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沈青恩曾是北川之主的人并不多,楚承不免生疑,于是将计就计。

  那封与沈青恩诀别的信里暗藏玄机。

  沈青恩也因此知晓楚承的谋划,与他上演了一出“里应外合”的大戏。

  果不其然,知晓了十年前火毒一事与朝廷南有关。

  听楚承说完后,沈青恩背靠椅背,淡淡的点了个头,面上沉静无波。

  楚承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了。

  沈青恩用好早餐后上楼拿了结婚证,他将抽屉推回去时,冷眸凝滞在了密码箱上。

  脑海中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十五年前,谢谢你的糖。”

  他沉默了好一会,抬手输入密码。

  密码箱里,只有一本册子。

  厚厚一本,页脚泛黄。

  在指尖触上册子的那一刻,沈青恩的心里涌起一层恐惧。

  这是一本名录册。

  也是死册。

  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是沈青恩杀的。

  是血淋淋的屠宰场,是他骨髓深处的厌恶,也是他不愿意翻起的回忆。

  他翻开名录册,果不其然找到了十五年前,七月三十日那晚的名字——李林华。

  在名录册下,原本有一行字,但被他用黑笔划去了痕迹。

  沈青恩将名录册放了回去,取着离婚需要的材料下了楼。

  楚承还在收拾东西,他淡淡对楚承吩咐了一句:“帮我查一个死者,李林华。十五年前七月三十日死的。”

  楚承愣了一下,“沈爷,十五年前的死者不会很好查,是在青州市的吗?”

  沈青恩:“嗯,尽量。”

  沈青恩交代完后,独自开车离开了寸山。

  抵达民政局时是八点五十。

  他拿着材料,直奔民政局。

  大厅里的人出奇的多,结婚的窗口人满为患,恩爱领证的小情侣们互相肩颈相缠,相互依偎着。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暧昧的氛围。

  离婚窗口那显的冷清无比。

  沈青恩杵在门口,冷眸环望眺向人海,寻找着“小猫”。

  砰!

  巨大的冲力从背后将沈青恩撞开,他趔趄两步后落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中。

  “你这个晦气东西,我早该和你离了!克父克母!我和你结婚三个月就没顺过!”

  一位熊耳男人骂骂咧咧的攥着兔耳Omega的手进入民政局,他将沈青恩撞开连个眼神都没给,更别提一句道歉的话了。

  兔耳Omega娇弱的脸上挂满了晶莹泪珠,被强行拖拽到了离婚窗口。

  沈青恩的眸中倏地蒙起一层水汽。

  “七岁家中族兄死了一半,十岁父亲去世,十二母亲去世。”

  “十三岁全族只剩这么一支血脉,这不是克父克母是什么?”

  “我看那巫师说的就是真的……”

  “就凭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还想掌管北川?”

  “……”

  十三岁的沈青恩站在“审判台”上,孤身面对所有质疑。短短八年,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被吓到发怵的孩子了。

  他的手上沾染鲜血。

  父母、族兄,还有数不尽的人。

  炎热的盛夏里,他一刀刺破反对者的咽喉,血洒在了窗帘之上。闪着寒光的匕首,与刺死巫师的匕首是同一把。

  他转着刀花,平静地望向台下唇舌交战的众人。

  烈阳映在他眉目清绝的侧廓上,光影勾勒着他清瘦笔挺的身姿,他微仰着下颚,脸上是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沉静。

  “诸位,欢迎来辩。”

  ……

  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摩挲过沈青恩的眼尾,指尖的温暖将沈青恩的柔软卷入掌心。

  沈青恩缓回神后,眸中的涟漪霎时化为了冷光,如刀般锐利。

  腰际上的手霎时抽离,温暖的体温被冷风席卷干净。

  沈青恩的目光自下而上,司焕俊冷的脸上并无表情,眼底的血丝是沈青恩的成倍之多。

  光透过窗户洒在司焕如刀刻般挺拔的鼻梁下,一片阴影盖住了冰冷的唇角。

  沈青恩透过他微弓的眉宇中感受到了张扬的气息,是来自同类的警惕。

  是深入骨髓的排斥。

  沈青恩眼底猝然一片的寂冷。

  四目相对时,他占据主导位,眼底的冰冷压倒性的取得了胜利。

  胜的,是理智。

  沈青恩一言不发,只迈着修长的步子走向离婚窗口,司焕紧随其后,在二人办理离婚手续时,司焕的结婚证明显比沈青恩的要旧许多。

  工作人员望着二人:“二位为什么要离婚呢?”

  沈青恩:“不喜欢。”

  司焕:“我听他的。”

  工作人员望着面色苍凉的沈青恩沉默半响,又问:“二位是自愿结束这段婚姻关系的吗?”

  沈青恩:“嗯。”

  司焕:“我听他的。”

  司焕指节摁在膝上,用力到发抖。

  他薄唇翕动着想说些什么,但被理智压制住了。

  司焕没有资格挽留。

  从一开始,他隐瞒身份,用计谋留在沈青恩身边。

  一切的卑劣词汇都能用来形容他都不为过,沈青恩厌恶他是理所应当的,甚至一刀刺死他,他都毫无怨言。

  他并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的“小蛇”最厌恶欺骗,从知道修斯曾背叛沈青恩后,他就料想过自己的无数个结局。

  从楚承的解释开始,他的心更凉了。

  沈青恩厌恶背叛,不喜解释。

  谎言里短暂的蜜罐被摔碎后,只剩遍地的玻璃渣。

  每一天都是他偷来的,现在该还回去了。

  司焕有些后悔了。

  偷来的日子对他而言是幸福甜蜜的,可对沈青恩来说与人间炼狱没什么区别。

  他伤害了他的此生挚爱。

  嘭嘭!

  工作人员在二人的结婚证上盖下“作废”章。

  沈青恩拿起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的脊背绷的笔直,瘦削的背影消失在光影之下。

  司焕垂眸望着手中的精致早餐盒,指腹轻轻地捻着,动作僵的不像话。

  仅是一瞬,他就快步追了出去。

  “沈青恩!”

  隔着十米的距离,司焕的声音很轻,却是他硬挤着从唇齿间发出来的。

  微颤的尾调是他没出息的怯意。

  司焕说:“正事。”

  沈青恩缓下步子,等待着司焕到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