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是在牧场吃的饭，沈西遇不太清楚季赫和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因为牧场的人对他们很热情，连沈知年想要的小羊也大方地表示可以把他送给沈知年。
沈西遇吃了数不清的东西，因为最开始喝了几口酒，以至于他后半程都迷迷糊糊的，给他塞什么他就吃什么，直到肚子都要吃鼓了才停下。
沈知年也同样是肚子鼓鼓的，他靠在沈西遇身上，唇角还沾着一滴牛奶渍，沈西遇伸手擦了，晃晃悠悠地抱着沈知年起身。
可能是怕再呗抓回去继续喝，他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要回去睡觉了。”
这次没人再拦他了，因为季赫跟在他身后，虚虚揽着他的腰，朝后面的人摆了摆手。
原本要起身挽留的人就通通坐下了。
沈西遇走得歪七扭八，他酒量一直不好，季赫赫是知道的，每次醉酒总是会不太讲道理。
就比如现在，季赫想从沈西遇的手里把沈知年接过来，沈西遇说什么也不同意。
分明醉酒了应该脑子晕乎着才对，偏偏他现在对季赫很警惕，季赫手刚伸过去，沈西遇抱着沈知年的手就偏了偏，他看季赫的样子像看一个偷小孩的，十分的警惕。
沈西遇瞪着他:“你干嘛”
季赫无奈，只能说:“我怕你摔了，帮你抱会儿孩子。”
沈西遇点点头，他可能是觉得有道理，行动迟缓地把沈知年送了过去。
然而就在季赫的手快要触碰到沈知年的那一刻，沈西遇突地缩回了手，他再次紧紧搂着沈知年，警惕地看季赫:“你干什么？”
季赫顿了一瞬，再次重复了刚才说过的话。
沈西遇点点头，再次觉得有道理，又把沈知年递了出去。
同样的，在季赫的手都没碰到沈知年的那刻，沈西遇再次缩回了手。
就这样重复了两次，沈知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往沈西遇肩上靠，靠了一半，他突然干呕一声，虚虚地说:“爸爸，你晃得我好想吐。”
沈西遇不敢再晃了，他牢牢抱着沈知年，防备着季赫再次偷孩子。
他太晕了，没走几步又“啪嗒”一下带着沈知年坐到了地上，沈知年被颠了一下，弱弱地叫了一声，又爬到沈西遇身上趴着。
季赫是彻底服了这父子俩了，他颇觉得好笑地顺着他们一起坐下，
沈西遇瘫在地上，他望着天上的星星，夜幕遮盖了季赫的眉眼，让他有些看不清。
看不清索性不看，沈西遇放空地盯着空中的某个点，他开始胡言乱语。
他先是拍拍自己周围的草坪，皱着眉问季赫:“我们到住的地方了吗？”
季赫说没有，沈西遇就“哦”了一声，半晌自己又觉得不对，扭了扭身子去看季赫，眼里全是被欺骗的愤怒，他说:“你骗人，你说没到住的地方，那我们现在在哪里”
季赫懵了一瞬，干巴巴地说:“我们现在在途中，还没有到住处。”
沈西遇点点头，似乎觉得有道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道理，他扑腾了一下坐起身，沈知年顺着他的动作滑到一边，抵着草坪开始呼呼大睡。
沈西遇戳着季赫的肩头，一字一顿:“你怎么又骗人，我们要是没有到，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都躺下了你告诉我没到”
季赫差点被他绕进去，沉默几秒后说:“是你想要在这停的。”
沈西遇终于被提醒到，恍然大悟地站起身，又摇摇晃晃地往另一边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停一下就停一下嘛，还是要走的。”
沈西遇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他转了个身。
转身的动作差点把他带摔，季赫动作快，才能及时扶住他。
沈西遇和季赫怀里的沈知年对视上，他眨眨眼睛，又抬头去看季赫，很严肃地问:“你为什么要偷我儿子”
好大一口锅盖在身上，季赫看看怀中无辜的沈知年，默了默说:“我只是帮你抱着他。”
沈西遇一把将沈知年夺过来，他看起来很得意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就是想借着帮我抱的借口，把我儿子偷走。”
季赫无力地解释:“我没有。”
沈西遇停下脚步，他想腾出手来戳季赫，但他发现一只手抱沈知年有些困难，于是作罢，只说:“你别解释了，你之前就想偷他，还好我就在现场，不然年年肯定就被你偷走了。”
这件事季赫无法否认，因为他的的确确是做过这样的事，即便他并不是偷，只是抢。
但是偷和抢之间似乎恶劣程度相当，所以季赫只好沉默。
他沉默不代表沈西遇愿意让他沉默，因为他很快又开始算旧账，他念叨着说:“你别想偷走年年，之前是你先不要他的，我说了你不要就别再想要他认你。”
季赫只觉得苦涩，他自己亲手做的事，终于还是要面对，要忏悔。
沈西遇不听他忏悔，他一个人走在前面，细数季赫做下的糊涂事。
他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先是说:“你醒来就说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年年。”
又是说:“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们，你还说那根本不是你做的事，你不认。”
然后说:“我抱着他去找你，你还把我赶回来。”
最后说:“你不要就不要嘛，我又不是养不起我们俩，那你又回来做什么，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又要了吗？”
季赫被说得哑口无言，沈西遇一边说一边踢他，他脚下踢了几下，没给季赫造成什么伤害，倒是把自己给踢摔了。
沈知年再次被摔了一下，睁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自言自语:“爸爸我可以自己走，不要你抱了。”
他走路的样子像逃命，季赫没忍住勾了勾唇角，得到了还是沈西遇的拳脚相加。
他虽然摔了，火气倒是不减，直到把自己踢累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踢够了，那头沈知年发现自己不认识路，又灰溜溜地跑回沈西遇身边，乖乖往身边一坐。
沈西遇寻着他摸到了他的脸，才松了一口气般，对着季赫示威:“现在他是我儿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季赫苦涩地笑了笑，说:“我该的。”
沈西遇就满意地回过头，他嘟囔着:“你自己说要我给你生个孩子的，我都给你生了，你又要跑掉，你不要就不要嘛，那你好歹别she啊。”
这话说的在理，季赫再次哑口。
沈西遇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委屈了，他从来很少向季赫发泄自己的不满，因为他的性格就注定了他不会这样咄咄逼人追求一个结果，他觉得那样很不理智。
所以无数次，他只会在自己醉酒后，把自己的不满通通宣泄出来，宣泄过后，他忘得一干二净，季赫再次被鞭尸。
季赫认，全都认，他愿意在未来的很多年里，每一天，每时每刻弥补自己的错误。
可惜沈西遇不需要，他不想要。
他的所有自傲狂妄全部在这一刻还给了他自己。
数不清说了多少，季赫从沈西遇的叙述中把事情的原味整合出来，他大约知道了自己曾经怎么认识的沈西遇，又是怎么让沈西遇甘愿和他在一起的。
越想越心疼，季赫控制不住地把沈西遇搂进怀里。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此时意识不清醒的沈西遇下意识往季赫怀里缩了缩，他揪着季赫的衣领，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啊。”
季赫紧紧抱着沈西遇，他说:“我是讨厌。”
他的胸口湿了一片，是沈西遇的泪水。
他哭了。
季赫不知道失忆时的自己有没有想过，以后再也不让沈西遇哭，现在的他是真的这么想。
不知道多久以后，哭累了的沈西遇嘟囔着说:“我根本不会原谅你。”
季赫说:“不原谅就不原谅，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醉酒中的沈西遇说:“不好，谁要你陪。”
季赫把沈西遇托起来，他现在意识不清醒，不会反抗，乖乖地任季赫抱，季赫一手抱着一个，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往住处走。
沈知年今晚难得体验到这么平稳的怀抱，同样乖乖缩成一团。
把两人放在床上，季赫把两人的鞋袜脱下，又一一盖好被子。
他看着沈知年在床上自己锁定了沈西遇的位置，挪啊挪挪进沈西遇怀里，找了个好位置睡觉。
看得出不是第一次了，他很熟练。
季赫捏了捏沈知年的脸蛋。
他去打了一盆热水，给床上的两人都擦了擦脸，擦了擦手，再次盖上被子。
沈知年嘟囔着说他烦，季赫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
沈知年动了动鼻子，他睡得脸红扑扑的，这会儿格外可爱。
季赫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两个人的睡颜，他们睡成一团，长相相似，沈知年像沈西遇要多些，季赫看过沈西遇小时候的照片，沈知年简直就是翻版的童年沈西遇。
季赫感叹着，幸好，幸好上天让他遇上了沈西遇，也让他遇上了沈知年，这应该是他活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件幸事。
沈西遇已经睡着了，他睡得不安分，可能是今晚踢人踢上瘾，现在又在被子里虚虚踢了一下，再次重复说:“不原谅。”
季赫忽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