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心生,再难平。
那一声“住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朝声源处望去,站在众人面前的正是今早本应该在南月宗爆体而亡的谢青寒。而此刻,明明死得不堪入目的人却衣冠楚楚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姜有仪瞪大了眼睛,惊呼:“谢掌门 !”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尘秋,他本准备以殊死搏斗结束这一场闹剧,却没料到谢青寒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青寒,你来干什么?!我不是与你商量……”
谢青寒大步向前走来,没等尘秋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尘秋,你与我商量的对策可不是现在这样。”
“若你也走了,我留在这世上大抵是要受尽万苦,还尽从前欠下的债。”
听着谢青寒的话,尘秋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
他轻声说着:“你不懂,青寒,你不懂。”
他好像终是放弃了,轻声呢喃着,一遍又一遍。
谢青寒自嘲地笑了笑,说:“是啊,这么多年,我又何曾懂你。”说罢,他抬脚向旁观的温时卿走来。
这一举动让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出剑的江深和控制着尘秋的应淮序提高了警惕。谢青寒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了距离温时卿只有半尺的地方。
温时卿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外如淑人君子之人,其内心大概已经做了不知道少心理斗争。
谢青寒来之前定然已经做了放下所有的决定。
只见,初见之日行为粗鄙、溯洄之中步步为营的人弯下了曾经刚硬笔直的腰,朝着温时卿行了个礼。
“弟子自知罪孽深重,还请仙尊责罚。”
温时卿望着他没说话,又听谢青寒继续道:“只是尘秋,一生救人无数,唯一的过错不过是帮我隐瞒事实,罪不至死,还望仙君海涵。”
闻言,温时卿愣了愣,忍俊不禁。
他笑得随性,不像德高望重的仙尊,倒像因趣事乐不可支的翩翩少年。
这般的场景在当下却如此违和,温时卿笑得让众人疑惑不已,让谢青寒一瞬间毛骨悚然。
温时卿陡然敛住了脸上的笑意,冰冷的眼神扫过谢青寒,又看向尘秋。
尘秋被他看得发怵,正欲开口说话,却被温时卿打断。
温时卿只是淡淡扫了尘秋一眼,随即看回了仍在面前行礼的谢青寒,不咸不淡地对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将你所认说的罪孽全然说出来吧。”
谢青寒起身,又听温时卿补充道:“我只听我想听的。”
谢青寒点了点头,因为他不知道尘秋说过些什么,于是问温时卿道:“仙尊还想知道谢什么?弟子知无不言。”
温时卿却没自己问,而是对一旁的江深说道:“想知道什么,便自己问。”
江深点了点头,望向谢青寒。
“谢掌门,我当真是鎏清仙尊之子。”少年红着眼,问着最感性的问题,与原著里杀伐果断的男主大相径庭。
“千真万确。”谢青寒闭了闭眼答道。
温时卿许是觉得无趣,悠悠地扇起了扇子,丝毫不像灵力大损之人。应淮序看了一眼温时卿,淡淡提醒道:“问些有用的。”
姜有仪觉得应淮序凶,想为他打抱不平,却被江深拦住了。他扯了扯姜有仪袖子,继续问:“谢掌门不惜杀害师兄,只是因为嫉妒?为的就只是一个掌门之位吗?”
闻言,谢青寒苦笑,感叹道:“人人都以为他周岸停清正廉洁、卓尔不群,只有我一人知晓,他不过也是个口腹蜜剑、道貌岸然的小人罢了。”
温时卿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却见一股灵力冲向谢青寒,须臾间,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印记。
那印记是忍冬花的模样,深红色的花在谢青寒的脸上娇艳欲滴,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突出印记触感鲜明。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开口道:“忍冬印记,知无不言,言之必诚。”
忍冬印记乃魔族术法,中咒者身上会出现忍冬花的印记,若所言有假,忍冬花印记便会开始灼烧中咒者。颜色越深,灼烧的灵力越凶猛。
“继续吧。”温时卿对谢青寒淡淡说道。
谢青寒垂着眼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一年仙门大会……”
“师兄!听说了吗?仙门大会要重新召开了!”年轻的修士身着南月宗的家袍,大步走进殿内,边走着边激动地说道。
斩天道过后修真界忙于重修重建,仙门大会一连好多年没召开。这一年难得的机会,修真界已然安定下来,于是衍月宗便牵头重新办起了仙门大会。
殿内的人正煮着茶,一举一动风度翩翩,正是后来被封为鎏清仙尊的周岸停。
而激动着走进门的人正是谢青寒。
“听说了。”周岸停喝了口茶,回答道。
谢青寒继续问:“你要参加吗?”
“当然。”周岸停边回答,边给谢青寒递了一杯茶。
茶清香无比,谢青寒坐到周岸停面前,抿了一口茶,继续道:“我也参加,不过尘秋不参加。”
周岸停笑了笑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是来劝我别参加的。”
谢青寒嘁了一声,说:“听说这次仙门大会一个一个门派只能有一个弟子参加,你和我本来就只能去一个。”
他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站起来对周岸停扬言道:“这个位置我势在必得。”
周岸停笑了起来,左手抱拳,抬头望着谢青寒说:“拭目以待。”
此言一出,两人乐不可支。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知无不言的师兄弟。
众人都知道,代表南月宗去仙门大会的弟子不是周岸停便是谢青寒,他们二人不相上下,能力也都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所以无论是谁去,对于大家来说都无可厚非,为此甚至宗门内还有人开起了赌局,赌他们师兄弟谁能参加仙门大会。
比拼那日,南月宗大殿外的比舞台上格外热闹,谢青寒与周岸停打得热火朝天、不相上下,最终以谢青寒险胜。
当时的谢寒青与周岸停本就不相上下,周岸停输了也无可厚非,他们依旧是相交甚好的师兄弟。
谢青寒为了准备仙门大会,不分昼夜、废寝忘食地修炼,却在仙门大会即将开始时出现了意外。
那一夜谢青寒修炼时不幸走火入魔,灵力大损,再没有参加仙门大会的能力。
他本已经为仙门大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在前夕出了岔子,谢青寒崩溃不已。可他无能为力,只能和尘秋到后山的院里接受治疗。
代表南月宗参加仙门大会的人顺理成章地成
了周岸停。
那个时候的谢青寒怎会迁怒于自己的师兄,他甚至在周岸停离开前为其送行,对其说夺不到头筹别回南月宗的玩笑话。
当时,师兄弟二人的能力在同辈中本就是鹤立鸡群,周岸停不负众望,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夺得了当年仙门大会的头筹。
那时,周岸停的名号响彻整个修真界,甚至盖过了曾经的南月三杰。
师兄声名鹊起,谢青寒心中羡慕,但更多的却是为师兄感到开心。他摩拳擦掌,心中暗暗发誓也要在次年的仙门大会中夺得头筹。
没想到的是,第二年的仙门大会出了个叫应淮序的少年。
在谢青寒的印象里,那少年孤傲清冷,能力超群。
那一年,谢青寒到底是败了,败给了应淮序。他虽有不甘,却败得心服口服。
直到那天,谢青寒有事到霖栖院找周岸停,意外听到了他与王琋的对话。
“师兄,此次仙门大会清蘅竟也参加了,否则谢师兄定能夺得头筹。”
谢青寒当然知道,这是他师妹王琋的声音。接着,他听周岸停说道:“清蘅,有他自己的打算。”
“谢师兄本就要强,只怕他承受不住打击。”王琋担心道。
此时的谢青寒甚至准备上前去反过来安慰安慰师妹,告诉她自己没那么在乎。
可当他正准备迈出脚步时,却听见周岸停继续说道:“是我对不住他。”
闻言,谢青寒愣在原地,一时想不出师兄曾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师兄也是迫不得已,谁知那年仙门大会的头筹奖励竟是那个物件。”
听到此时,谢青寒脑子里的一个念头呼之欲出,直到他听见周岸停的下一句话。
“让他走火入魔也是迫不得已,否则以他那个性格怎会愿意谦让。无论怎么样也是我亏欠他良多,来日……”
周岸停的声音萦绕在谢青寒的耳边,让他脑中那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得到了认证。
那一刻,谢青寒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想冲进房间与周岸停大吵一架,他想质问周岸停为什么要如此对他。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巨大的冲击是他变得麻木。
“谁在那儿!”谢青寒放下警惕,是周岸停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可当王琋和周岸停到门口时,谢青寒早已没了踪迹。
自那以后,谢青寒始终记着这一天。他没有质问周岸停,因为对他来说那样毫无意义。
后来又一年仙门大会,他与王琋同去,他却早早被出局,而是同行的王琋拔得了头筹。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唯一的机会不过是周岸停拔得头筹的那年。
新秀不断出现,他早已没有了出头的机会。
他开始嫉妒,因为他与周岸停的沟壑越来越大。他甚至开始恨,因为在他看来周岸停的所有都是从他那儿抢来的。
恨意心生,再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