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亲耳听到怀年说自己是不是成了覃舒妄前男友的替身后, 覃舒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最初打算一点点提醒和给怀年展现那些熟悉的事物的初衷是希望给一些提示,好让怀年可以顺理成章地想起他那段忘记的回忆。

  但现实他妈的不按常理出牌。

  那件事已经过去快十来天了,覃舒妄没再敢给怀年投喂那些熟悉的“线索”, 就算偶尔给怀年做饭,他都净挑怀年不大吃的菜烧,生怕一个不慎真的弄巧成拙。

  好几次做梦,覃舒妄甚至都梦到怀年站在他面前,冷漠又失望地说:“分了吧, 你去找你的前男友吧。”

  覃舒妄就大口喘息惊醒了,他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心虚的。

  怀年也不是没感觉到覃舒妄的这些异常。

  就比如前几天,覃舒妄去赴李阳的约, 但没叫上他。

  怀年承认,那天晚上他和周简去应酬了,但他们应酬是早定下的,改不了, 李阳请吃饭是可以改的啊。

  可他们就是没改,覃舒妄一个人去的,这难免就有些故意的味道了。

  “我还是觉得我那天说替身的话被他听到了。”怀年坐在椅子上, 双腿自然伸直交叉,左手肘靠在椅背上, 右手把玩着桌上的咖啡杯,他的眼皮微掀, 看向对面的周简,“我当时回头就看到他了, 他明显就是愣住了, 老半天才说给我送钥匙。他单独去见李阳, 八成是因为那晚上我和李阳聊天的事去警告他的发小不该乱说话。”

  周简出差了两天,今天正好回来,他是特意让秘书订的早上的航班,到海州机场还能找怀年一起吃个午饭。

  算起来,自从怀年来机场做D检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午饭了。

  饭后,怀年因为有午休时间,倒也没急着走,就提议喝杯咖啡,周简自然没有拒绝。

  机场的咖啡店通常座位都不多,并且时常人满为患,来接人的,等人来接的,不想无所事事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的小年轻们,都很乐意来点上一杯咖啡。

  怀年和周简找了出角落,客人们来一波走一波,周围闹腾得很,聊天的,打电话的,怀年的注意力却始终在周简脸上。

  周简没开口,怀年曲了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发表点意见啊。”

  周简心说,发表啥意见啊,他都快成夹心饼干了。

  “替身事件”那天中午,覃舒妄就火急火燎地给他打了电话,和他一起吃了顿午饭。

  那顿午饭还是在海州长空的食堂吃的,当然,怀年一整天都在机场,自然不会知道。

  “我是不是搞砸了?”覃舒妄的手指插在头发里,狠狠给自己弄了个大背头,“怀年都想起来胖子是他送给你的了,怎么就觉得我拿他当替身呢?”

  覃舒妄说到“替身”两个字时,下颚线有些紧绷,似乎特别不可置信,看周简的目光仿佛在说,怀年怎么会觉得自己是个替身呢?

  周简熟练地从烟盒里抖了支烟出来:“老实说,如果是我,我也会觉得自己被替身了。”

  覃舒妄:“……”

  他给自己点上,又给覃舒妄递了一支。

  覃舒妄犹豫了下,接过后顺势夹杂指间,没急着抽:“那路上他说了什么没有?”

  周简想了想:“倒也没说太多,他其实不怎么在意。他只说……”周简睨着覃舒妄,“你以后如果不提你前男友的过去的话,他姑且相信你是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覃舒妄下意识绷住脊背:“提了呢?”

  “嗯……那说明你真的拿他当替身。”

  覃舒妄:“…………”

  其实当时覃舒妄说要给怀年“提示”时,周简是不同意的,但因为前有程宇的意外,他当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默认了。

  现在覃舒妄把事情办砸了,周简觉得自己被夹在中间迟早会出事,正好有出差的机会就出去躲了两天,没想到刚回来也只是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

  他随手晃了晃还剩下一半的咖啡,突然问:“这事影响你工作和生活了吗?”

  怀年“啊”了声。

  “比如你工作出错了吗?还是晚上睡不着?”

  怀年盯住周简半晌,突然笑起来:“又不是愣头青,我工作没出错,晚上么……”怀年的舌尖在上颚快速打了个圈,想起昨晚激/情又契/合的长夜……和覃舒妄在一起后,他白天晚上都充实得很,回回都在餍足和快乐疲惫中一觉到天亮。

  “怀年?”周简提醒他。

  怀年轻咳了声,感觉后颈在发烫:“我……睡眠挺好的。”

  咖啡店的灯光向来不会很明亮,头顶上那盏泛黄的小灯将些许柔和的光洋洋洒洒落下来,怀年的耳尖爬上细不可查的绯色。

  周简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浅笑说:“既然什么都没影响,那你担心什么?覃舒妄有前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私下找李阳聊天说你俩的事,你现在不也是私下找我说你俩的事吗?和好朋友说自己的另一半,这是很正常的事,不必刻意放大。”

  怀年听他这么一说,摸了摸下巴,好像是这个道理。

  “还是,那天的事影响你俩的感情了?”周简又问了句。

  怀年认真想了想,没有。

  完全没有。

  覃舒妄依旧对他温柔体贴,变着花样做菜,每次都是一堆他从前也不怎么吃的新菜式,还会顺手给他带一束花,就连周简出差这两天橘胖子的生活都是覃舒妄打理的。

  而他对覃舒妄的依赖和需求也丝毫没有变淡,有时甚至比以往的时候更迫切敏感,毕竟现在算是正儿八经在一起了。

  这么一想,怀年瞬间就释然了。

  好像的确没什么可纠结的,果然是他把问题放大了,还好有周简这个旁观者。

  -

  夜晚的Feeling Club想来十分热闹,乐队在台上激昂高歌,一群小年轻又蹦又跳,很快就带动了整个酒吧的气氛。

  覃舒妄刚走了一圈,回头就在吧台那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来了?”覃舒妄顾不得客人,穿过人群就走到吧台边上。

  怀年刚来时和安迪闲聊了几句,后来等着安迪调酒的人多了,他就干脆转过身,手肘轻靠在吧台边上,一面品酒一面看着与人谈笑风生又游刃有余的覃舒妄。

  以前好像都没有这样观察过他,怀年的工作是技术岗,一切凭本事说话,不必费脑子维护办公室关系。但覃舒妄这儿不一样,做生意想火爆很难,毕竟这里一整条都是酒吧街,想要维持火爆的生意会更难,吸引新客源,维护回头客那也是一门学问,不是谁都能干得来,怀年就不行。

  他喜欢简单,不爱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覃舒妄看起来十分八面玲珑,但这一面他却从来没有展示在怀年面前过。

  一次都没有。

  “来看风姿绰绰的覃老板,工作时的覃老板很迷人啊。”怀年的笑直落入覃舒妄的眼底。

  他就那么稍愣了半秒,面前的人俯身过来。

  怀年抓住覃舒妄的衣襟将人拉过来,借着高脚凳下的横撑,怀年立了上半身,一手捏住覃舒妄的下巴顺势吻了过去。

  软唇沾着威士忌熟悉的味道,一路破开覃舒妄所有的防备,将他一颗心裹上滚烫的温度,霎时砰砰个不停。

  覃舒妄单手轻揽住怀年的腰,就这般旁若无人与他缠绵片刻。

  本来要过来拿工具的保罗早已被眼疾手快的安迪给拉了回去。

  覃舒妄若是待到酒吧营业结束再走,一般就不去怀年那了,怕吵醒他。但他偶尔也会提前下班,就会去陪怀年。

  他今晚本来就打算过十点就过去的,没想到怀年却来了。

  大约是酒精作祟,怀年呼出的气不仅急,还有些烫。

  “要上楼吗?”覃舒妄顺手接了怀年手中的酒杯放下。

  怀年的眼尾有些红,他眼下又坐回高脚凳上,支着额角冲他笑:“不了,这里人多还能勉强压一压我对覃老板的邪念。”

  上楼就不一定了。

  覃舒妄习惯了怀年这些撩人的话,每次听他说都觉得心有点痒,他轻轻捏着怀年的手骨:“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

  怀年问:“没有什么?”

  覃舒妄道:“邪念。”

  怀年便笑,他又扑过去抱住了覃舒妄的脖子,薄唇蹭了蹭:“我买了新的润/滑/剂。”

  覃舒妄只觉小腹霍地一紧,这混蛋……他强烈觉得这里人多都快要压不住此刻的邪念了!

  -

  十点一过,Feeling Club的人似乎又多了不少。

  怀年和覃舒妄却在最热闹的长夜悄然退场,等代驾来的时间,两人在后座拥吻,车厢的温度仿佛都瞬间高了不少。

  覃舒妄住的地方离这儿近,便让代驾开到了覃舒妄家楼下。

  两人没下车,起初只是亲吻了片刻,后来事情就开始不可控了。

  -

  怀年清醒过来时,正被覃舒妄半抱在怀里,他半覆下的睫毛有些微颤。

  覃舒妄也没说话,一手挑起盖在怀年身上的衣服握了握他的腰,总感觉怀年的柔韧的腰比从前软了些,覃舒妄有些爱不释手。

  “痒。”怀年的腰腹收紧。

  覃舒妄俯身在他后颈亲了口:“上楼?”

  “东西带上。”

  覃舒妄垂目:“你还吃得消?”

  怀年忍不住笑:“后天清明了,我答应了我妈提前走,你从明天开始要有四天见不到我了。”

  覃舒妄还真忘了这茬。

  “那、那还是早点睡,你明天要赶路。”

  “装什么正经人?”怀年往他身上抓了把,“我去飞机上补觉。”

  -

  在怀年的怂恿下,两人是凌晨才睡下的。

  周简和怀年一起提前回杭城,覃舒妄送他们去的机场,顺便把胖子接到了自己家里。

  本来周简都预约好了宠物店的寄样,覃舒妄听后还是觉得寄样不太好,搞不好会让胖子觉得又被抛弃了。

  周简最后还是答应了,给覃舒妄讲了一堆注意事项,讲完发觉,覃舒妄养年糕比他还早,其实也根本不用交代。

  怀年果然在飞机上睡了一路,等他醒来已经在杭城机场了。

  家里已经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怀年进门就被香味扑了一脸,跨进门槛口水快流下来了。

  奶奶赵玉华笑着将他拉进去,给他递碗递筷子,一个劲嘱咐他多吃点。

  怀储洋难得大中午的开了瓶酒,父子俩都喝了点儿。

  徐雅兰偶尔问问怀年在海州的工作,又旁敲侧击问他的感情问题。

  怀年没遮掩:“在交往,比我大一岁,海州本地人,目前在经营一家酒吧。”他不等人问,撂得很干脆,“等过年吧,我把他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徐雅兰问的时候大约没想到怀年已经和对方在交往了,听他一口气说完,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她本能和怀储洋眼神交流了下。

  夫妻俩都喜欢周简,周简在怀家也早就是半个儿子了,没想到怀年又跟别人交往上了。

  赵玉华倒是很高兴,一个劲地给怀年夹菜:“好啊,那就过年带回来,奶奶也给你把把关!”

  怀年笑道:“奶奶,您只许看,不许发表不当言论。”

  赵玉华不服气:“哼,什么不当言论?你这是看不起奶奶!”

  “哪有?”

  “你怎么没有?”

  中午饭就在说说笑笑中吃完了。

  午后,沈景珍过来和下午茶,说起过几天她和周天打算跟怀年父母一起出国去旅游的事。

  “那是好事啊,现在天气回暖,是可以出去走走。”怀年接过徐雅兰递给他的橙子道。

  “说起这个……”徐雅兰想起什么,“我跟储洋的护照好像过期了,得去补办了。”

  沈景珍皱眉:“那下午赶紧的呀,明天就放假了,又要等清明小长假后了。”

  “哦,对对。”徐雅兰的手还是湿的,手忙脚乱要擦。

  怀年干脆道:“我帮您拿,您就陪干妈聊天吧。”他咬着橙子往楼上走。

  身后两个女人已经兴奋地开始讨论住什么样的酒店了。

  家里重要的证件一直都是锁保险柜里的,这怀年知道。

  主卧的保险柜他也是熟门熟路,怀年推开橱门,拨开挂着的衣服就看到了嵌在墙内的保险柜。

  他熟练地输入密码,却提示密码错误。

  怀年下意识皱眉,还以为刚才输太快输错了,便又输了一遍,依旧提示密码错误。

  怎么回事?

  他又按错了?

  怀年正要输第三次,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接着徐雅兰冲进来:“年年!”

  怀年蹙眉,直起身问:“妈,您怎么了?”

  刚才还一脸紧张的徐雅兰此刻恢复了神情,她的脚步也慢下来,笑了笑说:“忘了告诉你,密码不是原来那个了,还是我自己来拿吧。”

  怀年没走开:“怎么突然改密码了?”他的手指移到了键盘上,“新密码是什么?我正好也把我的护照带去海州,说不定哪天要用到。”

  “我来拿吧,里面资料多,你不好找。”徐雅兰走上前。

  怀年往后退了两步,抱胸斜倚在柜子上:“妈,您不会和我爸离婚了吧?里面锁了你俩的离婚证,不想我看到?”

  徐雅兰作势要打他:“胡说什么?”

  “不然为什么突然改密码?”保险箱的密码是徐雅兰和怀储洋的结婚纪念日,几十年从来没改过。

  保险箱“滴”的一声打开了。

  徐雅兰从里面找了结婚证出来,往怀年面前扬了扬:“喏,结婚证,我和你爸没离。”

  “啧。”怀年皱眉,“那为什么改密码?”

  徐雅兰把三个人的护照都拿出来,又把结婚证塞回去,在怀年凑上来的瞬间关上了保险箱的门。

  因为角度问题,怀年没看到保险箱第一层那只银灰色的手机。

  那是他手术后一直都找不到的那部6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