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不计其数的鬼!

  它们堆在门口,乌压压地成群而站,一远望去看不到头。

  白勿澄被吓得瘫软在地,往后连挪了好几米才停下。

  “害怕了?”扶竹走到白勿澄跟前,抬起他的下巴,“看到他们了吗?”

  白勿澄被迫扬起头,他喉结急促地滚动,细汗顺着额角滑落,舔舐过腮间坚硬的鳞片,留下一道闪着莹光的汗渍。

  他下意识地抬手擦拭,却因为怪异的触感而发愣。

  “告诉我,隐狼是谁?”扶竹加重手上的力度,眯起双眸逼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白勿澄握住扶竹钳制自己的手,强制他放下。

  扶竹闻言抬起头,眼角的余光瞥向钟濡,发现他正盯着奕权出神,本就不平坦的眉更皱了。

  偏偏这时广播又开始滋滋作响。

  因为某位小铃铛的捣蛋,狼人杀游戏提前结束,正式进入肉搏游戏

  请各位检查身上是否有重大伤口,哦——别误会,我们不提供绷带及其他医疗器具,只是单纯想提醒你们保护好自己的小命而已

  有了扶竹的清理,原先煽动人心的渣滓已经不在,剩下的都是诚心跟随扶竹或有头脑的聪明人。

  他们抬头望着喇叭,冷静地脱下衣服检查身体。

  很棒!

  没有人为了广播虚伪地夸赞开心。

  接下来请在一楼大厅寻找合适能用的武器,哦对了,还记得扶竹分发给你们的铃铛吗?

  扶竹感受到周围人热切的目光,走到角落装蘑菇。

  为了节约材料,我们决定使用铃铛作为游戏道具!接下来的24小时内,我们将进行一场铃铛争夺大战,铃铛最多者获胜,而没有铃铛的人……

  呵呵,要知道,狼人的牙齿可是很锋利的呢

  总之游戏三分钟后开始,请各位尽量选一个称手的武器吧!

  广播的话如同发令枪,一群人冷静地散开,开始在房间及各个角落搜罗可以用的东西。

  连脚疼到站不起身的白勿澄都弯着腰一瘸一拐的加入搜寻大队。

  而反观扶竹和饕餮几人,悠哉悠哉地坐在原地,向门外的粥鹤讨要食物。

  “只有瓜子,炸鸡不要想了。”粥鹤表现得极度小气,当饕餮的手伸进他的零食袋时,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生怕自己吃亏。

  “扶扶也要吃的嘛!”饿疯了的饕餮夺过粥鹤的炸鸡袋,数了数份量,开始分发给其他人。

  扶竹得到了三块,方倚得到了五块,陌严最少,只有两块。

  然后粥鹤就眼睁睁地看着饕餮张大嘴巴,直接举起炸鸡袋把剩下的食物囫囵倒入口中。

  粥鹤嘴张了张,气得一脚踢在饕餮肚子上,又气又悲地骂道:“混账东西!”

  “回头买三袋还你就是。”饕餮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见其他玩家陆陆续续回来,起身擦了擦手说,“等我回来。”

  扶竹蹲在角落默默啃着炸鸡,见玩家们回来护食的他把炸鸡往里藏了藏。

  正准备找扶竹的白勿澄恰好看见这一幕,眼皮狠狠地跳动。

  这时候还惦记吃,而且还护食,没出息!

  “扶竹——”

  扶竹听见有人喊自己,疑惑地抬头,然后看见白勿澄扛着一堆钢棍回来,从材质和形状看,似乎是从病床上卸下来的。

  “别望了,都快望出斗鸡眼了。”白勿澄抽出一根钢棍横在扶竹面前,“给你。”

  “给我的?”扶竹迟疑地接住钢棍,抱着它手足无措,“你不是骂我畜生嘛?”

  白勿澄无语地抿唇,俯身拂去扶竹嘴角的食物残渣:“给你便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扶竹眨了眨眼睛,从背后拿出炸鸡,想塞到白勿澄手里,但见他手里全是钢棍,只好退而求其次递到他嘴边,眼眸亮闪闪地张圆嘴巴:“啊——”

  白勿澄瞳孔震了震,白皙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耳垂滚烫,脖子扭捏地往后仰,摇头拒绝:“不、不用了。”

  “好吧。”扶竹也不强求,手腕翻转把炸鸡塞进自己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抱着钢棍含糊不清说,“一回儿偶保糊你!”

  白勿澄望着扶竹那只空荡荡的手,压下心中的失望,疏离地点头,转身向饕餮几人走去。

  早已经猜到白勿澄来意的饕餮抹了抹刘海,假装不知情地东张西望:“哎呀呀,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白勿澄瞅了眼黑蒙蒙的天,把钢管递过去:“要吗?”

  “你要给我吗?”饕餮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搓手若视珍宝地接过,夹在腋下激动地摇白勿澄的手,“谢谢你,白勿澄同志!”

  “啊?啊,不用。”白勿澄尴尬地挤出笑,又把钢棍分发给其他两人,等做完一切,他又抱着属于自己的钢棍回到人群中。

  因为鱼鳞蔓延到脸上的缘故,没有人愿意靠近他,都对他避如蛇蝎,虽没有明面指指点点,但窃窃私语肯定少不了。

  方倚侧目看着傻乐呵的饕餮,一脸困惑:“你开心什么?”

  “我?”饕餮咽了咽口水,摆手不承认,“我没开心什么啊。”

  方倚闻言更困惑了。

  明明笑得褶子都快出来了,还死鸭子嘴硬。

  早已经洞悉一切的陌严幽幽开口:“他可能只是想喝鱼汤了。”

  方倚:……

  ——

  几分钟后,扶竹几人堆在一起,人手一根白勿澄送的钢棍。

  “诶!”饕餮碰了碰扶竹的胳臂,瞄着奕权努嘴,“奕权那孩子怎么两手空空啊?”

  扶竹炸鸡还没吃完,他小口啃着,漠不关心说:“可能他武力值惊人,不需要这些外在武器吧。人不可貌相,别看人家斯斯文文的,说不定他就是狼人。”

  饕餮没听出扶竹的弦外之音,他眼珠子转了转,拗断手上的钢棍,向奕权大步流星走去。

  扶竹没有阻拦,他低头专心啃着炸鸡,等捻下最后一块肉的同一时间广播也响了。

  休息时间结束

  温馨提示,请玩家保护好自己的铃铛

  游戏开始——

  世界如谢幕的舞台霎时间陷入黑暗。

  方倚不安地牵住扶竹衣角,在死寂的黑暗中,一双双散发绿光的眼睛亮起,它们的光不足以照亮大厅,但能停止玩家跳动的心脏。

  “有人摸我——”

  “什么东西摸我脸?滚开!”

  “我的铃铛!有人抢我的铃铛!”

  ……

  不绝于耳的哀嚎在耳畔徘徊,生活在黑暗中的扶竹宾至如归,他从容地在人流中穿梭,一双墨色的瞳孔竖起,在零碎的光芒下煜煜生辉。

  “我们去哪儿?”方倚担忧问。

  “不知道呢。”走了一会儿,扶竹倏地停下,他微微叹了口气,难过地垂眉,“我迷路了。”

  方倚自然不信扶竹的鬼话,他放开扶竹的衣角与他背对背,握紧手中的钢棍,警惕地左顾右盼。

  在混乱中,一只手搭上扶竹的鞋。

  扶竹点燃鬼火低头查看,发现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她趴在地上弓起背,紧紧捂住手里的铃铛,身后是几个已经魔怔的玩家。

  “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女人抓住扶竹的小腿,竭尽全力向前爬行,抬头时满是血污的脸上写满哀求。

  扶竹敛眸不语。

  他不皱眉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让人不自觉放低警惕心。

  “求您了……我想活着!我不能死,我还有孩子,我还有父母,我不能死!”

  扶竹置若罔闻,他把脚从女人手中抽离,无辜地耸肩:“可是我也是玩家呀。”

  而且他还是一名没有铃铛的玩家,别人出发点都是一,而他是零,这样“弱小可怜”的他,难道不是更危险吗?

  “您别走,求您别走!”女人扑上去重新抱住扶竹,咬紧牙关,把希望倾注在最后一句话上,“扶竹啊扶竹,求您救救我,救救您的信徒吧!”

  扶竹脸上的笑意消失,眼底掠过诧异,微不可见地颔首,指尖的鬼火化作一把弓箭。

  葱白的手指拨动弓弦,刹那间,几只由黑雾组成的弓箭在黑暗中呼啸而过。

  女人匍匐的身体一瞬间僵硬,她转头望着少年。鸦羽色的弓箭,玉白的衬衫在鬼火下衬得圣洁,那双微垂的杏眸略带忧愁,我见犹怜的气质搭配高不可攀的长相。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的堕天使有了具体模样。

  被扶竹杀死的玩家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井然有序地排队,加入医院外的恶鬼大军。

  扶竹秉承不浪费的原则,在几个玩家尸体上捡垃圾,当翻到四个铃铛后,他如只餍足的猫,开心得恨不得翻肚皮。

  他把铃铛藏好,向女人皱眉:“一人我只救一次,还不走?”

  女人闻言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离开。

  “为什么要救他?”方倚不解地询问。

  “啊……这个嘛。”扶竹轻笑,“因为我说过,求神不如求我,所以她把我当作神明,那我自然会伸以援手。”

  方倚不明白扶竹的脑回路,若有所思地点头。

  扶竹继续捡垃圾,他抬头时不经意瞥见“拾荒”的白勿澄,眼睛一亮,招手跑过去,把自己的铃铛悉数送给他:“呐,白警官,这是我的战利品。”

  白勿澄早已经注意到扶竹那边的动静,他蹙眉婉拒:“我不需要,如果我最后没有活出去,那就是天命。”

  “你不是不信命吗?”扶竹困惑地问。

  白勿澄握紧手里的钢棍,垂眼道:“但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