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也很爱你。”
两人到顾家的时候, 褚玲琅和方恒煜早就在那里了,除了两人和顾家人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人。
“玲娘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沈青蘅朝几人走过去时,小声和温时卿说道。
温时卿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人, 顾听云坐在椅上看着自己昏昏入睡的两个孩子,玲娘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和方恒煜站得很远。
表面上其实其乐融融。
“大概是方恒煜惹到她了。”温时卿轻笑一声调侃道, 牵着沈青蘅走到了顾听云面前。后者闻声望过来,柔声喊道:“玉尘仙君, 沈小仙君。”
沈青蘅其实一直不太赞同顾听云的选择,但是他没办法阻碍别人, 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扭过头去。
温时卿瞥了一眼身旁的人,继续道:“想好了吗?”
顾听云看着自己昏昏欲睡的两个孩子, 轻快道:“当然, 还要劳烦仙君了。”
“事实上, 我并帮不上什么。”温时卿垂眸看着面前憔悴的女人, 想起了未来的顾泽阳和顾泽彦, 他帮不了, 因为一起都是命运驱使,造化弄人。
“顾听云, 你最好是真的想清楚了。”褚玲琅的声音突然响起, 比平日里多了许多严肃:“当真要为了让他们这么活下去, 然后去……放弃自己的生命。”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目光扫过面前人, 又收了回去。
顾听云倏然站起来, 朝几人行了个礼, 脸上带着笑意道:“苟活至今, 已是万幸,若能救下他们,幸甚至哉。”
“还要劳烦诸位了。”
凌冽的寒风席卷落叶,繁杂的树枝染上霜雪,昭示着凛冬已至,尽管是被称作四季如春的临夏城也被染上了寒意。
出顾府的时候,温时卿突然觉得格外寒冷,上一次有这种感觉似乎是在很久以前的那个冬天,父母出车祸前。
他下意识将手往袖中蜷缩,却倏然被捉住握进温柔的手掌。沈青蘅牵住他的手,小声和他咬耳朵:“温时卿,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他们修士实际上是很少会被天气影响到的,除非是灵力不足之时。
“你没事吧?”少年有些担心,看看他时眉心微蹙着。
温时卿抬眸看向他,勾着唇角摇了摇头,伸手抚平了他的眉头:“小小年纪少皱眉,我没事。”
“噢。”沈青蘅应了一声,正准备往外走,却看见了在站在门外的两人。
一男一女,是褚玲琅和方恒煜,看这样子大概是在争吵。
“你要我帮我也帮了,还要怎么样?”玲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门内的两人很自觉停下了脚步,但是完全没有不偷听的自觉。
“玲娘,再来前我就和你说清楚了,这是听云自己做的决定。”方恒煜很无奈地解释道。
毕竟用一换二虽然是不错的买卖,但若是生命为代价,这实在无法衡量。
“可能在你看来,所有事情必须是在利益权衡下才能做出选择吧。”玲娘的话太伤人,但是却说出了沈青蘅的心声。
温时卿看穿了他的心思,伸手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
“难道不是吗?”方恒煜解释的话被打断,她继续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清月私下见过吗?”
“就这样吧,我们以后也不必见了。”玲娘话音落下,转身离去。
温时卿的眼神扫过门外人,抬脚径直走了出去,方恒煜回眸恰好看见了两人,扯着嘴角苦笑道:“你们都听到了?”
温时卿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对他们几人的爱恨情仇并不感兴趣。沈青蘅直接不用正眼看他,显然在唾弃他。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方恒煜无力解释。
“嗯。”温时卿真心实意地应道,毕竟未来两人还能纠缠在一起就不会是发生这种事。
但在方恒煜看来两人显然不相信,只能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方才听云让你留下,和你说了什么吗?”
温时卿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既然顾听云会把你支开,便是不想告诉你,方掌门并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方恒煜:“……”
“走吧。”温时卿一个锁地阵落在身后的门上,带着沈青蘅离开了临夏,又回到了落桥下,独留方恒煜一个人在顾府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是掌门候选人?”方恒煜大惊。
“温时卿,你方才喊他方掌门?”沈青蘅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问。
“有吗?”不小心嘴瓢的人准备忽悠过去,转移话题道:“想知道顾听云和我说了什么吗?”
果然听到他说这个,沈青蘅瞬间来了兴趣,走进屋里坐到温时卿的面前,眨了眨眼问:“可以说吗?你刚才不是说她不让你说出去吗?”
“那是方恒煜。”温时卿勾唇看着沈青蘅,笑道:“但是你的话,和他不一样。”
“她和你说了什么?”
“当然是感谢的话。”温时卿自知自己说了句废话,沈青蘅却听得认真,好像无论温时卿说什么他都会感兴趣,于是乎温时卿又继续道:“她说告诉我,娄景明的死和汀浔有关。”
“?”沈青蘅闻言大惊,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轻声喃喃道:“怎么可能?”
温时卿笑而不语,回想起躺在床上虚弱的人拽住自己的衣袖,说话时甚至有种不顾生死的勇气:“不管您信不信,师兄的死和汀浔有关。”
温时卿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波澜,顾听云自嘲地笑了笑,说自己多虑,他应该早知道这些才对。没错,温时卿却是怀疑汀浔,又或者说是肯定,只不过还没有更加直接的证据罢了。
“玲娘和我给你争取了近一年的时间,好好休息。”温时卿没接顾听云的话,说罢转身朝外走去,留下一句:“至于其他的事,又有谁能轻易左右呢?只盼你莫要后悔今日。”
“这样吗?”沈青蘅手搭在桌上撑着下巴,微微偏头看着面前的人,两人沉默着对视了许久,又听他问道:“温时卿,如果结局已定,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左右吗?”
温时卿沉默着没答话,大概是因为他也在思考沈青蘅说的话,自己能左右既定的结局吗?现实还是虚幻,一切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若是虚幻,那他无论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但如果是当下身临现实,如果他改变了过去,那么已知的未来还会存在吗?
时间悖论。温时卿头疼地想着,身体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像是一股陌生的灵力强行入体贯穿他的五脏六腑。沈青蘅眼睁睁地看着而面前的人脸色骤时发白,额角染上一层薄薄的细汗。
“你怎么了?”少年几乎是一瞬间来到温时卿身旁,扶住了刚准备站起来差点又跌下去的人,焦急道:“难道是因为在临夏……”
温时卿深呼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没事,不过是上次闭关留下的后遗症罢了。”他张口就开始胡扯,但是说的也不算错,这应该是溯洄的反应,时间太久了,算起来他来到这里已经半年多。
“那我扶你进去休息。”沈青蘅看出来他不想多说,便没再继续问,神色也难免失落了许多。温时卿自然看在眼了,弯着凤眼任凭人把自己扶着进了两人一同休息的屋,躺在榻上。
“你好好休息。”沈青蘅站在榻旁垂眸看着面前的人,明明脸色苍白至极,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得人心烦意乱的。
“你闭眼。”沈青蘅不悦道。
“为何?”温时卿明知故问,“嗯?沈小仙君?”他话音落下,眼前的光景倏然被遮住,沈青蘅的手落下来蒙住了他的双眼。
“因为你为老不尊。”沈青蘅仗着现在自己占上风,温时卿不能把他怎么样,什么都敢往外说。
听见他的话,温时卿当真噎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有被骂为老不尊的一天,还是被沈青蘅这个流氓潜力股骂。他倏然抬起手握住了横在自己眼前的那截手腕,猛地一拉,站着的人不防被一拉,跌落在榻上。
后者倒也机灵得很,被拉得跌下来干脆就压在了温时卿身上,又怕他难受便用双手撑着身体,垂眸看着身下人。
“沈青蘅,你好好看看究竟是谁不尊。”温时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本意是想扯开眼前的手,没想到这厮直接压了上来。
“是我。”沈青蘅毫无羞耻之心,说罢便在温时卿的侧脸上落下一吻,垂着眼睫轻轻扇动。
“你长高了许多。”温时卿看着他,突然说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和我差不多高。”
“明明就比你要高一点。”沈青蘅埋着头,说话时起伏的唇瓣擦过脖颈,染上片刻的温热又消散,气息洒落有些发痒。
“过几日便是新年了,明年我便加冠了。”沈青蘅说着说着开始结巴:“我……”
“你什么?”温时卿想起了明年的事,照事情现在的发展,他还等得到沈青蘅加冠吗?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没听清方才沈青蘅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沈青蘅垂眸看着他,凑上来吻了吻他的右眼,片刻后轻声道:“以后你会忘了我吗?”听到他的话温时卿不禁一愣,回想起了应淮序逼问自己有没有想起他的场景。
“为什么这么问?”
沈青蘅没答话,侧身躺在了他的身旁,良久才答道:“因为有一天你会飞升,不是吗?”而他不行,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不知是什么时候便萦绕在他身边,尤其是在表明心意后,这种感觉更甚。
温时卿闻言一愣,轻声解释道:“我不会飞升的,沈青蘅。”不仅他不会,所有人都不会。
可身旁的人显然不信,轻轻应了一声侧身揽住温时卿的腰不在说话。
尽管他说什么都很无力,但显然如果温时卿说自己不会忘记他会比较有用,可他没办法说出口。
沈青蘅从榻上起身,对温时卿说道:“你好好休息。”随即转身朝屋外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温时卿站在床边看见了风霜雪夜里凌冽的剑意,扫起冰霜漫天。
原本该是什么样的?温时卿在心中想着,如果是原主而不是回到过去的自己,那故事本该是什么样的?他简直是个可耻的小偷,偷走了原主的所有。
可是他并不是个道德感极强的人,这些本就是靠自己的来的。
“既已知果,遵循本心即可。凡事皆有命,凡事皆有变。”那次见师父时,他曾这么说,他其实早就看出自己的端倪了吧。
他的到来本就改变了太多事,如果他能阻止一些事,未来是不是会变得更好些呢?
温时卿发现,自己似乎对已经这里产生了依赖,比起那些牵扯着众生生死的事,他更想长久地安于当下。可他终是要离开的。
无论真实虚假,他什么时候又是一
个能拯救苍生的人?
遵循本心即可。
他披上狐裘走到院中,看着沈青蘅的一招一式盛气凌人,在风雪里孤傲至极,只见倏然一剑划破风雪,剑锋直指温时卿又在咫尺处停下。
“又进步了。”温时卿嗓音轻缓地说着,上前一步伸手接过少年手中的剑,沈青蘅没说话愣愣地看着他。
他将剑一收,抬手朝少年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发什么呆?”
“没有。”沈青蘅别扭地转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生气了?”温时卿用手背碰了碰沈青蘅的脸颊,没想到居然是热的,相比之下他的手就实在是有些冰凉。沈青蘅沉默着捉住对方的手握进温暖的手心,轻轻摇了摇头,垂着眼不看温时卿。
后者轻叹了一口,看着远处道:“沈青蘅,如果有一天我迫不得已离开,你会等着我么?”
“我会。”少年回答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如果是从前,温时卿从不相信这种轻易许诺的话,可面前的人是沈青蘅。他信了,他说:“好。”
“若是你再见到我时,我把你忘了,你该如何?”
“那我便等你想起来,让你想起来。”沈青蘅眉心紧蹙,显然不觉得这是一种好的假设,伸手一把将人揽进怀中,凑上去吻掉站在长睫上的雪。
“或许,你吻一吻我的右眼,我就会想起来呢?”温时卿抚过少年的长发,话音随着呼啸而过的寒风吹散在无尽的雪地里。
太宁四十四年的最后几天,温时卿和沈青蘅彻底搬回了汀浔山庄。整个山庄其乐融融的模样,甚至让人暂时忘却了烦人的琐事,融入音节新年的氛围中。
温时卿已经决定好做些什么,在着这一年的尾声也算是最后的放松。无论从那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来到这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小温师叔!”姑娘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姚怀梦牵着王琋往温时卿这边跑,停在他面前说道:“小温师叔,要不要推牌九?三缺一。”
温时卿放下手中的书简,笑问:“你们四个玩拉我干什么?”
“周岸停他被师父喊走了。”姚怀梦眨巴着大大的眼睛,伸手抓住温时卿的衣袖开始拽着求人:“求你了嘛,小温师叔,其他人都好忙。”
温时卿苦笑得不得,正准备答应时抬眸却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沈青蘅沉默着走到温时卿的身旁,指尖捻住几缕灵力,将温时卿被人拽住的衣袖顺回来,转头问道:“要去玩吗?”
温时卿本就打算去,抬了抬眉峰爽快道:“好啊。”说罢,便跟着几个人去到了在藏书阁偷闲的地方。
“以前还需要上学堂听起其他仙君讲学,怀梦和阿蘅一起弄出来的地方。”王琋走在温时卿的另一侧,小声和他解释。
温时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四个人便落座在方桌四周开始推牌九。
姚怀梦会找温时卿完全是因为觉得对方会比较闲,她完全没想到对方不仅修为高,推牌九也厉害得不行。玩了一会儿便输得没了兴致。
“她的牌技一直这么烂的。”沈青蘅淡淡说道,因为除了姚怀梦之外,谁都能看出来温时卿是拿命在让着她。
“行了,既然不想玩这个便做些别的事吧。”温时卿拂袖将桌上的东西清干净,桌上出现了一个转盘,引得身旁几人投去目光。
“这是什么?”几人不解道。
“来玩一个我的游戏如何?”温时卿淡淡道:“箭头指到谁,谁便回答对方一个问题,这个游戏应该叫……真心话。”
“小温师叔!”姚怀梦大声喊道,惹得三人动作一滞齐齐看向她,她乐呵呵笑了两声,小声继续道:“你真是个好人。”
温时卿被发了一张好人卡,轻笑了一声,一股灵力施向转盘,四人一齐垂眸看去,只见转头急促一圈圈转,愈传愈慢缓缓停歇,划过温时卿的方向,滑向沈青蘅……
“欸!它指到我这边了。”姚怀梦笑道,“阿蘅,你和小温师叔不如我有缘。”
沈青蘅瞥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说你放屁。
惹得王琋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
“你要有什么愿望吗?”温时卿带着笑意看向女孩。
姚怀梦闻言,称起下巴想了片刻,微微扬着头道:“我啊,要成为天下第一修士!惩恶扬善,保天下太平!如果能飞升的话就更好了。”
说罢,王琋笑道:“小温师叔你这个问题也太简单了,这句话我从认识她到现在不知道听了多少次的。”
温时卿笑了笑没说话。
下一个是他身旁的沈青蘅来转,温时卿垂眸看着转盘上的指针,只见指针转动转到,最后竟是停在了沈青蘅自己面前。
“……这还要问吗?”少年的声音颇为无奈。
“哈哈哈沈青蘅你。”姚怀梦毫不留情地嘲笑,说着:“当然了!让我来!”
温时卿也笑着,三人的目光落在姑娘的身上,听她开口神神秘秘地说:“你更喜欢小温师叔还是你的阿狸?”
“噗、”她刚问出口,旁边的王琋忍俊不禁,甚至笑出声来。沈青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有温时卿在好奇:“阿狸是何人?”
沈青蘅还来不及解释,旁边的姚怀梦便先一步开口道:“是阿蘅小时养的宝贝小狐狸,其他师兄们调侃那时阿蘅的小道侣。”说着说着,她又笑了起来,和沈青蘅的咬牙切齿形成鲜明对比。
“姚怀梦!”沈青蘅恶狠狠喊道。
“沈小仙君更喜欢谁?”温时卿跟着调侃道。
被提问的人站起来又坐了回去,刚准备开口说话时,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传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将众人的声音都掩埋。
温时卿最先反应过来扔出一道屏障将三人护住。
“怎么回事?这个地方前些日我和师兄来的时候还特意检查修复了。”王琋眉心微蹙说道。
“不是这里的问题,是外面。”温时卿抬眸看了眼出口,那里因为坍塌被堵住。
“有人硬闯了藏书阁,破坏了内室的结界。”沈青蘅凝神看着周围的状况解释道,转头对温时卿说:“我去打开结界,你带着她们出去。”
温时卿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沈青蘅抬脚就要往外走,身后却传来姚怀梦的声音:“沈青蘅!你……”
被喊的人跨出了温时卿的屏障,回眸看着她,她轻声道:“你小心。”
“嗯。”
事实上幻境坍塌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这种在经过这么多年雕琢的精密逼真的幻境。少年只身朝前而去,难免让人担心,可如今的沈青蘅,修为已经远远超过了同辈之人,这对他来说算不上棘手。
只见那道颀长的身影在破碎的废墟中穿梭,在出口处时骨节分明的手握紧倏然出现的剑柄,横扫一剑,强悍的剑意将出口打开,温时卿看准时机将两人带了出去。
姚怀梦回眸一眼,恰巧看见身后又一次要坍塌的废墟,毫不犹豫召出佩剑一剑而去,暂时挡住坍塌,同时朝里面大喊:“沈青蘅快出来!”
四人从坍塌的幻境里出来时,恰巧碰到的是方才赶到的汀浔众人。四人面面相触,姚怀梦正准备开口解释,对面的人却先一步开口:“你们做了什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说话的人是负责管理藏书阁的五师兄,温时卿只见过他两次,和对方并不熟。
“师兄是说这动静?”温时卿将三人护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道:“我也十分好奇究竟是谁做了什么,居然能惊动了整个汀浔。”
“不是你们?”五师兄一副不信的神情,“藏书阁从始至终只有你们四人,除了你们还有谁?”
“我也想知道还有谁。”温时卿不咸不淡地把话照搬这送了回去。
对方被他的态度弄得恼火,厉声道:“温时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兄吗?”
没有,温时卿心中默念。
他旁边还站着个脸色不太好的姑娘,似乎是五师兄的道侣,想劝说自己的道侣但很显然无果。
“此处就你们四人,你今天不给我不给汀浔山庄一个解释。”五师兄咄咄逼人,温时卿却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包括他身后三个小孩都一样。
“那你的意思是?要本君认下这个头盗贼的名头,才算给你一个解释。”温时卿神色冷下来,眼神掠过眼前众人宛若冰霜凌人。
“你……”五师兄正准备说话,声音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此地好生热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安宜一身红衣正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的还是上次那个弟子。
“五师兄。”李安宜走到中间冷淡地喊了一声身后的人,有看向面前四人:“阿琰,师兄他肯定是误会你了,对吧。”
温时卿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勾起唇角笑了笑答道:“是啊,我不过是带着三个小孩在此处推牌九罢了。”
“是啊,此事怎么可能和十一仙君有关呢。”周围响起其他的议论声,让五师兄一时更急恼怒但又因为以一敌二落了下风,不好再继续吵下去。
李安宜回眸看了一眼,淡淡道:“倒不如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会儿也好和沈玉堂解释。你说是不是,阿蘅。”他的目光落在温时卿身后高大的少年身上,笑意不减地说:“这半年不见,阿蘅倒是长大了不少。”
沈青蘅看过眼前的人,神色如常垂着眼不咸不淡喊:“小师叔。”
身后的两人也如是喊道:“小师叔。”
温时卿轻哧了一身,淡淡一句随即转身朝里面走:“原来连发什么都没弄清便开始捉贼了,倒真是多年未见今日开了眼。”
“谁知道是不是贼喊捉贼。”两姑娘跟在他身后小声说着。
其实温时卿完全知道丢的东西是什么,至于是谁偷的,现在也算是有了些头绪。他走到内室的门口瞥了一眼里面,回眸对众人道:“不如等掌门来再进去,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李安宜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义,看着温时卿的眼神依旧满是笑意。
“小温师叔,你不是说要去找母亲吗?既然此处父亲来解决,我们便先走吧。”说着,沈青蘅便伸手牵起了他的手。
“好啊。”温时卿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众人道:“那边劳烦诸位了。”说罢不顾身后的声音,带着三人离开了藏书阁。毕竟真要得罪温时卿,也没几个人敢单枪匹马。
“五师叔这些年搞出来那么多幺蛾子,如今还不知安分。”沈青蘅垂着眼面无波澜地说道。
姚怀梦和王琋显然十分认同他的话,连连点头说:“去年还因为掌门之位继承人的事情闹了一台,你说二师兄争合情合理,三师叔都不争,他还争上了。”
“哦?”温时卿闻言挑了挑眉,淡淡问道:“他想当掌门?”
“嗯。”沈青蘅应道:“他为了这个还和父亲打了一场。”
温时卿忍俊不禁,乐呵着继续道:“行了,你们去玩吧,我去找九师姐。”
“我和你一起去。”沈青蘅捉住他的手,不让人走,两个姑娘十分识趣的样子,狂笑着让两人一起去,她们还有自己的事。
到最后就是沈青蘅和温时卿一起回他们家的院子。
“温时卿,你说究竟是谁破了那结界。”沈青蘅轻声问道。
“你觉得呢?”温时卿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笑问。
“我不知道。”沈青蘅牵着他的手紧了紧,说话的声音不大:“以前我以为汀浔山庄一直和外面所说的一样其乐融融。”
温时卿趁着对方的脚步,静静听着他说:“直到后来我看见父亲和章师叔争吵,那个时候我还小,只记得险些将东边阁楼的屋顶卸了下来。”
温时卿闻言不禁挑眉,显然是不相信沈玉堂和章沉两人十多年前会是这样的脾气。
“真的,不过因为是半夜三更只有我看见了。”沈青蘅轻笑了一声道。
“半夜三更不睡觉你干什么呢?小沈。”温时卿眼底带着笑意,扭头看着身旁的少年。
沈青蘅抿了抿唇,十分认真地回答道:“我去找阿狸。”
温时卿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准备迈步继续朝前走,握着他的手却骤然发力将他给扯了回去,尽管前提是温时卿自己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刚才你在阁楼是不是没听清我说什么?”沈青蘅垂眸看着他问。
那时候温时卿反应过来幻境崩塌立马将人护住,却是没来得及听沈青蘅说什么,他点了点头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沈青蘅似乎盯着他的右眼,小声地说:“我说,我更喜欢你。你和阿狸我更喜欢你。”
两人沉默着对视,就这当前这个沈青蘅将温时卿拥在怀里的姿势,两人鼻尖相抵,就要更进一步……
“阿蘅?”一道声音倏然出现,拥在一起的两人几乎在一瞬间弹开,温时卿一动不动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衫,沈青蘅则立马转身看去,强行镇定下来喊对方:“许姐姐。”
原来是老七许榕。
温时卿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转身看向对方,轻笑一声道:“七师姐。”
“十一,真是好久不见。”许榕笑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他们上次在漆文柏的院外并未碰见,对于温时卿来说两人见面是梦里的事情,压根就没见过。
温时卿笑了笑没答话,许榕继续道:“我要去找沈师兄,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
“藏书阁那边出了事,他过去那边了。”沈青蘅答道。
“那我便先走了。”许榕笑得大方,一身衣衫穿得朴素却被一张漂亮大方的脸蛋衬得还不错,有一种不同于外人的仙人气质。
她该是飞升的,温时卿在心中默默想着。
“希望下次见你们的时候已经不用再遮遮掩掩的喔。”许榕离开前只留下这么一句。
温时卿:“……走了,沈青蘅。”
“许姐姐经常在外,从我出生到现在就只见过不到十次。”沈青蘅边走边说着:“她去找父亲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看她的穿着应该是去被北方。”温时卿回忆着对方的穿着,像是扶桥舟山镜月阁一带,“那边最近似乎是有一群比较猖獗的魔修——不说这个了,先去找你母亲吧。”
“好。”
找应文君是要说关于汀浔的事情,自从上次从临夏回来,温时卿便暗示了对方顾听云说的汀浔和此事有关。也就是那时他才得知,原来他们也已经开始怀疑到了自己头上,不仅仅是因为那块莲花令牌。
“师姐,你觉得内室丢的是什么?”温时卿问应文君道。
应文君站在窗外回眸看着两人,良久才开口道:“修真界曾流传过一个古老的传说,说这永川的天道本是没有的,修士所追求的尽头不过是活得越来越久,是不可能成仙的。”
“后来又个世间真神下凡间遇到不测,为一个修士所救,神送了他一套秘籍,一卷名曰天道生,一卷名曰天道陨。我曾听师父说,藏书阁的内室放的便是那天道生。”
应文君的话说完,一道将温时卿的问题也回答了。
“所以有人偷走了天道生?”沈青蘅道,“可是内室的结界是得汀浔十二仙联合设下的,世间能破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所以,是谁破了呢。”温时卿垂眸漫不经心地说着,应文君却转身超二人走过来,笑道:“没想到新年前夕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所幸汀浔只有一卷,至于那下卷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
又是不知所踪的下卷。
温时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眸道:“至于究竟是谁偷了天道生,我想,也不重要了吧。”说罢,他起身对沈青蘅道:“听闻今夜扶桥舟山有烟火要去看么?”
“今夜吗?”沈青蘅疑惑道:“不是明日才是除夕吗?”
温时卿弯着眼睛说道:“今夜便有。”说罢他转身看向应文君道:“师姐也一起去吧。”
“啊?我?也行。”如果你不觉得我扰了你们兴致的话。
应文君有些意外,她自认是一个十分开明的母亲,和沈青蘅如同朋友一般,不可能看不出来两人之间有些什么。更何况两人就没带藏的。
沈青蘅看向女人,笑道:“文君,一起去吧。”
三人说去便当真去了,不过这次没再靠缩地阵,温时卿提议御剑前去,可以好好看一下修真界的冬景,于是三人便在如此寒冬御剑前去了扶桥舟山。
因为新年在即的缘故,过路的地方总是一片热闹之景。其实修真界仙门百家基本都顾不上新年这样的节日,似乎只有汀浔山庄保留了尘世间的传统。
应文君说是因为师父当初觉得山庄处处冷清,才决定要像尘世一样过节,没料到后来这个传统让外人得知,便将汀浔山庄冠上了修真桃花源的名头。
三人到了扶桥舟山时,整个山城挤满了人,大都是为了今夜的烟火而来。为了不引人注目,三人在城外便落了地,步行走进去。
灵力从温时卿的指尖流出落在身旁两人的手腕上:“人太多了,防止走丢。”
起初应文君还觉得没必要,到三人真正被挤散的时候她才知道温时卿进城前留那一手有多有用。因为人山人海中,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太多灵力不被发现。
被挤散是在温时卿意料之中的,他索性用灵力维系着给两人传音让他们各自前去约定好的楼,那里可以看到最漂亮的烟花。
街上走着无数的人,有的人带起了人群里卖的面具,人们或顾影随行或三五成群,也有在寻找的,这些在昏黄的夜灯下本该无所遁形,却又被藏匿在人群中。
温时卿顺手帮一个被父亲抱着的小朋友点亮了他昏暗的灯笼,小孩正欲和他道谢却被父亲抱着离开。情急之下只能喊着:“神仙哥哥谢谢你,面具送给你。”
温时卿就这样被戴上了面具。
他径直朝着不远处的楼走,没想到竟也在其中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玲娘和方恒煜。
只不过对方并没有认出自己。向来镜月阁便是在扶桥舟山,两人会在此也并不奇怪。只是回想起两人上次在顾府门外的争吵,当时温时卿便好奇两人难道会因这么一件事就百年未见吗?现在看来两人的争吵原来还在后面。
会什么因为什么呢?会是因为天道之事吗?又是什么让玲娘决心归隐于长都港呢?
温时卿边走边想着,所幸一路上他遇到的人还算少,走下来居然也畅通无阻。
温时卿是最先到地方的,他在顶楼上俯瞰着地下熙攘的人群,一眼便看见了被围在人群中推搡的沈青蘅。少年的身形颀长,可落在如此拥挤的人群中,居然有点无助的模样。
许是意识到什么,原本看着前方的人竟突然抬头看向了高处,两人就这样隔着熙攘的人群,隔着一张面具遥遥相望。
温时卿正欲动作,不料对方却低下了头,方才人群中的惊鸿一瞥到头来竟只是一人的独角戏。温时卿收回目光,又恢复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就在温时卿转身准备落座等人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下意识回眸看,方才还在人群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对面的屋上,朝着他大声喊:“温时卿!”
他回眸的一瞬,黑夜被第一朵烟火点亮,被一同点亮的还有少年满是爱意的笑。
他说:“我也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