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的出现,让他们的装神弄鬼计划暂时搁浅了一半。
既然是国师——
谁知道他有没有真才实学?
万一是个真国师,那他们这些冒牌的神棍必然暴露无疑。
很明显,皇帝的主要目的就是国师,他们这些街上的算命先生,只不过是皇帝听到风声后,顺便也带来看看。
“我还以为计划顺利,原来只成功了一小半。”付长荀随意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总得想个办法面圣……”
他抬眸望着窗外,一片落叶刚好悄然落下,被他随手接住。
冬恣的目光久久落在他身上,始终没有收回来。
到了晚上,四人依旧没有被传召。好在皇帝没忘了他们,得知算命先生还有三个徒弟后,赐下了御膳给他们。
徐正义很仙风道骨地与太监说:“谢过陛下为我徒儿赐膳食。”
等太监走后,他立刻不仙风也不道骨了,抱起晓晓放在凳子上,喜滋滋道:“晓晓,快吃,这可是早就失传几百年的御膳啊,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尝到。”
徐晓其实并没有太重的口腹之欲,但为了给自家傻爸爸捧场,还是很给面子地回答:“嗯,爸爸也吃。”
“我女儿真懂事!”
徐正义沉浸在与乖巧闺女互动的快乐中,露出了女儿控特有的傻笑。
付长荀谨慎地叫小黑抓了只老鼠一样样试毒,确认安全后才招呼他们开吃。
黑猫则溜溜达达地叼着吃饱喝足的老鼠,躲到房外,竖起耳朵放哨,同时锋利的尖齿撕咬起来。
饭毕,徐晓困了,徐正义去哄她睡觉,便进了左侧厢房。
右边的厢房只有一张宽榻,刚够两个成年男人并排躺着。
付长荀犹豫道:“……一起?”
可他是个gay啊。
冬恣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嗯,我去收拾下床铺。”
付长荀顿时感觉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毕竟高中同住三年,自己是gay,冬恣又不是,扭捏个什么劲?
这样一想,瞬间放松很多,那些别扭也烟消云散。
他翘着腿坐在凳子上,看着冬恣忙前忙后,忽然感觉对方很贤惠——相比于他一米九的身高,居然很有反差萌。
付长荀:“……”
他在想什么啊!都怪陆其,见过渣男以后,他现在看冬恣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不行不行,人家小冬是直的,gay绝对不可以碰直男!
胡思乱想之际,冬恣已经把被褥铺好,冲他招手:“快睡吧。”
付长荀有些心虚,应声点点头,便立即钻进了被窝,衣服都没脱。
“不会硌吗?”
一转身,就见冬恣拧着眉头凝重发问,“怎么不脱?”
付长荀打了个哈哈:“那个,这里是副本嘛,万一晚上发生点什么呢,穿着衣服好逃跑啊。话说咱们这运气绝了,前几天调查得过于顺利,一路下来,不到一半时间就知道了故事背景,结果现在反而卡住了。”
看冬恣听得认真,他深感不好意思,却只能硬着头皮东拉西扯:“只能希望我们的运气还没有用完吧。”
冬恣“嗯”了一声,似乎是困倦了。
付长荀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翻身努力入睡。
冬恣却悄悄睁开眼,在黑暗中描摹他的每一缕发丝。
半晌,他也轻轻叹了口气。
*
他们的运气没有用光。
次日,副本第五天。
一大清早,就有太监过来叫他们收拾干净,前去面圣,还意味深长地特意交代国师也在御书房。
付长荀强忍睡意,悄悄冲冬恣吐槽道:“这太监不怀好意啊。”
徐正义听不见,没办法捧哏,冬恣很自然地接过这一任务,低声道:“何以见得?”
付长荀立即道:“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呢,先用国师吓一吓,到时候面圣,紧张的情况下犯错和出丑的几率更大呀。”
“这倒是。”冬恣由此略微担忧徐正义,“徐哥他行吗?”
这一行队伍里,徐正义刚好就夹在两个太监中间。
付长荀笑笑:“放心吧,徐哥没那么傻白甜,基本cao作他都知道的。”
穿过重重宫阙,终于到了御书房前。
御书房里熏香缭绕,皇帝坐在上位,看上去生龙活虎。
好像根本没被砸到。
他的确和云荷说的一样,高大英气、人模狗样的——普通人不可直视圣颜,但他们不是普通人啊,他们是皇帝自己请来算命的,皇帝绝不敢得罪。
他身侧还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想必就是那位神秘的国师。
国师没有说话,皇帝先问:“朕听闻,是你先预料出有房舍会坍塌的?”
徐正义上前两步,却是毫不怯场地说:“正是。人间的皇帝,你命有一劫,老朽此番便是助你度过这一劫难的。”
——他这一路上早就在心里打了好几百遍草稿,说得自然顺畅极了。
他这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令皇帝刮目相看,不禁正襟危坐道:“先生,朕有个疑惑,您今年贵庚?”
徐正义看着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在古代环境下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居然自称为老朽,皇帝深感惊奇。
“老朽已七十有四耳。”徐正义郑重其词地胡说八道。
皇帝顿时惊讶道:“竟然过了古稀……来人,快为先生赐座!”
徐正义道:“不必,多谢陛下。”
他站得稳当,又抬手叫徐晓上前:“这是老朽最小的徒儿。”
徐晓很机灵地装出懵懵懂懂的样子,说:“皇帝陛下,我们快出去吧,师父说这里也要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此话一出,皇帝一下子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后,望向国师。
国师先前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却反驳道:“无稽之谈!”
他花白的胡子抖着:“贫道不知晓你们是如何招摇撞骗的,但此处乃御书房,不是木材破败的乘鸾阁,绝不可能无故倾塌。贫道早已算过了!且陛下洪福齐天,昨日乘鸾阁内无一人伤亡,怎会是灾祸?”
面对他的质问,徐正义表现得相当淡定:“那是阁下才疏学浅,技艺不精。”
他挥挥手:“皇帝,老朽冒不了这个风险,先出去站会儿。”
说罢,他抬脚就走。
付长荀与冬恣也立刻拉着晓晓跟上,四人就这样无视皇帝,一连串地出了门,看得侍从们满脸蒙圈。
——哪有这样的算命先生,只管自己活命,不顾他人死活?
可他既然这样说了,又带头做了表率,皇帝惊讶之余,丝毫不敢将他的话当耳旁风,犹豫片刻后,他快走两步出门,并示意小太监搀扶着国师也出去。
皇帝都怕死。
他自然也一样。
等所有人都撤离了房内,也该行动了。恰在此时,国师的药童从晓晓面前跑过,不小心扑倒在地。
晓晓顺势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袖子遮挡着,推倒了积木塔。
“咯吱——轰!”
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御书房就在国师身后轰然倒塌。
一片烟尘中,付长荀的声音格外突出:“师父,您又算准了!”
徐正义被呛得直咳嗽,但也不忘接戏:“咳咳咳,为师何曾算错过?虽时间算不准,但都有预料咳咳咳……”
皇帝从怔愣中回神,再看徐正义时,俨然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老先生,您别呛着了,快去偏殿坐!”他转头对太监呵斥,“不知道请这位道长吗,朕的话你们都不听?”
原本照顾着国师的太监们闻声连忙一股脑地赶来照顾徐正义。
国师却被他们抛之脑后。
进了偏殿,付长荀松了口气,他知道,经过这件事后,徐正义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或许已经比肩国师了,这是好消息。
就在这时,皇帝忽然走过来,站到了徐晓旁边。
太监侍卫们都在忙着清理废墟,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陛下靠近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
付长荀一惊,眨眼间便做好了使用异能的准备。
冬恣也不自觉地往前半步,徐正义更是紧张地望向他。
“你——多大了?可过髫年?”
皇帝问。
众人:“…………”
付长荀深思急转,忽地想到云将军失踪了刚好八年,立即干咳一声。
徐晓睁大眼睛,看到医生哥哥悄悄朝自己比了个八。
“我八岁啦!”她听不懂髫年的意思,却明白自己要说个假年龄。
皇帝站了半晌,轻声道:“朕有位故人,倘若投胎转世,也该是你这个年纪。”
——那不正是八年前失踪的云清吗?
看他的意思,云清显然已经死了,他是知情人之一。
徐晓这次没得到医生哥哥或爸爸的信号,就顺着自己的想法说:“可是,皇帝陛下,就算转世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呀,他不记得你,他就是个陌生人。”
皇帝盯着她,盯得徐正义直想把闺女抢过来时,突然笑了:“你说得有理。老先生,您收了位好徒弟。”
说罢,他拍拍衣角,重新坐回了上位。
付长荀很是惊奇地看着晓晓,发觉她的运气的确特别好。
包括与“程恩”的对话数据没有删除、大殿倒塌却一个人都没受伤、和皇帝说话时非常巧合地戳中了他的愧疚心理……等等。
短短几天,她的欧皇属性就显露无疑,着实令人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