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紧张地否认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帝髯和扶竹相视一眼,放轻了语气,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好人:“老爷爷,可我记得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医院。”
老爷子闻言表情变得诧异,仅剩的门牙不停颤抖,看着滑稽又可怜:“怎么可能,你明明……”
眼见着要套出话,老爷子又仿佛明白什么般,指着帝髯后退,鼻罩掉了也满不在乎:“你别想套我话!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帝髯看他这么激动,只好不断往后退,并安抚道:“我没有要套你的话,我的确没有来过这里。”
“我知道你没来过,我不想死,你们滚,我不想死!”老爷子一直缩到床头,和床板贴在一起,铁青色的脸变得苍白,两片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不断吐出几个重复没有意义的呐喊。
帝髯见状只能退回队伍里,疑惑地看向扶竹。
“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扶竹按了按太阳穴,显得些许疲惫,他看向其他考官,提议道,“不如换一个考试对象?”
“换一个?换谁?”002在病房内巡视,“这是单独病房,没病人了。”
“笨蛋,换一个病房不就行了。”扶竹带着丝丝嫌弃地看着002,“你越来越笨了,等下次地考会不会变成大笨蛋?”
“别闹。”002摆了摆手,往门口的方向走,“行吧,去其他病房看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老爷子明显松了口气。
扶竹走在最后,在他将要出门时,老爷子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爷爷?”扶竹回头看着欲言又止的老爷子,疑惑地皱眉。
“我害怕窗户。”老爷子说着用手指了指窗户,礼貌地央求,“可以帮我关上它吗?”
扶竹以为是老人害怕吹风,没有多想,几步走到窗前。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活头了。”老爷子攥紧被子,头紧低着,冷汗顺着脖子弯曲的弧度打湿衣领,“我不想死。”
“我的爱人也说过这句话,我无法救你,但我能答应你,”扶竹关上窗户,面向老爷子,“我答应你,让你转世后投到亲人家中。”
“真的?”老爷子肩膀颤抖着抬起头,惊喜地问。
“真的。”扶竹顿了顿又提醒,“但我不能保证你转世时一定是人类。”
可能是条狗,也可能是一只鸟,甚至可能是只苍蝇。
“没关系,没关系……这我已经知足了。”老爷子揉了揉通红的眼眶,满是沟壑且松松垮垮的脸艰难地堆出笑容,“真的,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扶竹闻言不禁有几分心酸,但转念想到自己父母,这份心酸又转变成羡慕。
要是他母亲在世的话,他应该也能体会这种感情吧。
可惜他母亲难产死了,挺可悲的,连面都未见过一面。
老爷子看出扶竹的失落,招手笑呵呵道:“你是一个好娃娃,你会有好运的。”
扶竹抿了抿唇:“谢谢。”
“你听我说娃娃,离那黑西装的男人远点,他不善良。”老爷子神情严肃道,“他上午来过,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具体的我不敢说,怕他找我孩子们麻烦。”
扶竹回忆了一下穿黑西装的人,发现只有帝髯一个,他笑着摇头:“爷爷你是不是看错了?他这一天都在地府进行考试。”
“我不可能看错的!”老爷子伸长手摆了摆,眉头紧皱,“你听我的小乖孙,他真不是个好人!”
扶竹觉得既无奈又好笑,他想给老爷子解释,但门外却传来002的催促。
见此他只好点了点头,叹着气跟上大部队。
接下来的考试十分简单,帝髯通过得很顺利,扶竹给帝髯盖上章后就站到一旁,仔细琢磨老爷子的话。
直到过了半个小时,他紧皱的小脸才舒展开,拍手叫道:“我懂了!”
帝髯听得不解,问道:“扶扶懂什么了?”
“我懂老爷子的话了,上午有人冒充你来过医院。”扶竹说完细细品味了一番,察觉到话里的苍白,又补充说,“而且是一个坏人在冒充你!”
帝髯向扶竹竖起大拇指,揶揄道:“还说别人是大笨蛋,自己不也是?”
“什么嘛,难道你知道了?”扶竹双手叉腰,踮脚勉强与帝髯四目相对,“而且老实招来,你是不是背着我找情人了?”
帝髯知道扶竹在质问什么,但还是坏心眼地装作不知道,张望问:“情人?什么情人,在哪儿?”
“别装傻充愣!”扶竹站得有些不稳,开始摇摇晃晃,但就这样还倔强地叉腰,“告诉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有情人了?”
“怎么会?”帝髯无辜地耷拉眉毛,压着肩低头,“扶扶,一个玩笑而已,你竟然当真了。我原先听见你和玉玄的绯闻时都选择了相信你,可你现在竟然……唉。”
“满口谎言,你明明质问了我的!”
“我那只是在逗你。”
扶竹哑言,他自知自己理不直气也不壮,撇了撇嘴开始左顾而言他:“我给你讲哦,一会儿你们的考试很危险。”
“怎么说?”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我们监狱有个妖怪跑了……”扶竹坐在窗台上,开始和帝髯说妖怪的事。
他说得事无巨细,帝髯听得也很认真。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一会儿要负责抓捕妖怪?”帝髯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逐一分析扶竹的话,“而且妖怪的角上还绑着你给白勿澄的发绳?”
“对呀,所以我才觉得很怪。”扶竹愁眉苦脸说,“我的发绳只给过白勿澄和饕餮,它怎么会有?”
“这发绳是不是什么热销产品?”帝髯问。
“才不是呢,这个发绳是我亲自做的。”扶竹语气中含着几丝小小的骄傲,他今天没用发绳,于是直接口述,“圆圆的,香香的,漂漂亮亮的!”
“是扶扶香香的吧。”帝髯道出真相。
扶竹用一种极其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帝髯,用力摇头:“不是的。”
是发绳自己香香的。
帝髯听后轻叹了口气,下颌埋在扶竹颈间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独属于林间的草木香。
像是雨后泥土和花朵混合的芳香,也像清晨时林间小屋传出的阵阵草药味。
不难闻,沁人但不腻。
但面对扶竹探究的眼神,他也只能纵容地附和:“扶扶没说谎,是发绳自己香香的。”
扶竹闻言眼睛微亮,小脸因为帝髯的亲昵而红扑扑的,他放下叉腰的手,笑着说:“等抓到妖怪后,我也给帝髯做一个!”
因为扶竹的提醒,帝髯才猛然想起妖怪的事,他捏了捏鼻翼暗讽自己三心二意,蹙眉道:“说回来,妖怪现在有线索了吗?”
“玉玄给的纸条上写了地址。”扶竹悄悄瞅了眼其他监考官,将小纸条塞到帝髯手中,“给你。”
“不妥吧?”帝髯嘴上虽这么说,手上却是老实接过。
他把纸条摊开,发现是一串熟悉又陌生的地址:辰零街36号。
“这个地址……”帝髯摩挲着纸条细细回忆,他总觉得这个地址十分熟悉,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扶竹也有这个困惑,但他倒不担心,因为第一轮应用考试已经结束,还有几分钟就要前往纸上所说的地方了。
等到了地方,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一群人评估完分数后,原先的30个人直接砍成了25个人。
换作平时这个数量还会再减一倍,因此扶竹十分有理由怀疑,这次留这么多人是为了在第二轮应用考试中直接杀死一部分人。
玉玄的常规操作了。
等到达第二轮考试地点,扶竹懵了。
他望着面前熟悉的古董店,和店门前同样懵逼的方倚咋舌。
难怪他觉得熟悉,这不陌严的古董店嘛!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来古董店呢?难道妖怪在这里?
他低头看了看纸条,询问002:“我们真的没有走错吗?”
002闻言探头看了眼纸条,又抬头瞟了眼门匾 ,肯定说:“没错。”
“你们在做什么?”方倚从台阶上下来,惊讶又疑惑地问,“你们不是去地府考试了吗?”
他看了看成群的鬼差,又看了看脸色不怎么好的帝髯,试探问:“扶竹你是不是帮帝髯作弊被发现了?”
“啊?”扶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头甩成拨浪鼓,“才不是,我们是在考试。”
“考试都考到家门口了?”
一道满是戏谑的声音从方倚背后传出来。
扶竹踮脚往里看,然后看见穿着浴袍的陌严从里面出来,他头上盖着一条毛巾,蓝色的发梢还滴着水,水渍顺着精致的锁骨打湿并未紧掩的胸膛,两片饱满的胸肌微微起伏。
扶竹咽了咽口水。
像两个馒头片。
陌严下摆敞开着,两条修长有力的腿让一众考官大饱眼福,他们视线往上移,想看看更多的艳景,但那绿色的小裤衩让一群人瞪大双眼,脸色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那裤衩子周围还镶嵌着稀有宝石, 在水光下闪闪发光,当场丑瞎一众考官的眼。
“屎盆子镶金边。”扶竹捂住眼睛,幽幽地说道。
“呵呵,好看不就行了。”陌严撩了撩下摆,头发一甩走进古董店,一边走一边问,“我听方倚说你们去考试了,考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