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淮序不见了。
翌日。
玄夜宗, 长武殿。
温时卿坐在大殿之上,一只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动作慵懒地扇着扇子, 神色淡然地看着其他人陆陆续续走进来。
温时卿昨夜睡得不好,今早醒得也很早。昨日说好的辰时来长武殿商讨, 他提早了许久到。这也让他感受到了, 就算是穿到修真界,也逃脱不了一家更比一家卷。
玄夜宗的弟子很早便起来修炼了。除此之外, 温时卿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应淮序不见了。
他应该昨晚从温时卿的屋离开后,就走了, 至于去了哪儿只有他自己知道。
宣亦是最先来的, 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和温时卿行了礼之后便坐在她的位置上等, 坐得极其端正, 倒是极其符合清查司公正严明的态度。引起温时卿注意的是, 在顾泽阳进来的时候宣亦的目光在顾泽阳身上多停留了好一会儿。
“禀仙尊, 当年的那两个弟子已经找到了, 正在赶往玄夜宗的路上, 应该午时就能到。”顾泽阳站在大殿的中央说道。
温时卿闻言点了点头,指挥若定道:“那诸位先入座吧, 蝶疫的事也不能就这样拖着。”
离开长都港后, 方恒煜便让衍月宗弟子去往那里堵住了被灼烧后的尸体堵住的闵河, 并把整个长都港封锁了起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除了长都港外, 其他有蝶疫发生的地方也都派遣了衍月宗的弟子前往各家助力。如此一来蝶疫倒是控制住了, 可那些中了蝶咒的人要救。
“顾仙君, 不知这蝶咒如何解除?”宣亦问道。
众人的目光看向顾泽阳,都等着他开口:“据我所知,想要解除蝶咒只能施咒者亲自解除,而我们现在连施咒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只此一种解法?”玲娘狐疑道,“那要是施咒的人死了,那岂不是所有人都没救了?!”
大殿上一片沉默,温时卿坐在最上淡然地观察着下面的人,收起扇子的声音打破了大殿内的寂静。
“本尊记得,玄夜宗有一位长老是有名的医修,就连她也没办法?”温时卿问道。
顾泽阳猛然抬头,没想到温时卿居然会提起这个:“仙尊闭关多年,有所不知。瑶年仙尊在二十多年前便已作古。”
众人闻言纷纷垂下眉眼,显然都知道这件事,只有温时卿不知道。在听到易瑛瑶早已作古时,温时卿是难以置信的,因为在原著里易瑛瑶在最后帮助男主复活了为自己而死的女主,姜有仪。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易瑛瑶却已经走了二十多年?
温时卿面上没有任何的异常,神色泰然地问道:“扶光仙尊也不知?”
“不瞒您说,师尊他正是外出寻解蝶咒的法子去了,当下只盼着师尊他能带着喜讯而归。”顾泽阳汗颜道。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是先把蝶疫的始作俑者找出来了。”玲娘话音低沉地说。
“清查司定全力相助。”宣亦正色道。她话音刚落,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袍的弟子突然火急火燎地走进大殿,神色慌张道:“仙尊,诸位仙君,那两名弟子在来玄夜宗的路上出事了!”
“你说什么?!他们出事了?”顾泽阳霎时起身,剑眉紧拧质问道:“人还活着吗?”
那弟子垂首摇头,答道:“接应他们的弟子说,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身着玄色便袍的人倏地一下从眼前掠过,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行了,下去吧。”顾泽阳道。
“等等。”温时卿突然出声,原本离开的弟子步伐顿住,回头看向台上的人,听见他说:“把那几个弟子叫过来。”
“那人修为也十分高,他遮住了脸,不过身材高大是个男人。”大殿上,为首的弟子回忆着,摇摇头道:“太快了,我只记得这些。”
“对了!眼睛好像是红色的!”另一个弟子突然说,“我清楚地记得那个黑影上有淡淡的红光!”
温时卿眯着眼思考了片刻悠悠道:“红色的眸子……魔修?”
“魔修在有些情况下,眼眸确实会变红。”宣亦接话道,“难道是……”
“应淮序!”顾泽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个名字,说罢他转身看向温时卿,单膝跪地朝着他行礼:“仙尊这还不能说明偷走卷轴的就是应淮序吗?!若不是他,他又怎会铤而走险亲自去杀了那两个弟子?”
“他简直无法无天!”顾泽阳愤恨地说着。
温时卿笑了,在顾泽阳不解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问:“顾泽阳,你为何如此痛恨自己的亲师弟?就因为他改修魔道?”
“他修邪魔外道,灭临顺门满门,制造蝶疫,这几条里单是一条就足够让我对他恨之入骨,玄夜宗容不得一颗沙子。”顾泽阳的情绪平静下来,严肃地说着。
“早就听闻扶光首徒正义凛然,刚正不阿,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温时卿看着台下的人,面色和蔼:“修真界确实容不下这样的人。”
“你说是吧?宣仙君。”
宣亦突然被温时卿喊,不禁一愣又迅速恢复如常:“仙尊所言极是。”
温时卿目光看向大殿外秀丽的山川,轻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把应淮序抓住,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做,你能胜任吗?顾泽阳。”
“弟子定不负仙尊所托!”顾泽阳应道。
“去吧。”
温时卿看着顾泽阳离开的身影,片刻又将目光移到了宣亦身上。
“仙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吗?”难得宣亦主动质疑,温时卿挑眉问道:“不然?”
闻言,宣亦垂眸笑着摇了摇头,再抬头时又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既如此,在下定全力帮助顾仙君抓住应淮序。”
“诸位失陪。”说罢,宣亦转身离去。
大殿里只剩下玲娘和温时卿,自从刚才说道应淮序玲娘便没再说话。温时卿看着她再三斟酌,一直没能开口。
“想说什么便说吧,此时只有你我二人。”温时卿从台上走了下来,站到玲娘的面前。
“玉尘,你真的觉得是他吗?”玲娘嗫喏地说,“我、我与他相识百年,我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
“他不会吗?那他为何要改修魔?又为何要灭临顺门满门?你能替他给本尊一个解释吗?”温时卿神色冷淡,句句逼问。
“我……”她不能,因为应淮序从未和她解释,她的信任从来都是一厢情愿。
“既不能,那本尊为何要信他?而不是摆在面前的事实?还是说,你和他是一丘之貉。”温时卿垂眸看着玲娘,裙袖被她的手紧紧篡住,神色从慌乱到愤怒。
“你觉得我也是蝶疫的元凶?!”玲娘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便是吧。”话音落下,玲娘转身朝殿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看着温时卿道:“温时卿,如果有一日你想起从前的事了,会后悔吗?”说完,她自嘲地笑了笑:“你何时后悔过。”
玲娘离开后,大殿上便只剩温时卿一个人,方恒煜的传音符适时传来。温时卿接住后,对方的声音传入耳蜗。
“玉尘,谢如醒了,你过来吧,他要见你。”
正巧,温时卿也有话想问他。
“偷卷轴的人是应淮序?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多亏了玲娘谢如才捡回来一条命,如今躺在榻上却依旧是一副猖狂的模样。
“他是不是好人本尊不知道,但你就是好人吗?谢如。”温时卿看着眼前的人,漫不经心地问。
“仙尊,你什么意思?”谢如大惊失色,“我当时那么做是为了替您除掉应淮序啊!我……”
“是谁告诉你,应淮序一定会过来救我的?”温时卿打断了他的话,冰冷的眼神看得谢如发怵。
“我、我猜的……”谢如嗫喏道:“对,我看出来了,他对仙尊您有那些龌龊的心思,呸!”
“你最好想清楚了,本尊能救你的命,就能再收回去。”温时卿从未在他们面前露出过如此骇人的神色,又或者说他只是冷脸,就能让人畏惧不已。
“究竟是谁?”温时卿心底原本早有答案,可如今易瑛瑶去世远远偏离了原著,他早就不敢保证原著里的正邪是非究竟是真是假。以及昨夜……
身旁看着的方恒煜,开口道:“谢如,你以为你身后的人还会救你吗?我们离开后没有一个人曾去长都港寻你,若是没有我们,你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上了奈何桥!”
“你自己想想当时顾泽阳救你回玄夜宗时你都说了些什么?你现在又是在做些什么?你知道若是找不到元凶,有多少人会死吗?!”最后几句方恒煜几乎是喊出来的,喊得谢如愣在床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温时卿给了方恒煜一个赞许的眼神,这方面他确实不如人。
谢如狼狈地哭着,他想起自己曾说:“我要杀遍世间所有的恶,为阿姐报仇。”
他曾想像当年救自己的顾泽阳一样厉害,要超过高傲至极不可一世的应淮序,可他都没有做到。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杀掉臭名昭著的魔尊也算是死后留名,为世间做一件善事,可到头来他却是一枚毫不起眼的棋子。
不过数十年过去,他甚至连年少时的自己都不如。
“我说,我都说。”谢如用衣袖擦干了眼泪,眼神凛冽冷声说道:“是顾泽阳。”
“当年顾泽阳为何会在宁通山?不过是因为他私自破坏结界导致凶兽逃出来了。阿姐就是被他害死的!至于救我,不过是为了掩饰他那丑陋的内心罢了!”谢如愤愤地说着。
“杀妻证道?不过是为了自保!道貌岸然的东西!”
“你是说顾泽阳才是真正想打开结界的人?”方恒煜意外道,“但如果他和应淮序是一伙,顾泽阳又为何会如此着急地指控应淮序?为了脱罪?”
“当年偷卷轴的人当真是应淮序吗?”温时卿盯着谢如的眼睛,“你遇到的当真是应淮序吗?”
“仙尊您这是什么意思?”谢如难以置信,指着脸上灼烧的痕迹道:“我可是在应淮序亲自下的忍冬印记下说的,我怎么可能说谎?”
“溯洄吧,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看便知。”温时卿坦然,偷走卷轴的人到底是不是应淮序,顾泽阳又为什么要隐瞒谢如与自己的关系,所有事情一看便知。
温时卿正准备使出溯洄,动作却倏然一滞,有人来了。
门被敲响,只听外面的人说道:“仙尊,掌门回来了,邀您去望江阁品茶。”
是白无乾回来了。
玄夜宗掌门人扶光仙尊,白无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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