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忱翻了个身，侧躺着，身体弓起来，右手无意识地按着胃部，疼得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这几天实在是吃不下饭，胃被他糟蹋得够呛，不抗议才奇怪了。
沈乖赶紧去找药箱，好在楚忱家里还有胃药，唯一麻烦的是楚忱一旦睡着了就不太容易叫醒。
沈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他叫起来，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会出现在他家里，但眼下他必须得把药喂进楚忱嘴里。
算了。
实在不行就摊牌，情况已经够糟了，难道还能更糟么？
“忱哥，起来吃……”
他话都没说完，楚忱就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他。
沈乖被他吓了一跳。
见真的是他，楚忱的眼神柔和起来，似乎胃疼都给忘了，伸手握住了好久没握过的沈乖的手腕，语气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怎么来了？”
只是嗓音藏着哑。
“忱哥，你醒了？你在胃疼，起来吃药好不好？”
“好。”楚忱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顺从地从床上坐起来，攥着他手腕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一直到吃完药喝完水，楚忱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沈乖，里面的温柔眷恋几乎要溢出来，那么多那么满。
“我吃完了，睡觉吧，好不好？”楚忱拉着他躺下，“还是梦里好，梦里的你多乖啊……”
不会跟别人走。
不会不理我。
沈乖这才明白过来，楚忱根本就没醒，他以为是梦。
这样也好，这样我才敢肆无忌惮。
沈乖侧躺在楚忱身边，帮他揉着胃部：“睡吧忱哥，我帮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谁知楚忱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结结实实地抱着，额头抵在他颈窝，含混地说：“不用揉，一会儿就好了，别累着手，每天都写那么多题……”
想给你揉揉手都不敢说。
沈乖心中一痛，他以为忱哥不愿意理他了，事实却是他仍被惦记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避嫌”太过分了，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却开始避开他忱哥。
是他的错。
天亮就和忱哥和好！
不，现在就和好！
才睡了没多久，楚忱被连环夺命call吵醒，也不知道对方打了几遍。
他刚睡了这段时间最舒服的觉，还梦见了他家小孩儿，梦见他家小孩不抗拒自己和他肢体接触了，谁这么不长眼在这个时候吵醒他？
他烦躁地没看来电显示就接通了电话，另一只手顺便揉了揉旁边被吵醒的小猫咪：“喂？”
“哥哥，你能来接一下我吗？”电话那头是齐珂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在酒吧一条街，呜呜呜我害怕。”
小奶猫：！！！三更半夜，齐珂给忱哥打电话了！
果然他还是无法不嫉妒啊。
“我这就去，你先去街头那家KTV大厅等我，就说我让去的。”楚忱起床换鞋，抓起车钥匙往外走，“我很快就到。”
小奶猫：呜呜呜三更半夜忱哥要去接齐珂了。
不过这个点在那种地方确实不太安全，齐珂又是那种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儿，沈乖也很担心。
楚忱刚开了门，又折回来，把小猫从床上抱了起来：“你和我一起去。”
小奶猫：乌拉——好耶！！！
“你好像很高兴？”楚忱揉了揉小奶猫柔软的小肚子，“这么多天都不来，小白眼猫。”
小奶猫讨好地“喵”了一声。
我以后天天来！
楚忱开车几分钟就绕到酒吧一条街，去KTV里面领人。
KTV的老板正被刚刚结束加班的爱人牵着往外走：“宝贝儿，我保证下回不加班到这么晚了，不生气了好不好？回家做宵夜给你吃，你上次做的那个小圆子我学会了……”
楚忱打了声招呼，抱着猫进去把齐珂带出来。
“你大半夜的怎么在这里？一个人来的？”
楚忱审视着齐珂那身白色连衣裙，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穿这么纯的裙子来酒吧玩，也太惹人注目了。
“跟朋友们来的，”齐珂吸吸鼻子，在楚忱面前不敢大声，“吵架了。”
“行，我知道了，送你回家，”楚忱给她拉开后座车门，“再有下次，我会告诉齐叔叔亲自来接你。”
“不不不行！”齐珂连连摇头，瘪了瘪嘴“我错了……我以后不来了……”
她本来不敢来这种地方的，是以前那伙子朋友说顾白薇会来……谁知道是骗她的。
沈乖这段时间没怎么好好睡觉，现在呆在楚忱身边，困得没一会儿就团在副驾驶睡着了。
一路无言，后座的齐珂偏着头抵着车窗，眼眶发红。
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时楚忱突然轻声说：“顾白薇不会去那种地方，你想见她不如直接和她联系。”
以前的朋友都在替顾白薇记恨齐珂当年的不辞而别，怎么可能真的把她带到顾白薇身边？
不过确实是过分了些，无论怎样也不能把齐珂一个人丢下啊。
齐珂被戳破了心事，摇摇头：“我不敢。”
怕她还在怪我。
楚忱没再说什么，伸手揉了揉副驾驶睡着的小猫，小奶猫信赖地拱了拱他的掌心，没有醒。
“哥，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会变得胆小？”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喜欢顾白薇，她也不会在成年后强烈要求一个人搬了回来。可是和父母提出这个要求时勇敢坚定的自己，似乎在见到顾白薇之后就不见了。
她的勇气变成慌张，连怎么开口道歉都不知道。
喜欢一个人……会变得胆怯吧，会变得小心翼翼，因为怕他疼怕他不开心，所以事事包容，步步退让……
楚忱脑海中冒出沈乖的脸。
就像他对沈乖，会因为沈乖跟曲胜在一起了而不甘不愿、小心翼翼地“避嫌”……
似乎有个他一直不承认的念头戳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其实他……是喜欢沈乖吧？是因为喜欢他，才不敢承认这份喜欢，因为“哥哥”这个身份作为“家人”看起来能拥有他更久一些。
是因为太喜欢他了，生怕他不喜欢自己，才会强行把自己按在“哥哥”的位置上。
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才会心疼他想抱他，甚至想要吻他。
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才不肯放下“哥哥”这个角色，否则有天沈乖和别的人在一起了，他还有什么资格陪在沈乖身边？
楚忱长这么大，也从未拥有过什么，所以他想更稳妥地拥有沈乖。
直到现在……
直到现在，他不再属于他。
直到现在，楚忱发觉，就算做他的哥哥，也会像现在这样失去他。
……
“哥，”齐珂打断楚忱乱糟糟的想法，“绿灯了。”
楚忱“嗯”了一声，压下那股难言的心痛。
到了齐珂家的小区，小奶猫才迷迷糊糊醒过来，软乎乎地“喵”了一声。
齐珂已经整理好心情，她探过头看着小猫：“哥，这是你养的猫吗？”
“嗯。”楚忱缓缓拐进地下停车场。
“好小哦，是公猫还是母猫啊？”
“男孩儿。”
“这样啊，”齐珂若有所思地点头，接着抛出一枚核弹，“嘎蛋了吗？”
“你说什么？！”楚忱车还没停稳，被她这么一呛熄了火。
“喵！！！！！！”小奶猫一秒清醒，惊得从副驾驶跳到了楚忱的腿上。
“诶？你的小猫听得懂诶，”齐珂惊奇道，“我是问绝育了没有？”
“齐珂，它还是个孩子。”
小奶猫附和：“喵呜！！！”
对啊，我还是个孩子。
谁特么的小奶猫就要绝育啊！！！！
“哦那就算了呗，你们的反应好大。”
楚忱和小奶猫都不太想和她说话。
他抱着猫把齐珂送上楼：“锁好门，早点休息。”
“谢谢哥，”齐珂打开门，又扭过头，“今天的事情，哥可以不告诉薇姐吗？”
“嗯。”
答不答应是一回事，告不告诉是另一回事。
齐珂现在不敢联系顾白薇，如果她联系不上自己的话，在那种什么人都有的地方，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楚忱觉得有必要和顾白薇说一下这件事。
回到家时小奶猫又睡着了，他抱着那软乎乎的一小团，看了一眼自己家里的客卧。
那间客卧他之前整理过，是想劝沈乖过来住的。
可是一想到沈乖……楚忱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回到卧室却根本睡不着了。
他认清了又怎么样？还是迟了啊。
沈乖已经和曲胜在一起了，他再喜欢沈乖又能怎么样，沈乖喜欢的不是他。
第二天是月考，沈乖都已经决定好了到学校先跟楚忱道个歉，但是还没走进学校，就收到一条陌生邮件。
【听说要分班考了，不要赖着楚忱，否则我就把这些东西发给楚忱和齐珂。】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我还有更多，如果你不想他们看到这些，就按我说的做——离楚忱远一点，有多远滚多远。】
沈乖心头一颤，那些图片全都是之前那次聚餐之后，他和楚忱在路灯下接吻的照片。
楚忱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要是照片传到楚忱和齐珂那里，别说齐珂会怎么想了，就连楚忱的反应沈乖都不敢想象。
他沉痛地闭了闭眼睛，秋日暖阳照耀之下，遍体寒凉。
【我答应你。】
考试之前，楚忱还是习惯性地给沈乖倒温水，递糖。
既然躲不过，沈乖干脆就趴下装睡，装什么都不知道。
楚忱哪里能看不出他是在装睡，无奈之下只好轻轻揉了一下他后脑勺的头发，轻声说：“好好考。”
依旧和沈乖一个考场的谭小茹看着这一幕，内心里泪流成河。
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啊？所有为数不多的互动全是刀子，孩子就快吃不下了呜呜呜。
卷子发下来，楚忱翻看了一下，心里大概得出了沈乖大概的分数。
其实沈乖这段时间以来刷了什么题、掌握了哪部分的知识点他都注意到了，所以一天的考试下来，对他的成绩有了保守估计。
大概能在550分以上，只会多不会少，这个分数肯定在年级前40名以内，跟他一起被分到一班是没问题的。
至少在一个班就好。
沈乖每天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就算不能在一起，作为哥哥，这次的巨大进步也应该要奖励他。
只是第二天公布成绩的时候，楚忱一下子没了表情。
他和齐珂并列年级第一，总分740分。
前40名，也就是新1班名单里，没有沈乖的名字。
新1班最后一名的成绩是523分。
而沈乖的成绩是，420分，被分在五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