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v结束

  “利维斯元帅, 是否向原始星派送支援部队?”军舰会议室内,一名统战将军忽然开口问道。

  利维斯灰色的眼睛盯了他一下,身子往后一靠:“不是已经有一半的士兵跑去了吗?事态不明贸然插手, 只会造成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那毕竟是被皇太子殿下叫走的, 情急之下, 万一皇太子遇到危险——”

  利维斯径直关上了黑屏的光脑:“总指挥部尚未收到陛下的命令。”

  这……

  一搬出皇帝, 那位将军顿时没了声音……

  原始星上空却是轰鸣着下着血雨,不断有虫族的断肢碎肉从头顶掉落。

  黑沉沉的天上那道橘黄色的云海,似乎已经变成了一道血河, 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西里厄斯冷着脸躲过一个俯冲而来的变异类节肢巨虫, 另一只偷袭的虫族又从背后绕来,坚硬的触手如同铁斧一般竖劈而下,直在阿瑞斯上划下一道可怖的凹痕, 紧接着被西里厄斯重新覆满的精神力震碎!

  荀桉能感受到西里厄斯的精神力消磨的很厉害, 就连半步不退的机身都有些开始偏离轨道, 一次次虫族的重击下, 开始有了细微的摇晃。

  西里厄斯额前布满了细汗,操纵着阿瑞斯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痛,这是精神力透支的前兆。

  如果现在骂人管用的话, 他真想把原始星上的原住民通通问候一遍, 丫的什么鬼磁场!一阵一阵的乱,当他的精神力不要时间恢复的吗?

  等他成功度过觉醒期, 定要把这些机器似的虫族一个个扣了电池,连串挂在门板上咸鱼似的晾干!

  “桉桉, 你能用手搭一下我的肩膀吗?”西里厄斯的嗓音又干又哑, 像是被榨干了汁水的干果,一头原本梳的整整齐齐的黑发被汗水打湿, 狼狈的胡乱的贴在额前。

  荀桉心情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他的话把手放了上去。

  可这一次,西里厄斯却没能感受到从荀桉身上传递来的,那股像暖流一样,源源不断的治愈力。

  “靠——”西里厄斯咬了下后槽牙,虫族的锋利触手再度在机甲表面划出了一道长痕。

  舷窗边的荀桉则直接对上了侧面那六只爆浆似的挤在一起的可怕眼睛,感觉大脑突然劈下了一道闪电,震得眼前空白。

  也就在这一刹那,古地球人微妙的第六感骤然来袭,几乎笃定了他刚才的猜测,这些虫族,根本就是来冲着他来的!

  荀桉嗓子发紧,哑了一瞬:“西里厄斯,你或许相信,这些虫族与我有关?”

  西里厄斯面色难看,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杀戮之气,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不信。”

  “让我试试。”

  荀桉从最右边的舷窗移到了最左边的观测屏,下一秒,阿瑞斯左膀立刻遭受到了可怕的重击。

  荀桉白着一张脸,徐徐望向西里厄斯,咬了下唇,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其实不是星际——”

  “古地球人。”

  西里厄斯比他还要快,操控权限暂时交给了不亚于光脑系统的生物战甲阿瑞斯,而阿瑞斯经过综合判断,计算出了最大生还可能的逃亡路线,转身就向原始星的其他地方飞速掠去,身后追着密密麻麻的虫族,远远看上去竟像是毁天灭地的黑色沙尘暴。

  西里厄斯一边往能量凹槽里注入了他的精神力,一边头也不扭地说道:“从你发烧生病的那晚就知道了。”

  “你——”荀桉瞳孔地震,他没有想到自己在西里厄斯面前居然是完全真空的,本以为自己和他都相互隐瞒了身份,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面前的男人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单方面的迟钝。

  西里厄斯双臂支撑着控制台,微微喘着粗气:“但这不是我把你丢下的理由。”

  “现在最要紧地是甩掉这些虫族——”

  “你明明可以和军舰一起离开。”荀桉攥紧了拳头,眼神执拗地看着西里厄斯,仿佛铁了心的要从他那里得到解释,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凯莱布的建议是终止危机的最好方法。”

  哈——

  他听见西里厄斯短促地笑了一声,嗓音略哑:“如果是以前,我也会选择直接轰击,但现在,我不同意。”

  西里厄斯抬起的眼里晦暗不明,他盯着荀桉,又或者是他身后背景板似的,黑压压一片,滔天巨浪般涌动着的成千上万的虫族。

  “这些虫族似乎丧失了精神控制的本能,可能是适应了原始星的环境而自动退化了的缘故。”

  “我们现在要做的,首先是——消失。”

  话音刚落,西里厄斯忽的解开了身后燕颔蓝色披风,兜头往荀桉身上一罩,荀桉立马感受到他那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腰,像铁钳一般用力。

  下一秒,便是破空的风声,西里厄斯这疯子居然打开了舱门,搂着他从千米高空一跃而下。

  压抑到极致后瞬间爆发的精神力化作刀刃,以一种极其蛮横的力道强势绞杀了所有穷追不舍的虫族,竟硬生生在虫潮之中劈出一条空无阻拦的下坠路线。

  阿瑞斯也在刹那化作粒子辉光,如同金箔一般在空气中倏然消失。

  西里厄斯抱着荀桉,陨石般坠落在地,裹挟着精神力的双腿蛮力十足,足足砸出了一个百米天坑。

  他紧紧抿着唇,趁着那些撕裂蠕虫还没有转身扑上来,身形再度消失,就像融进了风里,蛛网般皲裂的土地上,只来及留下一滴顺着锋利下颌线滑落的汗珠。

  整个过程荀桉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按头贴上男人硬邦邦的胸膛,无情地打包带走,硕大的披风犹如波西米亚长裙,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等钳着他的这股力停下,他噗地冒出脑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西里厄斯那张近在咫尺、面无血色、满是汗渍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水里游上来,一身华服从里到外湿了大半。

  荀桉听着他喘粗气,腿脚发软地靠在树上,还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故作轻松:“怎么样,阿,阿瑞斯驾驶体验还可以?”

  呵,这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更别提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荀桉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推背感不错,但没想到最后顶替它的却是人力轿夫。”

  西里厄斯:“……”就不该期待这张嘴里能蹦出好话。

  他身体往后一靠,也不争辩,视线却扫到了小巡护员嫩脸上被磕出来的红印,下意识伸手去摸,却不想荀桉机警歪头,修长指节便自然地擦过了那蒲公英般蓬松凌乱的小卷毛。

  嗯……怎么形容呢?

  就是软软的,痒痒的,毛茸茸的手感,很好摸。

  荀桉撇撇嘴,嫌弃地拨了拨被碰到的地方,似乎这样抖一抖就能把那些晦气抖掉似的,殊不知这一小动作落在男人眼里,却是加倍的可爱,心情颇好地扬起了嘴角。

  荀桉看见了他的笑,跺了跺脚背过身去,两颊通红!

  啊啊啊,讨厌,讨厌这种没有边界感的男人!

  ……还有说好了不准骗人,结果却从头到脚没一句是真的!

  呜,可救了自己的又偏偏是他……荀桉咬了咬下唇,没好气地嘟起小嘴,收着下巴轻轻地吹掉了落在肩头的一片落叶。

  呜呜呜,好复杂……

  就在此刻,西里厄斯的手忽的越过安全距离,非常自然地伸了出来,安抚幼兽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一直把自己外在形象设置成暴力酷哥的荀桉难以置信,圆圆的眼睛一点点瞪大,最后却被男人落在耳畔的低沉叹息打败:“放心,你不走我就不走。”

  ……他怎么知道我有种“就算死也要和原始星死在一起”,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却无法改变的执拗想法?

  西里厄斯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盲猜中签:“放心,虫族不可能立刻占领整个原始星,我用精神力探查过四周,这里很安全。”

  “我,我才没有怕。”荀桉心虚地把手背在身后,同时也因为树上可落脚的地方不多,没能避开某皇太子再次伸过来作妖的爪子,梗着脖子别别扭扭由着他摸头。

  臭着一张脸:“事先申明,如果我对虫族有吸引力,那么它们很快就会找过来,你现在不抓紧时间逃,到时候处境危险可别怪我。”

  要说不说,西里厄斯很享受指尖传来的毛茸茸触感,眯了眯眼,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淡笑:“担心我?”

  “才没有!”荀桉像炸了毛的猫咪,反驳得又快又响,两侧脸颊也河豚似的微微鼓着,又可爱又叫人忍不住地生出欺负他的邪恶念头。

  西里厄斯不留痕迹地舔了下后槽牙,一惯冷淡的表情在这一瞬间竟有些维持不住了,垂眸咳了两声,岔开话题:“留在这不是等死,我也需要找出虫族乍现的原因。”

  荀桉撇了下嘴:“说得好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似的,刚才还不是被追的落荒而逃。”

  “听着,整个帝国没有谁比我更熟悉虫族。”西里厄斯眉头一挑,底气十足,轻描淡写的嗓音自带着自信与从容,不经意间就能让人充满安全感,“我可以确定,刚才在半空中追击我们的虫族工兵并不来自荒星,而是在一种秘密培植的变异物种。”

  “不可能,我在原始星上待了三年,从没有见过星际虫族。”荀桉皱着小脸肯定道,较真起来的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西里厄斯忍住伸手去捏的冲动,脸上极力维持着云淡风轻:“我只是怀疑它们的大本营在离这里最近的消亡星球,突然出现也一定是被什么操控着调配而来的。”

  “至于地底钻出的撕裂蠕虫,这种寄生类生物生命周期非常的短,而且是由原虫突变而来。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在近期被故意投放在了原始星上,就等着泥石流或者其他契机破土而出。”

  “它们和上次清理的冷冻虫卵也不是一类,清楚掉的那批才是真正虫族迁移的后代。”

  荀桉现在就是一整个无力吐槽:“……你们星际生物好复杂,比古生物难揣测多了,它们是多喜欢原始星啊,自家的娃一筐一筐地都往这儿送。”

  “星际虫族是非常嗜血好战的种族,而且荒星生存条件过于恶劣,它们只能遵循生存的本能,通过侵占领土扩大空间。”爬树新手西里厄斯屈着长腿,感觉整个人都劈了叉似的卡在枝桠上。

  但他偏偏还沉着张脸,严肃道:“你是古地球人,曾经生存的地方富饶充足,肯定无法理解星际之间的资源争夺有多残酷。”

  “也正是因为这些残酷,我们才得以研发最尖端的科技,并进化出了你们所不具备的精神力和强横体质。”

  “哦。”荀桉抱着胳膊,古怪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只连我的体力都比不过的星际弱鸡,哪来的自信?”

  已经不是被第一次被鄙视,处于特殊阶段有口难辩的皇太子殿下:“……”

  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身体才最适应原始星的生态构成,这也受到宇宙意志偏爱的结果。”

  荀桉耐心耗尽,面无表情:“说、人、话。”

  西里厄斯眯起眼睛,微微躬身,一个前倾就逼近了荀桉,再一次突破了安全距离:“原始星并不是古地球,三千万年来它也在发生欢动,虽然非常缓慢,而你,全星际最后的自然人,同样也发生了异变。”

  “没有!”

  荀桉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力证自己不是千年不死万年不灭的怪物,提高音量,信誓旦旦地强调:“我才二十三岁,不是三千万岁!”

  “知道。”西里厄斯今天一天不知破了多少例,连嗓音里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是宇宙的瑰宝,天赐的小神龛,掉落在星际帝国,是我们招待不周。”

  “……别乱放彩虹屁,你还是说说变异了什么吧。”荀桉听的脸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可发烫发红的耳根已经暴露了一切。

  西里厄斯这厮,会不会说话呀?

  叫人,怪,怪不好意思的……

  “不觉得你的体力超乎寻常吗?”

  “不觉得你的五官敏锐度过于强横?”

  “不觉得能天然亲近古生物亲近星际人的能力很特殊?”

  连续三道发问,仿若古地球上的黄色大耗子,放射出千万伏高压,直接轰傻了荀桉的小脑袋瓜,他歪着头,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一脸懵。

  西里厄斯隔着披风,伸手替他擦下掉鼻尖蹭到的脏:“小哭包,你该不知道自己每天晚上做梦的时候只要说梦话或者流泪,木屋窗外的小动物都会把头伸过来看?”

  啊?

  荀桉迷茫眨眼,看上去呆呆的,傻傻的,也软乎乎的。

  “所以,你吸引虫族也不稀奇,我之前说过,它们这种生物极度依赖原始本能,不长脑子。”

  荀桉:“……你倒不如直接骂。”

  西里厄斯转着手腕,微垂的双眸中划过一丝寒芒:“更大的可能是虫皇下达的命令,它们必须遵守。”

  “虫皇?”

  “虫族唯一一只拥有脑组织的家伙,贪婪又狡猾,只会躲在自己的巢穴里远程遥控。”

  荀桉联想到蚂蚁窝里从不轻易出洞的蚁后,心头猛的一震:“通过精神力控制?”

  “还有信息素。”西里厄斯皱着眉头,手指却不知何时开始卷着荀桉耳朵边上的软发把玩,偶尔还装作顺手捏一捏软乎乎的脸蛋。

  荀桉的注意力完全被他的话带跑偏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甚至连他突破了安全距离这一具有纪念意义的壮举都没在意,甚至还一脸乖巧地凑近了些。

  西里厄斯心里一阵松快,感觉被榨干的精神力都回来不少,继续替青年科普星际常识:“虫族之间存在着微妙的信息素联系,甚至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情报,甚至某些高级虫族拥有特殊精神力,可以辅助控制生物,操纵宿主探听信息,就像实时的监控器。”

  “半空中攻击我们的虫族工兵只能算是空有战斗力的低级品种。”

  小巡护员跪坐在他身边,昂着下巴,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很兴奋,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两只玻璃球似的琥珀色眼睛都亮晶晶的:“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星球逃亡吗?”

  某皇太子简直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反了,一般人听到这种话不应该怕到要死吗?哭唧唧地扑进自己的怀里求安慰?

  在他的印象里,就连那些经过魔鬼式训练入伍,第一次上前线的小士兵们都是手脚哆嗦,紧张到面无人色的。

  为什么连开个直播都不敢,开麻/醉/枪还哭哭唧唧的这只,反应如此与众不同?

  “西里厄斯?”小巡护员歪着脑袋,很是疑惑地盯着他的脸,“你笑得好阴险啊。”

  这辈子统共就没加笑过几次的西里厄斯受到沉重打击,上扬的嘴角立刻抿成了一条直线:“不,不逃。”

  他盯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荀桉,似笑非笑。

  下一秒,嘴里吐出了一句含沙射影的话:“潜伏。”

  总不能让“远房亲戚”失望啊,小家伙,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