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松玉或许是看出点什么端倪,把人看的紧,裴羡风硬是没找到机会去找阿蓝。
第二日天刚亮时,几人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洗洗漱一番后,才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阿蓝打了个冷颤,“这天气怎么一日比一日冷?都不想出门。”
裴羡风从后给他披上绒毛大氅,挡去了风雪,“快进马车里,进了马车就不冷了。”
三人没多作停留,爬上马车时一股暖气席卷而来。
柳松玉尽力维持着淡定,但他双手却摸着坐下的软垫,心生感叹。
富贵人家,果然和他们穷人家不一样,处处都透露着精致与富态。
难怪阿蓝能被养的那么好,温柔又知礼。
柳松玉坐在一边,阿蓝和裴羡风坐在一边,裴羡风打开盒子,把糕点推过去,“千层酥,阿蓝以前最喜欢吃的。”
阿蓝抬头就看到柳松玉警惕的目光,随即落在千层酥上时,微不可察地咽了口唾沫。
阿蓝伸手推在柳松玉面前,“大哥,你替我尝尝味道,看好不好吃?”
柳松玉轻咳一声,脸色微红,勉为其难道:“那,那我就替你尝尝。”
柳松玉抓起一块千层酥咬了一口,甜甜的,酥香味弥漫在舌尖,令人流连忘返。
柳松玉低头,慢慢吃着,“很脆很香很酥,阿蓝尽管吃便是,肯定是你喜欢的。”
他第一次吃上这些贵人家的糕点,心里难免有些失落起来。
巨大的落差感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阿蓝踢了一脚裴羡风,瞪了他一眼,笑吟吟道:“大哥都说好吃了,那肯定好吃。”
脆酥的声音响在马车内,裴羡风神色略微有些委屈,阿蓝为什么要踢他?
裴羡风委屈不委屈阿蓝不知道,阿蓝只知道柳松玉心里肯定在想些有的没的。
柳松玉虽然是柳家长子,但他心思细腻的同时,又格外敏感。
如今裴羡风的出现,柳松玉心里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难过是一回事,还是落差感让他心里不好受。
柳松玉自认为给了他最好的东西,可现在看来,他给的还不如这千层酥的一丁半点。
阿蓝目光一转,雾蓝色的桃花眼直视柳松玉,“大哥,二哥和爹娘心里肯定担心坏了,大哥想好怎么说了吗?”
柳松玉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明白他说的意思,目光落在裴羡风身上,“还要怎么说?就说在淮州城阿蓝遇到了亲人,不需要说其他的什么。”
阿蓝叹了口气,“大哥笨死了,算了,到时候我来说吧。”
柳松玉两眼迷茫,听不出来话里的意思,“阿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裴羡风轻笑一声,在阿蓝看过去时,及时收敛了起来,“阿蓝的意思是,到时候伯父伯母大抵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也就只有柳松玉马虎,连他的身份都没检测,就这么把他带了回去。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盘根问到底了。
而他只是简单的说一些,信息很少,少部分和阿蓝的信息对得上。
“我爹娘他们也是个明白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小九九?”柳松玉冷哼一声,“阿蓝也是我们柳家的一份子,阿蓝都没反对怀疑,我反对怀疑什么?”
大概只有羁绊深的人,才会在人海茫茫中一眼看见彼此。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和他柳松玉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阿蓝和裴羡风对视一眼,裴羡风失笑着摇头,“是我着相了。”
比起那些弯弯绕绕的算计,柳松玉一家的品质,却是难得的。
*
冰天雪地的,速度缓慢就算了,马车还颠簸得厉害。
裴羡风抬手穿过阿蓝的后脖颈护着他,防止剧烈的颠簸而撞到。
柳松玉浑身都紧绷起来,双手悄然拽进了坐下的软垫。
“没想到也就才两日的功夫,这路就如此难走了,早知道我们就不应该在淮州城逗留那么久。”柳松玉目光一抬,就看到了对面的阿蓝脸色苍白一片,额头间隐有薄汗浸出。
柳松玉一脸心疼,“阿蓝,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上的伤又裂开了?”
又?
裴羡风脸色微沉,“阿蓝身上的伤很容易裂开吗?”
听到这个又字,他就知道之前阿蓝肯定很不好受,受了无法想象的皮肉之苦。
柳松玉叹了口气,语气急切,“都跟你说了,阿蓝之前伤的很重,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连翻身都困难。”
“停车。”裴羡风见阿蓝实在是难受,叫外面的人停下了马车。
“阿蓝,我背你过去。”裴羡风拿起一旁的大衣罩在阿蓝身上,弯腰往外走去。
阿蓝拉住他的手,神色恹恹地摇头,“倒是没怎么疼,就是颠簸的难受,没什么大碍的。”
柳松玉急死了,“阿蓝,这个时候可不能逞强啊,我和你哥哥一起轮流背你。最多在天黑前就到家了,没事的,别折腾自己了。”
外面风雪大,比起折腾自己,更不忍心折腾这两个为自己全心全意着想的人。
阿蓝轻阖眼帘,靠在车壁上,“可以走慢一些,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身上的骨头还没好罢了。”
“好。”裴羡风一副什么都听阿蓝的,被柳松玉给了记眼刀子。
马车再次启程起来,这次速度慢了下来,但也比人走的要快。
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当即两人心里就是一松。
马车里有沉木香在蔓延,加上颠簸着,没多大一会儿阿蓝就靠在裴羡风肩窝处,昏昏欲睡了起来。
柳松玉看的心里一酸,阿蓝找到了自己的亲哥哥,再也不需要他了。
想之前,阿蓝重伤时,可都是他一手帮阿蓝清理的。
不管是伤口还是换洗衣服,或者是擦药换药。
看到两人亲昵的动作,总有一股自家养的白菜被猪拱的感觉。
想到这里,柳松玉就是一阵心酸,男大不中留啊。
均匀的呼吸声响在耳侧,裴羡风只觉得好笑,“你那是什么表情?”
“老实说,你到底是阿蓝的什么人?”柳松玉神情严肃,一双眼睛微眯,“阿蓝和我们常人不同,自救了阿蓝后,我们拘着他不让外出,就是害怕被人说些碎话。”
“你说你是阿蓝的哥哥,我却是一点也不相信的,你看他的眼神和亲人看待的眼神,完全是不一样的。”目光落到两人手腕上的手串上,唇线紧抿。
裴羡风侧目,望着恬静的睡颜时,目光温婉,“阿蓝啊,是我心爱之人。”
柳松玉似乎是听错了,双眼猛然瞪大,“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阿蓝是我的心爱之人,是我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是我最珍视的人。”裴羡风直视柳松玉,眉宇间笼罩着一丝冷冽之色。
卸去了伪装后,身上的气势变得危险起来,裴羡风唇角一勾,“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呵。”柳松玉无情嘲讽一声,替阿蓝打抱不平,“阿蓝既是你的心爱之人,那我且问你,连自己的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见他?”
“阿蓝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条河岸上?为何会身受重伤?为何会奄奄一息差点死去?”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曾经那位位极人臣的卿士大人裴羡风,亦是如今的南域王!”
“天子下令,南域王不得踏进周国半步,否则杀无赦!”
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裴羡风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凤眼幽深,“那么,你敢去揭发本王吗?柳松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