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我们兜兜转转,行过无数风景。

  我终于见到了那个能让他豁尽一切闯入穹底绝海的“最爱”。

  昏睡不醒的青灼。

  她本应沉眠在酆都鬼城永不见天日,此时此刻,却就在我的眼前。

  在山殷痴迷怜惜的目光里。

  只这份讶异不过短短刹那。

  比起她应在酆都鬼城,我更想得知她为何昏睡不醒。

  但山殷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难得与我推心置腹。

  也许是因我没有追问有关青灼的任何事情。

  山殷说:“就在半个月前,她告诉我,她心有所爱。我喝得大醉……再回去时,她便是如此。”

  说罢,他又自嘲般笑了笑,转而道:“说来,当时大醉一场,我也遇到了你。”

  我没有开口说话,只轻轻点头。

  山殷就问我:“能否帮我一件事?”

  我问是何事。

  山殷说:“与我一起,一闯酆都鬼城。”

  他这般简短开口,落在我耳中,亦轻飘飘如飞絮。

  可他的眼神如此执着坚持,像藏着无穷无尽的烈火。

  我宛似叹息般笑。

  我颔首答应。

  心底却止不住在想,这种我永无可能拥有的疯狂,该是怎样令人痴迷?

  我比伏燕栩要更早结束了今日的工作。

  能提早下班的感觉对我来说很是新奇,以至于当我开着车回到酒店时,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问站在旁边欲言又止的小风:“这车……是伏燕栩的吧?”

  她连连点头。

  她哽咽道:“沈总!您终于想起来了!您原来不是故意把车开走的吗?”

  那当然不是这样。我看起来是那样的人吗?

  我很显然是忘了。

  毕竟我一直不缺车,哪儿会记得今天的我不是曾经的我,现在的我只是个穷光蛋。

  我哪儿来的车,我连酒店都是蹭的伏燕栩。

  我叹了口气。

  然后小风对我说:“沈总,您开个会吧。”

  我有些奇怪。

  我说你让我开会做什么,我才下班,累到连话都不想说。

  小风也没坚持,只是欢欢喜喜给我递了个枕头。

  还很贴心垫在我手肘下。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我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小风摇着头大喊:“沈总,我绝没有想让你去接伏燕栩下班。”

  ……你已经说出来了,朋友。

  我皱着眉与她对视。

  小风“咯噔”一声,哒哒哒踩着高跟鞋就跑出了屋,再“啪嗒”把门给我关上。

  我无语至极。

  她不去配音,真的屈才了。

  全程自己“咯噔”“啪嗒”,真的挺自然的。我差点儿就信了。

  我在酒店里闭目养神,耳边放着游戏直播。

  我玩的那款游戏,豹子头欧皇土豪三分天下,大家各有各的玩法,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要井水安安静静在河里,河水就不会下场搅浑井水。

  但这次的游戏直播就不一样了。

  这个主播,他是个纯欧皇。

  欧皇到我也自叹弗如。

  他原本每天都直播花式获取绝世秘籍、路遇绝世高手、和人气NPC同游等等内容。

  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直播堵在新手区砍人。

  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我只听耳边的技能音效就知道,这群新人拿他毫无办法。

  拿木棍戳他,都会是满屏的miss。

  我感叹不已。

  然后直播声音突然中止,我接到了小风的电话。

  小风那边咋咋呼呼:“沈总,您还没去伏燕栩吗?!现在都夜里十一点了啊!”

  ……糟了。我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我立刻翻身坐起,电话也来不及挂断,穿好衣服拎着车钥匙就出了门。

  万幸路况完美,天公作美,车速在超速的底线上反反复复,终于让我在五分钟内赶到了剧组。

  结果导演副导喝得大醉,见我来了,拉着我就要和我也碰上一杯。

  我没那时间,我问:“伏燕栩呢?”

  导演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答:“他不是先回去了吗?”

  我皱了皱眉。

  我飞速给伏燕栩打了个电话。

  结果这厮给我挂断了。

  我惊奇不已,我就把他的车开回去而已,他至于夜不归宿吗。

  我回到车边就准备开车返回。

  但拉开车门的一瞬间,我关上车门,去附近转了两圈。

  果然。

  我就说他哪儿有那么大气性挂我电话。

  合着堂堂明星,在一家超市外面被人堵住了。

  我那能忍?

  我走过去把围着他的人推开,正要开口说句“让让,无可奉告”等等标准台词。

  伏燕栩扯了下我的衣袖。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这群人。

  哦,没话筒,不是来采访的记者,没相机,也不是盯梢许久的狗仔。

  那这群是什么东西?

  我问伏燕栩:“这怎么回事?”

  结果这厮往常怼我的底气全都散得干干净净,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他贴在墙上,现在他干脆蹲在了地上。

  他只摇头不说话,但攥着我衣袖的手倒是不肯放松。

  我认命地问这群围观群众:“你们做什么的?”

  还真别说,他们彼此对视两眼,哗啦啦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

  不过短短两秒钟,他们人手一把不太唬人的水果刀。

  哦,原来是打劫的。

  我,沈遇音,身家万亿的总裁,一生遗憾,就是习武多年没能被绑架一次。

  从没切身体验过一个打十个的热血场景。

  现在能得偿所愿,我也是相当感慨。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残忍,我就不详细讲述。

  只需要用“花自飘零水自流”这样的词句来形容一二就已足够。

  场景可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人物之间更是可比喻为作鸟兽散。

  当然。

  我岂是毫不讲理的那种人。

  放眼望去,小巷之外的长街灯火如昼,小巷之中却黑漆漆难见人影。

  我一边踩着这群人的带头大哥,一边贴心地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

  我相当优雅且诚恳,俯身下去,轻轻将这二百元糊在他脸上。

  我表示:“医药费。”

  然后很是君子地将脚挪开。

  威风凛凛的带头大哥不愧是带头大哥。

  他爬起来的速度比小弟们逃跑的速度更快。

  他连骂骂咧咧都没有,抓着二百块钱就跑出好几百米,身影消散在灯火如昼的大街上。

  我只得感叹,金钱的力量是伟大的,是不可战胜的。

  超市里的老板也终于跑了过来。

  他盛情邀请我们去里面坐坐,说早就报警了,他家小业小不敢出来,等一会儿警察来了我们可以做个笔录。

  我倒也觉得没什么。

  可伏燕栩死死攥住我的衣袖,我将他牵起来的时候,他干脆直接抱住我,将我看不出有多名贵的衣服扯得衣摆都快烂了。

  我叹了口气。

  我给小风打了个电话,让她速来接手这个烂摊子。

  然后在超市老板崇拜的目光中,我气定神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我不想动吗。

  不是。

  伏燕栩这厮,他抱得太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