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雄浑的鼓声落下,拍卖会正式开始。

  有资格进入顶层拍卖场的拍品都有其独到之处,除非在这个会场上流拍三次,才会流入下一层的会场。

  最先被抬出来的拍品是一把中阶下品的水属性法器,由整块灵玉雕琢成玉如意的形状,造型优美通透,适合女修使用,在灵气充沛时能放出七七四十九道冰柱袭击敌人,同时能增加施术者的水属性攻击的威力。

  竞价几轮后,这柄玉如意便被一名坐在大厅里的女散修拍得。

  随后,又有下品元婴丹、千年紫芝、低阶妖兽等拍品被一一推上展台,又各自被修士出价拿下。

  叶归尘和灵渊、谢风华三人倒是对前头这些拍品兴致缺缺,饮茶的饮茶,休息的休息,看戏的看戏。

  直到引魂灯被人捧上台,叶归尘才看了一眼。

  站在圆台中央的拍卖师微笑着向所有人介绍道:“这盏引魂灯已有千年岁月,乃是一位有缘人从某处上古仙府中取得的,只需以被寻者的血滴入灯芯,再用灵力点燃这盏引魂灯,无论元魂在何处,都可以将它寻到。”

  引魂灯其实算是一个颇为鸡肋的法器,它只能用于寻找还未死亡的生魂,也就是说被搜寻的人必须还没有咽气,心窍中还保有一丝生机,否则也是无用的。

  “出售这盏引魂灯的卖家有三个要求,还请诸位有意的客人细听。首先,买主要能支付一万极品灵石,其次,买主的修为要在分神期以上,最后,卖家希望参与竞拍的买主拥有水灵根。”

  听着这三条要求,叶归尘的眉头不觉皱起。

  灵渊也瞠目结舌地看向身边两人:“这算什么要求?”

  要求能支付一万极品灵石,这个要价未免太过离谱,一盏引魂灯,最多能拍出一千极品灵石的价格,已经算是天价。买主的修为要在分神期以上,难道分神期之下的修为连盏引魂灯都无法驱动么?

  最后一条最为不可思议,买主还要有水灵根?

  叶归尘是火灵根,谢风华是水、木双灵根,至于灵渊,则是较为少见的金灵根。

  如此算来,他们三人都不符合购买的条件。

  沉默片刻,叶归尘还是拉响了房间里唤人的铃铛。

  很快,贺西亭便走了进来。

  还没等叶归尘开口,他便笑着问道:“剑主可是因为那位卖家提出的三个条件才召小的来?”

  叶归尘微微颔首。

  贺西亭笑起来:“我已经与那卖家沟通过了,她一听是您想要买,便说您不必理会这些条件,可以直接参与后面的换物环节。”

  “哦?”坐在旁边的谢风华闻言,下意识地警惕起来,“那人竟然这么好说话?”

  贺西亭点点头:“那位卖家说了,若是旁人,无论是什么尊贵人物,她都不会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的。但唯独天权剑主例外,因为您曾经有恩与她。”

  有恩?叶归尘想了想,只是他帮助过的人太多,一时也猜不出那人到底是谁,便暂且不去管它,反正很快他便能见到那位卖家了。

  在贺西亭的周旋下,最后一共有四个人获得了与那位神秘卖家单独见面竞拍的机会,叶归尘、青霞仙子、上阳剑仙以及另外一名不肯透露身份的神秘买主。

  灵渊和谢风华两人跟在叶归尘身后,被引入一间小型而隐蔽的贵宾室。

  他们进入之时,房间里已经有三人在等着了。

  青霞仙子优雅地端坐在窗户旁边的圈椅上,目光时不时瞥向窗外,与其余几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上阳剑仙正在擦拭一柄残剑,那是一把品质超越了极品的灵剑,隐约已经有器灵产生,遗憾的是剑尖断了一截,但只要寻到上好的材料将其补上,必然能助他实力大增。

  在他看来,叶归尘能拥有如今的实力和地位,他手中传承自玄玑老人的故渊剑功不可没。

  上品灵器和仙器的差别,就在于仙器之中已经产生了器灵。

  只是仙剑可遇而不可求,上阳剑仙自己使用的也不过是一把极品灵剑,这也是他一直深藏心底的憾事。而今手里得了这把有器灵的残剑,他更是一心只想将其修复。

  整个上界能修复这把残剑的只有一人,便是那位百宝道人,看得出,他想要拍下这盏引魂灯的目的和叶归尘相似,都是为了请百宝道人出山为他修复武器。

  最后在角落里还有一人,那人相貌平平,身量也不高,看上去十分不引人注目,只是眉目间的戾气稍重,总是皱着眉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眼神里带着阴鸷森冷的气息。

  见到叶归尘带着两人进来,房间里的几人都抬头望过来。

  片刻后,上阳剑仙先冷笑了一声,俊脸微沉,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归尘:“许久不见天权剑主,我还以为你被那劫雷伤得重了,无法起床呢。如今看来,剑主倒是气色红润,果然不愧是上界第一剑修。”

  “什么人?”灵渊见对方的敌意明显,落后几步低声问谢风华。

  “仇人。”谢风华答得倒也干脆。

  灵渊追问:“仇到什么地步?”

  谢风华这次思考了片刻:“他若是被魔修追杀,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出手帮魔修。”

  很好,那就是死仇,不用怕得罪人了。

  叶归尘还没有开口,跟在身后的灵渊便已经用不屑的眼神将上阳剑仙上下打量了个遍,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这还没到春日呢,怎么有野狗乱叫?”

  话音未落,一道锋锐的剑气瞬间朝着灵渊迎面刺来,强大的气压风卷残云般压碎了房间里的陈设,整个房间都开始隐隐颤动起来。

  灵渊早已算到上阳剑仙会出手,此刻见他被自己激怒,心底偷笑,抬掌就要欺身上前,与那道剑气对撞。

  他的掌力之中蕴藏着一缕魔气,能够乘人不备侵入修士体内,而且很难被人察觉。

  灵渊有把握,就算上阳剑仙已经是分神期的强者,也绝对察觉不到他的魔气。而这缕魔气会悄无声息地蛰伏在对方的识海之中,只等对方修炼时引出对方心魔,扰乱对方修炼进程,耽误个十来年才会消散,也算是给对方的小小教训罢了。

  谁知,谢风华竟然剑出如电,抢先将那道剑气挡了下来。

  只是他的修为远不及上阳剑仙,饶是勉强挡下这一剑,却也胸口一滞,体内气血翻涌,蹬蹬蹬退了三步。

  叶归尘眼疾手快抬手抵在他后背,谢风华只觉得一道温和庞大的纯净灵力瞬息充盈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不但替他稳定了体内灵气,更是替他抵挡住了这一剑的余威。

  上阳剑仙见叶归尘出手,冷笑一声:“叶剑主,你手底下的人没教好,我替你管教管教,免得以下犯上,日后再得罪了其他修界前辈。”

  叶归尘等谢风华站稳后才收回手,冷眼看着上阳剑仙:“这话同样送给你,论辈分,我且在你之上,你对我出言不逊,我是否也该出手教训教训你呢?改日我倒是要问问藏剑阁主,藏剑阁的弟子便是这般教养么?”

  他的最后一个字藏着一股浑厚真元,在脱口而出的瞬间便卷起一道无形的劲风冲向对面的上阳剑仙。

  上阳剑仙慌忙以护体罡气笼罩全身,同时抬手用残剑去挡。

  只听得轰的一声,漫天华光散落,巨大的力道将上阳剑仙猛地弹开,然而在他身边不足半丈的地方,青霞仙子却安然无恙地伫立原地,就连裙摆都没有被劲风扫过,可见叶归尘对力量的掌控已经精准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上阳剑仙一口鲜血死死咬在喉间,勉强用手中残剑插在地面稳固身形,眼神略带惊惧地看着叶归尘,却再不敢出言不逊。

  叶归尘向来宽容忍让,让他错误地判断了对方的底线。而他方才刻意出言挑衅,实际也是存了几分心思想要激怒叶归尘出手,看看对方的实力是否受到了雷劫的影响,如今尚存几分修为。

  没有想到,叶归尘饶是经受了那不可思议的灭魔雷劫之后,竟然还存有这般实力。而且叶归尘出手教训,他却不敢有所置喙。

  到底因为叶归尘说的是实话,他的辈分的确远在上阳剑仙之上。

  无奈,实在是叶归尘的师尊玄玑老人太过逆天,活了大几千年,与他同辈的修士几乎都早已作古,或者有那么三两人也已飞升,唯独玄玑老人迟迟滞留人界,丝毫没有要飞升的意思。

  偏偏他又收了一批又一批的亲传弟子,叶归尘正好是他收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算起来,修界能与叶归尘算平辈的也不过那么百十人,还都是各门各派隐藏最深的老怪物,平日也只在深山老林那种不见人的僻静处参悟天道,并不入世参与宗派俗务。

  只是叶归尘平日少与上界的修道同门来往,而且也并不倚仗自己的辈分拿乔,即便是上阳剑仙有几次当面对叶归尘不算尊敬,叶归尘也并不理会。

  没想到这一次,叶归尘倒是当着他的面较真了,这就让他有些骑虎难下,只能暗暗吃了闷亏。

  青霞仙子如玉的脸上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她对着叶归尘微微颔首致意,叶归尘便也礼貌地点头回礼。

  只是坐在旁边的灵渊愤愤地咬紧下唇,他一眼就看出,这个青霞仙子也对叶归尘抱有不寻常的好感,叶归尘在上界还不知道有多少隐藏的爱慕者呢!

  想想就气。

  角落里的中年修士在得知叶归尘的身份后,不觉多看了他两眼,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继续保持沉默,耷拉着脑袋靠在墙角,阴鸷的眼神盯着脚尖的地面。

  一直在门口瑟瑟发抖的贺西亭见屋子里几人不再剑拔弩张,这才松了口气,忙开口请示房中地位最为尊崇的叶归尘:“叶剑主,那位卖家已经到了,您看,是不是需要再换个房间?”

  房间里乌木镶金的案几和鲛绡纱帘已经被剑风搅得一片狼藉。

  叶归尘淡淡抬手:“不必,房间里的损失记我账上,将那位卖家请进来吧。”

  “剑主您客气了,这点儿损失不算什么,”贺西亭倒也坦诚,“每年我们都有损耗经费,不敢叨扰您的清净。”

  修士们一言不合便喜欢大动干戈,在他们这里为了争夺天材地宝而发生武力冲突的事件也不是没有,因此每年都会专门划出一笔款项用来重置被损坏的东西。

  很快,那位神秘的卖家便被贺西亭请进房间。

  见到来人,叶归尘和灵渊两人不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诧异。

  眼前这位捧着引魂灯款款走进来的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这层薄薄的面纱在叶归尘和灵渊眼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面纱之下的那张脸他们还算熟悉,不是之前曾在太一宗有过一面之缘的月颜仙子又是谁?

  只是算算时间,她应该才下山不久,怎么会得到这盏引魂灯?

  望着月颜从容在几人对面坐下,叶归尘的眉头轻蹙。

  眼前女子的气质比数日之前所见更加沉稳内敛,再也不复之前那娇憨率真的模样。

  想来是世事易变,为了月容仙子的事情,她与母亲这些时日也尝遍人清冷暖,才导致她在短短几日便性格大变,褪去了青涩毛躁,换了这张沉稳冷静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