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被困,冰凉的液体打入身体。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甚至不敌从前后遗症的程度。
只是浑身酥酥麻麻的,无端的疲倦和困意生出。
珈奈呼吸渐缓,之前的激动挣扎也伴随着药物中的安定成份一点点平息。
南义植也没走,就这么静静看着,不时自言自语几句,
“我真是人老了,变仁慈了,放在当年,哪会加什么安定剂,都是让那群混蛋生生疼着去。”
“唉……没办法,人要积德呐,等不久后执掌帝国,誉尘当上新王,我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说着,瞥了眼旁边一直没走的091,睨了眼道:
“你站着干什么?有这功夫赶紧把你的星兽朋友多叫点,明天可是场决定成败的硬仗!”
“别告诉我你还对烯璟渊有念想,人家只把你当一个异族,若是他不死,第一个卷土重来杀的就是我们。”
“我知道。”091闷声开口。
复杂的目光盯着里面混沉阖眼的珈奈,“我就是……不理解。”
为什么,那个把他从死亡中拉回来的恩人,对所有都冷冰冰的恩人,为什么唯独对他特别呢?
它以为烯璟渊喜欢猫,他就努力改变拟态,将自己变成白色的猫。
他却对它冷眼相待,一次次丢出门外。
后来,它认清了,烯璟渊喜欢的并不是一只猫,或者一个人。
而是那个皮囊之下,唯一的灵魂。
饲养自己的方逸长老说,那是人类中的爱。
烯璟渊,爱猫猫。
烯璟渊,不爱091。
它不甘心。
在它来到这个世界,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烯璟渊,他给了它生命,给了它安全感。
091爱将它带到世界上的烯璟渊。
于是,飞蛾扑火般,明知没有结果,依然想方设法地努力将自己向烯璟渊喜欢的方向靠近,祈求那不可得的一点点回应。
像是一个偏执的孩子,一开始用撒娇讨好,后来开始胡闹做坏事,以此来吸引家长的注意力。
它成功了。
烯璟渊回应了自己。
但不是爱,而是厌恶。
091呢喃:“我如果……有了一样的猫耳,他是不是就会看我了?”
南义植瞥了眼,似是惊讶:“你一个虫族,还这么痴情?”
091没说话。
绷着脸,撇过头,低声说着,“我不是虫族。”
“我是人。”
烯璟渊不喜欢虫族。
它才不要当虫族。
“研究院真是有点东西。”南义植啧声摇头,
“不过这种属于有悖伦理的实验研究吧?”
“让一个虫族个体产生人类认同……嗤!当初还抨击我们亡故人伦,结果呢,自己的脏水都理不清。”
说着摇摇头,看了眼窗外,估摸着时间还早,准备离开。
“你看着他点,早上我来注射第二针,然后你去前线镇守。”
“热武器已经就位,只要你能让虫族将烯璟渊引到包围圈,我们便能一击致命。”
说着,想到什么,无奈嘱托“放心,按照约定,不会让他完全死掉,留半条命给你玩!”
说完,南义植离开实验室。
冰冷灯光下。
只剩监控仪器的嘀嗒作响。
珈奈安然躺在实验舱中。
091站在对面歪头端详。
*
珈奈做了很长的一场梦。
脑海中,一块被刻意封存的记忆突然掀开,栩栩展示着存储的画面。
画面中,他看到一个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星球。
硝烟,炮火,尘嚣,四处弥漫。
无数钢铁枪炮袭来,每一个人都高喊叫嚣着取消独裁、平等正义的旗帜。
然后将尖刀刺向最无反抗能力的老弱妇孺。
他看到,一个黑色长发的黑白色相间猫耳女人将襁褓中的婴儿交给一个男人。
“奈奈……我的孩子……抱歉妈妈没能陪伴你的成长。”
“我是珈氏的少族长,我理应该为族人战斗到最后一刻,可是,我也是一个母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刚出生的孩子迎来死亡。”
“妈妈封存了你的能力,托付给一个信任的叔叔。不拥有珈氏的能力,便不必引来觊觎的灾祸,未来,奈奈就安安心心当一个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
“请不要怪妈妈,妈妈不希望你怀上仇恨的种子,从前,是长辈们太贪婪,酿下太多罪孽,招致如今的灾难。”
“但是,那都是我们的事,同你无关,就当妈妈自私吧,我的奈奈不许去做满手染血的复仇机器,冤冤相报,没有尽头。”
“妈妈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声音越来越远。
女人转身冲回战场,拼尽全力为部族战斗到最后一刻。
很不幸的,那个接过婴孩,试图离开的男人被流弹击中,捂着胸口汩汩的鲜血,缓缓倒下。
死死护住了怀里的婴儿。
后来,清扫战场时,一个误入的商人发现这存活的生命。
面色惨白,刚想叫人,突然想到最近这星球上的惨烈屠杀。
叶先生咬咬牙,将孩子藏在怀里悄悄带走。
“例行检查!这是不是珈氏幸存者?”
“我……这是……我的孩子……”叶先生结结巴巴撒谎。
还没等下一句,仪器一扫,没有检测出珈氏异族生而带来的强大精神力波动。
“行了,回去吧,带着孩子来战场,真没见过这样找死的……”
男人松了一口气,心中疑虑,但随即盯着那没有显示的仪器,又放下心。
飞船升空,遥遥离开。
……
“妈……妈妈!”
长睫唰地掀开。
精致美艳的面庞,泅出泣不成声的泪痕。
珈奈微张着嘴,呼吸不畅,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轻喘,脸憋得通红。
那段被母亲用珈氏异族隐秘方法储存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犹如狂风巨浪,一幕幕展开,将他掀翻淹没。
只从珈盈只言片语中了解。
从未想象过,珈氏这二字的背后,竟然是这般鲜血淋淋的残忍。
“醒了?”南义植再次出现。
盯了盯那状态浑然不对的珈奈,蓦地挑眉,思索道: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是记忆传输,或者存储之类的能力吗?”
“珈氏……果然比想象的还要强大啊!可惜,我们能掌握的只有提取你们基因天赋再强化自身,倒是浪费了……”
记忆画面中,那站在敌方最中间的将领之一,便是年轻的南义植。
“你——!”珈奈红了双眼,十指紧捏,猫甲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