阿瑞斯还未落地, 森林里便迫不及待地钻出了好多毛茸茸。

  利滚利一马当先,动如突兔地跑出了残影,然后发出一声令大地震动的虎啸, 下一秒, 满山遍野的树叶都抖动了一下, 花丛里, 灌木旁,溪流边,到处都露出了熟悉的小脑袋。

  跌跌撞撞的努尔哈赤和二崽崽, 更是发出了叽的一声奶音, 四只小短腿倒腾着,一头撞进了从高处跃下的荀桉怀里。

  荀桉坐久了,腿脚有些发麻, 被两只胖了一圈的虎崽子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笑着喊它俩的名字, 于是这兄弟俩便摇头晃脑地绕着他打转, 不停地用鼻子闻他的味道,亲近得不得了。

  西里厄斯收回机甲,余光瞥见了悬崖上的刮刮乐。

  镶着只机械眼的狼王迎风而立, 显然经过了换毛期, 一身崭新的银灰色毛发泛着金属色泽,好不威风。

  它看见下方出现熟悉的身影, 那颗机械眼就开始绽放出色彩斑斓的光芒,像吃了一整个彩虹糖后夜店蹦迪的手电筒。

  西里厄斯别过脸:“……”没眼看。

  荀桉还在乐呵呵地rua着两只虎崽的圆脑袋:“明明没离开多久, 怎么感觉你们一个个都大变样了?”

  利滚利睁着苍黄色的圆眼, 对着西里厄斯嗬嗬低吼,似乎在控诉它不打招呼就把小巡护员带走的罪行。在它身后, 还有检测到电波变动匆匆赶来的安迪和研究员们。

  安迪兴奋之余,经验老道地与利滚利保持一米距离:“老大,您和桉哥一回来,排场真大!”

  哦,如果没有某虎想刀人的眼神的话,西里厄斯冷漠抱臂。

  哈涅从边上小路窜了出来,提着他宝贝的不行的小药篓,几天没见,这人居然开始在耳朵上别草,半圈脑袋都绿油油的。

  荀桉脸上笑容逐渐消失,抬起的手哆嗦了一下:“……同志,咱能把滴水观音从头上取下来吗?”

  安迪扭头一看,cua的蹦了起来:“哈涅,你的手都肿成萝卜了!”

  西里厄斯皱了下眉,伸手就把荀桉往后拉:“离远点,小心传染。”

  安迪嘴角微抽:“老大,还记得他是你的兵吗?”

  哈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猪蹄,竟也没抗议,自觉后退半步远离古地球人,在内心幽幽地叹了口气,啊,真是不该出现在这里,万一对完美的古地球人造成了伤害,那我可就是千古罪人!

  荀桉一手搂着一只虎崽,半蹲在地上,昂起的小半张脸显得格外白嫩,他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似乎在心底迅速草拟了篇腹稿,同时对着一群白大褂和哈涅道:“调制最简单的盐水或者醋进行清洗,如果还不行的话,再使用万能医疗剂。”

  哈涅点了点头,深信不疑,转身回屋按照他说的方法拯救自己的两只爪子去了。

  一群白大褂立马面露崇拜之色,双眼放光的看着荀桉。

  荀桉:“……土方子,起不起作用还不……”

  一双大手忽然就落在了他的脑袋上,比他揉虎崽还要温柔:“会起作用的,你很棒。”

  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西里厄斯,荀桉脸色轰的一声涨红,从里粉到外,像只煮熟的螃蟹,紧接着他又想起西里厄斯在机甲上说过的话——

  他现在的古地球人身份现在基本已经被默认,西里厄斯带他回原始星,更多的不是为了自己的觉醒,而是为了让他在熟悉的环境里更快适应与人交往,先是比较熟悉的安迪和哈涅,然后是稍显陌生的研究员们……

  西里厄斯说,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很棒。

  他听见男人又吐字清晰地重复了这个词,而旁人听到也投来了赞赏的眼神,没有从前在古地球时的不屑一顾,没有掺杂那些劣质的不屑与酸意……

  嗯,叫人心里,羞涩而又……温暖。

  果然,星际和以往的那个世界是不同的。

  根本……一点都不一样。

  伯格林因为太胖了,被所有人甩在了最后,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赶到,就看见荀桉蹲在地上,像一只乖巧的蘑菇,卷翘浓密的短发还被西里厄斯的铁手无情地蹂躏着,心生激愤,嗷的一嗓子就叫了出来:“呜!阿拉桉桉!你可算回来了!爷爷我想死你了!”

  还没靠近,人就先挨了利滚利一爪子,偌大的巴掌印,一连带着清晰可见的虎指,刺咧咧的,像钢章似的扣在了他的脸上。

  荀桉迅速起身,叫停:“利滚利,住爪!”

  利滚利还想拨棱几下的虎爪立刻收了回去,心虚的放在嘴边舔了一下,但随即又厌恶的往草地上吐了吐沫。

  西八,两脚兽的味道真难闻,除了我爹没一个好东西。

  伯格林大字型趴在地上,坚强地竖起了一根中指:“没事,不怪他,古地球生物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无罪的。”

  荀桉哑住,没好意思说,他想趁机教育利滚利尊老爱幼来着。

  毕竟以前原始星上只他一个人科物种。

  伯格林哎呦哎呦地叫了几句,扶着老腰爬起:“桉崽,我们的研究任务已经停滞很长时间了,我想——”

  “来之前你保证过,任何困难自己解决。”西里厄斯面无表情开口,根本不给他买惨抱大腿的机会,“何况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该学会独立行走。”

  “不是,我,这……”伯格林欲哭无泪,鱼尾纹都皱成了一团,“我们团队早上才走丢了仨,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摸回营地,床上还躺倒着七只,左右连个帮忙记录数据的人都没有,这研究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

  “走丢?”

  怀里的努尔哈赤闻言嗤之以鼻,冷哼一声,好像在骂在场的白大褂都是路痴。

  荀桉迷茫眨眼,习惯性地摸了摸它的脖子,望向西里厄斯:“原始星地形很复杂吗?”

  西里厄斯板着张脸:“……不复杂,认不得路的都是蠢货。”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说的每一个字都毫不犹豫,安迪瞪眼如铜铃,张大的嘴合都合不拢,半晌后才发出颤颤巍巍的声音:“老大,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老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太特么牛皮了,自己在林子里无数次晕头转向,出一趟就全忘了?!

  西里厄斯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迅速转移话题:“什么会有人生病,是因为醉氧么?”如果他们也产生了醉氧反应,那他的猜测就说不通了。

  荀桉也疑惑歪头,浅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焕发着琥珀色的光泽,像是在森林之中孕育的自然精灵。

  连伯格林都看呆了一瞬:“就,他们嘴馋,采了点五颜六色的蘑菇回来炖汤……回来一个个的就不正常了,有的说看见了蓝精灵跳舞,有的开始倒背精神科治疗手册,还有的在那里乱画符咒,动不动蹦出一句‘阿瓦达啃大瓜’,邪乎得很。”

  “……”荀桉第一个反应扶额叹息,这帮人该不会骨子里就携带着某七彩国度的基因吧。

  西里厄斯的第一反应则是,真把我的桑葚酒全喝光了?!劳资甚至想让你们再在床上躺两个月!

  “怎么解决的?”荀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感觉就好像是出门了才意识到,自己在家里留了一群二哈看门,再回来时已经是鸡犬不宁,狼藉一片。

  伯格林戳了戳手,被桑葚酒喂大了的肚子绷紧了衣服上的纽扣:“一开始就没处理嘛,后来唱听见您唱歌,他们的精神力就自己开始自行循环,看上去像是增加了一层保护罩,然后症状就在一点点的减轻,就是现在还不能下床,没什么力气,一动就恶心犯晕。”

  他说这话时,只觉得周边温度在极速下降,眼神立马就瞟向了西里厄斯,结果对上的就是一双冷如阎王的眸子,锋利的像刀片,恨不得当场就将他剖开。

  荀桉听到唱歌两个字,记忆深处突然付出几个模糊的片段,最明显的画面不是他,而是西里厄斯那张凑过来逐渐放大的,狗尾巴花似的笑得荡漾无比的脸。

  危机意识立马觉醒,他蹭的一下就转过了身,直视西里厄斯:“解释!什么唱歌?!”

  “……”西里厄斯背着手昂脸望天,眼神飘忽不定。

  伯格林嘿了一声,狗熊似的厚巴掌拍在自己的腿上,狗腿般的殷勤提醒:“就是您被皇太子殿下带去虫族战场时唱的那几首歌啊,您不要不好意思,全帝国都听见了,星网上有很多直播录屏,您的粉丝后援会甚至推出了您的个人专辑。”

  “啊,是不是他们还没有联系上您,或者侵占了您的知识产权?您不用担心这一点,在帝国,此类案件处理流程非常简洁,而且非常注重保护创作者权益……”

  “西、里、厄、斯!”

  利滚利如愿以偿地踩了西里厄斯一脚,这还是看在他从前救过自己的份上,没有再计较他拐骗走小巡护员的罪恶行径。

  而荀桉气鼓鼓的走在前面,脚步飞快,像只穿梭在山林里飘动的氢气球,动作灵活但一戳就炸。

  他狠狠地在心里痛斥着西里厄斯,趁他醉酒直播,还引诱他唱儿歌,简直不可理喻!

  从此和西里厄斯断绝三分钟的熟人关系!

  再也不理他了!

  安迪落后西里厄斯半步左右,压低嗓音:“老大啊,你就这么让嫂子一个人去找那三只没有方向感的白大褂?”

  西里厄斯紧绷着脸,语气幽怨而微妙:“……那我现在跟上,你觉得他会不会把我丢进深山老林里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