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遇能听清的，但他现在自欺欺人地问:“你说什么？”
这话只能说一遍，再重复一遍，沈知年说不出口，他只说:“爸爸，我真的觉得他很难过。”
沈西遇没问这个很难过，他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沈知年点点头。
沈西遇深呼一口气，他靠在方向盘上，沉默了很久。
车内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半晌，沈西遇抬起头，他又恢复成无懈可击的样子，他扭头问沈知年:“你希望他和你一起过生日吗？”
沈知年抿着唇点点头，他犹豫着说:“我觉得他应该会很乐意来。”
沈西遇点点头，他指着车门:“那你现在上去，邀请他和你一起过生日。”
沈西遇强调说:“记住，是你自己邀请的，和我无关，不要提我。”
沈知年点点头，风风火火地上了楼，一脑袋撞开门，他没想到季赫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连动都没动过。
见到沈知年出现，他愣了愣才问:“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沈知年走到季赫面前，他抬头看着季赫，突然开口问:“你愿意和我一起过生日吗？”
季赫没想到他会是问这个问题，第一时间竟然没答话。
见状，沈知年抱住了他一条腿，仰着头可怜巴巴地问:“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过吗？”
季赫好像受宠若惊一样，连连说:“我愿意去的。”
他把沈知年从地上抱起来，手指抚了抚沈知年的脸蛋，问:“是你爸爸让你来的吗？”
沈知年摇头，他记着沈西遇说的话，这会儿撒了谎，说:“是我自己来的。”
季赫点点头，他喃喃自语:“也是，你爸爸应该不愿意让我去。”
季赫说完这话又开始担忧:“那我去的话...你爸爸会不会生气，要不...”
沈知年浑然不觉，小手一挥:“没事的，就是爸爸让我来叫你的，他不会生气...”
话说出口，沈知年连忙捂住嘴，偷偷去看季赫。
他话里的漏洞季赫当然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还是不抬起敢相信，他下意识说，“年年，你刚才说...是你爸爸...”
沈知年连忙捂住他的嘴，朝他眨眼睛，“你别说出去，不然爸爸是真的会生气的。”
季赫唇角勾了勾，他说:“好。”
有了这句保证，沈知年还不太信任，摊开小手，“你要和我拉钩。”
季赫低头看着他的手，很配合地伸出手同沈知年拉了钩。
拉完钩，季赫就着这个姿势，抱沈知年下楼。
沈西遇坐在驾驶座上，表情不太欢迎的样子，嘀嘀咕咕吐槽:“叫个人都这么慢，过什么生日...”
季赫从外打开了驾驶座的门，他朝沈西遇稍稍低了头，“你去后座吧，你看着点年年，我来开就好。”
沈西遇也不客气，绕开季赫去了后座。
季赫启动了发动机后，他还不冷不热/地说:“你知道地址吗你就开。”
季赫顿在原地，他的确不知道地址。
沈西遇犹如打了一场胜仗而沾沾自喜，他微扬了下巴，他的动作季赫是看不见的，但只需要想象，都能想象出他嘚瑟的样子，沈西遇说，“你开吧，我给你指路。”
先去江榛家里接了人，俩小孩凑在一起直乐，沈西遇转到了副驾驶，给后面俩小孩腾位置。
开车花了不长的时间，到沈知年爷爷奶奶家，已经将近中午。
饭菜早就上了桌，沈西遇一进门，沈母朝着厨房喊:“你儿子和孙子来啦。”
沈父系着围裙，忙从厨房跑出来，先是看看沈西遇，又转向沈知年，沈知年被二老围着抱了抱，转向了江榛。
沈母笑盈盈地问:“这就是年年的朋友”
江榛乖巧地喊:“爷爷奶奶好。”
他长得可爱，讨人喜欢，沈父沈母高兴地“哎”了声，夸他可爱。
季赫进门起就没怎么说话，他不擅长和人相处，尤其现在面对的是沈西遇的父亲和母亲，他更是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忐忑的心思，只敢站在原地，不开口搭话。
反而是沈父先注意到了他，他略带着惊喜地喊:“小季”
季赫没反应过来沈父叫的是他，第一时间没给出回应。
沈西遇捣了捣他胳膊，他才回过神似的，“嗯”了一声。
他没听清沈父说了什么，这时候实在是有些无措。
好在他们的动静被沈母发现，她也很惊喜地喊:“小季，好久没见你啦。”
季赫这才意识到，他们应该是认识自己的。
唯一的可能是，他失忆的时候，同他们见过。
季赫规规矩矩地喊:“阿姨好，叔叔好。”
沈西遇在一旁撇了撇嘴，要真按年龄来说，季赫不知道大了多少岁，这时候倒是来装嫩了。
不管怎么说，一群人还是热热闹闹地上了桌。
季赫很少有这样的体验，吸血鬼进食鲜少会和同类一起，这是他遇上沈西遇以后，最开始觉得奇怪现在却觉得温馨的体验。
沈父沈母是极温柔的人，对待每个人都是恰到好处的贴心，他们会用公筷给季赫夹菜，沈母还会加上一句:“小季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当然，这样的好不只是对季赫，桌上的的每个人都体验到了，只是唯有季赫，受到的触动这么多。
沈西遇想他装嫩这事，的的确是对他有偏见，但实实在在的，季赫也的的确确活了上千年，头一回在两个才年过半百的人手里，感觉到了照顾的意思。
大约是这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沈西遇这么好的人。
一顿饭吃完，下午带着沈知年和江榛俩孩子在外面逛了一圈，又去了游乐园，一家人预备着在外面过生日。
餐厅是早订好的，蛋糕也是早订好的，礼物也是早早准备好的。
沈知年被围在一家人中间，唱了生日歌，许了愿望，吃了大餐，收了礼物。
沈知年笑开了花儿，他回家前还嚷嚷着，明年也一起过。
季赫突兀地想，要不是沈知年是沈西遇带大的，他可能会被季赫逼着适应吸血鬼的所有习性，生活。
不过也只设想到一半，因为很快季赫意识到，是的，他还有沈西遇。
在这件事上，可能他刚提出自己的想法，就会被沈西遇强硬地驳回，沈西遇虽然性子软，但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是不会退让的。
过完生日已经有些晚了，沈西遇决定在这里住一天。
家里有三个卧室，沈知年和江榛睡一间，剩下一间就是沈西遇和季赫住一起了。
季赫主动提出，“我可以不住这里，我...”
沈西遇转头瞪他，“你是决定自己出去住，还是要回你租的小区，第二天再来接我们吗？”
季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触到了沈西遇的逆鳞，被沈西遇一句话怼了后，就不敢再反驳。
也不是没一起睡过，季赫默默地想。
沈知年和江榛倒是融洽，进了屋子后便是欢声笑语。
与之不同的是，沈西遇和季赫这边的气氛大约要凝结成冰了。
沈西遇还在生气，他闷着洗完了澡，一骨碌把自己塞进床，等季赫从浴室出来，他侧着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季赫在面对沈西遇的时候，总是没办法的，他这时候只能放轻了声音，占了床上的一个小小的位置。
沈西遇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隔这么远，怕我吃人”
季赫哪里敢，只能进往床中央挪了挪。
这下算是合了沈西遇的心意，季赫以为自己可以和他相安无事，哪里知道沈西遇他心里还憋着东西呢。
没过几分钟，沈西遇突然说:“你以前就很莫名其妙，不让我离开你的视线，有一次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也要跟来，还偷偷躲进我的房间，穿我的睡衣。”
虽然没了那层记忆，季赫也知道，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季赫只能给从前的自己道歉，他说:“对不起。”
沈西遇还不满意，他摇摇头，又说:“你还逼着我带你逛了一天商场，逛就算了，分明说要和我一起吃火锅，到了火锅店你又一口不吃。”
沈西遇突然侧过身，他凝视着季赫的脸，明明知道季赫没有那层记忆，他还是自欺欺人地问:“为什么呢？你当时在想什么？”
季赫沉默了片刻，开口说:“也许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沈西遇皱眉:“我才不信呢，你那时候又不喜欢我，肯定是怕我跑了，你就没血可以吸了。”
他自己设定了一个答案，又要听季赫解释，又要反驳他。
季赫笑了笑，他说:“如果是我，我不会怕你跑，因为我可以把你抓回来，也不会没有血可以吸。”
沈西遇思来想去，没想到可以反驳季赫的话，又搬出另一件事，“那你为什么不吃火锅，我都点了你为什么不吃。”
季赫很抱歉地说:“吸血鬼怕烫，吃火锅可能会把嘴烫出一圈泡。”
沈西遇犹如发现新大陆，翻了个身，好奇地问:“你不是不怕太阳吗？怎么又怕烫了？”
季赫同他解释:“太阳的热度没那么高，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沈西遇点点头，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季赫以为他终于可以安分下来，沈西遇又找出一个由此发难的点，他去看季赫的睡衣，突然上手去揪，嘴里念念有词:“对了你上次就穿我睡衣，你现在还穿，你给我脱下来。”
季赫握住了沈西遇作乱的手，略微有些疑惑，他终于发现沈西遇的不对，蹙眉道:“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