烎山行猎,一年也就这么一回。
朝臣拖家带口凑热闹,皇帝也跟着拖家带口。
去年带的贵妃和白婉华,所以今年就带上了德妃和梅贵人。
真正做到了一碗水端平,绝对不偏袒谁。
——至于被多带出来的卫婕妤。
他在前一日就换上了男装,做贼一样被人偷偷摸摸先送上了烎山。
更是凄风苦雨独自在山里过了一夜。
伸手不见五指,四处还有狼嚎,听得卫婕妤含泪挂机,退出游戏。
直到今日一早,卫婕妤才重新登陆游戏。
卫婕妤先将自己收拾得规规矩矩,把那支梅花簪子也偷偷簪在了头上。
然后他转身撩开帘帐,往外踏出三步。
正巧撞见德妃和梅贵人的车马停在不远处,她俩正亲亲热热拉着手往这儿走。
……是这样的。
作为一个嫔妃,卫婕妤穿男装是不对的。
虽然穿男装的理由是皇帝喜欢,但他也不能在德妃她们面前出现。
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卫婕妤。
他是……皇帝带来见世面的不带刀侍卫。
没错,卫婕妤今天,是个侍卫。但他,没有带刀。
为什么没有带刀呢,是因为他看不起用刀吗。
不是。
是昨夜他偷偷摸摸赶到烎山之后,尝试着换上行头熟悉一下。
结果那刀挎在腰间,卫婕妤没两下就腰酸。
这刀,忒沉。
开痛觉屏蔽也没用,那也不是痛,就是沉。
所以有的卫婕妤,他明明可以做潇洒帅气的带刀侍卫。
最终却成为了不能带刀的侍卫。
总而言之,他目前的行头配合他现在的身份。
他更应该是侍卫里打杂的。
卫婕妤是必不可能和德妃她们对上的。
他是个挺机智的人了,毕竟有着76的智慧。
卫婕妤只需用自己聪明机智的小脑瓜一想,就想到了自己如何应对。
他直接目不斜视匆匆走过德妃。
在错身而过之时,他还听到德妃在和梅贵人吐槽:“都说这卫婕妤受宠,怎么这次她就没来呢。”
不,我来了,但你以为我没有来。
卫婕妤心中感叹,绕了两条路,才绕到了侍卫们的扎营之处。
昨夜他也是勤勤恳恳踩了点的。
作为一个侍卫,他自然要尽职尽责扮演。
只是卫婕妤刚想和各位兄弟们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某位知名NPC就朝他招了招手。
卫婕妤一脸严肃地去了。
禁军侍卫长问:“娘娘,您怎么在这儿?”
……不是。卫婕妤愣了愣,他指了指自己,反问:“你喊我什么?”
禁军侍卫长道:“您就是卫婕妤啊。”
卫婕妤倒吸一口凉气。
他寻思自己这么好的伪装,怎么就被识破了呢?
他肚里没货,他也不显怀啊!
当然,禁军侍卫长能看出他是卫婕妤,还问出这么个问题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
禁军侍卫长比卫婕妤还迷惑,他问:“您不去伺候陛下,怎么还在这儿?”
原来如此!
卫婕妤一敲掌心。
自己虽是个不带刀的打杂侍卫,但打杂也要去皇帝面前打杂。
毕竟自己本质上还是一个嫔妃。
于是领悟了这段话的卫婕妤点了点头,问出了一个深刻的问题:“陛下在哪儿?”
在禁军侍卫长的热情指点下,卫婕妤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可惜,他还是晚来一步。
他赶到时,天上地下只有蓝天白云绿草山花。
别的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卫婕妤:糟糕,我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对前路骤然迷茫的卫婕妤懵圈了。
他站在原地,想不通自己能往哪儿去。
德妃的地盘儿他不敢去的,皇帝在哪儿他又不知道。
卫婕妤寻思,那我还是回去和兄弟们增进感情吧。
说到做到的卫婕妤转身就走。
所幸这次他的运气没有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在往回走的路上,卫婕妤和皇帝来了个面对面的重逢。
但这场重逢,卫婕妤想,大概是要铭记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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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彼时段西湘迎光而立,一身红黑相间的衣袍似有流光曳转,间或生光藏影,难得高束在后的长发随风轻摆,衬着那张脸,仿佛锵鸣之前未及裂劈破碎的琥珀,短短望上一眼,便似能看到无休无止铺涌而来的光。
尤其是当一瞬夺目璀璨的光影散去,逐渐清晰眉眼、显露气质的那张脸呈现在眼前时,浑然天成的压迫性也随之展露,几欲令人难以喘息回应。
……唯有这一回,卫婕妤没有色令智昏。
他整个人都被这幅打扮的皇帝震慑住了。
当然卫婕妤是很能自我调节的。
他虽然自觉有被那张脸的攻击性给惊到,但更感叹陛下在宫里很给大家面子了。
本来就很高了,现在出来行猎,梳个高马尾,更TM高了。
卫婕妤:这谁顶得住的。
可怜承将军,和现在的陛下一比,更像是在将军面前打杂的。
唉,都是打杂的,他俩大哥不说二哥了。
卫婕妤自我调节了片刻,他顶着一脑袋[陛下好帅]的弹幕凑到了皇帝身边。
他张口就是一句:“陛下,你长高了。”
……
…………
很显然,这句话太尬了,皇帝根本没理他,转身就走。
乌乌。
卫婕妤蔫了吧唧跟在皇帝身后。
卫婕妤跟着皇帝一路前行,路上遇见了无数在这游戏里有头有脸的人气NPC。
丞相也好太傅也罢,应有尽有,没有他想不到的,只有他还没来得及见到的。
几乎每一个在朝堂后宫线能攻略的NPC,都被卫婕妤找到了。
卫婕妤感觉自己那这里不是参加行猎的。
他是来对比系统资料寻人的。
总之卫婕妤跟着皇帝走了多久,他就一脸认真地认了多久。
完全不像是御前打杂侍卫。
他像是来观光旅游的。
深觉如此不太可行的卫婕妤咳了声,他乖乖巧巧跟着皇帝,一步步踩着那片影子走。
直到段西湘停了下来。
卫婕妤跟着停下,耳边忽然响起什么声音。
大概听了一会儿,卫婕妤听出这里是有某位大臣的儿子在射箭。
但因为不会射箭,正在被他老爹劝。
这位大臣老爹是这么劝自己儿子的:“反正你也不会,你学又有什么用呢,你在这儿射箭半个时辰,你的箭哪一次中靶了?听爹的,别练了。”
然而这小公子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义正辞严地回答:“父亲,如果我不会就不去练,那我岂不是一直都不会吗。”
说得更有道理。卫婕妤暗自点头。
但当他眼睁睁看着皇帝走过去时,他愣住了。
大臣扯着自家儿子行礼拜见,拜完就忙说:“陛下见笑了。”
这是没什么的。
皇帝神情淡淡的,问小公子:“你想学射箭?”
小公子抱拳不卑不亢地答:“禀陛下,是的。”
也是没什么的。
可是!
一问一答之后,皇帝道:“朕教你。”
卫婕妤:????
不,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打杂侍卫。
打杂侍卫站在原地,一脸震惊地看着。
小公子今年年方十八,名叫令萧。
从小勤学苦练,只为报效国家。
在大臣的竭力朗诵《犬子不才》的背景音中,段西湘至始至终都神情冷淡,可每次提醒时的语气温柔又沉静,仿佛对这位小公子的不懈努力非常欣赏。
这其实都没什么的,卫婕妤眼巴巴看着。
可这位令萧公子,一会儿被皇帝扶一下手臂,一会儿被皇帝扶一下腰。
起先还知道要克制自己崇拜中带着爱慕的眼神,练着练着,他眼睛都要停在皇帝脸上了。
段西湘也不是毫无所觉,他顿了顿,问:“你为何想要学箭?”
令萧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望着皇帝就答:“禀陛下,因为……臣自小就想要征战沙场。臣自知练武天赋不足,可臣愿努力去学,盼望着能有一日,进可开疆扩土,退可保家护国。”
其语气之诚恳,神情之真挚。丝毫不似作伪。
段西湘看着小公子的眼神也无端带了些追忆。
片刻后,年轻的皇帝笑了笑,道:“你还年轻,有这个想法,很好。”
之后的半个时辰,令萧时而暗送秋波,时而赞美皇帝,整个人将马屁与暗示发挥到了极致。
至于皇帝到底有没有品出来自己在被勾引。
卫婕妤是不知道的。
令萧的父亲令大人却是老泪纵横,连连说自己儿子有出息了。
连陛下都夸赞自己的儿子了。
恨不得这就印上千八百张《得到陛下的赞许,你只需要做到这件事……》广召天下。
卫婕妤顿时就委屈了。
直到跟着皇帝离开校场,卫婕妤都是委屈巴巴的。
他跟着踏进营帐,在段西湘撩开衣袍坐下时,卫婕妤问:“陛下很欣赏那位令小公子?”
段西湘不置可否,反问:“你想说什么?”
卫婕妤张了张口。
他其实挺想说陛下,这人在勾引你。
可他怕皇帝根本不知道,他一说,反而给了令小公子一个助攻。
于是卫婕妤闭嘴了。
他好想乌乌撒娇,可又很坚强,他想,我不能输给这位小公子,我也很上进。
结果上进的卫婕妤正想也求学一下射箭,营帐外就传来了令萧清亮的声音。
卫婕妤:……
令萧是来送茶的。
他一放下弓箭,整个人都似是个温文尔雅的俊俏少年。
甫一入帐,他先是对皇帝带了点儿撒娇的说话,之后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侍卫。
令萧哪里知道面前的侍卫是皇帝的嫔妃。
但不管他知不知道。
他都会恰到好处的脸红。
令萧便红着脸同皇帝聊了几句,从父亲聊到家族,再聊到自己。
整个环节循序渐进,气氛良好。
令萧也问:“陛下以后,还能继续教导臣吗?”
皇帝修长的手指虚虚按在茶盖上。
段西湘似乎蹙眉思考了片刻,又似乎早已有了答案。
段西湘道:“可以。”
令萧欢喜地谢了恩,言说自己还要继续去校场练习,相当识趣地走了。
……卫婕妤看了片刻,他豁然起身。
他说:“陛下,我出去走走。”
然后直直冲出了营帐,不带片刻停留地奔向了校场。
卫婕妤想,男人就要用男人的方式解决情敌。
他要去和情敌比赛射箭。
他是不可能梨花带雨向皇帝哭诉那位弟弟会泡茶的。
早在醒悟自己喜欢皇帝的那一刻,卫婕妤就有此觉悟。
他不曾有执掌天下的自信。
但卫婕妤想着,他至少,要有一往无前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