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逃没多久,降谷零就开车来到跟公安商量好的接应地点。
理论上他可以直接到任何一个警察署寻求帮助,但一来警察厅有内鬼,二来降谷零带着一身珍贵情报,不能不慎重,毕竟稍有不测,他这些年的卧底就得付之东流……
日暮西山,身着黑色羽翼的鸟儿游过上方,聒噪得近乎在耻笑。
降谷零没有被放鸽子,也没有被反应过来的组织追上来,他平安无事地跟公安接头成功,甚至在接应他的人中见到了他的上司,唯独他脸熟的、能叫得出名字的那些人,没有出现……一个也没有。
降谷零轻轻呼气。
上司的笑容年轻得让他作呕,腹中的下坠感叫嚣着问责,又像是水滴入大海,毫无波澜。
——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又不是童话故事,“宣誓正义,绝不动摇”……不过是成年人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之一,那时候的他有多相信,现在就显得多可笑。
——他也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
降谷零做了二手准备,引爆了马自达,自损八百反过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争取到混乱的下一刻,降谷零骑上藏在附近的摩托,点火给油,加速提到最高,改装后的二轮野兽在公路轰鸣,不到十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混乱的气流胡乱刺在降谷零脸上,却没让他闭眼。
接下来他要怎么办,接下来他要去哪,接下来他要如何将那黑暗驱散……接下来……
砰。
狙击手的准星无声无息,就像他抓不住挣不开的阴影,覆盖了名为降谷零的整个人生。
躺在床上的深肤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晦涩发霉的天花板告诉他仍然身处那个条件极差的快捷旅店,床头时钟显示时间是下午2点12分,距离他入睡不到2小时,却在梦里经历了好一场大戏。
安室透理了理思绪,没给噩梦继续困扰自己的时间。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叛逃组织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公安的确有那层顾虑在,却又不仅如此。
日本上层普遍老化,对组织扎根的抵抗力很低,所以安室透在组织里不时就借点便利查查自己上头,看大本营有没有起火,目前来看警察厅领头羊是没问题的,他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返老还童反而走了下乘,但他们的部下、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部下,就得打个问号了。
安室透操心这些,却并非是为了所谓的药从组织叛逃。
如果有选择,安室透宁愿一直蛰伏在组织里,蛰伏到有十全把握能把整个组织连根拔起的那天,才会在组织BOSS尸体旁宣布自己是卧底,让他死不瞑目,可惜,安室透没有选择。
大脑在哼哼唧唧造反,折磨安室透108小时只睡了2小时的脑子。
身体迫切需要休息,但这地方实在不够安全。
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能发射电子信号的东西,安室透给自己换了身衣服,金发在卫生间洗成黑色,戴上黑色的瞳片,想了想又戴上棒球帽,确保他走在路上被当成从大阪来的深色高中生的概率要远高于叛逃组织的卧底。
昨晚一切准备,安室透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房间,到前台老婆婆那里退房。
“欸,小伙子就要走啦,”前台老婆婆遗憾道,“难得看到有年轻人住,我家没有什么WIFI真是对不起啊,等有钱了一定装起来,你下次也要来啊。”
安室透笑着安抚她:“不,没有网络也不是坏处,我住得很安心。”
前台老婆婆一遍叮嘱安室透好好上学,一边给他退了押金。
离开破旧的旅馆,安室透没有往城市的方向走,而是打算骑摩托前往他的一个安全屋。
那里有他的备用车辆,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可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得益于赤井秀一的安排,FBI正大光明且密集地看着里间人治,这次琴酒没法把人喊去仓库揍一顿,也没法直接闯进来揍一顿。
里间人治:我爱FBI!
凡骨:这人的爱还是这么廉价。
“里间大人,”电话里库拉索的声音紧绷成一条线,“苏格兰叛逃前后接触的情报都筛选出来了,内容太多太杂,还有很多超过我的权限,您看——”
“我不看。”
里间人治在加班上一向嗅觉惊人,瞬间明库拉索想要他自己去查那些敏感数据的意思,果断拒绝。
库拉索对里间人治的反应早有所料,她沉声道:“琴酒大人有言,如果明天10点之前他还不知道苏格兰从组织情报库里拿走的情报,整个情报组都要去一趟审讯室。”
“无所谓,我是财务部的。”
当着情报组的面,情报组实权老大发出了如上感言。
库拉索面无表情:“包括您,里间大人。”
“凭什么!”里间人治跳脚,“我不服,我要投诉!”
库拉索不知道里间人治打算向谁投诉,她只是麻木又心累地用委婉的说法跟他转告琴酒的话:“里间大人,别忘了你还没有代号,组织里的规定就是没有代号的人无条件服从代号干部,以及,‘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是琴酒大人的原话。”
拉黑琴酒的里间人治:“……”
哦对,这条规定还是他出的呢,为的就是能为所欲为,让组织沦为“XXX的快乐老家”,但没想到为所欲为卡在了第一步……
啧,日常祈祷琴酒早死。
里间人治不情不愿地跟库拉索约好他干活的份额不能超过整个情报组的百分之五十,情报组其他人干的活儿不能低于他工作量的百分之一千,否则他会怀疑情报组成立是否必要,罢工不干。
库拉索:最多干十分之一,这句话就不能直说吗?
虽然肚子里一堆牢骚想发,但对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库拉索还是先把他的工作发过去。
顺便一提,同样是上司,西斯特姆就好多了,虽然同样见不到面只能电话邮件联系,但不用库拉索开口人家就捡起他权限内的情报开始从上往下查,如果不是某部分的情报西斯特姆没有权限,库拉索是绝不会来找里间人治的。
挂掉糟心下属的电话,里间人治抱怨了一会儿组织权限的臃肿不便,又唾弃了一遍琴酒的威胁恐吓,才踢了踢凡骨的脚:“记得做我那部分。”
凡骨眉头紧皱,看着沙发上葛优瘫的里间人治瘪了瘪嘴:“你的权限,你的工作,我才不要做。”
里间人治诧异道:“但你不是有我的所有权限吗,你当然要做,还是说,你只想享受权利,却不愿意承担相应的义务?”
凡骨纠正他的话:“你没有给我开放权限。”
里间人治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我没有开,你就真没有吗?”
凡骨:“……”
说不过他,好气啊!
更气的是,系统自动获取宿主无关紧要权限是系统被动,他还没法关了反驳!
——拥有是一回事,使用是另一回事啊混蛋!
这话很真,但又太像是狡辩了,面皮薄的凡骨说不出口。
“往好处想,”里间人治冠冕堂皇地宽慰身处加班地狱的凡骨,“苏格兰叛逃不是跟你的剧情一毛一样嘛,世界线统一了哦~”
凡骨:“……”统一个锤子,连人都不一样。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苏格兰居然把我的信任丢进垃圾桶,”里间人治一边感慨人心不古,一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进去,“我给他的权限每月有一次破格调取数据的机会,前几个月还中规中矩的,结果是在麻痹我,多疑如果是一种病,苏格兰就算没有病入膏肓也已经无药可救了。”
凡骨:“……”废话,这才是卧底该有的素养。
在核心diss里间人治diss得正欢,凡骨突然停下手:“你给他破格调取资料的机会?”
“是啊,”里间人治点头,“当时还特意背着西斯特姆,跟安室透说我最信任你了,啧啧啧,结果他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的,轻易就叛逃了,一点也不为老板着想……”
凡骨:“你是故意的。”
这不是疑问句。
“你故意在他面前吊饵,勾引安室透去咬,”在里间人治“喂!你用词让我很难办啊”的背景音中,凡骨面沉如水,“安室透确实很谨慎,也试探过不少,但他做梦都没想到,你从一开始给他的‘信任’就是裹满糖霜的毒。”
里间人治:“他可以不吃。”
卧底要有耐心,卧底要忍耐……最需要的是能衡量暴露与否的风险与价值,就像伊森·本堂舍弃自己换水无怜奈深入,安室透也在权衡下做出了选择。
——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可贵到每次试探都是冒险,他必须抓住。
安室透毅然决然地伸出手。
凡骨永远都会为人类的勇气赞叹。
或许他们是下一个伊卡洛斯,片刻的勇气与欢欣后便是无底深渊在等着他们,但不妨碍系统仰慕他们此刻的光辉。
而作为对照组,里间人治则显得愈加面目可憎。
“对了,喊贝尔摩德来加班吧!”
里间人治表演了个垂死病中惊坐起:“虽然做任务的时候她总是被情报组跟行动组踢来踢去,但这次情报组如果整体受罚,一定要有她!”
凡骨:“……”
啧,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