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啊?”
身为医生, 他一天到晚要见许多奇怪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这么怪的问题也是第一次见。
若是换了别人,他会觉得是不是在耍自己。
但眼前这小孩,干净得像第一次从真空玻璃罩里拿出来, 实在不像会玩玩笑涮人的样子。
大叔走过来, 摸了摸纪攸的额头, 又摸摸自己的, 疑惑道:“没发烧啊。”
他不放心,又把检测仪拿过来扫描了一遍,体温正常。
小凤凰也学着大叔的样子捂住自己的额头。
然后他惊奇地发现, 镜子里的少年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诶……?
接着,他又尝试做了好几个表情和动作, 镜中人也都完全同步。
小鸟不是没有见过镜子, 以前谢恺尘给他系了新的蝴蝶结、换了新的小衣服, 奶啾也会去镜子欣赏一番。
那些时候他看到的都是鸟儿,无论是原身还是伪装,那都是长着羽毛、翅膀、没有手没有脚的飞禽。
凤凰恍然大悟。
差点忘了, 自己变成了人类呢……
想明白了这个逻辑以后, 纪攸再度仔细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眼睛和以前的颜色一样, 是很温柔的淡绿色。
就是形状很不同, 是介于凤凰态的细长和山雀态的圆润,宛若春日枝头绽放的桃花瓣。
长而密的睫毛如蝶翼, 额上的金色花钿微亮, 平添一份神秘。
脸很小,皮肤是牛奶的颜色, 他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自己, 触感软软滑滑的, 像果冻。
跟羽毛完全不一样。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还带着点儿尚未完全凝成的青涩, 哪怕如此,五官的精致仍是最纯熟的画师都无法复刻的绝妙。
神明的造物,当真美得不可思议。
原来变成人之后,就是长这个样子吗?
哎呀……
小鸟莫名觉得有点儿害羞。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很久以后还思考过,若当初在荒星的森林里捡到的人类不是英俊的太子,而是个普通的、甚至是很丑的人,或者太子本身其貌不扬,还会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假设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是谢恺尘,所以一切都不同。
总之,他觉得镜子里的人……也就是自己,长得还挺可爱的嘛Q///Q
新形态,小鸟很满意。
咦,他是不是说了「形态」?
山魈长老的话重又回荡在耳边。
——第一次爱上他人,会萌发出第三种「形态」;第一次为爱心碎,就是「形态」出现之时了。
他因为约阿诺有了未婚妻难过得掉眼泪,出现了第三态,这就是所谓的心碎吗?
那么在这个条件被触发之前,还有一个前置条件,就是「真正爱上一个人」。
任何人来问他是不是喜欢人类先生,答案都是肯定的。
不仅是约阿诺,他喜欢许多人,和许多动物。
尽管他同样笃定对约阿诺的喜欢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但在此之前,小凤凰并没有思考过这种喜欢有什么不同。
它和「爱」,和「真正的爱」,又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要结婚的不是谢恺尘,而是乔拣、裴桉、谢鸣风……
他也会一样难过和「心碎」吗?
纪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哲学思考中。
“小啾发什么呆呢?”
郎中见少年盯着镜子,眼神却在放空,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孩头顶翘了撮呆毛,郎中强迫症地想把它捋下来,又怕吓着孩子,只得作罢。
纪攸回了神,抬起小脸无辜地看着他:“没有呀。”
声音轻轻软软,眼神懵懵懂懂,哪怕自认糙汉子一个的郎中也很难不心化。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他揉了揉少年的金发,顺手捋平那撮呆毛。
可惜等他松开手后,它又一次倔强地翘起来。
郎中:“……”
这么乖巧的主人,怎么长这么犟的头发!
“医生。”
另一个沉些的少年音响起。
郎中回头,看见海登坐在前台的桌子上,依旧戴着那副不透光的护目镜,双手撑在腿中间,一副探究的姿态。
俩小孩一个比一个奇怪。
“咋?”
“你是不是说,你姓郎,名中?”
“对啊,咋的了?”
海登竖起食指和中指,从桌子上捻起一个小卡片晃了晃:“可是你的执照上面显示你姓郝啊。究竟你骗我们,还是冒用他人执照?”
大叔:“……”
叛逆期的孩子真的很难搞。
正常人都知道说个谎和冒用身份的罪名差别,郎中,或者叫郝郎中大大地叹了口气:“行吧,算你小子聪明,我是姓郝。可是叫郎中已经够离谱的,再加这个姓氏……”
他摸了摸后脑勺:“虽然我医术是不错啦,但一般也不会这么自夸。”
自见到海登起,少年一直像个过分成熟的小大人。
直到自己的观察被应证之后,扬起下巴,总算带上点孩子气的骄傲的笑意。
海登从桌子上跳下来:“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郝郎中:“?”
海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确实不应该姓郝。”
大叔哼道:“我还不是好人啊?我看你这小屁孩没钱,可是帮你朋友免费治疗了。”
海登对“朋友”这个词不置可否,倒是不服气地嘀咕:“说谁没钱呢。”
郝郎中:“你说什么?”
海登却换了个话题:“他也没生病。”
“没生病是好事儿,但问诊、检查也都是要收费的。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郝郎中想像摸摸纪攸的头那样去感受一下海登的小刺猬发型手感有什么不同,被灵活地躲开了。
“嘿你小子,让我揉一下怎么了!”
“不要。”海登冷酷拒绝,“会弄乱我的发型。”
“你有个啥发型啊!”
郝郎中摇摇头,再次下定决心自己以后一定不要生孩子,万一也长成这样毒舌又臭屁的叛逆小鬼,实在折寿。
除非……
他转头看见病床上抱着膝盖看他俩一唱一和讲相声、大眼睛跟着转啊转的小病号。
除非,是像小啾这样长得可爱性格也好的小甜心。
无论什么时候,眼睛都亮晶晶的,像在期待被摸摸头的幼崽。
正当他想再rua一把幼崽时,海登的声音凉凉地从身后传来:“怪大叔,警告你,不要对未成年人动手动脚。”
“嘿,说什么呢,我对你们这样的小屁孩才没有兴趣。”他撇撇嘴,“我喜欢的可是成熟性感的漂亮姐姐。”
他看了眼贴在墙上的火辣比基尼海报,语气陶醉:“比如我的梦中情人达茜小姐这样的。”
海登再次嘀咕:“为老不尊。”
还是被郝郎中听到了:“我才四十,说谁老呢!”
“哼,怪大叔。”
郝郎中捏了捏他的脸蛋:“真是不可爱的小孩。”
成年人对这两个未成年的态度迥然不同,对纪攸时,力道放轻再放轻,生怕把这瓷娃娃弄坏了。
对海登可就没那么留情了,松手之后小少年脸颊红了一片。
海登捂着脸,从护目镜底下瞪他。
要不是这江湖郎中没心没肺的外表下有着一颗负责的医者心,他可是有满满一背包个头小威力大的小机器人在,绝对让自以为是的成年人好好领教一下未成年的“风采”。
医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啦,既然你们都没事,早点回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海登愕然:“你要赶我们走?”
郝郎中:“不然呢?我这儿是诊所,又不是青春期小屁孩收容所。”
少年皱起眉:“可是我们没有地方去。”
医生耸耸肩:“那可不关我的事。哦,我这里没达到住院标准,别说你俩没毛病,就是生病了,也是不能住的。”
纪攸原本在听他俩拌嘴听得津津有味,这时候听出了情形发生了变化,慌乱起来:“叔叔……”
郝郎中立刻换了张面孔:“哎哟哟,怎么了甜心,你说,不着急。”
小凤凰难过地低下头,咬着嘴唇,声音很委屈:“我、我不知道去哪里……”
郝郎中可见不得美人垂泪,无论性别年龄,赶忙放软声音:“好好好,叔叔来给你想办法。”
海登:“……”
就没见过这么双标的。
郝郎中说:“我给你俩联系家里人吧。小子,你爸妈频段记得吗?或者你住哪个街区,我给你叫个车。”
海登却别开脸:“我从别的地方来。”
“别的地方?有多别?”
“……别的星系。”
“嚯。”郝郎中说,“让我猜一下,你该不会是没告诉监护人,自己偷偷坐星舰来的母星吧?”
海登:“。”
“我就知道。”成年人摇摇头,看向另一个,“你呢甜心,你肯定不像这个臭小子。”
同样主动离家出走的小凤凰:“……”
羞愧地低下头。
在医生眼里看来,海登的沉默是叛逆儿童的无声反抗,纪攸的沉默则是走失儿童的无措迷惘。
人的滤镜一旦戴上,就很难取下来了。
郝郎中取来自己的腕机:“你俩啊,一看就知道不是母星星系的,手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现在没腕机在母星可是寸步难行咯!随时装着是个好习惯,反正是转换的生物能自给自足,也不会没电。要不我找警察……”
“别。”海登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些紧张,“……别报警。”
郝郎中略带玩味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潜逃到母星来的吧?”
“怎么可能。”小少年皱起眉,“又不是大事,何必麻烦警察。”
“那麻烦我就好意思是吧?”大叔说,“诶,你俩多大了?”
小凤凰听见这个问题弯起眼睛,高兴又骄傲:“十八岁啦。”
其实是一岁。
但在小鸟儿的生命中属于成年,那么换算成人类年龄是十八,也没什么问题。
不仅是大叔,连海登都略带诧异地看向他。
“十八?”
“看不出来。”
“我还以为……”
“嫩得能掐出水——诶,别紧张,不会真的要掐你,只是个比喻。”
一唱一和。
郝郎中冲着海登抬抬下巴:“小子你呢?”
海登抱臂,那是个带有防备的动作:“一样。”
“我可不信。”大叔哼哼道,“你小子满脸写着青涩,我掐指一算,最多十七。”
海登:“……”
郝郎中眯起眼睛笑:“看来我又猜中了。”
海登哼了一声,别开脸。
他并不是十七岁。
严格来说,要到夏天才满十七岁。
不过年龄不是障碍,他依旧能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一切。
郝郎中收起对自负小鬼的嘲笑,挠了挠头发:“这麻烦了,儿童走失中心才更新的条例,只接受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你俩这年龄都超了……”
纪攸见他又露出那种棘手的表情,好像他们是需要丢掉、却一时找不着地方的垃圾。
少年小声喊:“叔叔。”
“怎么了?”
尽管不久前才被伤害过、此刻又重新对人类充满信任的凤凰忐忑着发问:“叔叔可以、可以先收留我一下吗?我很快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会什么呢?
会回到约阿诺身边,还是会自己远走高飞?
就像大叔说的,他连个腕机都没有,变成人类之后又不能飞,也不能随便找棵树打盹。
要怎么活下去呢?
郝郎中虽然没看出他后面的心理活动,感慨万千地顺手又rua了把崽:“甜心,这么信任陌生人可不是好习惯啊。”
纪攸问:“叔叔是坏人吗?”
郝郎中想了想:“应该不是吧。”
纪攸笃定道:“那就可以。”
郝郎中失笑,摇摇头:“小孩还真是单纯。好吧,你先去我那住一晚,正好家里还有空房间。”
获得小美人的笑容之后,大叔又看向海登:“小子呢?也跟我去?不过你看起来不怎么相信我啊。”
海登没说话,沉默地从桌子上跳下来。
郝郎中又一次夸张地叹气:“别人放假我加班,别人拿钱我倒贴,还捡俩问题儿童回去。明年首都区友好市民奖没我一份不合理吧?”
海登没理他,打开背包,刚要把那些可以充当担架的小机器人释放出来,郝郎中阻止了他:“哎等等,你这玩意可不能上穿梭机。”
海登奇怪道:“你没有自己的飞行车?”
郝郎中:“。”
最讨厌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了!
海登皱眉:“那他怎么走?”
两人的视线落在病号身上,纪攸雪白的小腿上伤处的红肿格外刺眼。
郝郎中摊摊手:“他只是伤了一边,又不是两条腿都不能走了。你扶他一下呗。”
海登有些踌躇:“我……”
“怎么啦,这点儿小事都做不了?”
“不是。”
“哦~我懂了。”大叔冲他挤挤眼,“你害羞了,是不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这样单纯可爱的小甜心,很难不让情窦初开的孩子们心动。
海登喉结动了一下:“别乱说。”
郝郎中不怀好意地笑眯眯:“我可不管哦,大叔我要收拾东西了,你俩快点儿准备好,早点去空轨站,不然等庆典结束,穿梭机里挤得你恨不得挂外面。哦对了,把这个冰敷料给甜心贴一下。”
他从柜子里摸出薄薄的一小袋扔给海登,然后进了里屋,留下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面面相觑。
纪攸小心地观察着海登的脸色:“我可以自己走的。”
尽管是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男孩救了他,可纪攸也能感觉到,海登和他遇到的包括郝郎中在内的人类都不太一样,对他不怎么……热情。
那并不是恶意,小凤凰能分辨出来。
可究竟算不算善意,他对此仍旧懵懂。
海登低着头撕开包装袋:“没关系。”
他靠近病床,把冰敷料贴在纪攸的伤处。
动作已然放得很轻柔,但没怎么受过痛的小凤凰还是抽了口气。
海登抬起头:“疼?”
纪攸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轻轻地说:“谢谢你。”
“……没事。”少年缩回手,藏在护目镜后面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那凝脂般的肌肤触感仍旧残留在指尖,仿佛连烧灼的疼痛感一同转移过来。
冰敷贴立刻发挥了作用,清冽冰凉的镇痛效果自患处蔓延,纪攸惊奇地睁大眼睛:“哇……”
海登:“你没用过这个?”
纪攸诚实地摇摇头。
他就没怎么受过伤。
他们的目光停留在印有粉色小熊的冰敷贴上,这是儿童专用款,清凉作用会比成人款的要轻一些,也更好适应。
两人都不是对陌生人健谈的类型,少年们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静默的、略微尴尬的氛围被郝郎中一嗓子打破:“俩小孩好了没有啊?动作快点!”
男孩们没有回答,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年纪更小的那个主动伸出手:“我扶你。”
纪攸垂下眼,看着他的手掌。
和记忆中熟悉的那个并不太像,茧的位置不同。
那一个是常年操纵武器与机甲形成的,而这一个则更像对精密器械研究的痕迹。
他记得海登护目镜下的双眸是蓝色的,像是栗源湾的海水。
也不像。
和谢恺尘一点儿也不一样。
*
一街之隔是首都区的CBD之一,也是今日“迎春节”花车游行、各种庆典的举办地,男女老少聚集在一块儿,热闹非凡。
相比之下,另一条街的生意就冷清了许多。
今天一天都没什么生意,她比往日提早了许多打烊,正犹豫着是打穿梭机还是奢侈一回叫个飞行车,余光瞥见窗外好像有什么人在。
这个时候还会有客人吗?
她向外看去,从站的位置来看,并不是在自家店门口,而是隔壁那家。
是个年轻男人,个子很高,腿也是够长的。
戴了帽子和墨镜,这并不影响他露出的小半张脸轮廓线条俊朗得像什么活过来的雕塑。
他低头看了看腕机上的光屏,又抬头看看招牌,以及显示已然下班的信息屏。
她探出头:“先生,有什么事吗?”
男人转身面向她时,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不过她一贯脸盲,好看的人都一个模子,也没多想。
“请问这里是密斯顿疗愈池吗?”男人稍微压了点儿声音,似乎不想被听出来。
原来是找疗愈池的,也不是头一回了。
她指了指隔壁家的招牌:“密斯顿先生已经不在这儿啦,现在是普通的诊所。”
人类进化出精神力之后,医学流派便划分成了生理和心理两个大块,而心理则又分成普通情绪思维治疗,以及与精神力有关的领域。
缓解最后一种病症、有持证疗愈师以及公共灵宠的地方,称作疗愈池;诊所则通常提供最普通的生理治疗。
隔壁家招牌上赫然写着“好医生”诊所。
尽管男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她还是看出了明明白白的“好随便的名字”的评价。
毕竟每个来这儿的人都有同样的感触,包括她自己。
“您要找郝医生吗?”她说,“他应该没走远,可能就在前面的站台等飞行车,右拐直走一百米就到了,很近的。他平时都是坐空轨回家的,今天捡了俩小孩儿,有一个崴着脚了,所以……”
郝医生平时还挺“抠门”的,难得这么大方,她也觉得罕见,不自觉多说了些。
不说好像说得太多了。
陌生人没什么反应,她自知失言:“抱歉抱歉,您要联系他的话我可以给您他的频段。加班费会贵些,不过还是身体重要。”
虽然年轻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一拳能打倒仨大汉。
“您知道这附近还有别的疗愈池吗?”
她愣了下,差点忘了,这人是找疗愈池而不是诊所的:“东边好像有家C级的,如果B级就远了,得坐一站空轨。”
“有A级吗?”
“啊,您是A级啊?哎呀,这边儿还真没有。A级得去中央大道看看了,毕竟一般人没这个级别,而且疗愈池的资格证也很难拿的。我家侄女之前就想考来着,可惜……”
一不小心又说多了,她捂住嘴,歉意地笑了笑。
男人并未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也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道了谢。
那是个颇有些矜贵的动作,似乎做惯了上位者。
他转身离去,风掀起大衣的一角。
等到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她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惋惜什么。
还是下班回家吧。
她边收拾东西边瞄了眼墙上的投影,正在播放裴桉的新纪录片。
这并不是直播间的官方录屏,而是转载的社交网站,屏幕的另半边还放了一些太子其他时候的视频及照片。
她看着看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等。
不是自己脸盲,她觉得眼熟是有原因的。
刚才那个人,难道……?!?!
*
十分钟后,百米之外,飞行车站台。
郝郎中和海登去便利店买东西,纪攸行动不便,在路边坐着,托腮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双手捧着脸,长卷发披散在身后,病号服外面披着黑氅,样子乖乖的,像朵静悄悄开在路边的漂亮小花。
庆典接近尾声,散场的人们穿着花里胡哨的服装、戴着五花八门的装饰,意犹未尽地喧闹着离开。
他们的打扮一个比一个奇形怪状,因此就算看见额上有莹亮花钿的小美人,也顶多是多看几眼少年令人惊叹的美貌,不会觉得他哪里和普通人不符。
换言之,不会怀疑他非人类的身份。
小凤凰收到许多善意打量的眼神,也回以半是羞涩半是好奇的微笑。
直到感觉不远处有一束不同寻常的目光。
那注视叫他后颈一凉,仿佛被掠食者盯上的猎物。
他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