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玄幻奇幻>关系户【哨向】>第五十三章 肉体结合治疗

  “喂?”

  姬粼奇怪时岫怎么不说话,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紧张的问:“黎祟的情况很糟糕吗?”

  行动队众人将黎祟弄进了酒店。

  酒店外大雨倾盆,狂风四起,被雨淋透的时岫打了个寒颤,对姬粼说:“他没事,我会治好他的,你守着容桥,有情况记得打电话。”

  花虹听说黎祟受了重伤,过来探望。

  结果发现黎祟除了脸上有些皮外伤,并不见什么致命的伤口,她以为南州行动队这群人以讹传讹,“这不是好好的吗?”

  队里有个哨兵说:“时岫说当时情况很严重,给黎队打了麻醉剂。”

  花虹是经验老道的向导,一听麻醉剂,神色立马变了。

  哨兵只有一个状态会用到麻醉剂,那就是狂化。

  而要让哨兵从狂化状态解脱,只能用那个办法。

  时岫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开门出来时,发现花虹站在他房间门口。

  花虹表情复杂的看着他,“该说不说,你的运气是真差。”

  上一次在总局,关劭狂化,局里两个SS级向导都很乐意和关劭进行肉体结合。

  可惜关劭作为联盟记载的第一个SSS级哨兵,实力强悍到可怕,那两个向导根本没能力为他做疏导。

  最后还是时岫临危受命,解救了关劭。

  时隔不久,时岫又碰到这种情况,花虹为他糟心的同时,觉得他也许不该管这件事,“你和关劭应该还没分手吧,肉体结合总归不像精神结合那么单纯,事后你要怎么面对关劭?我认为还是把黎祟送回南州,让联盟想办法派人来救他比较好。”

  黎祟这种SSS级哨兵出问题,联盟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从来就没正式交往过,哪来的分手。”时岫轻嘲。

  他和关劭在一些问题上存在分歧,两人虽然看起来相处的很和谐,其实一直有道刺横在两人中间,

  这刺是时岫离开总局的关键,到南州后,他换了号码和所有联系方式,只为和过去断个干净。

  花虹惊讶,“你们没交往?那有人撞见你们接吻……”

  剩下的话她咽回了肚子里,成年人之间,性和爱有时候是分开的。

  “都过去了。”时岫做了个深呼吸。

  “还记得关劭当时狂化吗?麻醉剂只管了不到三个小时,黎祟这情况,根本等不及联盟那边走完程序。”

  花虹往黎祟的房间看了一眼,语气沉涩:“你决定好了吗?”

  时岫淡笑,“我是南州特管局向导,有义务为队里每一个哨兵做疏导。”

  花虹做向导那么多年,就没见过比时岫更恪尽职守的向导。

  当年救她丈夫,他奋不顾身,救狂化的关劭也是义无反顾,现在换成黎祟,他依然无所畏惧。

  时岫身上的信念感让花虹敬佩,她决定做点什么,“你去吧,其他琐碎的事情交给我。”

  时岫本来就想请她帮忙来着,她主动提出,他便顺势说了谢谢。

  两人来到黎祟的房间,时岫以要给黎祟做治疗为由,把担忧守在床边的哨兵们都请了出去。

  窗外雷雨交加,厚厚的云层将天幕笼盖住,天地晦暗无光,偶有巨大的闪电劈下,天地骤然雪亮,雷声紧跟其后,轰鸣震响,让人心慌意乱,总觉得要有什么不详之物现世。

  时岫站在窗前,望着玻璃上曲延而下的雨痕,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的内心其实并没有他表面来的那么镇定平静。

  下雨天,总会让他联想到一个人。

  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声,沉浸在思绪中的时岫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直到他被搂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黎祟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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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十四章 任性,做了三天

  信息素,一种处在发情期的哨兵和向导身上散发出的气味信号素。

  狂化导致的高热,诱发了黎祟发情。

  他闻到的香味是时岫的向导素,一种名叫贵腐甜白的高级葡萄酒的味道。

  初调是一种混合了柑橘,菠萝,蜂蜜和花果的清香酸甜味。

  据曾经闻过的人形容,这香味很是令人食指大动,想一口把他咬出汁水。

  黎祟像条大型犬,在时岫的脖子周围乱嗅,嗅完他开始伸舌头舔,舔完嫌不够,上牙齿咬。

  时岫吃痛,伸手抓住他的头发,“一开始就这么激烈可不行。”

  他不会调情,但会哄人。

  捂着黎祟的嘴,把他往床上带,脱他的衣服,解他的皮带。

  然后,一切顺利自然,什么都发生了。

  天像是漏了,窗外的雨下个不停。

  中间门外好像有人用力敲门,想要进来,时岫完全陷在结合热中,理智崩塌,眼中除了黎祟和他那凶狠的力道,脑袋根本没法集中精神思考任何事情。

  黎祟在床上倒是沿袭了现实中一样的暴脾气,随手抄起床头的水砸了过去。

  这一砸之后,门外消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时岫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他们原来住的是标准间,现在这个,应该是商务房,房间面积更大,视野更开阔。

  时岫身上清爽干净,大概是被仔细清洗过。

  床头放着一杯水,下面压了张纸条,时岫强忍着浑身酸痛,把纸抽过来。

  纸条是黎祟留的,他说自己去医院看容桥了,后面接了一串省略号,透过这六个点,好像能看到黎祟写纸条时的别扭心情,省略号后面写了谢谢你三个字。

  时岫觉得,比起谢谢你,黎祟更应该跟他说句对不起。

  他掀开被子,看着自肩膀往下,一直蔓延到脚尖的咬痕和嘬痕,深深吸了口气,艰难地撑着仿佛断掉的腰下床。

  手机不在身边,时岫不清楚他们做了几天,但是窗外的雨好像一直没停。

  从落地窗往下看,能看到酒店楼下的雨水汇聚成了河,门前的汽车被淹的只剩车顶。

  这样下去,搞不好旱灾会变成洪灾。

  时岫忧心忡忡的回到自己房间,换好衣服,去找花虹。

  花虹正在跟队里的兄弟们打牌,见到时岫,把牌给了别人,快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没事。”

  时岫欲盖弥彰的提了提衬衫领子,又往房间外走了两步,躲开屋里那些哨兵的打量。

  他找花虹,是想问问降雨情况,“三天了,雨一直下,相关部门有行动吗?”

  花虹让他放心,上头一早就重视了,“听说请了总局的专家过来处理,不会造成水灾的。”

  总局的专家?

  时岫脑中闪过一张玩世不恭的俊脸,他甩了甩头,心想自己想多了,总局每天那么多事情要处理,怎么可能会派他过来。

  “既然无事,我就回去休息了。”时岫说完,转身要走。

  花虹叫住他,“等等,我给你拿点东西。”

  花虹去自己房间拿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出来,递给时岫,“我查了下资料,觉得你应该会用得上,就帮你买了。回去安心休息,有什么事情我叫你。”

  时岫回到房间,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一些治消肿的药膏,还有一些退烧药。

  想也知道药膏是用在什么地方。

  时岫闹了个脸红,把袋子放到一旁,上床休息。

  他的确是累坏了,这一觉睡到晚上才醒。

  醒来时,窗外不再有雨声。

  雨停了,楼下的积水也慢慢褪去,看来总局的人已经到了M市。

  醒来后就觉得肚子饿,时岫正打算出门吃点东西,门被敲响了。

  他去开门,看到姬粼站在门外。

  姬粼一向透着孩子气的脸上此刻面无表情,视线从时岫的脸往下移,落到他遍布吻痕的纤细脖子上,眼睛一下变得冰冷。

  “你们做了几次?”

  时岫因为这露骨的问题皱了眉,“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个?”

  “对。”姬粼迈步上前。

  AJ运动鞋的鞋尖触上麦昆运动鞋鞋尖,时岫被逼得往房间里退。

  一个进,一个退。

  直到两人走进房间,姬粼顺手关上门,眼睛发红的盯着时岫问:“为什么骗我没事,你知道我来找过你吗?”

  时岫想到中间好像有人砸过门,没多久就消停了。

  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是姬粼为什么一脸愤怒。

  “当时容桥刚脱离危险,他需要你在医院守着,我没有把黎祟的情况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担心。”

  时岫以为姬粼生气,是在怪他善做主张给黎祟做疏导,占了黎祟便宜,继续耐心道:“肉体结合是无奈之举,但是黎祟去了医院,你应该看到他了,他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他简直餍足极了,像是饿了三天,狠狠饱餐一顿。

  之前那副要死不活的萎靡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意气风发,精神焕然。

  明明他和时岫一直不对付,却因为受伤,占了大便宜。

  时岫一直叭叭叭的讲,说来说去,根本就不知道姬粼找过来在乎的根本不是黎祟的死活,而是他们做!了!三!天!肉体疏导这件事。

  姬粼越想越气不过,不想听时岫说话,低头便吻住那张红润的唇。

  ◇ 第五十五章 你头脑发热不清醒

  时岫懵了。

  因为过于惊讶,他微微张开嘴,却被姬粼抓住机会,趁虚而入。

  时岫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可向导的力气哪抵得过哨兵。

  他的后脑勺被姬粼扣着,腰身被姬粼搂着,结结实实吻了十多分钟,嘴都亲肿了,姬粼才放开他。

  时岫一挣脱桎梏,就打了姬粼一巴掌,红着脸骂他,“你疯了!”

  姬粼从来都不正常,时岫不知道,他在进南州之前,在精神病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脸颊上的刺痛好比挠痒痒,姬粼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一个吻满血复活,眼里重新有了笑。

  他认真地看着时岫,“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眼睛总是不自觉的跟着你,为什么待在你身边很舒服,为什么逗你笑很有成就感,那天在门外,我突然明白了。”

  时岫多聪明啊,察觉到姬粼要说什么,先一步堵住他的嘴,“只是占有欲在作祟,别想太多。”

  哨兵和向导之间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存在于各个层面,在经过精神连接后,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羁绊会更深,同时哨兵会对向导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将他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姬粼绝对是错把这种想要独占的心理,理解成了喜欢。

  “不是占有欲。”姬粼否认时岫的说法。

  “就是喜欢,是情欲,是想亲你,吻你,在你身上留下我的痕迹……唔!”

  时岫听不下去了,捂住他的嘴,把他往门外推。

  “你头脑发热不清醒,出去冷静一下。”

  他把姬粼关在门外,背抵着门,头痛的摸上额头。

  时岫有想过,发生关系后,自己和黎祟肯定迟早会进行一次尴尬的谈话,没想到黎祟没来,来了姬粼。

  他实在想不明白,姬粼喜欢他哪点。

  不就是一起做过几次任务,除了配合的还算默契之外,他们鲜少眼神交汇,更别提生出暧昧了。

  姬粼的喜欢到底从何而来?

  门外有姬粼在,时岫打消了出去的念头,虽然饿肚子对胃不好,但他更不想面对姬粼那藏有千言万语的眼睛。

  一夜无眠,第二天时岫因为失眠起迟,摸出手机,发现微信被信息给轰炸了。

  黎祟在群里发了今天特别行动队回南州的通知,容桥的伤势不轻,还得在M市将养一段时间,他要留下照顾,其余人的机票已经订好,下午走。

  除此之外,黎祟又单独给时岫发了一条信息,问他身体怎么样。

  花虹他们准备上午回N市,本来想约时岫吃个早餐,见他没起,就没叫他,给他发了句下次再见。

  姬粼说自己买了早餐,带给时岫。

  时岫的微信向来冷情,第一次这么热闹。

  他先给花虹回了句“一路平安,下次再见”,然后回复黎祟自己没事。

  到姬粼,时岫的手指在键盘上来来回回敲了几遍,最终还是没把拒绝的话发出去。

  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岫琢磨了一夜,最后想通了。

  姬粼才二十岁,这个年纪的男生本来就不成熟,满脑子的幼稚想法。

  他只是短时间内转不过弯来而已,等他碰上真正心仪的人,就会知道,对时岫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喜欢。

  下午要赶飞机,时岫起床洗漱,把行李打包收拾好。

  姬粼敲门,时岫让他进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和他坐着吃完了早餐。

  和时岫共进早餐本来应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姬粼看着时岫脸上淡然的表情,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时岫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

  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像以前一样相处,还不如严正明确的拒绝他,那样他会越挫越勇,总好过吃软刀子。

  姬粼蔫吧了,吃过早餐也没心情再缠着时岫,回去了自己房间。

  果然,放置就是最合适的拒绝方式。

  飞机是下午两点,时岫看时间还很宽裕,想着去当地的特产店买点东西回去给同事们分分。

  别人先不说,至少得给没一起出差的牛哥三人带点小礼物。

  出酒店打车,刚走到一半,时岫接到林队长的电话。

  整个任务过程中,时岫和林队长就没说过几次话,电话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沟通方便才交换的,时岫很奇怪他怎么会联系自己。

  “喂,林队”

  “时岫,是这样的,咱们这次任务能成功,多亏了你们南州特管局,我们局里准备了一面锦旗,想让你过来拿一下,你有空吗?”

  队里那么多人,他怎么会想到跟他一点都不熟的自己,时岫心中疑惑,“林队怎么不联系黎祟?”

  “他不是守着容桥,没空嘛。”

  也是。

  时岫刚好在外面,走一趟也不是不行,他答应下来,麻烦司机先去M市特管局。

  地方特管局的大楼外观都差不多,时岫下车后,略看了两眼,便照林队长说的,一路找到他办公室。

  林队有单独的办公室,时岫刚进去,就看到窗边有个人站着。

  这人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眼熟,但却不是身材壮硕的林队长。

  他想先退出去,却见那人突然转过身。

  四目相对,时岫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而从昨天开始,就期待着见面的关劭在闻到时岫身上陌生的信息素后,嘴角的笑也在同一时间隐了下去。

  他有一张俊美的脸,个高腿长,气质华贵,一看就出身不俗。

  锦衣玉食堆砌出豪奢放逸的性格,失态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

  关劭仅有的几次失控,都因为时岫。

  不过才半个月不见,时岫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关劭走向时岫,修长的手指落在那件不合时节的高领羊绒衫上。

  时岫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很轻,“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

  关劭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觉得林队是真的要给你送锦旗吗?”

  时岫移开视线,不愿意让关劭看清自己眼中的情绪,“我知道我是被骗来的,但这里总归是别人地盘。”

  他的意思是,这里随时有人进来,不是你任意妄为的地方。

  关劭听明白了,他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们去酒店。”

  说罢,抓住时岫的手往外走。

  他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时岫的手腕骨给捏碎。

  时岫吃痛,却不敢抗拒。

  他很清楚这位爷的脾气,顺毛捋一切都好说。

  一旦惹他不高兴,再惊世骇俗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 第五十六章 去除标记的最好办法

  走到特管局外面,时岫没了顾虑,挣开关劭的手,一边往后退一边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瞄准了出租车,本想快速上车,却不知道关劭见多了他的伎俩,早在他手上暗暗攒劲的时候,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时岫刚打开出租车的门,就被关劭摁住手。

  关劭给司机扔了两百块钱,然后一路拉着时岫,到离特管局不远的公共厕所。

  时岫一看到公共厕所,就想起不好的回忆。

  他变了脸色,用力挣扎,浑身上下每个表情和肢体动作都写着抗拒,“我不要去,放开我!”

  “关劭!”

  关劭停下脚步,时岫以为他改变了主意,正要松口气,就听见关劭说:“难道你想去旁边的小树林?”

  时岫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关劭的俊脸皮笑肉不笑,“怎么了,觉得我可怕?”

  他以前虽然也过分,但至少没这么鬼畜过,时岫的确是被吓到了。

  横竖他就是想看时岫身上的痕迹,时岫左右瞧了瞧,周围没人,心一横,将高领衫的领子拉下来,“你看到了。”

  遍布牙印和吻痕的细长脖颈,光看上面的痕迹,就知道做的时候有多激烈。

  关劭心里刮起了十级飓风,面上却还能保持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说:“很好。”

  然后再也不顾时岫的挣扎,将他连扯带抱,拉进公厕。

  去除标记的最好办法,就是覆盖标记。

  高领衫被撕碎,时岫的两只手被关劭抓住,摁在墙上,身上的每一处印记,都被关劭亲吻,啃咬。

  旧伤添新伤,时岫再能忍,也不免觉得疼。

  他心里有气,不想求饶,于是使劲咬着嘴唇忍痛。

  关劭很快发现不对劲,他可以惩罚时岫,却不许他折磨自己。

  两根手指强势插入时岫嘴中,分开他的牙齿,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咬着。”

  时岫没准备跟他客气,狠狠咬了下去。

  关劭吃痛,却笑了,舔着他的耳垂夸他,“乖。”

  时岫身上的每一处都被关劭做了标记覆盖,除了,那儿。

  时岫是羞于碰自己的,那儿肿的厉害,明明花虹送了药膏,他却连包装盒都没拆。

  所以关劭伸进去的时候,他疼得直接松开关劭的手指,流下了眼泪。

  关劭顿了一下,眼中闪过猩红的戾气,气得想杀人,最终还是将一切躁动都摁了下去,帮时岫穿好裤子,脱下身上的外套给他披上。

  他将时岫的身体转过来,吻去他脸上的眼泪,“今天不做了,M市风景好,我们在这玩几天。”

  时岫想说自己下午就得回南州,可看关劭那平静中透着凶戾的表情,他闭了闭眼,还是选择点头答应了他。

  “好。”

  原定的去买纪念品,变成了五星级酒店吃午餐。

  时岫在吃饭前给黎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在M市碰到了一个难得一见的老熟人,两人特别多年没见,他想在M市多留两天陪老朋友。

  “还得麻烦你一下,帮我把机票改签到两天后的下午五点。”

  黎祟接到时岫电话的时候,正在医院门口拿外卖,看到来电人,他心跳快了一瞬,浅浅做了个呼吸,才接起来。

  时岫公事公办的口吻让黎祟失望,那句客套的“麻烦”,更是让他心生烦躁。

  “什么朋友?”其实没必要追根到底,但黎祟就是想找茬。

  “……这个重要吗?我已经跟局里人事请过假了。”时岫咬重后面那句,意思黎祟少多管闲事。

  黎祟知道自己不该问,可他该死的就是很在意时岫那生分的态度。

  明明两人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他对自己的态度竟然一点儿都没变,好像那三天的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只是单纯为了带他走出狂化而已。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私情。

  黎祟不知该说时岫心智坚定,还是冷漠无情。

  他挂了电话,在楼下抽了一支烟,用尼古丁将心头的烦乱草草镇压,提着外卖,走进病房。

  不知是女魃手下留情,还是容桥命大,那把匕首并没有刺中要害。

  容桥在医院住了四天,伤口已经结跏,再过一周左右,就能出院,回南州休养身体。

  黎祟比平常晚上来十分钟,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

  容桥敏感地察觉到,黎祟下楼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令他不愉快的事。

  黎祟没有烟瘾,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根。

  容桥不动声色的打量黎祟。

  黎祟掩饰的很好,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端倪。

  他还像前几天那样,顾念容桥的伤口不能因为动作太大被撕扯到,亲自把饭菜喂到他嘴边。

  容桥张嘴,吃下他喂来的肉末豆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发生什么事了吗,黎哥你看着很郁闷。”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容桥最擅长察言观色。

  黎祟表面瞧不出什么,但是薄唇一直抿着,明显有心事。

  “从哪看出来我郁闷的,我没事,别多想。”黎祟很擅长说谎,明明被容桥看出了端倪,还能神色不动的演着若无其事。

  他不愿意说,容桥再好奇,也只能作罢。

  不过容桥好奇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黎祟打了一场恶战,精神非但没有衰弱,反而神采奕奕。

  容桥相信不止自己,行动队的每个人都能看出来。

  可奇怪的是,容桥问遍队内所有人,没有一个人知道黎祟经历了什么。

  容桥怀疑是时岫给黎祟做了精神疏导,这几天他一有机会就试探黎祟,黎祟的回答只有一个,没有。

  真的没有吗?

  容桥盯着黎祟眼底消失的灰青黑圈圈,暗暗用手指绞紧被子。

  先是姬粼,再是黎祟,下一个该谁了,段干忱。

  他很害怕自己身边的人被容桥一个个攻破。

  他赖以生存的安全感,现在岌岌可危。

  这次回南州后,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等一切脱离他的掌控,再想挽留什么,就太晚了。

  时岫陪关劭在M市待了两天,这两天关劭一直仔细为他调理后面,早中晚的擦药。

  他这么做,绝不是单纯的心疼时岫。

  时岫知道他要做什么,回南州的前一天晚上,他洗完澡,笨拙的给自己做前戏,手指还没伸进去,关劭进来了。

  关劭拿开他的手,不悦地问他:“你们做的那天,用这个辅助小工具了吗?”

  时岫没说话。

  关劭将他打横抱出浴室,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作弊可不行。”

  ◇ 第五十七章 单纯是为了躲着我们

  关劭长着一张显贵骄矜的脸,看起来就是那种什么都不缺,逼格拉满的人生赢家。

  然而在床上,他却是条仿佛饿了几天几夜的疯狗。

  时岫被黎祟压着做了三天都没哭,被关劭弄了两个小时,哭得眼睛都肿了。

  他的好涵养,他的好脾气,统统丢到了外太空,揪着关劭的头发骂他王八蛋,伸脚踹他,关劭通通受了,动作却不见丝毫减缓,只有更狠,更深。

  时岫抖着膝盖往前爬,关劭不拦,给时岫逃的希望,却在他即将爬下床的时候,一手搂过他的腰,将他捞回来,咬他的耳垂,恶魔似的哼笑,“去哪啊?岫岫。”

  时岫捂着耳朵,不想听见他叫那个昵称。

  仿佛诅咒一般的昵称,带着将他拉进无边地狱沉沦的诱惑,让他从心底恐惧和害怕。

  “别怕,我很温柔的。”像是为了安抚时岫,关劭放慢了动作。

  时岫信了他,在濒临崩溃的时候,任何一句安慰,都是救命稻草。

  可是他忘了,关劭在床上是个满级欺诈师。

  关劭把时岫拉入到灭顶欢愉中,在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只差一点,时岫就能够到想要的快乐。

  他抓住关劭的小臂,湿润的眸子无声地催促。

  关劭露出恶劣的笑,“岫岫,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才能知道。”

  让时岫求爱,不如让他去死。

  他的羞耻心不准许他在这种地方服软,瞪了关劭一眼,自己动手。

  平常连自我纾解都很少做的人,哪里有经验让自己短时间内攀上那美妙的巅峰。

  越是着急,就越不得其法。

  时岫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泪流了满脸。

  关劭心软了,舔去他眼角的泪珠,叹道:“怎么一到床上,就变成水做的一样,哪哪都出水。”

  他开始动,但是很慢,好像钝刀子割肉,是一场甜蜜的刑罚。

  时岫受不住的挠他,关劭不觉得疼,当是被小猫挠了。

  “撒娇是没用的岫岫,我生气了,你必须把我哄好,要不然明天你恐怕上不了飞机。”

  这是威胁,也是最大的让步。

  关劭很难搞,关劭也很好哄,只要时岫说些他想听的话。

  时岫明天必须回南州,所以他拽下关劭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情话。

  “我爱你,关劭。”

  关劭起了反应,结合的地方胀了一圈。

  “再说!”他双瞳充血,开始加速。

  “只爱你,只爱你一个,只让你一个人……”剩下的话淹没在疾风骤雨般的冲撞中,被溃不成军的呻吟取代。

  时岫被关劭紧紧拥在怀里,像是要把他嵌入自己的骨髓。

  他们其实都知道,情话之所以是情话,根本就做不得真。

  可是关劭喜欢听,哪怕这情话只是床上限定,他也想短暂抓住。

  一共做了几次,时岫中途数度昏过去,已经记不清了。

  他最后一次醒来,时间是下午两点多,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关劭准备了吃的,见时岫着急摸电话,告诉他,“车子我已经叫好了,吃完后,我们一起去机场。”

  不用担心误机,这让时岫松了口气,然而关劭那句“我们一起”,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你回帝都吗?”时岫试探道。

  关劭不答反问:“你不想我去南州,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当然不想。

  时岫到南州是有任务在身,他不希望关劭的出现打草惊蛇,节外生枝。

  “南州特管局内部情况复杂,你名气太大,贸然出现,会引起不必要的轰动。”

  时岫先将关劭捧得高高的,再许下承诺,“我一旦有空就回帝都,到时候我们想怎么聚都行。”

  “有空”就像“下一次”,“等不忙”一样,全都是空头支票。

  关劭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上这个当。

  “我问了老高,他说南州的问题根本不值一提,派谁来处理都可以,是你主动请缨过来调查真相。”

  老高是特管局的副局长,跟关劭他大哥是警校同窗,关系相当好。

  时岫早该想到,关劭真要刨根问底,高副局肯定瞒不住他。

  关劭有备而来,时岫知道自己骗不了他,在他锐利的注视下,飞快在脑中想好对策,“对,我主动申请的。总局人才济济,晋升的机会微乎其微,所以我想到地方历练一下,等积攒一定的资历再回去,升职会更容易些。”

  他撒谎。

  在一起相处两年,时岫是什么秉性,关劭一清二楚。

  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功利心,什么升职,不过就是借口。

  “我怎么觉得,你单纯是为了躲着我们。”关劭说的“们”,是指总局另一个SSS级哨兵。

  “没有的事。”时岫不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聊,看了眼时间,说:“收拾一下,该走了。”

  他起身离开桌子,被关劭叫住,“最后一个问题,那个有着硝烟味信息素的哨兵是南州特管局的人?”

  时岫犹豫了一下,在隐瞒和说实话中选择了后者,“是。”

  与其让关劭动手段去查,还不如主动承认。

  关劭好似只是单纯好奇,没有再往下问,帮时岫收拾好行李,两人一起走出酒店。

  去机场的路上,时岫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让关劭打消去南州的念头。

  关劭全程看着时岫在那绞尽脑汁的思考,一会皱眉,一会咬嘴巴,越看越觉得他可爱。

  他决定迟一些再告诉时岫,自己不跟他去南州了。

  直到到了机场,时岫也没想好该怎么劝关劭,就在他打算认命的时候,关劭给他看了飞帝都的机票。

  “记得你说的,一旦有空就回帝都看我。”

  时岫松了口气,纠结了一路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我会的。”

  他真的会吗?

  十有八九是不会,但关劭已经不在意了,他想到一个比遥遥无期的会面更令人期待的游戏。

  “之前给你买了点东西,你突然离开帝都,就没来得及拿给你,这次回去后寄给你,你不能拒收,听见没有。”

  只要他不跟去南州,什么都好说。

  “我会收下的。”

  如果时岫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那所谓的东西是什么,他一定不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 第五十八章 捐奖金事件

  M市的旱情得到缓解上了新闻联播。

  作为此次消灾行动的功臣之一,南州特管局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都被授予了荣誉证书和奖章。

  得到嘉奖本来是件振奋人心的事情,然而特别行动队的大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原因是队里有人问了M市和N市行动队人员关于这次任务的奖励,得知人家不单有证书和奖章,还有奖金,每人三千块钱。

  三千块钱可不是笔小数目,当时就有人找到局里的会计,问钱哪去了。

  会计说不知情。

  那么大一笔钱,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掩盖过去的。

  段干忱一大早刚踏进特管局大门,就被行动队的人给团团围住。

  十来个人,七嘴八舌,好半天,段干忱才听明白前因后果。

  “行,我知道了,等局长这次出差回来,我找他问问。”

  段干忱一向认真负责,有他这句话,大家伙安了心,也就纷纷散了。

  时岫撞坏的二手桑塔纳修好了。

  他本来打算继续租车,段干忱得知后,让他如果不介意就坐自己的车上下班。

  时岫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两人前后脚走进局里,时岫刚好听到事情的所有经过。

  除了应发的奖金没发之外,他还听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局里已经不是第一次扣下大家应有的奖金不发了。

  茶水间。

  时岫用勺子搅了搅冲泡好的咖啡,奇怪地问段干忱:“秦正德这么明目张胆,大家都没意见吗?”

  多次奖金不发,明明该气昏头才是。

  可据时岫刚才观察,大家反应虽然激动,但是言语之间,还是偏理智的。

  是什么原因,导致大家默契地选择留有余地,而不是大吵大闹。

  “不是没意见,是不好意思闹太大。”段干忱走到茶水间门口,往外看了两眼,见没人往这张望,将门关上。

  “这几年大家的任务奖金都汇给了行动队前队长周穆的家属。周队长在一次任务中因为拼死保护队友,牺牲了,虽然有抚恤金,但他和妻子两人都是独生子女,他死后,四个老人,两个孩子,全靠妻子一人养,家里日子很不好过。”

  “秦局长得知情况后,开了个表决会,以后大家的任务奖金,都给牺牲的周队长家里寄过去。周队长是个好人,大家当时全数通过这项决定,但是人心么,是会变的。”

  三五百块的,是小钱,就当下馆子了。

  三千块,等于小半个月工资,放谁身上,都没那么大度。

  其实也能理解,大家出来是上班的,不是做慈善。

  当初那个表决会就不该开,哪怕发动大家捐点钱,也好过连着三年输血,一腔善良在经年累月的被动捐助中早耗光了。

  “确定是给家属了吗,为什么会计说不知情?”时岫不理解。

  “她要是实话实说,大家的怨气不就冲着她去了么。”

  捐奖金这事,早就让大家不快了。

  会计估计也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把事情闹大,不再当冤大头。

  时岫左思右想,觉得这事没那么不简单。

  “捐奖金表面上是大家无私奉献,实际上是被道德绑架,秦正德明知道这么做会导致大家对他心生不满,甚至于在背后骂他,还坚持顶住压力,关照周队长家属,以他那圆滑的性格,怎么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或许他跟已故的周队长关系很好,是心腹?”

  段干忱摇头,“周队长跟秦正德关系非但不好,还很差,两人的理念相悖,争吵是常有的事情。”

  当时秦正德开那个会,大家还嘀咕,局长怎么转了性子。

  “我也觉得这事不太对劲,准备下班后去家属那看看情况。”段干忱顿了下,问时岫:“你要一起吗?”

  时岫本来也有这个打算,“要。”

  回南州这两天难得清闲,没什么事,到点准时下班。

  时岫和段干忱走到停车的地方,刚要上车,时岫手机响了。

  快递员打来的,“有您的快递,您是现在过来拿,还是放门卫室?”

  时岫想到关劭说的,给他买了东西。

  “我现在过去拿。”

  一个大箱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挺沉。

  周穆的妻子和公婆还有两个孩子住在一个老旧小区里。

  两个孩子在家门口的小学念书,大儿子念六年级,小女儿念三年级。

  孩子的爷爷奶奶在小区门口租了个铺面卖包子,孩子放学后,直接到包子铺里写作业,等营业时间结束,祖孙四人再一起回家。

  以上都是时岫从经常去包子铺照顾生意的局里同事口中听来的。

  他和段干忱决定去店里买包子,顺便从老两口那打听点家里的近况。

  包子铺门前冷冷清清,生意不太好的样子,老两口坐在铺子门口,看有人上门,连忙起身热情招呼,“你好,想买点什么?”

  时岫要了几个菜包子,老太太给他装袋,段干忱则顺势跟站在旁边的老爷子攀谈上。

  得知他们是特管局的,老爷子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连连请他们进屋。

  “快,屋里坐!”

  铺面不到十平方,放了两张桌子,一张揉面的工具桌,一张给两个孩子写作业用。

  狭小的空间让185的段干忱无处伸腿,坐下后,两条腿不得不往一块靠拢,给时岫腾出落座的地方。

  “店里太小,委屈你们了。”老爷子将倒好的茶拿到他们面前。

  段干忱说您太客气了,“我们今天过来,是想问问家里一切都好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有困难您说,局里一定想办法给解决。”

  “都挺好的。”老爷子往后缩了缩脚,时岫注意到他的鞋尖开了胶。

  “孩子他妈最近升职了,工资涨了不少,我们店里生意也不错,打算暑假的时候,带两个孩子出去玩玩。”

  明明是生意高峰期,门前一个人都没有,哪来的好生意。

  段干忱不动声色的继续跟老爷子往下聊,时岫则起身走到兄妹俩旁边,看着两人写作业。

  兄妹俩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哥哥注意力高度集中,眼里只有试卷,两耳不闻窗外事。

  妹妹则像是有多动症,一会往嘴里塞点东西吃,一会摆弄文具盒,一会编头发玩,写写停停,半天一道题都没做完。

  时岫还在妹妹的试卷上看到了两道错题,他想帮妹妹指出错处,手刚探到试卷上,旁边的哥哥突然将妹妹拽到身后,怒视着他,大声呵问:“你做什么!?”

  时岫被男孩仇视的眼神弄懵了。

  ◇ 第五十九章 既然选择宠,就宠他到底

  “向杰,你怎么和哥哥说话的。”老爷子责斥孙子,“没大没小,跟哥哥说对不起。”

  周向杰梗着脖子,死死盯着时岫,稚嫩的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厌恶,“我不!他刚才想摸小妹的手,他是变态!”

  这话一出,老爷子和老太太的眼神顿时就不对了。

  时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好意会被曲解成这样,急忙解释,“你误会了,我是看到她试卷上有错题,想帮她指出,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老爷子刚才在和段干忱讲话,老太太看着他俩,老两口都没关注孩子那边。

  一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个是自家孙子,该相信谁,这根本不用考虑。

  刚才还和段干忱话家常的老爷子以等会要出门找朋友为由,把段干忱和时岫请走了。

  时岫直到上了车,人还是懵的。

  段干忱完全相信时岫不会做那种事,见他皱着眉,安慰他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比较敏感,尤其他还是单亲家庭,你别放在心上。”

  时岫之所以沉默,并不是在怪周文杰,而是在思考,周文杰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你说,会不会是妹妹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他身为哥哥才会特别在意陌生男人靠近妹妹。”

  段干忱不觉得是这个原因,“如果真是那样,那妹妹的反应应该比哥哥更大才是,但是你发现没有,妹妹在周文杰身后的时候,还在剥糖纸吃糖。”妹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时岫当时急着自证清白,倒是没注意这点。

  他实在想不明白小孩为什么对自己抱有那么大恶意,“算了,这事不提了。”

  时岫想到老爷子坏掉的鞋子,“生意明明不好,老爷子为什么要说好?”

  “可能有人在包子铺里说了什么,老人家好面子,不想再白拿钱被人说闲话。”

  那些钱他们真的拿到了吗?

  包子铺里简陋的何止是老爷子的鞋,还有老太太洗的发白的裙子,周文杰手里掉漆的钢笔,妹妹破旧的文具盒。

  那些随处可见的窘困小细节,实在是不像拿了局里所有人三年奖金,过着足食丰衣生活的样子。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时岫决定之后抽空再去包子铺走一趟。

  别墅冰箱里的存货不多了,明天黎祟和容桥就要从M市回来,段干忱开车到超市,打算大采购一番。

  两个男人逛超市少见,两个外表出众,气质清雅的男人组团逛超市就更少见了。

  时岫和段干忱刚进门就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

  两人都是从小到大受欢迎的类型,对这些注视习以为常。

  从果蔬区逛到生肉区,再到生肉区逛到水产区,调味料和日用品也要补充,还有必不可少的苏打水。

  饮料区后面就是零食区域。

  时岫在货架上看到了很多眼熟的零食,想也没想就往购物车里扔。

  牛肉干,薯片,香肠,辣条……全是姬粼爱吃的。

  段干忱在旁边看着,等时岫拿的差不多,才笑着说:“姬粼要是知道这些都是你给他挑的,应该会很开心。”

  “他回家参加爷爷的丧礼,已经五天了,按理说早该回来了才对。”时岫有些担忧,“该不会真像你说的那样,在争夺继承人的位置吧。”

  时家在帝都也是豪门,时岫少年时跟在父兄后面,见识过不少豪门争权夺利的戏码。

  鸡飞狗跳都是小儿科,刀光血影,手足相残这种大场面,比比皆是。

  姬粼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时岫不担心他被人下黑手,毕竟是SSS级哨兵,自保能力足够,但要是玩心眼,姬粼怕是玩不过。

  他这是关心则乱么?

  段干忱记得自己当时说的分明是“被迫掺和”,时岫却理解成了凶险的争抢。

  看了眼满满当当的购物车,段干忱心想,姬粼这次回来,怕是真的要开心坏了。

  “姬家极其重视纯正血统,这一代只有姬粼一个嫡子嫡孙,根本不存在夺权,位置本来就是他的,只看姬粼想不想要。”

  这样么?

  时岫看了看堆砌成小山峰的购物车,好像拿得太多了。

  他将手伸向辣条,刚要往下拿,被段干忱抓住手腕,“既然选择宠,就宠他到底。”

  “宠”这个字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为了避免段干忱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时岫解释,“他是我们当中最小的,多照顾一些罢了,辣条不健康,还是少吃为好。”

  他坚持去拿,段干忱刚要说什么,突然听见一阵尖叫。

  段干忱循声看去,走道上有两个女孩正在对他们喃鳯指指戳戳,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时岫也注意到了。

  他疑惑地想,她们是认错人了吗?

  段干忱却是明白了什么,松开牵着时岫的那只手,对他说:“我们去结账。”

  说完,就推着购物车先走了。

  时岫正要跟上,想了想,又拿了两包虾条。

  东西买了很多,回到别墅,往里面拎的时候,时岫和段干忱一人走了两趟才搬完。

  快递盒被段干忱随手放到了玄关处,时岫睡前接到关劭的电话才想起来,快递还没拆。

  时岫有生物钟,跟关劭打电话眼睛都是眯着的,他跟关劭说明天再拆。

  “不行,现在拆。”关劭异常坚持。

  拗不过他,时岫打着哈气下楼。

  拆开快递,看清里面东西的瞬间,时岫的瞌睡一下子跑光,脸色爆红。

  电话那头的关劭听到他的抽气声,缓缓勾起嘴角,“喜欢它们吗?”

  时岫猛地将盒子盖上,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段干忱不在,连忙将盒子搬到楼上。

  关上房门,他气恼地冲关劭发火,“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我跟同事住在一起,要是被他们发现这些东西,我怎么做人!”

  原来他跟同事住在一起。

  刚刚得知这个令人上火的消息,关劭颇后悔没早点把东西寄过去。

  “发现岂不是更好,你就说是男朋友寄来的。”男朋友三个字被关劭刻意咬重。

  时岫当他在发疯,多看箱子一眼都害臊,头疼地说:“如你所愿,东西我看到了,没事挂了。”

  关劭寄这一箱小玩具来,可不是单纯为了让时岫看一眼那么简单。

  “我要看你使用它们,就现在。”关劭的声音平静,好像在说今晚夜色真美。

  时岫却受了大惊吓,“你说什么??”

  关劭轻笑,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透着令人全身酥软的性感,“Telephonesex,我们以前做过的,你忘了吗,岫岫。”

  ◇ 第六十章 也实在是太过了点

  段干忱睡前有练书法的习惯。

  他通常会在书房待到十一点,然后再回卧室休息。

  今天也是一样,看看时间差不多,段干忱放下毛笔,简单将书桌收拾了一下,从书房出来。

  前脚刚出来,后脚段干忱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那种男人都懂的成人动作片的动静。

  别墅就段干忱和时岫两人,这声音想也知道是从哪来的。

  安然恬淡的时岫看黄片是什么样,段干忱在脑中想象了一下,实在构思不出画面。

  只不过时岫会不会太不拿他当外人了,看片连房门都不关?

  段干忱看着时岫敞了一条门缝的卧室,暗暗在心里佩服他的心大。

  这一来一去的思索,段干忱站的久了点,然后他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什么片的男优这么会喘?

  段干忱将听觉敏锐度最大限度放开,在一众嘈杂的声音中,精准的抓住了那道充满魅惑的喘息声。

  压抑的,颤抖的,欢愉的,和往日的沉静形象完全相悖的,来自时岫的声音。

  段干忱的脚下生了根。

  他听见时岫在抽泣,向电话那头的男人求饶,太涨了,好难受。

  男人叫他岫岫,哄着他,往里面再塞一颗,就一颗。

  时岫哭得厉害,可他很听话,真的又塞了一颗。

  滚珠相撞的声音,皮肤摩擦床单的声音,害怕被这别墅里另外一个人听见玩玩具的响动,捂着嘴巴,从鼻子里哼出的诱人呻吟声。

  一切的一切,组成了一副可以想象得到的限制级香艳画面。

  段干忱低下头,看着自己被顶出一个明显弧度的家居裤,深深吸口气,推门走进卧室。

  门被关上,可那声音仍然透过厚重的隔音壁,传到段干忱的耳朵里。

  明知道仗着能力偷听是不道德的行为,可段干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得到此时此刻的时岫卧室内是怎样一副场景。

  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麝香味道,段干忱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食髓知味,让时岫试另一套女仆装。

  时岫不肯,说明天还要上班,让他不要太过分。

  大概是看时岫生气了,男人见好就收,笑着说:宝贝晚安,好梦。

  电话挂断,段干忱收敛听觉,嘈杂的声音消失在耳边。

  世界重归安静,段干忱却失眠了。

  他在想,他明天还能照常面对时岫吗?

  时岫发现,段干忱有点怪怪的。

  吃早餐的时候,他全程看着手里的报纸,脑袋一下都没有抬起过,哪怕他跟他说早安。

  上班路上也是,眼睛只顾着看前面,一点儿都不带偏的。

  看起来就像是在有意回避时岫。

  时岫很害怕段干忱发现了什么,关劭不让他关门,说这样更刺激。

  是声音泄露出去,让段干忱听见了吗?

  时岫决定试探一下段干忱。

  他给段干忱递资料,特意将衬衫袖子卷上去一点,露出手腕上被手铐磨出的红肿痕迹。

  段干忱这次没有忽视他,看着他的手腕,问道:“你手怎么了?”

  他神色如常,语气略惊讶,看起来并不知情。

  时岫松了口气,随口编了个理由,“有点过敏。”

  “擦药了吗?”段干忱盯着那片白润肤色上的一圈冶艳的红,喉咙有点紧。

  “没事,很快就会消下去的。”

  时岫把袖子放下来,打量段干忱的脸色,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像是没睡好。

  说起来,他今天早上起迟了。

  “你最近做精神疏导了吗?”有黎祟这个前车之鉴在,时岫可不希望段干忱步他后尘。

  “正要跟你说这个事。”段干忱拿起车钥匙,递给时岫,“我准备下午请半天假到杜老师那,你帮我去机场接黎祟和容桥。”

  现成的向导就在他面前,他偏要跑舍近求远找别的向导做疏导。

  时岫在劝说他改主意和闭嘴之间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不越线。

  他觉得三个人里面,段干忱是心里最有主意的那个,身体的好与坏,他自己应当很清楚,不需要别人横加干涉。

  飞机七点落地,时岫等到大厅,就看见黎祟推着两个行李箱远远走来,容桥戴着帽子,跟在他身后。

  时岫走上前,想从黎祟手里接过一个行李箱,黎祟没让,说了句:“重。”

  “你一个人来的?”黎祟往他身后张望。

  “嗯,姬粼的情况你知道,段干忱去找杜老师了。”

  什么时候客套的“段干队长”变成随意的“段干忱”了,黎祟心里嘀咕。

  “容桥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时岫望着容桥,关切的问。

  容桥对他笑了笑,“多亏了黎哥悉心照顾,医生说再居家休养一周左右,就可以回单位上班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含蜜意的望着黎祟,配合身上和黎祟同款的白色T恤,很难不让人误会他们的关系。

  时岫自然察觉了这点,但他并不是个热衷于八卦的人,心里了然,面上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对两人说:“车子停在外面,先回别墅吧。”

  容桥发现时岫是开着段干忱的车来接机,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借车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关系比较好的人中间。

  他不在南州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段干忱会愿意把车借给时岫开。

  “时岫你的车还没修好吗?什么修车行,效率也太低了。”容桥坐在后座,盯着后视镜里时岫的脸,想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问出答案。

  时岫望着前方的路,分神地回他:“车子早就修好了,但是段干忱说大家在一起上班,没必要特意租车,让我以后坐他的车,我就没再租车了。”

  “什么!?”

  “什么?”

  两道声音,分别来自恼火的容桥和诧愕的黎祟。

  ◇ 第六十一章 不客气,那是我应该做的

  这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情吗?

  被两人的反应弄得满头问号的时岫扫了眼后视镜,“怎么了?”

  容桥藏在渔夫帽下的眼睛里闪过怨愤,他没想到,只是几天不见而已,就连心志最坚定的段干忱也改变了对时岫的疏远态度。

  让他坐自己的车,借车给他开,下一步又该是什么?

  容桥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段干忱真载你上下班?”黎祟不敢相信的跟时岫确认。

  段干忱可不是什么慈善家,相反,他那个人有点精神洁癖,对自己看不上的人从来懒得应付,更别提好心帮忙了。

  他主动提出载时岫,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把时岫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时岫不太懂坐个顺风车而已,值得他们大惊小怪的么。

  他强调:“我给油费了,一个月五百。”

  不是油费的问题,是段干忱突然改变态度的问题。

  黎祟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他让你坐你就坐,你怎么那么没原则。”

  “这跟原则有什么关系???”时岫表示这帽子扣得他看不懂。

  “关系大了,从明天开始,你坐我车上班。”

  时岫:“……”他说什么呢?

  容桥听了这话,坐不住了,“黎哥,你忘了你明天得陪我去医院看伤口吗?”

  说完,容桥低下头,有点伤心的样子。

  黎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哥记着呢,明天上午九点,假都请好了,不会忘的。”

  容桥不想他再继续和时岫说那个坐谁车的话题,一路上都怏怏不乐,让黎祟不得不把精力全放在哄他身上。

  时岫乐得黎祟不再有功夫缠着自己瞎问,一路平稳地将车子开回别墅。

  段干忱像是算好了他们到家的时间,黎祟刚下车,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我要在省城多待两天,行动队你多上心。”

  黎祟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要顺路载时岫,一听他要多待两天,顾不上自己那点小心思,语气立刻变严肃,“你身体出问题了?”

  每次去省城找杜老师做精神疏导,两个小时足够了,下午去,晚上就能回来。

  这次怎么那么反常。

  “没事,就是总局这边比较忙,杜老师腾不开手,让我等两天。”

  听他这么说,黎祟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就等两天,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做疏导,我这趟出去,要不是有时岫在,差点就没了,你千万别学我。”

  段干忱无意多聊,“我心里有数,行动队交给你了。”

  电话挂断,段干忱对上杜老师揶揄的目光,略显不自在的说:“主要是怕他们担心,反正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问题还叫不大?”

  杜老师打量他因为结合热而烧的一塌糊涂的脸,摇摇头,“你是会规避危险的,但凡迟来一步,要么丢了小命,要么多个媳妇。”

  结合热是哨兵和向导每个月都会经历的发情期,为期两到三天。

  一般来说,结合热是可以人为控制的,比如打抑制剂,或者吃药。

  但是因为外力影响产生的结合热,除了及时进行药物干预,就只能和向导结合才能度过去。

  如果硬扛,将会被欲望折磨致死。

  杜老师闲着也是无聊,段干忱坐那挂特制药水不能动,他顺便八卦一把,“你小子今年二十七了吧,老大不小了,长得不差,资本也够,就没想过拿下那个把你弄成这狼狈样的向导?”

  段干忱闭眼假寐,拒绝满足他老人家的好奇心。

  杜老师锲而不舍,“那向导长得不好看?不应该啊,能把你勾成这样,绝对是个美人坯子,还是说,性格合不来?”

  杜老师嘴碎起来,八百字鸭子也赶不上。

  段干忱被吵得头疼,吝啬地吐出几个字:“人家有男友。”

  一句话让杜老师熄了火,倍感同情的看着他,“单相思可苦了,听过来人一句劝,放下吧。”

  根本没拿起,何来的放下。

  段干忱自己都觉得奇怪,不过就是听着活春宫撸了一把,怎么就触发了结合热。

  他对时岫充其量就是有点欣赏,觉得他作为向导,实力很强,有责任感,性格也不错。

  至于其他的,什么喜欢,实在是谈不上。

  估计是憋太久了,身体才会起这么大反应,或许是时候该找个伴侣了。

  风崖别墅。

  容桥刚出院,身体还没好利索,吃完饭就上楼休息去了。

  时岫在厨房洗碗,黎祟悄默声儿的进来,帮着把洗好的碗碟整齐放进柜子里。

  这是他们在M市的酒店接连三天疯狂欢爱后的首次独处。

  时岫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好像站在身旁的不是曾经跟自己肌肤想贴的纵情对象,而是个关系一般的普通人,不需要感到别扭,更没必要交流。

  还是黎祟忍不住,主动开口:“我欠你一句正式的道谢,在M市要不是你,我恐怕就回不来了,谢谢。”

  “不客气,那是我应该做的。”时岫的回复是一贯的平淡。

  黎祟的一腔热液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他看着时岫平静的侧脸,疑惑地重复:“应该做的?”

  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好几个度,时岫察觉到了,扭头看他,“怎么了?”

  怎么了,他居然问怎么了。

  黎祟告诉自己先别生气,这件事他占便宜,时岫是吃亏的那方,“你是不是在怪我在你没醒之前就去了医院?”

  他耐心解释:“容桥那样我实在放心不下,本来打算去医院看一下就回来,但是姬粼他不靠谱,他……”

  “我怪你做什么?”时岫不解。

  没发现黎祟的脸色逐渐发沉,时岫自顾说道:“容桥那种情况,换成是我,我也会第一时间去看他,你做的一点儿都没错。”

  时岫的表情不像是在说反话,可如果他说的话全是真心的,那不就表示,他压根就不在乎跟黎祟做了。

  联合那句“应该做的”,黎祟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他问时岫:“是不是那天换做任何一个狂化的哨兵,你都会用肉体结合的方式,帮他恢复理智?”

  ◇ 第六十二章 好一个公事公办

  “这是当然。”时岫回答的毫不犹豫。

  当初遇到关劭狂化,他也是这么做的。

  黎祟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自作多情是什么滋味,今天感受到了。

  他看着时岫那认真的表情,突然想起时岫来到南州的第一天,贸贸然地尝试给段干忱做疏导,结果把段干忱弄得很不愉快。

  当时黎祟陪着容桥在厨房做饭,心想这人着急讨好的样子真滑稽。

  现在想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讨好。

  时岫只是在尽自己作为向导的责任罢了。

  这份责任感体现在他给姬粼做精神疏导,给牛武和他那两个徒弟做疏导,也包括给黎祟。

  黎祟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算他俩特殊一点,是用肉体结合的方式做的疏导。

  可在时岫看来,那也不过是他的工作而已。

  时岫的绝对理智让黎祟接受无能。

  那三天的暮云朝雨,对他来说难道什么都不是吗?

  如果他忘了当时他们有多亲密无间,黎祟非常不介意帮他再回忆一遍。

  “我有点不舒服,需要做疏导。”

  这是黎祟第一次在时岫面前承认自己不舒服,但他此刻神清气朗,除了表情有点臭之外,根本看不出哪里不适。

  时岫仔细打量了黎祟一番后,得出结论:他在装病。

  “别开玩笑,你明明很健康。”

  “只有不健康才能找你做疏导吗?”黎祟的眼神追着时岫,带着一丝紧盯不放的压迫感。

  这说的是什么话,时岫关掉水龙头,皱眉看着他,“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你不累么,与其在这找茬,不如早点去休息。”

  黎祟定定看了时岫一会,转身走了。

  时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想他这是受什么刺激;额。

  以前只觉得他脾气不好,怎么这趟回来,还多了阴阳怪气。

  卧室的房门被敲响时,时岫刚好洗完澡出来。

  容桥早就睡了,想也知道门外是谁。

  他怎么没完没了的。

  时岫擦着头发去开门,脸上带有明显情绪,已经到嘴边的烦言在见到黎祟大汗淋漓,急促喘息的样子后,一下咽了回去。

  “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黎祟整个人倒向了他。

  时岫手忙脚乱地撑住他的身体,黎祟将身体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随着时岫吃力的往后退,顺势跟他走进卧室,伸脚带上房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虚弱”的黎祟握住时岫的肩膀,将他抵到门上,低头强势地吻上他的唇。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时岫反应过来想要抵抗,睡衣已经被剥落肩头。

  黎祟的唇烫的像火,从时岫的嘴巴燎到脖子,再到胸前。

  他又开始咬人,时岫吃痛,扯着他的头发想将他拉开,却被他两只手托起屁股,不费吹灰之力地竖抱而起,走到床边。

  别墅的床垫很软,时岫摔下去,一点儿都不痛。

  但是黎祟压在身上的力道却让他喘不过气,他拼尽全力才把黎祟壮实的胸膛推开半寸,张着红肿的唇叱喝:“你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黎祟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牵起时岫的手,放到自己的心脏处,“它跳的很快,马上就要超负荷了,需要疏导才能恢复正常。”

  狗屁,时岫要骂脏话了。

  他抽回自己的手,拆穿黎祟的谎言,“你刚做过运动吧,骗我有意思吗?”

  不骗你的话,怎么能成功进入你的房间。

  房间太亮,黎祟放出精神兽,将所有的灯都关上。

  周围陷入黑暗,像极了那三天的酒店房间,彼此耳畔的喘息,汗淋淋的躯体……

  时岫不知道黎祟想干什么,伸手推他,“你起来,别闹了。”

  黎祟抓住他的手,直起上半身,引导他顺着自己的胸肌一路向下摸,沟壑分明的是腹肌,再往下就是……

  “黎祟!”时岫生气了。

  他反握住黎祟的手腕,与他做无声僵持,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你在因为我善作主张用肉体结合的方式帮你做疏导,而怪我?”

  不等黎祟回答,时岫严正道:“当时只有那一个救你的办法,但凡有第二种,我都不会考虑肉体结合,我希望你能明白,那是不掺杂任何私情的公事公办。”

  好一个公事公办!

  原本气氛正好,黎祟胸中的郁闷已经去了大半。

  时岫好本事,太知道怎么惹他生气了。

  “如果我要的就是你的私情呢?”黎祟一根根掰开时岫的手指,不顾他的抵抗,执意拉着他的手,探入神秘地带。

  熟悉的触感瞬间将时岫拉回那间幽暗的房间。

  已经被他忘掉的彻骨欢愉,过喃鳯电一般,从脚尖窜遍全身,时岫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

  黎祟察觉到了,露出得逞的笑,他说:“我帮你。”

  他动作快的惊人,在时岫阻拦之前,就已经扒掉了时岫的裤子。

  人是诚实的感官动物,心里再怎么觉得这样做太过格,身体还是会下意识的迎合。

  许久,时岫挺身释放。

  他听到了吮吸声,还有黎祟的评价,“甜的。”

  黑暗中,时岫的脸红透了,“瞎说八道。”

  黎祟低笑,“我说的是你向导素的味道,焦糖和奶油补丁的甜香,你想哪去了。”

  他分明是有意误导时岫。

  时岫羞恼,蹬脚踹他,“闹够了吧你,滚回自己房间去。”

  “急什么。”黎祟慢条斯理的将他身上最后一件蔽体的衣服扯下。

  “这夜还很长,我得想办法让你记起来那天的全部经过,你才不会再说什么该死的公事公办。”最后那句话,他说的咬牙切齿。

  黎祟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时岫昨晚被关劭折腾了半宿,现在后面还肿着,要是黎祟和他负距离接触,肯定会发现什么。

  黎祟当然不会知道phonesex,他十有八九会以为时岫在自玩。

  为了避免可以预见的尴尬场面,时岫一改先前对黎祟的强硬,采取怀柔政策,“我身体不舒服,不能做。”

  “哪不舒服?”黎祟当真了,语气带上关心。

  时岫转移话题,“我听明白了,你不喜欢‘公事公办’这个说法,的确是我欠考虑,我的意思是……唔?”

  黎祟以吻封住时岫的嘴。

  他直觉这张嘴里不会吐出自己想听的内容,所以先堵他的嘴,把他吻得气喘吁吁,再由自己来告诉他,他所期待的答案是什么。

  “我希望你的公事公办,在下一次可以变成假公济私。”

  ◇ 第六十三章 哪有那个轻生的资本

  这一晚黎祟尊重时岫的意愿,没有做到最后。

  时岫不明白他说的假公济私是什么意思,黎祟也不解释,让时岫自己去悟。

  时岫悟了一天,没琢磨明白,不想了。

  他心里始终惦记着包子铺,下班后开车过去,这次没有再登门。

  毕竟上次闹了个不愉快,就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铺子。

  包子铺生意还是不好,时岫坐了半个小时,一个上门的都没有。

  古怪的是,中间路过一个年轻人,明明是打算进去买点什么的,却被前面走来的一个妇女拽住。

  那妇女对着包子铺指戳一番,不知跟年轻人说了什么,年轻人就打消了念头。

  再看周老爷子和老太太,一脸的愁苦和无可奈何。

  包子铺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要不然没道理铺子开了三年,一个熟客都没积攒下来。

  就在时岫不得其解的时候,一辆奔驰S400停在了包子铺门前。

  一百来万的豪车,和破旧的小门脸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从车上下来的人更是让时岫惊讶不已。

  秦正德出现在包子铺不稀奇,可他搂着周穆的妻子,这就很成问题了。

  安静坐在铺子门前的二老在看见举止亲密的秦正德和儿媳后,一下子激动起来。

  老爷子挥舞着苍蝇拍,做驱赶状,时岫离远远的都能听到他在骂狗男女,滚滚滚!

  秦正德扬着笑脸,把手里拎着的烟和酒往前递。

  老爷子不吃他这套,转身去拿凳子,作势往他身上砸。

  时岫发现,被秦正德搂在怀里的苏萍全程反应冷漠,既不帮着秦正德,也无视公公愤激的举动。

  在秦正德因为躲避老爷子松开她之后,她迈开腿走进了狭窄的包子铺。

  两个孩子正被奶奶搂在怀里安抚,老太太见苏萍过来,冷着脸冲她挥手,意思让她走开。

  苏萍视若无睹,冲小女儿招手。

  妹妹正要过去,被周向杰一把拉住。

  半大的少年指着苏萍的鼻尖,脸上表情混杂着恨意和愤怒,处在变声器的嗓子粗嘎又尖锐,“你走!你不是我妈!”

  刚才还一滩死水的苏萍突然举起手,狠狠给了周向杰一巴掌。

  这巴掌把周向杰给打傻了。

  老太太跳起来,又嚎又叫地推搡苏萍,“这是你亲儿子!你把他打坏了,我饶不了你!”

  里面的动静让门外正在对峙的老爷子和秦正德一致停了动作。

  老爷子不能跟个女人动手,气急败坏地指着门外,让苏萍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永远别再回来!”

  苏萍喘着粗气,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掏出两沓钞票,放到桌上,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子铺。

  秦正德在背后喊她,她也不理,到路边拦了辆车就走了。

  时岫发动车子,跟上出租车。

  出租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区乱开,开了半个小时,停在跨江大桥下面。

  苏萍下车,站在江边眺望了一会,突然顺着岸边的石阶往下走。

  时岫怕她想不开,连忙跟过去。

  苏萍走的很快,时岫堪堪在她将脚踏进水里之前,一把拉住她。

  “你干嘛?”苏萍挥开时岫的手,一脸莫名其妙。

  看她的表情,时岫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他有点尴尬,“你不是想轻生?”

  苏萍自嘲:“我上有老,下有小,哪有那个轻生的资本。”

  “那你刚才是?”时岫看了眼湍急的江水,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很容易整个人被冲走。

  苏萍望着眼前的滔滔江水,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我先生在的时候,我们俩经常来江边玩,他垂钓,我在旁边踩水,那个时候江滩还很浅,不像现在……”物是人非。

  时岫在她身上看到了浓烈的悲伤。

  苏萍说起周穆的时候,语气很温柔,那分明是对爱人才会有的情感。

  时岫觉得,她和秦正德之间,应该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想弄清楚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

  “我叫时岫,是南州特管局新来的向导。”时岫向苏萍伸出手。

  苏萍楞了一下,没握他的手,转头擦了擦眼泪,再面对时岫的时候,脸色冷了许多,“你跟着我来的?”

  听说苏萍是护士,没想到护士的洞察力这么强。

  时岫点头,“是的,我当时在盯包子铺,没想到你从我们局长车里下来,我……”

  “你想拿这个威胁我?”苏萍嗤笑。

  “不不,你别误会。”时岫连忙解释,“我不是冲你,盯包子铺主要是最近局里发了一笔奖金,结果大家都没收到,我听他们说,每次大家的任务奖金都会打到周队长生前的工资账户上,但是……”

  “多少钱,我现在转给你。”苏萍再次打断他。

  时岫有点无奈,“苏女士,您耐心听我把话说完,我真的没有坏心思。”

  苏萍双手抱肩,一脸我静静地看着你狡辩,“行,你说。”

  “但是我发现,您的公公婆婆,还有两个孩子在穿着日用上都很节俭,所以我大胆猜测,特管局大家这三年来的各种奖金,并没有到你们手上对吗?”

  时岫说完,苏萍似有触动,但她很快将自己武装起来,摆出不耐烦的样子,“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老人家节省惯了,孩子们也不喜欢攀比,朴素一点不是很正常么,但是你看看我。”

  苏萍拎着名牌皮包,脖子上挂着闪亮的项链,还有身上的裙子,也是高级货。

  她摸着项链,笑容充满虚荣,“老秦对我不错,我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你这种刚出社会的愣头青,就别学人家搞阴谋论了,挺可笑的。”

  苏萍大概不知道,她脸上写满了言不由衷。

  时岫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接近真相的机会,“我前天跟我的同事到店里买包子,当时发生了一件事, 我很不理解,您想听听吗?”

  苏萍无意和他多纠缠,低头看看手表,说:“我晚上还有台手术要跟,不好意思,没时间听你讲故事,不见。”

  她说完,转身就走。

  时岫跟在她身后,“当时您女儿在写作业,有道错题,我想给她指出来,手刚伸出去,您儿子突然把妹妹护到身后,说我动机不纯,是变态。”

  苏萍的脚步忽地停住,转过身怒瞪时岫,“你做了什么!?”

  时岫举起手,言辞诚恳,“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不信您可以回去调监控。周向杰的反应太过度,您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吗?”

  苏萍原本并不打算轻易相信他,可就在她打算仔细盘算时岫当时的细节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血色一下从脸上褪去,只剩惨白。

  如果每个人都能拥有一块记忆橡皮擦,苏萍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那天晚上被儿子撞破和秦正德上床的画面,从儿子脑海中抹去。

  ◇ 第六十四章 别把自己卷进麻烦事里

  周向杰因为无意中偷看到自己妈妈和经常来家里送米面油的伯伯滚在床上的画面,年幼的内心蒙上了一层莫大的阴影。

  尽管事情发生后,苏萍跟他说了很多开导的话,但他一个字都没听见去。

  少年正处在心思最敏感的年纪,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自己的妈妈和那个老男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那种成年人世界赤裸裸的肮脏,让周向杰痛恨之余,将无能为力的愤怒,酝酿成了对妹妹的极端保护欲。

  妹妹是纯洁的,他不允许妹妹像妈妈那样被污染。

  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儿子,苏萍只是略想一想,就明白周向杰为什么会对靠近妹妹的男人充满敌意和防备。

  她愧疚,她委屈,她愤恨……

  所有的情绪夹杂在一块,苏萍崩溃了,她捂着脸,缓缓蹲下,嚎啕大哭。

  虽然不知道苏萍具体经历了什么,但看她这样子,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时岫耐心等在旁边,一直到苏萍宣泄够了情绪,才将纸巾递过去。

  “擦擦吧。”

  苏萍没要,她出神地望着眼前波澜的江面,哑声说:“你知道吗,过去周穆在的时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操心,他每天很忙的,可就算忙得脚不沾地,他知道我在医院上班压力大,从来不会让我烦心家里的事,当时同事们可羡慕我了,觉得我嫁了一个好老公。”

  后来好老公走了,苏萍的苦难日来了。

  时岫没见过周穆,但从同事们三年来虽然有抱怨,却从来没主动提出收回奖金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个好人。

  好人不该受欺负,他的妻儿也应该有个圆满结局。

  “是秦正德强迫你的对吗?”时岫在苏萍旁边的台阶坐下。

  苏萍用裙子袖口粗暴地擦了擦鼻涕,冷笑道:“包,衣服,项链,鞋子,全都是他买的,他带着他打扮得体的情妇,去同学会上炫耀,那一桌子作陪的全是小三小四,是他们功成名就的证明。”

  “奖金在周穆死后,只拿了两个月的,其他全进了秦正德的口袋。”

  “他让我当他情妇,我不肯,他就让他那个便宜侄儿带人到包子铺里闹事,包子里吃出了死老鼠,闹得沸沸扬扬,周边几个小区全传遍了,生意做不下去,收入一下断了,我婆婆气出心脏病住院,治疗费压得我走投无路,只能答应跟他好。”

  苏萍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仿佛那些步步紧逼的困境只是小事一桩。

  时岫却从她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无助和憎恨。

  秦正德欺负孤儿寡母,手无寸铁,真是人渣败类。

  “你有没有考虑过搬家?”时岫想帮苏萍走出困境。

  苏萍嘲弄地问:“搬哪去?你以为我只是因为拿不出医药费,才选择屈服的么?秦正德的势力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不是简单的搬家就能解决问题的。”

  时岫还想说什么,苏萍做了个深呼吸,从抑郁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站起身,语重心长地对时岫说:“时先生,你还年轻,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前途无量,别把自己卷进麻烦事里。”

  苏萍搭车走了,时岫明白她是不想连累自己。

  可他既然已经知道苏萍的困境,又岂能坐视不理。

  时岫在南州没熟人,他跟牛哥关系倒是不错,但牛哥是特管局的人。

  时岫没有十足的把握牛哥会站在自己这边,思来想去,他找到了段干忱。

  段干忱从省局回来了,气色比走之前好了很多。

  他听时岫讲完全部真相,眼底划过森冷,“我早就猜到钱大半进了秦正德的口袋,不过他竟然对周穆的遗孀下手,真正是畜生不如。”

  “苏萍不想让我插手,她说秦正德的势力远比我想象的要大。”

  时岫皱着眉,想到包子铺,“包子铺的名声是秦正德的侄儿搞臭的,那种栽赃陷害的手段,是不是跟黑社会很像?”

  “什么黑社会。”段干忱嗤笑,“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地痞而已。”

  要想让苏萍摆脱秦正德的控制,首先就得把秦正德养的这群危害社会的混混流氓一锅端了。

  而能办到这件事的人,就在他们别墅里。

  段干忱掏出手机,给黎祟发了条微信,让他到书房来。

  时岫坐在段干忱对面,看他拿手机,还以为他查什么东西。

  没过一会,黎祟推门进来,问段干忱找他什么事。

  时岫这才知道,段干忱刚才拿手机干什么了。

  他感觉到黎祟炽热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像是要把他穿透。

  时岫坐不住,从凳子上起来,刚直起半个身体,就被一只大手摁住肩膀,不由分说地逼他重新坐了回去。

  黎祟挨着书桌边坐下,和时岫面对面,挑眉问他:“为什么躲着我?”

  时岫微微抬眼,将视线的焦点放到他身后挂着的字画上,坚决不看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我这两天很忙,早出晚归,躲不躲的,根本没有的……”

  “时岫,你是想逼我在这吻你吗?”黎祟说话间,猛地低下头,凑到时岫唇边。

  时岫下意识偏过头。

  黎祟的呼吸停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好似能灼伤娇嫩的耳垂。

  作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暧昧情景的旁观者,段干忱的心情很复杂。

  他们三个人里面,第一个对时岫表露出亲热感的是姬粼,姬粼感情单纯,他会被时岫吸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黎祟,他分明那么讨厌时岫。

  段干忱不过是出去了一趟,这三天……不,应该是M市那趟任务。

  他们到底一起经历了什么,导致关系有了这样质一般的飞跃。

  “咳。”段干忱清了清嗓子,打破沉滞的氛围。

  “叫你来是有正经事要说,交流感情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黎祟多少嫌段干忱碍事,他转动身体,改成侧坐的姿势,催段干忱快说:“长话短说,别耽误我办正事。”

  段干忱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这事短说不了,你恐怕要多拿出点耐心好好听着,毕竟是时岫关心的事。”

  一听是时岫关心的事,黎祟脸上的不耐烦一扫而空,“细说!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 第六十五章 断秦正德左膀

  段干忱和时岫一起,将事情经过讲给了黎祟听。

  黎祟还以为是有关邪祟的事情,都准备大展拳脚,在时岫面前好好露一手。

  没想到是关于周穆一家的悲惨遭遇。

  “秦正德这个老东西,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不怕遭报应。”黎祟唾骂。

  “真怕遭报应,就不会这么有恃无恐了,他那个侄儿,你怎么想。”段干忱提到正题。

  几个小喽啰而已,捏他们还不跟捏死几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拿出手机,“我给我二叔打个电话。”

  黎祟出去打电话,时岫好奇地问段干忱,“他二叔在公安系统有人?”

  段干忱被时岫的猜想逗笑了,“你看黎祟那样,像是出身根正苗红家庭吗?”

  臭脾气,纹身,动辄威胁人,的确是不像。

  “那他……”

  “听说过黑吃黑吗?”

  黎祟有点后悔给他二叔打电话了,二叔哪都好,就是啰嗦。

  “家里正值转型的重要时刻,喊你回来帮忙,像是要杀了你似的。”

  “就你那破单位,一个月工资六七千,够养活谁?”

  “交女朋友,约会是你花钱,还是人家花钱啊?”

  “我告诉你黎祟,我们家从来没有当小白脸的传统,你要是敢占人家女孩便宜,老子把你逐出家谱!”

  敢情说了一堆,在这等着呢。

  这变相催婚把黎祟弄无语了,“我哥和嫂子去年都生二胎了,家里怎么还盯着我的终身大事不放?”

  二叔不耐烦,“你少废话,给个痛快信,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吃饭。”

  黎祟望着书房里跟段干忱说话的时岫,眼神变得柔和,“女朋友没有,倒是有个男朋友,正在接触中。”

  黎家家庭氛围比较开放,对同性恋和异性恋一视同仁。

  二叔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黎祟这条光棍,终于要脱单了。

  “管他男的女的,只要你不是跨物种谈恋爱就行,打算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和你婶子见见?”

  “八字还没一撇呢,刚才跟您说的这事,他很上心,您要是能给办好了,对促进我们俩感情升温肯定大有帮助。”

  二叔乐了,“那你们俩要是能成,我不就是红娘?”

  “可以这么说。”

  二叔闯荡了一辈子,还没给人做过红娘,爽快地答应下来,“等着,肯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黎祟挂了电话,回到书房,冲时岫和段干忱比划抹脖子的手势,“两天,断了秦正德的左膀。”

  侄儿和他那群混社会的朋友无缘无故被人狠揍了一顿,全部躺进医院,秦正德原先说好了帮朋友办点见不得人的事,日子都定好了,没人能用,事情最终没办成。

  被朋友在电话里挖苦了一通,秦正德正浑身不痛快,进到局里,发现上班时间工位上空了大半位置,只剩零星几个人在玩手机摸鱼的时候,一下就爆发了。

  “请你们来上班,给你们发工资,是让你们当大爷来的?”

  秦正德一贯最会伪装和蔼可亲,突然严厉较真起来,被讥讽的几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都哑巴了?”没人回应,秦正德火更大了。

  办公室主任站了起来,脸上露着讨俏的笑,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这不是最近都没什么案子么,大家手上没事,就懈怠了点,下次不会了。”

  “没案子?”秦正德抬高声音,望着空旷的办公室,连连冷笑,“没案子就不来上班了是吧,人事呢?人事!都给我记旷工!”

  主任看他不像是在吓唬人,有点来真的意思,有点慌了。

  “局长你误会了,这不是孩子快放学了么,张哥李姐去幼儿园接孙子,小赵他爸身体不太舒服,陪着去医院看病,还有小吴……”

  “上班时间干私事,也不请假,当特管局是菜市场呢,一点儿纪律都没有!”

  秦正德心里其实明白,这些都是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事,根本没必要上纲上线。

  特管局不是正规的公务部门,福利待遇什么的跟其他单位根本没法比,工资也就那样,加上奖金的事情,大家早就怨声载道。

  要不是局里管理相对宽泛,允许适当的迟到早退,不忙的时候出去干点私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辞职不干。

  秦正德心里有气,想找个由头发泄,才抓住这点硬找茬。

  大家脸色都不好看,主任圆滑点,连连点头认错,“是是,是太随意了,等他们回来,我开个会,好好批评他们,再整肃一下纪律,您看如何?”

  事情到这,秦正德要是就坡下去,也就没什么了。

  偏偏他刚受了朋友讽刺,说他还是局长呢,一点儿小事都办不成,内心急需竖立威信证明自己。

  “你少在这打马虎眼,旷工,一个扣两百,谁有异议让他来找我。”秦正德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办公室里剩下几人连忙给外出的人打电话。

  秦正德惹众怒了,已经过了下班点,办公室里没一个人离开。

  所有人都面色不善地盯着楼梯口,等秦正德下楼给大家一个交代。

  往日最会巴结秦正德的狗腿子见情形不对,偷偷给秦正德通风报信。

  秦正德心里不爽快,想着晚上到苏萍那喝点酒发泄情绪。

  苏萍不接他电话,发短信也不回。

  这人一旦不顺心起来,处处都受堵,朋友那也就罢了,位高权重的,秦正德奈何不了,苏萍算个什么玩意,也敢跟他拿乔。

  秦正德气不打一处来,打算给苏萍一点教训,刚从椅子上起来,狗腿子进来了。

  得知外面的情形,秦正德把手机一扔,撸起袖子,“反了他们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狗腿子拦住他,劝说道:“我看这事一个弄不好能出大乱子,您要不从后门悄悄走吧。”

  秦正德一把挥开他,语气狂妄:“我是局长,他们敢拿我怎么样?”

  蚂蚁可搬象,秦正德身上又没有免死金牌,实在是自信过了头。

  ◇ 第六十六章 姬粼结婚

  秦正德下楼前想着,正好趁这次机会,给这些散漫的职员好好上点规矩。

  他人现身,咳嗽了两嗓子,拿足架子和派头,刚准备开口,就被一肚子怨气的职员抢了先。

  “唷,局长您老人家可下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天黑,在楼上那么长时间干嘛呢,该不会是在数钱吧?”

  “几十万,怕是数到手都要抽筋了。”

  “你们能不能有点想象力,局长人有狗腿子,用得着自己动手数吗?”

  ……

  一句句冷嘲热讽砸脸上,秦正德勃然大怒,“都在这胡说八道什么,挑事是吧,刚才谁说的话,站出来!把这个月工资领了,滚蛋!”

  “老子早他妈不想干了!”

  一个年轻人站出来,指着秦正德鼻子骂,“平时装出一副老好人的嘴脸,说什么周队长是为局里牺牲的,应该多关照他家人。”

  “周队在的时候,待大家不薄,大家都有家要养,虽然也心疼奖金,但一想孤儿寡母不容易,奖金给就给了,没想到钱都喂了你这头脑满肠肥的猪!”

  “你花那些钱的时候,就不怕周队在天上看着你,遭天谴吗?”

  “畜生!”

  “人面兽心的东西……”

  ……

  被所有人千夫所指,秦正德这才明白,狗腿子为什么要让他悄悄从后门走。

  没想到事情会败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的问题,秦正德现在没法静心去思考,只能先死不认账。

  “都从哪儿听来的谣言,钱明明白白给到了周穆遗孀苏萍的手里,你们要是不相信,我把她找来,当面对峙。”

  苏萍的软肋已经被秦正德拿捏死了,真走到对峙的那一步,秦正德有信心苏萍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当面对质没有,视频行不行?”时岫拿着平板进门,从人群外围走到里面。

  秦正德瞪他,“这儿有你什么事,你瞎掺和什么?”

  “我也捐奖金了,怎么不关我的事?”时岫拿话刺回去,同时摁下视频通话键。

  平板屏幕上出现苏萍的脸,当场就有人问:“苏萍姐,钱都进了秦正德的口袋是不是?”

  苏萍并没有急着回答那个人的问题,而是从头开始,讲了自己这三年来的所有遭遇。

  秦正德中间数度气急败坏,想把时岫手里的平板夺过来砸了,让两个身强力壮的哨兵给摁住了。

  苏萍的遭遇远比没收到大家的钱来得要严重许多,女同胞里共情强的,向秦正德狠啐口水。

  “说你人面兽心都是抬举你,猪狗不如!下作!我说包子铺好端端的怎么会吃出死老鼠,你和你那个侄儿都坐牢去吧!”

  眼看事情败落,秦正德干脆不装了,放出狂言,“钱是我贪的又如何,在南州谁敢抓我?”

  时岫提醒他,“你不仅贪了大家的奖金,还教唆他人毁坏包子铺声誉,另外以家人性命要挟苏萍做你的情妇,那么多条罪证,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他话音刚落,门外响起警车声。

  上一秒还不以为意的秦正德,下一秒脸色巨变。

  如果不是做足万全准备,时岫怎么会跟秦正德摊牌,证据已经全部提交警局,就等他们上门抓人。

  秦正德被拷上手铐带走了,临走之前,他望了狗腿子一眼。

  狗腿子心领神会,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秦正德身上,悄悄离开了警局。

  大家伙商量着去看看苏萍,时岫告诉他们,苏萍已经离开了南州。

  “苏姐打算和家人换个地方生活,她让我和大家说声谢谢,等在新城市安定下来,请大家过去玩。”

  苏萍的境遇让大家唏嘘不已,好在秦正德已经伏法,她和家人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大家结伴着往外走,不知是谁提了一嘴,“局长没了,你们说,谁会接替局长位置?”

  “陈副局吧,虽然人古板了点,但是做事雷厉风行,心眼也好,比假惺惺的秦正德好太多了。”

  “我也觉得老陈不错,希望省局能慧眼识珠。”

  ……

  苏萍能当机立断,做出搬家,离开南州的决定,是时岫没想到的。

  好歹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她为了防止秦正德有可能不会被重判,出狱后找她和家人麻烦,不仅说服了公婆,还说服自己的父母一块离开南州。

  两天时间收拾好行李,亲戚朋友一个都没有告别,简单给孩子办了转学手续,就带着全部家当去了北方。

  苏萍的事情告一段落,秦正德被收监,新局长迟迟不定。

  就在大家嘀咕省局在想什么的时候,秦正德死在了看守所。

  听说是突发急病死的,头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放饭的时候,发现人没气了。

  虽然早有人骂秦正德该死,可他真正死了,还是怪让人意外的。

  “平时看他身体挺好,年年报名跑马拉松,每回排名都不低,怎么突然就没了。”

  “估计是报应,老天看不过恶人。”

  “人都死了,就别说这些了……”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时岫觉得秦正德的死可能没那么简单。

  按同事说的,秦正德身体很好,没道理刚被关两天而已,就突然发病去世。

  时岫不想阴谋论,但秦正德的死太突然了。

  会不会是因为他失去了局长的身份,沦为弃子,所以藏在他身后的某些势力,想捂他的嘴。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黎祟伸手在时岫面前打了个响指。

  时岫抽回思绪,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不好把猜测跟黎祟说,“没什么,关于姬粼的婚礼,你们商量出结果了吗,我们怎么去?”

  姬粼结婚,他们作为朋友,没有收到请柬和电话邀请,是在当地报纸上看到的新闻。

  姬家当家老爷子刚去世不到半个月,转眼间嫡长孙就举行婚礼,这在讲究体统和规矩的古老家族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报纸就这件事登了一整个版面,应该不会有假。

  事情发生后,段干忱第一时间给姬粼打电话,姬粼始终不接,无论谁联系他,讯息都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和联系不上的姬粼明显存在诸多可疑的地方,可他们没有收到婚礼请柬,没法贸贸然过去。

  “段干忱搞到一张记者证。”

  黎祟把那张记者证放到时岫面前,“我们几个都是熟面孔,如果姬粼真的被控制了,那么他家里人肯定会有所防备,你刚来南州没多久,不会被重点关注,只能由你先进去探查情况。”

  他说完,补充了一句,“别害怕,我们在外面接应你,如果发生什么紧急情况,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黎祟对时岫的保护欲最近急剧上升,就跟他动不动就会显露出的亲昵一样,让时岫不知所措。

  时岫尝试过跟黎祟解释,那场肉体结合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治疗手段,他完全没必要耿耿于怀。

  但是黎祟根本听不进去,他固执地认为,他们经过那一次,关系已经非同一般,迟早会走到一起。

  怎么说都没用,时岫只能放弃说服。

  他相信黎祟总有一天会明白,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 第六十七章 纯血皈依

  姬家未来的继承人大婚,婚礼排场空前盛大。

  婚车途径路线披红挂彩,铺了传说中的十里红妆,南州规格最高的酒店被整栋包下,当做婚礼场地。

  时岫成功混进婚宴大厅。

  里面特意为各家媒体划了块活动区域,还贴心地准备了丰盛的自助餐。

  之所以如此面面俱到,倒不是巴结媒体,主要是因为主宴会场地不对宾客以外的人开放。

  时岫来的早,抢占了一个绝佳拍摄位置。

  他举着单反当望远镜用,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没看到姬粼。

  身后有几个记者在聊姬家的八卦。

  时岫起先没放在心上,直到听见今天的新郎和新娘是表兄妹,眼睛一下子睁圆了。

  “姬家近亲结婚是几百年的老传统了,刚去世的姬老爷子和老太太是亲姐弟,新郎的父母是堂兄妹,听说因为姬家嫡出这一脉生的都是男孩,所以才迫不得己选了小姨的女儿结婚。”

  “小姨的女儿,不就是他母亲的妹妹,跟他父亲也是堂兄妹?”

  “没错。”

  “太变态了吧,不怕生出的后代是畸形儿吗?”

  “民间有人统计,到目前为止,姬家每一代的继承人都长相周正,双商在线,基因优秀度远在正常人之上。”

  “属于是买钞票次次中头奖了。”

  “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生出的残次品根本没资格出现在大众面前,继承人是筛选出来的完美无瑕品。”

  ……

  时岫没想到会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豪门秘辛。

  他印象中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就已经出台了相关的法律规定,不允许近亲结婚。

  按姬粼的年纪推测,他父母最多不超过五十岁。

  生在姬家这样钟鸣鼎食的人家,他们一定都受过高等教育,怎么会愚昧到跟堂亲结婚?

  就在时岫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耳机里突然传来段干忱的声音:“你在发呆吗,姬粼出现了。”

  他话音刚落,时岫身后响起齐刷刷的快门声。

  “他就是这一代的继承人?比想象中要年轻诶。”

  “长得好帅,个子也高,以后继承家族生意,妥妥的身价百亿霸道总裁。”

  “姬家产业遍布全球,可不止百亿那么点。”

  身后七嘴八舌,讨论的热火朝天,时岫扶了扶鼻梁上藏着微型摄像头的黑框眼镜,将单反对准姬粼的脸。

  习惯了姬粼平时的轻潮运动风打扮,乍一看他穿着订制西装和皮鞋,将头发全部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时岫一时很不习惯,感觉姬粼像变了个人。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往这边看了一眼?

  时岫调整镜头想确定,却发现姬粼身边来了个人,对他说了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紧急情况要他去处理,姬粼跟来人走了,脚下速度很快,眨眼间就消失在宴会厅里。

  “他不对劲。”耳机里传来段干忱略低沉的声音。

  时岫楞了下,“你说哪儿,外表吗?”

  “是神态。”黎祟接住话茬。

  “那小子脸上从来没有过这种冷峻的表情,肢体动作也太过利索,根本不像他平时的表现,而且他刚才分明扫了你一眼,但是眼神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这说明在姬粼眼中,时岫跟他身后那群记者一样,都是陌生人。

  先不提姬粼的异常反应,时岫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他们说,“我刚才听到一些关于姬家的内幕,你们要听吗?”

  黎祟戏谑,“让我猜猜,姬家对纯血的极端皈依吓到你了。”

  “你们知道?”时岫惊讶。

  段干忱提醒他,“还记得那次在超市,我跟你说过,姬家极其重视纯正血统吗?”

  记得是记得,但任凭时岫想象力再丰富,也无法从那简单的四个字里解读出姬家这罔顾伦理纲常的延续血脉的方式。

  “姬粼真的愿意和他表妹结婚吗?”时岫作为一个从小接受正常人伦观念长大的公民,实在是理解祝福不了这样关系畸形的婚恋。

  “他怎么可能愿意。”黎祟一句话解了时岫的担忧。

  “当初在精神病院被关了两年都没跟家里屈服,不知道他爹那个变态使了什么手段控制他,现在启动planB计划。”

  所谓的planB,是他们提前在男卫生间放了整套女装装备。

  以防发生特殊情况,时岫得换装潜入八楼酒店为主家特别布置的一整层特别休息室,把姬粼强行从婚礼上带走。

  衣服是段干忱准备的,本来黎祟想揽这个活,段干忱担心他的直男品味不过关,没让他弄。

  时岫磕磕巴巴戴好假发,换好裙子从隔间里出来,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越看越觉得自己别扭。

  他忍不住捂脸,遭到黎祟的强烈阻止,“多好看啊,等等我拍张照片。”

  时岫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幽幽道:“这件事结束,你要是敢拿丑照嘲我,我就放凤凰啄你。”

  黎祟那头正春情荡漾地欣赏手机上的美照,突然被时岫威胁,满脑袋问号,“什么丑照?”

  女装的时岫有种模糊性别的中性美,湖色的裙子将他本就白皙的肤色衬托得更加清透,精致的五官配合长发,不施粉黛,有种天然去雕饰的清新。

  如果上了妆,怕是会更让人惊艳。

  段干忱默默盯着镜子里那张漂亮的脸看了一会,出声催促:“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上楼去看看情况。”

  时岫点头,离开卫生间。

  根据从服务员那花钱打听来的消息,八楼左数第一间是新娘化妆室,其余房间是为两家一些关系较近的亲戚准备的休息室。

  时岫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长长的走廊上站满了人。

  有人在抽烟,有人在攀谈,更多的人挤在化妆室门口看新娘子。

  时岫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贴着墙边走,走到中间路段的时候,他看到了姬粼。

  姬粼正跟一个男人在说话,男人低垂着头,一副臣服的姿态。

  “不要再动摇她,你要知道,以你的身份,永远都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我明白,少爷。”

  ◇ 第六十八章 变了个人似的

  时岫从来没见过如此具有上位者压迫感的姬粼。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根本不是他记忆中恣意随性的大男孩。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姬粼偏头,望向时岫。

  四目相对,这一次足够时岫看清姬粼眼中的陌生。

  他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这一层是为方姬两家的亲眷特设的休息区域,怎么会有个生面孔混进来?

  姬粼正要问清楚时岫是谁,化妆室里突然传来新娘的哭喊,“滚!你们这些伥鬼,都给我滚!”

  在房间里劝她的人被她用东西怒砸,不得已全都退出来。

  姬粼一时顾不上盘问时岫,走进化妆室,还没等说什么,就被方芝芝扇了两巴掌。

  女孩双目赤红,怨恨地瞪着他,“你不是说这种陋习到我们这代就该结束了吗,他们是伥鬼,你就是吃人的老虎,姬粼,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姬粼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些话。

  他纠正方芝芝,“延续纯正血脉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祖训,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有责任维持这项传……”

  “去你爹的责任!”方芝芝愤怒地打断他,把化妆桌上的瓶瓶罐罐往他身上砸,“你也滚,滚出去。”

  有人看不下去,斥道:“方芝芝你疯了,要是把姬粼砸坏,方家就等死吧。”

  “死就死,一块死!”

  ……

  里面乱成一锅粥,那个刚才被姬粼警告的男人想挤进房间,被时岫叫住。

  “先生,可以聊聊吗?”

  男人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皱眉,“你不是女人吧。”

  时岫直觉这个男人应该不会破坏他们的计划,甚至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助力。

  他让男人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稍远的地方,时岫摘下假发,“我是姬粼的同事,觉得这场婚礼来得太仓促可疑,所以过来看看情况,你跟新娘是恋人?”

  男人是个敞亮人,见时岫直言不讳,也就没跟他绕弯子,表情有些苦涩地点头,“我爱她,可是我们的身份不匹配,她注定要嫁给少爷。”

  时岫不认同男人的说法,“现在不是你们身份悬殊不能在一起的问题,他们俩是表兄妹,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们婚后要孩子,生出畸形儿的可能性有多大,你要眼睁睁看着她葬身火坑不救她吗?”

  男人怎么可能没想过。

  他就是因为想过了,考虑到方方面面,才放弃的,“我带她远走高飞,快乐是一时的,痛苦是一辈子,姬家不会放过给家族抹黑的人,我们永远都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我可以过苦日子,她不行。”

  你怎么知道她不行,或许她比你想象中的更豁得出去。

  男人不像是会被轻易说服的样子,时岫放弃与他辩论这件事,换了个话题,“姬粼性格大变,你知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谈到这个,男人整肃了表情,“少爷的转变是在老太爷葬礼过后,原本骨灰下葬第二天他就准备离开,老爷说临走之前好歹回老宅吃顿团圆饭,少爷起初不愿意,夫人出面,他才答应下来,席间少爷喝多,在老宅睡了一夜,第二天说话就冷冰冰的,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方便问一下,你是姬家的?”

  男人强颜欢笑,“我父亲是姬家的总管家。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会接父亲的班,辅佐少爷。”

  放在过去,男人的身份就是家仆,世世代代养出来的奴性,难怪他在姬粼面前一副俯首听命的样子。

  “那顿家宴都有谁。”

  “就老爷,夫人 ,还有靖少爷。”

  “靖少爷?”

  “靖少爷是老爷情妇生的孩子,比少爷大六岁。”

  这家庭关系,可真不是一般的乱,时岫感慨。

  “除了吃饭,席上有别的异常吗?”

  男人想了想,“吵架算吗,老爷和少爷吵得很凶,老爷一度想动手打少爷,因为夫人哭,才作罢。”

  父子俩关系很差么,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聊聊姬靖吧。”说不定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突破口。

  “靖少爷不叫姬靖,他叫程靖。”

  时岫有点懵,“不是说……”

  “姬家看重血统,非正室生的孩子,不入族谱,不跟姬姓。老太爷在的时候,靖少爷根本不被允许入老宅,也就是老太爷去世,老爷掌家,才破了规矩。”

  听得出来,男人对姬粼父亲这套做法不太赞同。

  时岫望了眼化妆室,门口堵着人,不断有人进去和出来,看来一时半会没那么快哄好新娘。

  这正好给了时岫多了解姬粼家人的机会,他对男人说:“那就聊聊程靖。”

  “靖少爷学医,为人谦逊温和,没什么野心,你是怀疑他对少爷做了什么吗?”

  时岫的确是有这方面的疑虑,“那晚程靖也留宿了?”

  男人摇头,“没有,他吃完饭上楼跟老爷说了会话,就开车离开了。”

  耳机那边,段干忱和黎祟全程听到男人的讲话,段干忱突然说:“程靖开车离开,那说明他没喝酒,问他,当晚是不是只有姬粼喝了酒。”

  对了,酒。

  男人前面说,姬粼喝多,在老宅睡了一夜。

  既然都在一张饭桌上,为什么姬粼喝醉了,程靖滴酒未沾?

  “当晚喝酒,有人陪姬粼一起吗?”

  男人从时岫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夫人不会饮酒,老爷去年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从那之后就不喝酒了,靖少爷是心理医生,一般晚上不会诊,他其实大可以陪少爷喝两杯,但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推脱身体不舒服。”

  程靖是心理医生?

  时岫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关键的东西,他刚要张口,男人忽然急道:“少爷酒量很好,但那天晚上才喝了半杯红酒就醉了,我扶他上楼的时候,他身体很重,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现在想来,那酒说不定有问题。”

  姬粼酒量很好吗?

  时岫思维发散,想起在长溪村除钩蛇那次,他在酒店给姬粼做精神疏导,姬粼分明才喝了一口就醉了。

  “都在这吵什么。”一道颇有威仪的声音突然在走廊响起。

  堵在化妆室前的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退散到两旁,露出中间一个穿着板正西装的中年男人。

  男人跟姬粼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唯一的区别只在于眼角和嘴角那几道代表岁月的细纹。

  不用想也能猜到,他就是姬粼的父亲。

  “楼下那么多客人等着招待,一个个躲这偷懒,还不快下去。”

  看得出姬父积威甚重,这群人里不管是小辈,还是和姬父年纪差不多大的宗亲,都没有半个字异议,很快都离开了。

  男人在姬父出现的那一刻,飞快地打开一扇房门,让时岫进去,自己则在人群散去后,恭顺地走到姬父身边。

  “老爷。”

  姬父冷声质问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谁让你来的这?”

  男人捏紧拳头,正要编个理由,方芝芝走了出来,大声说:“我让他来的。”

  方芝芝握住男人的胳膊,以抵抗者的姿势,对上姬父审视的目光,“我不喜欢表哥,就算今天这个婚结成了,我也会想方设法出轨,给他戴绿帽,您成全我们吧。”

  姬父听了这话,忍不住发笑,“方家是把你养得有多天真,才会让你觉得,结婚是为了凑合你们相爱?只要生出健康的继承人,别说是一个男人,就算你在外面包十个八个,都没人管你。”

  ◇ 第六十九章 同伙

  姜还是老的辣。

  方芝芝气得不顾形象破口大骂,姬父面不改色,等她骂够了,平心静气地开口:“想想方家,这么多年攀着集团,好不容易发展壮大,在南州商界有了一席之地,如果等会登台你让姬家蒙羞,让方家倒闭只是我一句话的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要不是在乎家人,方芝芝早就逃婚了。

  姬父显然很清楚她的软肋在哪,轻松将她拿捏。

  男人始终低着头不说话,一点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方芝芝看着他那沉默的样子,忍不住悲从心起,蹲在地上绝望的大哭。

  姬粼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方芝芝,淡淡地说:“妆哭花了还得重新化,白白耽误时间,梁卫,扶少夫人进去静静心。”

  梁卫,也就是那个和方芝芝相互喜欢的男人,搂着方芝芝的肩膀将她扶起,走进房里。

  姬父看了看表,对姬粼说:“半个小时后带她下楼,别误了吉时。”

  姬粼颔首,“是,父亲。”

  父子俩的交谈没有丝毫的人情味,比起父子,更像上下级。

  不止时岫这么想,黎祟也在吐槽,“这是亲爹亲儿子吗?”

  “没什么稀奇的,见过比这更没温度的相处模式。”段干忱声音淡薄地说。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有故事的样子。

  不等时岫和黎祟多想,段干忱快速转移了话题,“时岫你找机会接触方芝芝,想办法说服她,让她将姬粼叫到酒店天台,先把姬粼从婚礼上弄走再说。”

  整栋酒店安保森严,想从正门把姬粼弄出去是不可能的。

  天台无人,到时候时岫放出凤凰,带姬粼空遁,一时半会还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绝妙的计划。

  方芝芝哭得厉害,梁卫怎么也哄不好。

  姬粼被她的哭声吵得头疼,随便推开一扇房门,进去躲清净。

  时岫趁着这宝贵的机会,从房间出来,找到化妆室。

  他把他这辈子所有的口才都用到劝梁卫为了自己和方芝芝的幸福拼一把上。

  幸好梁卫并不是什么愚忠的人,在犹豫片刻后,果断做出决定。

  “听你的,我想跟芝芝在一起,哪怕只有一丝机会。”

  方芝芝又哭又笑,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三人动作轻而快的走进电梯,直上天台。

  姬粼接到方芝芝电话,说她在天台,自然而然以为她是要寻死,忍不住咒骂,“该死的东西。”

  这个该死的东西,骂的是梁卫。

  姬粼以为梁卫故意放走了方芝芝,在愤怒地走上天台,看见方芝芝被梁卫搂在怀里后,满腔气愤一下转变成了讥讽的笑。

  “看来我刚才的话你是半点没听进去,就你这身份,真以为自己够得着她吗?”

  方芝芝的爱意给了梁卫很大的底气,他望着姬粼,这一刻他不是姬家的家仆,而是一个维护自己爱情的普通男人,“你曾经对我说过,身份高低不该成为爱情的阻碍,心才是,只要真心相爱,没有贵贱之分。”

  姬粼皱眉,“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讲过这些蠢话。”

  那是他在十几岁时,偶然一天陪他母亲看狗血偶像剧时说的,梁卫记了很久。

  眼前这个仿若脱壳于姬家继承人模具的姬粼当然不会记得。

  “少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姬家人人都喜欢富贵骄人的姬粼,梁卫却更喜欢那个适性任情,无拘无束的少爷。

  姬粼不想再听他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我已经叫了楼下安保上来,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就带着芝芝主动下楼,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饶你一次。”

  他叫安保了?听到这里的时岫站不住,从墙后走出。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湖绿色裙子和假发,姬粼一眼认出他是八楼那个打量自己的女人。

  “你是他同伙?”姬粼的目光在时岫和梁卫之间巡视。

  虽然是临时结盟,但要说同伙也没错。

  天台风大,吹得假发胡刮,扰乱视线。

  时岫摘下假发扔到地上,姬粼表情扭曲了一下,警惕地盯着他的裙子,生怕他从裙底掏出一把枪。

  狗急跳墙么,姬粼没想到梁卫这个闷葫芦看起来不声不响,竟然有这种魄力。

  姬粼不动声色地旋转脚步往天台门口挪,时岫察觉到他的意图,叫梁卫,“拦住他!”

  梁卫一身格斗技巧过硬,按照之前商量的,他将姬粼逼到天台边上。

  穿着黑西装的安保鱼贯进入天台,本想摁下梁卫,到底是迟了一步。

  时岫上前,联合梁卫一起,将姬粼从百米天台推下。

  身体悬空的那刹那,姬粼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黑色夜空陡然被照亮,他的眼前出现一只浑身萦绕着火焰的大鸟。

  大鸟身形遮天蔽日,稳稳当当接住了他。

  姬粼惊魂初定地睁开眼睛,在前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件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裙子告诉姬粼,他就是联合梁卫一起将自己推下楼的罪魁祸首。

  但姬粼这里感到的熟悉,并不是指这个人,而是更早之前的某些时候,他好像也跟一个人坐在大鸟上。

  一样的深夜,当时天空下着雨……

  下雨了?

  时岫仰头望了望天,拍拍凤凰的背,让它飞得快一些。

  身后过于安静,时岫转身,发现姬粼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

  这一刻他身上没有令人看不惯的居高临下,只是表情困惑地打量时岫。

  一样的场景,大约让他想到了什么吧。

  时岫尝试着向姬粼探出精神触角,跟在天台时他躲在墙后悄悄试探姬粼一样,在触角即将碰触到姬粼的身体时,姬粼周身陡然竖起一道无形的抵御屏障,拒绝他的进一步试探。

  哨兵是很警觉的,按道理来说,姬粼这种高阶在时岫放出精神力的那瞬间就该察觉到什么才对。

  然而他此刻无知无觉地望着时岫,那平淡的反应,就像寻常普通人面对向导一样。

  除了记忆被封锁,连哨兵的能力也一并消失了。

  姬家到底对姬粼做了什么?

  时岫带着姬粼回到风崖别墅,姬粼观察着别墅内的陈设,越看表情越古怪。

  他明明没有来过这,为什么会觉得这儿无比眼熟。

  “楼上右数第三间,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时岫一边往下拧衣服上的雨水,一边对姬粼说。

  姬粼没动,他问时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时岫,我们早就认识,你现在不记得我了,但之后会想起来的。”

  时岫话音刚落,容桥端着一杯热茶从厨房出来,递到姬粼手上,表情期待地望着他,“阿粼,你还记得我吗?”

  姬粼没有回答他,他看了看浑身湿透的时岫,问了个瞬间让气氛干掉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给他也准备一杯热水,你俩关系不好?”

  ◇ 第七十章 比失忆前更欠揍

  这些细节问题,放到之前的姬粼身上,考虑到给容桥留面子,他一般不会指出来。

  但眼前这个被“格式化”的姬粼不认识容桥,他只觉得容桥区别对待时岫的行事作风很有趣,特意玩味地点出来,想看两人什么反应。

  容桥的脸色青红交加,可谓精彩纷呈,僵持了几秒,生硬地解释:“我这不是关心你,着急出来见你么,时岫会理解我的,对吧?”

  后面那句是对时岫说的。

  时岫根本不在乎那杯茶。

  他身上穿着单薄的湿裙子,整个人基本处在走光的状态,只想赶紧上楼换件干净的衣服。

  “你们俩认识多年,关系很好,他关心你很正常。”

  时岫向姬粼解释完,又对容桥说:“务必看好他, 我换件衣服,很快下来。”

  时岫上楼去了,姬粼随手将茶还给容桥。

  他对容桥的关切充耳不闻,好奇的在别墅楼下四处摸看。

  根本不需要别人做引导,姬粼对别墅的一切轻车熟路,从沙发的夹缝里翻出游戏手柄,连上电视,自然而然地靠在沙发上,开始玩游戏。

  段干忱和黎祟回来,看见的就是姬粼和容桥并排坐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的画面。

  姬粼好像变正常了,又好像没变。

  换成平常那个他,玩游戏的时候肯定东倒西歪,坐没坐相,嘴里嚼着薯片,茶几上放着可乐,一旦输了,早咋咋呼呼嚷嚷个不停。

  而眼前这个,腰背直挺地坐着,仿佛自己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做什么精密课题,表情严肃,手上的操作动作倒是一样的熟练,估计是肌肉记忆的原因。

  “他不止是丢了记忆那么简单,哨兵的能力也一起没了。”

  楼上书房,时岫将自己两次试探姬粼的结果讲给段干忱和黎祟。

  “屏障?”段干忱抓住时岫话中的关键要素。

  “你的意思是说,探过去的精神力并没有石沉大海,而是遇到了阻碍?”

  “对,就像姬粼是被关在了一个透明罩子里,或许他的哨兵本能和记忆一样,都被暂时封锁住了。”

  黎祟摩挲下巴,“他是SSS级哨兵,谁有那个能力把他遏制到这种地步?”

  “心理医生擅长催眠,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姬粼的记忆是程靖动的手脚,但程靖只是个普通人,姬粼的哨兵本能被封,应该跟他无关。”

  推理进入死胡同,三人没了头绪,一时间都眉头紧锁。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之时,容桥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

  “忱哥。”容桥神色焦急,“我在阿粼脖子上看到一根奇怪的项链,没有接口,浑然一体,阿粼说他也不记得项链是哪来的,我觉得项链有点可疑,你下去看看吧。”

  段干忱跟时岫交换了下眼神,时岫先一步起身,离开书房。

  姬粼有点饿了,开冰箱找东西吃。

  他拿了个苹果,刚咬一口,时岫找到他面前,用商量的口吻跟他说:“我想看看你脖子上的项链,可以吗?”

  时岫的礼貌很让姬粼受用,他配合地将项链从衬衫领口拽出。

  时岫转动项链看了一圈。

  如容桥所说,项链没有缺口,严丝合缝的挂在姬粼脖子上。

  可是项链的圈围并不大,它不可能是从姬粼的脑袋套入到脖子上,只能是直接圈着脖子戴上去的,但是又不见接口……

  逻辑怎么都说不通,时岫又拉着项链仔细看了两圈,找不到破绽。

  “我看看。”晚来一步的段干忱走上前。

  时岫让开身体,姬粼却不肯再配合,他嚼着苹果,把项链收回去。

  “他又是谁?”姬粼问时岫。

  时岫楞了一下,给他解释,“这是段干忱,你们认识。”

  姬粼一看段干忱那四平八稳,形色不露的气质,就知道他是那种心思重的人。

  他不爱跟这种人打交道,冷淡道:“我累了,有地方睡觉没?”

  时岫向段干忱望去。

  段干忱心想人留在别墅,有的是时间找线索,对时岫点点头。

  “楼上右数第三间,你之前住这,那是你的卧室。”

  姬粼看了看站在段干忱身后的容桥和另一个高个子陌生男人,对时岫说:“我不熟悉路,你带我去。”

  黎祟忍不住笑骂,“不是给你指了路吗,你小子到底是失忆是坏了脑子?”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姬粼意外的讨厌他,“跟你说话了吗,你乱插什么嘴?”

  黎祟:“……”妈的,这小子怎么比没失忆前还欠揍。

  撸袖子,准备干仗。

  累了一天,时岫只想早点休息,没兴趣看他们打架,“行了,我带他去房间。”

  时岫路过黎祟身边,给了他一个别惹事的眼神。

  黎祟看他面子上,不跟姬粼计较。

  姬粼却颇有点背后有人撑腰,有恃无恐的意味,冲黎祟露出个挑衅的笑。

  “艹!”

  黎祟这暴脾气,要不是段干忱摁着他肩膀,他说什么也要把姬粼按地上揍一顿。

  时岫将黎祟带到楼上,打开房门,帮他开灯。

  原本做完这一切,他就应该离开。

  但是时岫望着眼前的房间,突然有个想法。

  他指着卧室玻璃展示柜里的游戏手办,还有墙上张贴的篮球明星签名海报,问姬粼:“记得这些吗,都是你很宝贝的东西。”

  姬粼面无表情,对这些东西毫无触动,“玩物丧志,都是垃圾。”

  时岫有点失望,他以为让姬粼看着他曾经喜欢的东西能让他记起什么,终究是想多了。

  “既然累了,那你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叫我。”时岫说完,抬脚离开房间。

  就在他即将出去时,姬粼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等等。”

  时岫看了看他拉着自己的手,有点惊讶他竟然会主动亲近自己。

  “怎么了?”时岫以为他想起了什么。

  姬粼的确是想起了点东西。

  就在刚刚,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他站在房间外,时岫站在房间里。

  为了复刻那个画面,姬粼走到门外,望着门里的时岫。

  是在什么时候,他们也曾经这样面对面的站着?

  姬粼闭上眼睛,细细地回想,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这痛来得又急又烈,逼得姬粼扶着额头弯下腰,却始终没有放开抓着时岫的那只手。

  “姬粼?你没事吧?”

  “姬粼!”

  姬粼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终于想起他和时岫面对面的站着,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亲了时岫,亲了很久。

  ◇ 第七十一章 掐架

  姬粼之所以会突然昏迷,是因为他太心急冲破被闭锁的记忆所致。

  段干忱连夜请来的资深心理医生在给姬粼做过检查后,给出了以上的诊断结论。

  “那您可以帮他破掉那层封锁吗?”时岫很关心这个。

  医生为难地摇头,“给他进行催眠的医生实力过硬,不仅将原本的记忆牢牢锁住,对新记忆的暗示和诱导也做的稳如磐石,我的能力远及不上那位,抱歉,我有心无力。”

  在国内实力可以排进前十的心理医生说自己无能为力,那谁才能让姬粼恢复正常?

  段干忱找医生了解了一下,医生告诉段干忱:“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能说服那位帮他解开催眠是最好的。”

  他们废了好大劲才把姬粼弄出来,要是让程靖知道姬粼在哪,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吗?

  姬家不知是出于维护名声,还是什么原因,封锁了姬粼在婚礼上失踪的消息。

  对终止婚礼给出的解释是,家族内部突发急务,婚礼延期。

  可能是担心多双眼睛盯着姬家,怕被人察觉出端倪,他们并不敢大张旗鼓的寻找姬粼。

  这恰好让时岫他们松了口气。

  段干忱查到程靖师从国外某心理学大师,决定亲自飞一趟国外,把大师请到南州,帮姬粼解了催眠。

  至于时岫他们几个,这段时间就负责照看好姬粼,别让他乱跑。

  段干忱的担心说实话有点多余。

  姬粼被带到风崖别墅后,根本没有表现出分毫要离开的意思。

  更别提他昏迷醒来,整个人的注意力不知为何全集中在时岫身上,连电视里正在播放婚礼被取消的新闻都不关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岫。

  不止看,他还暗戳戳地向时岫靠近,搞得一旁的黎祟十分火大,扔抱枕砸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姬粼虽然没了哨兵能力,但敏捷的反应本能还在,身体一偏,躲过抱枕袭击。

  他凉凉地扫了黎祟一眼,跟时岫抱怨,“这里哪都好,就是有的人太碍眼了。”

  黎祟睨着他冷笑,“嫌碍眼你把眼睛挖了,要是不敢动手我可以代劳。”

  他俩从早上起来就开始掐,为了谁坐时岫旁边这种无聊问题,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吵个不休,要不是时岫劝阻,差点就动了手。

  看个新闻也能吵起来,时岫真服了他俩。

  他头疼的关掉电视,起身离开客厅。

  姬粼看时岫起身,立马也跟着站起。

  黎祟察觉到他的意图,仗着身手好,撑着沙发背一跃而起,抄近道先一步跟上时岫,用胳膊碰了碰他,“下午有什么安排么,有个新出的电影口碑不错,咱俩去看?”

  姬粼扯嗓子冲他们喊:“别墅不留人,你们不怕我跑了吗?”

  “什么叫没人,容桥不是人?”黎祟语气不善。

  姬粼语气轻蔑,“就他那淡薄的小身板,拦得住我?”

  黎祟算是发现了,这个姬粼真的很讨打。

  他活动了下手腕,决定给丫点厉害瞧瞧。

  时岫拦住他,无奈地说:“你们俩就不能好好相处么?”

  黎祟为自己叫屈,“是我不愿意好好相处么,谁让他怪里怪气的,我看他不爽。”

  一想到姬粼早餐的时候佯装自己五体不勤,让时岫帮他抹面包果酱,黎祟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叫什么,仗着失忆胡作非为?

  黎祟才不惯着他。

  “他现在不是失忆了么,你又比他年长,多担待一点。”时岫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肉麻。

  好像他变成了一个二孩妈,劝哥哥让着点弟弟。

  但是这招对黎祟很管用,黎祟觉得时岫这是在照顾他的情绪,安抚他。

  “听你的,那电影……”

  时岫望了望门外阴沉的天色,“天气预报说下午有强对流天气,还是待在家里吧。”

  黎祟“啊——”了一声,很失落的样子。

  时岫看他这样,有点不忍心,“别墅有影音室,要不我们找点老电影看?”

  “好啊!”

  黎祟瞬间满血复活,眉欢眼笑,“我收藏了不少好电影,等我现在去筛选一下。”

  黎祟走后,姬粼跟着时岫去厨房,看他打开冰箱找水,幽幽地说:“我也要。”

  时岫把手里刚拧开的那瓶给他,姬粼摇头,望着他认真地说:“我说的是我也要一起看电影。”

  “看呗。”时岫被他那郑重其事的样子逗笑,以为他是在担心没他坐的位置,“影音室很大的,坐七八人都绰绰有余。”

  姬粼盯着时岫微微扬起的嫩粉色嘴唇发呆,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热。

  扯了扯衣服前襟,姬粼从时岫手里拿过那瓶已经被他抵到嘴边的水,仰头猛灌了一大口。

  喝得太急,呛到嗓子,姬粼狼狈地捂着嘴咳嗽。

  黎祟说姬粼怪里怪气的,时岫刚才还觉得他小题大做。

  现在看来,黎祟说的一点儿没错。

  时岫奇异地看着姬粼,等他慢慢止了咳,问他:“你还好吗?”

  姬粼倍感丢脸,红着耳根,快步离开厨房。

  虽然变了性格,但姬粼身上偶尔还是会露出幼稚的一面。

  想着他窘促的样子,时岫不禁莞尔。

  “他就算失忆了,还是会亲近你,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容桥忽然现身,挡在时岫面前,将打算出去的时岫一步步逼退回厨房。

  他的语气充满尖冷的质问味道,时岫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得意?”

  “别装了!”容桥表情嫌憎。

  他刚才在楼上,先是看到黎祟和姬粼为时岫争风吃醋,然后黎祟因为得到一起看电影的机会,喜溢眉梢地上楼去。

  到楼下,目睹了姬粼不小心出洋相,因为逗笑时岫,所以即便自己丢了脸,神色依然难掩欣然轻快。

  时岫何德何能,来了风崖别墅不过才一个月时间,就让两个人都为他神魂摇荡。

  “他们两个都喜欢你,你心里得意坏了吧?”

  时岫皱眉,不明白容桥这恶意从何而来,“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得罪你。”

  你和他们纠缠不清的那一刻,就已经得罪我了。

  ◇ 第七十二章 黑市?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容桥已经打定主意不想再在时岫面前维持温顺无害的表面形象。

  从M市回来,容桥见黎祟隔三差五耐心地陪着自己去医院做复查,跟时岫相处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举动,就暂时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但是失忆的姬粼区别对待他和时岫的态度,还有黎祟和姬粼明争暗斗的行为,一下子让容桥内心警铃大作。

  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容桥有预感,他将无法挽回自己在别墅的地位。

  “在M市你和黎祟做了吧?”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容桥的口吻却很笃定。

  不给时岫说话的机会,他不屑地冷笑:“手段真是卑劣,我不相信当时没有别的办法救他,你就是想借机勾引他罢了。”

  卑劣?勾引?时岫被气笑了。

  哨兵狂化,一个弄不好是会死人的。

  不止黎祟当时处境危险,时岫在那过程中如果没有做好引导,也有被失控的黎祟撕碎的风险。

  时岫冒着生命危险救黎祟,到了容桥嘴里,成了肤浅的勾引。

  时岫能理解容桥作为最小的弟弟,怕失去哥哥们的关爱,所以患得患失的心理。

  但他不能理解同为向导,容桥将肉体结合污名化。

  这跟背刺整个向导群体有什么区别?

  “当时有什么别的办法,你说来我听听。”时岫决定跟容桥好好辩一辩。

  “是镇定剂不行,还是将他物理捆绑住不行?”容桥一副你别再狡辩了的审判模样。

  “镇定剂对狂化的哨兵没用,当时给黎祟打了纯度极高的麻醉剂,也只管了三个小时,如果持续给他注射麻醉剂,伤到脑干,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至于捆住——”

  时岫讥嘲:“你是在开玩笑吗,别说黎祟当时处在狂化状态下,就是普通哨兵也不可能被绳索束缚住。”

  他的解释分明有理有据,容桥却不肯承认自己在无理取闹,继续强词夺理:“这都是你找的借口罢了,如果当时我在,我会去黑市……”

  话说到一半,容桥脸上闪过慌张,生硬地转移话题,“反正肉体疏导就是不对,你……”

  “你刚才说的黑市是什么意思?”时岫皱眉打断他。

  容桥装傻充愣,“什么黑市,你听错了吧。”

  不等时岫说话,他又先发制人,“别转移话题,以后你最好少接近黎祟和姬粼,他们对你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人要有自知之明,摆正自己的位置,省得以后难堪。”

  他撂完话就走了。

  时岫确定自己没听错,容桥说的就是黑市。

  容桥不是被保护的很好吗,他怎么会知道鱼龙混杂的黑市?

  看容桥那信心满满的样子,好像很有把握能在黑市里找到解救黎祟的东西。

  如果狂化可以用除了肉体结合以外的方式解决,那姬粼脖子上那根铁钳和电锯都割不断,不知是什么金属做的项链,是不是也能借助黑市的力量?

  比起跟黎祟和姬粼商量这件事的可行性,时岫还是觉得段干忱更靠谱点。

  他给段干忱打跨国电话,没有供出黑市是从容桥那听来的,只说无意中听见局里同事提起,于是有了大胆联想。

  段干忱不建议时岫把主意打到黑市上,“我怀疑这个古怪的项链就是姬家从黑市买来的,贸然找过去,怕是会惊动姬家。”

  时岫其实也有这方面的顾虑,给段干忱打电话,就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听你的,对了,你见到那个大师了吗?”

  “正要去见,希望能顺利请他出山。”

  时岫祝他好运。

  说好的下午看电影,黎祟提前将影音室布置了一番,零食,饮料,爆米花,一切准备就绪,他算着时间等时岫推门进来。

  时岫没见着,等来了姬粼这个大灯泡。

  “你来干嘛?”如果眼神能杀人,姬粼已经被黎祟刀了。

  姬粼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来这当然是看电影了,问的什么白痴问题。”

  黎祟做了个深呼吸,告诉自己得忍耐,一会时岫进来,看到血溅当场的画面对他不好。

  “我数三个数,你给我出去,否则……”

  门被打开,时岫走了进来。

  姬粼往嘴里丢了颗爆米花,眼底闪过狡黠,“他同意我一起看的。”

  黎祟不相信他的鬼话,向时岫投去求证的目光。

  时岫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都在家,无事可做,要不把容桥也叫来一起?”

  “不行!”黎祟强烈反对。

  姬粼挑眉,“干嘛,电影内容见不得人?”

  “你他妈闭嘴!”黎祟踹他,姬粼躲开,滚吧滚吧到时岫边上,借花献佛把手里的爆米花往时岫面前送,“味道不错,尝尝。”

  姬粼这个贱犯得很是时候,黎祟趁他在时岫面前卖乖讨好,飞快地换了个电影。

  一部讲爱情的老电影,剧情中规中矩,抒情的音乐和泛黄的画面让人昏昏欲睡。

  看到最后,三个人都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傍晚,别墅外面狂风大作,雨夹冰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闪电划过夜空,雷声轰鸣。

  极端天气让附近几个城镇都断了电,就连盘山公路上的路灯也熄灭了。

  幸好别墅有单独的发电机。

  这种天气待在干净舒适的房子里,很容易给人一种安全感。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时岫反正是这么觉得。

  吃完晚饭,洗个热水澡,然后挑一本睡前读物,躺进柔软干燥的床上,就连头发丝都在慵懒地叹息,真舒服。

  小说内容很精彩,可惜时岫有生物钟,到点就犯困。

  房门下透出的光亮灭了。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黎祟像藏在丛林后伺机而出的猛兽,拿下嘴里咬着的烟,碾灭烟头,舒展了下身体,轻巧地打开时岫的房门,猫身走了进去。

  幽暗的回廊骤亮,是闪电透过尽头的窗户照进来的刺眼光亮。

  下一秒,雷声震天,把陷在噩梦中的姬粼生生吓醒了。

  姬粼从床上惊起,坐了没几秒,又是一道惊雷劈下。

  姬粼开始心率加快,呼吸急促,他颤巍巍地下床,光着脚摸黑打开房门,几乎是用跑的,来到时岫的房间门前。

  门打开的那瞬间,一道压抑的呻吟窜入姬粼耳中。

  与此同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凶猛地向他面门扑来。

  “黎祟!”时岫急切地喊叫。

  ◇ 第七十三章 我不是破坏你们,我是来加入的

  哨兵生来易怒,情绪不稳定。

  黎祟又是个暴脾气,他看在姬粼暂时失去哨兵能力的份上,已经很忍他了。

  结果这小子白天讨嫌,晚上还来坏他好事。

  黎祟这边调情调的好好的,眼见就要水到渠成,好嘛,他又来掺和一脚。

  这要是再不揍他,黎祟都对不起自己一柱擎天的好兄弟。

  不过最后关头黎祟还是找回了理智,因为时岫那声惊叫,犼贴着姬粼的脸,飞跃到他的身后。

  姬粼倒是淡定,差点被撕碎,揉了把脸,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还特没眼力劲的无视床上两人暧昧的拉扯,走到床边,对时岫说:“我怕打雷,睡不着。”

  黎祟暴怒,“老子给你一拳,保证你睡得死死的!”

  相比他的暴跳如雷,时岫却因为姬粼的到来松了口气。

  黎祟好像进入发情期欲求不满的大猫,半夜爬床求撸,他那一身肌肉,时岫又抵抗不来,被他压着亲,差点缴械投降。

  “楼上有静音室,我带你去。”时岫拿开黎祟放在腰上的手,刚要下床,就听见姬粼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黎祟看穿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冷笑,“怎么,你想加入我们?”

  姬粼望着时岫,“只要一个人就行,你能跟我回房间吗?”

  “不能。”黎祟代替时岫回答的同时,搂过时岫的腰,把人抱进怀里。

  他知道时岫不会放任姬粼不管,往床前的地上扔了个枕头,“要么躺那,要么滚,再得寸进尺,把你扔出别墅。”

  姬粼接受了这个提议。

  不过他大少爷金尊玉贵,从来没睡过地板,翻来覆去的烙煎饼,煎熬了一个多小时,到底还是没忍住,半夜爬了床。

  姬粼爬上时岫躺的那一侧,嗅着被套上属于时岫的气味,贴着时岫温热的身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夜电闪雷鸣,天亮后,云霄雨霁,飞鸟鸣叫。

  时岫醒来,发现自己像夹心饼干里的陷,被黎祟和姬粼一前一后拥在中间。

  腰上横着黎祟的胳膊,颈后是姬粼的呼吸,腹前和腰后各抵着一根滚烫的东西。

  晨勃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

  时岫心理上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身体上却诚实地避开和前后两个好兄弟的交锋,小心翼翼地支起身体。

  刚坐起来,就被黎祟搂了回去。

  “再睡会。”嘴里说着睡会,行动上却一点儿都不老实。

  时岫的睡裤被剥下,黎祟的手伸过来,握着他的和自己一起做摩擦运动。

  DIY和别人帮忙到底是不一样,快感来得更迅速,也更难耐。

  时岫担心被身后的姬粼发现,捂着嘴巴,不敢发生响动。

  黎祟还以为他是害羞,直到快一起释放的时候,装睡许久的姬粼翻了个身,突然从床上坐起。

  “卧槽你他妈……”黎祟直接吓萎了。

  时岫则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激,一股脑地交代在黎祟手心里。

  姬粼完全没有坏了别人好事的愧疚。

  他走下床,拉开厚重的窗帘,打开窗户,看着窗外清新的景色,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雨过天晴了。”

  天气是雨过天晴了,黎祟的心情却从晴转到阴云密布。

  黎祟摩拳擦掌,打算把姬粼拉到地下室狠揍一顿。

  不等他实施计划,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别墅。

  时岫他们一直担心姬家找到姬粼,这几天除了告假没去上班,连门也不出,然而就是这样谨慎小心着,还是被姬家人找到了别墅。

  坏消息是姬粼的行踪被发现了,好消息是,找来的人是姬粼的母亲,她一个人来的。

  这个抱着姬粼痛哭的貌美妇人相貌极其年轻,她跟姬粼站在一块,比起母子,更像姐弟。

  不过她摸着姬粼的脸,仔细端详片刻,破涕而笑说他胖了的样子,又跟天底下所有牵挂孩子的母亲一模一样。

  “果然比起家里,你更喜欢自由自在的外面。”姬母擦着眼泪喟叹。

  姬粼内心深处确实更喜欢这个有人情味的别墅。

  但他记得自己从来没跟母亲提过家里和外面哪个更好,她怎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时岫见他们母子俩叙完了旧,便趁机问出自己的疑虑:“伯母您是一个人来的吗?”

  黎祟在别墅外面探查过情况了,确定姬母没带旁人。

  但时岫还是想从姬母嘴里确认一下。

  姬母点点头,出乎时岫意料,还特别跟他做了强调:“放心,我躲着他父亲的眼线,借由去美容院保养,开得是朋友的车。”

  如果时岫没理解错的话,姬母好像是和他们这些把她儿子从婚礼上带走的“劫匪”站在一边的。

  时岫有些诧异,“您来不是想带走姬粼吗?”

  姬母看了看姬粼,怜爱地摸摸他的肩,“阿粼说过,他喜欢外面的生活,他的工作有趣,朋友有温度,他还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想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里。”

  身为母亲,姬母在姬粼前十几年的人生中,一直柔弱慈爱有余,刚强果敢不足。

  她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阳光外向的儿子被他爷爷和父亲逼着舍弃在他们看来轻浮不庄重的真性情,向冰冷的模板式优秀继承人形象无限靠拢。

  他们为了栽培出一个所谓的完美继承人,将姬粼送到军事化管理的培育机构重塑他的内在和外在,导致姬粼的心理健康出现严重问题。

  后来姬粼到精神病院进行治疗,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导致姬粼在里面差点被折磨而死。

  往事历历在目,自己十月怀胎痛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孩子,遭受惨无人道的摧残,姬母身为母亲, 感同身受,发誓绝不会再让他们有机会伤害到姬粼。

  姬母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瓶子,瓶子里装了类似水银的液体。

  她把东西拿给时岫,“这是我从他父亲那里偷来的,我听他和程靖谈话,这就是解开阿粼身上禁制的东西,具体怎么用我就不知道了,你们是专业的,还请你们多研究。”

  ◇ 第七十四章 点到为止

  姬母这波等于是送来了及时雨。

  钥匙到手,不怕研究不出开锁的法子。

  “我们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帮他解开禁制。”时岫捏着瓶子,跟姬母承诺。

  解开项链迫在眉睫,但姬母更关心姬粼被封住的记忆。

  “阿粼现在是不完整的,我想把他缺失的记忆还给他。”

  姬母眼神复杂地看着神色板正的儿子,这是被规训后的姬粼,不是那个鲜活的姬粼。

  关于这点,时岫有话要跟姬母说:“我们已经有朋友去国外请程靖的老师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让姬粼恢复正常。”

  这对姬母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悬挂着的心落回到肚子里,跟时岫,黎祟,还有容桥一一道谢,感激他们照顾姬粼。

  容桥抢在时岫和黎祟之前,笑着跟姬母说不用客气,“阿粼是我最好的朋友,照顾他是应该的。”

  姬母看他态度怪热情的,就问他叫什么名字。

  容桥有些受宠若惊,“我叫容桥,桥梁的桥。”

  姬母没听姬粼提过容桥,他倒是三句不离嘴的跟自己说过一个叫时岫的男人。

  姬粼说时岫长得好看,脾气也好,就是不怎么爱笑。

  谁是时岫,姬母通过观察,大概已经猜到了。

  果然如姬粼所说,是个相貌绝佳,气质端秀的孩子,光看外表就招人喜欢。

  姬母不能出来太久,恐姬父察觉出端倪。

  离开之前,她紧紧抱了下姬粼,泪中含笑地对他说,“儿子,妈妈支持你做自己,家族那边的压力妈妈来扛,你只要开心快乐就好。”

  什么叫做自己,姬粼不明白。

  他以为自己生来就该承担起振兴家族的重任,但母亲好像觉得,他该在更广阔的天地遨游。

  姬母走后,大家坐在一起研究那瓶看不出成分的液体。

  容桥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嘴,“会不会它是一种腐蚀材料,可以将项链融化?”

  这思路很新奇,比时岫他们猜测的用液体铸一把钥匙要靠谱一点。

  黎祟夸容桥:“果然还是年轻人头脑灵活。”

  容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那,我们现在试试?”

  必须得试一试,才能知道有没有用。

  姬粼被摁着坐下,由手最稳当的时岫用不锈钢挖耳勺盛着一点液体,放到项链上。

  那不明成分的液体落到项链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出一个米粒大小的坑。

  黎祟眼前一亮,望了眼容桥,“阿桥,你立大功了。”

  容桥很高兴能帮到姬粼,催促道:“把整瓶都倒上去吧。”

  时岫比较慎重,问姬粼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姬粼摇头,他才继续动作。

  十分钟后,项链断裂。

  时岫从姬粼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精神力,不等他进一步伸出触角探知姬粼的精神世界,麒麟突然从姬粼的身体里蹦出,直冲时岫而去。

  时岫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

  传闻中的神兽像大型犬一样,两只前爪压在时岫肩上,欢快地甩着舌头舔他的脸。

  虽然主人失忆了,但并不妨碍精神兽记得主人的偏爱。

  时岫被舔了一脸口水,表情无奈地摸摸麒麟的鬃毛,“好久不见,乖,让我起来。”

  精神兽一般只会听从主人的调遣,但如果是来自关系亲厚之人的命令,它们也会听。

  麒麟松开时岫,等他起身,又绕着他的小腿转个不停。

  看得出来,姬粼哨兵能力被封印的这段时间,麒麟闷坏了。

  时岫放出凤凰,让它们一起出去玩。

  虽然精神兽是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但姬粼看着眼前玩闹在一起的两只神兽,很难说服自己立马接受这种超出认知范围的生物。

  前脚才这么想,后脚姬粼在发现黎祟放出精神兽犼和凤凰打成一片,立马就不干了。

  “先来后到懂不懂,你看它想跟你那个迷你狗玩吗?”

  黎祟还没计较他早上坏自己好事,他又来挑衅,岂能再忍他。

  “迷你狗?来,过两招,让你看看迷你狗的厉害。”

  姬粼虽然还不清楚恢复的的哨兵能力有什么用,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自己现在和黎祟旗鼓相当,绝对可以痛击他。

  “来就来,谁怕谁。”

  他俩干仗之前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在别墅动手,要不然毁坏家具,打完还得收拾烂摊子,最终将较量地放在了山脚的林子里。

  这事不知怎么被容桥知道了。

  容桥憋着火气,劝他俩各退一步:“都没芝麻粒大的小事,不值得这样大动肝火。”

  明面上是一句拌嘴引起的干架,但其实黎祟和姬粼心里都清楚,这是好几天积怨发酵出的对彼此的强烈不爽,必须找对方把这股怒火发泄出来,否则就算今天不动手,明天,后天,迟早起冲突。

  黎祟让容桥放宽心,“没事,点到为止,我们心里有素。”

  容桥信了他,然后就看着两人全须全尾的出门,鼻青脸肿的回来。

  黎祟吵着要时岫做疏导,姬粼不甘落后,一阵风似的把时岫卷进房间,房门一锁,将黎祟关在了门外。

  黎祟那个气。

  他有一百种办法破门而入,但是在百分百会得罪时岫面前,只能憋屈成束手无策。

  这个架谁打赢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姬粼赢了。

  做精神疏导的感觉很熟悉,姬粼不可避免地像回想那个吻一样,想要探知自己被封锁的记忆。

  他再一次地感到头疼不止,时岫见势不妙,引导他不要再往深了想。

  姬粼听他的,停止了进一步的探究。

  因为这次没昏倒,他得以抓住时岫的手,神情认真地问:“我们之前是不是亲过?”

  时岫:“……”

  他不是失忆了么,怎么还会记得M市的事情。

  这种事情没必要隐瞒,否则等之后姬粼想起来,时岫今天的撒谎就成了欲盖弥彰。

  时岫大大方方地点头,“是,不过……”

  没有不过,姬粼低头吻上那张粉嫩的唇。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之前一直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想象,所以不敢有所行动。

  既然他们真的亲过,那再亲一次,就算不上唐突。

  一回生二回熟,姬粼是个很会总结经验的好学生,依照时岫给出的反应,重点吮和舔他会觉得舒服的舌尖和下唇。

  一个吻,把时岫亲硬了。

  ◇ 第七十五章 不婚不恋主义者

  鉴于姬粼现在还没有恢复记忆,所以他不知道哨兵和向导之间可以通过释放信息素让彼此更加情动。

  换言之,时岫现在给出的一切反应,都是源于姬粼最原始的挑逗。

  时岫为自己身体的转变而羞赧,拿出所有的意志力,猛地将姬粼推开。

  谢天谢地,姬粼刚恢复哨兵能力,一时半会不习惯运用能力,要不然时岫还推不开他。

  “别再胡闹了!”时岫擦了擦嘴唇,眼中酝着恼怒,瞪着姬粼。

  姬粼不觉得自己是在胡闹,“之前做过,现在为什么不行?难道你跟黎祟已经在交往了?”

  什么跟什么,时岫皱眉,“我和他跟你一样,都是同事关系。无论是他还是你,你们都不应该做这种越界的举动。”

  姬粼自动忽略时岫后半句话,把重点放在他前面那句话上,“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单身,既然是单身,那么我就有权利追求你。”

  谁家追求者这么孟浪,上来就抱着别人嘴唇啃。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险些被带歪的时岫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他严正地盯着姬粼,认真地说:“我是不婚不恋主义者,致力于将毕生投身入到向导工作中,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姬粼眨了下眼睛,“不结婚?不恋爱?”

  时岫点头,“没错。”

  姬粼沉思片刻,开口问:“那妨碍你和我接吻和做爱吗?”

  时岫微微睁圆了眼睛。

  姬粼怕他反驳,又补充一句:“不以交往为前提,就是男欢男爱,单纯互爽。”

  他说的是人话吗??

  时岫看着眼前这张充满着纯真帅气的脸,做了个深呼吸,指着房门,压着火,让姬粼滚出去。

  姬粼还算有眼力劲,瞧出时岫是真生气了,没敢做磨蹭,立刻离开了房间。

  只是刚走出房间,他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哪怕时岫用对他无感来拒绝他,姬粼都相信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让他喜欢上自己。

  但是时岫说自己是不婚不恋主义者,这等于是把通向自己心间的路给堵死了。

  甭管谁对他有好感,在他面前的一切示好都是给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

  困难模式一下子变成地狱模式,姬粼郁闷坏了。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开放么,时岫正坐在床上回想姬粼那句不像样的话,手机突然响起。

  越洋电话,段干忱打来的,他成功说服程靖的老师回国帮姬粼解开被封住的记忆。

  老教授正好有回乡祭祖的打算,答应捎带手帮他们个忙。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时岫立马着手算飞机落地的时间,安排接机和接风洗尘的饭店。

  一番周密安排,第二天上午十点,成功在机场接到老教授,到预定好的饭店就餐。

  老教授姓周,是土生土长的南州人。

  因为儿子留学,娶了外国妻子,在国外定居,所以才和老伴两人一起移民到国外。

  周教授的面相柔润,一看就是好脾气的人。

  吃好喝足,周教授跟着一起到别墅,花了两个小时,帮姬粼解开了禁锢的记忆。

  姬粼恢复记忆,二话不说就要回姬家,跟他那个没有人性的父亲对峙。

  时岫劝他冷静,“忘了吗,你母亲希望你快乐,不要辜负她的拳拳爱子之心。”

  姬粼当然没忘,失忆并不代表他脑子坏了。

  他不止记得自己母亲来过,还记得自己亲了时岫。

  对了,还有时岫说的不婚不恋主义者。

  那到底是他拒绝自己的借口,还是他认真的?

  “是真的。”时岫没有任何迂回地给了姬粼确定答案,“字面意思,不结婚,不恋爱。”

  姬粼恢复记忆,不敢像之前那样口无遮拦,只能很憋屈地问:“可你和黎祟做了,又怎么说?”

  “那不过是将黎祟从失控边缘拉回来的一种治疗手段,跟情爱无关。”关于这点,时岫始终分得很清楚。

  姬粼不能接受他这套说辞,“就算是治疗手段,你们也进行过亲密接触了,关系改变后,离交往还远么?”

  据他这些天的观察,黎祟对时岫的态度明显与之前不同。

  除非是对一个人上了心,否则以黎祟那软硬不吃的脾气,绝不可能随便为谁改变态度。

  加上黎祟三番两次和自己较劲,姬粼可以肯定,黎祟百分之百对时岫有意思。

  时岫觉得姬粼就像个没安全感的孩子,执拗地想从自己这里要一个可以安抚内心焦虑的答案。

  身为一个向导,职责就是将哨兵起伏的情绪摁下来,让他们的内心回归平静。

  但是这份职责在私人情感上不必承担。

  感情上的事情,时岫并不是一张白纸,他很知道怎样的拒绝可以最大限度让执着的追求者死心。

  “如果睡一次就有可能在一起,那这世上还有419吗?”

  姬粼没想到时岫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这让他想起昨天自己露骨的言论,脸一白,语无伦次的解释,“昨天那个不是我,不对,是我,是没有记忆的我,我知道那些话很冒犯,给你道歉,我……”

  时岫终究还是不忍心,“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只是想告诉你,和黎祟的亲密接触只不过是肉体结合做疏导的一种方式而已,我和他之间不会有什么。”

  姬粼大松一口气,表情略有舒缓,刚要说什么,又听时岫开口:“你也一样,我们是同事,是战友,但不会是恋人。”

  “为什么?”姬粼执拗地想要个答案,“你不可能是天生的不婚不恋主义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你,我想知道原因。”

  的确是有原因,但时岫不愿意提起那尘封的旧事。

  “不要没完没了,这会显得你十分不可爱。”时岫表示谈话到此为止,不再理会姬粼的追问,转身离开。

  姬粼感到失落,但又有点庆幸。

  时岫不给他机会,也切断了黎祟的希望。

  只要时岫始终保持单身,那他就还有机会。

  段干忱将周教授送到老宅,回到别墅时,神色有点沉凝。

  他在回来的路上得知一个消息,南州特管局的新局长下周走马上任。

  新局长姓秦,跟秦正德一个姓。

  ◇ 第七十六章 新局长

  当天晚上,段干忱在餐桌上说起新局长时,除了时岫,别墅里其他三人不约而同的全露出激烈反应。

  “这孙子!看来之前没挨够揍,这次一定打得他亲妈都不认出!”黎祟看起来气愤极了,单手捏断了筷子。

  姬粼骂了句艹他大爷的,“哪个煞笔下的调令,任命之前都不背调的吗?”

  就连性格最温软无害的容桥,脸上也显露出几分怒色,“这个杀人凶手,竟然还有脸回来!”

  时岫听得一头雾水。

  “秦兴是和你们有过节吗?”

  岂止是有过节,说他们是仇敌也不为过。

  “秦兴是秦正德的儿子。”段干忱给不知情的时岫讲解他们和秦兴的恩怨,“三年前,他是南州特管局的副队长,一手造成了容杼的死亡。”

  难怪他们如此反感秦兴。

  时岫心里了然,但又有别的疑惑,“三年前他不过是副队,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升迁至分局最高领导?”

  这升职速度也太犯规了吧。

  黎祟冷嗤,“那个草包,要不是仗着他爹秦正德,就他那A级实力,哪当得上什么副队长,估计调到S市分局后,秦正德没少走动关系帮他铺路。”

  “关系户哪都是。”容桥感叹了一句,像是无意,又像是意有所指。

  段干忱清了清嗓子,“关于他的局长之位,我倒是觉得里面水分很少。”

  “不是吧队长,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个垃圾的水平,哪回做任务不是别人帮他擦屁股,他就是个大水货。”姬粼拒绝段干忱给秦兴洗白。

  段干忱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考量,“你们平时很少关心咱们局里以外的事情,不知道秦兴所在的S市超管局连着两年排进了全国考核前十吧?”

  “是很少关心,但不是全然不知。”黎祟说。

  他对段干忱的话不以为然,“S市是大都市,本来每年的综合排名就挺高,这两年源源不断吸纳了不少实力强劲的新人,行动队战力提升,局里考核成绩一路走高不稀奇。听说那混蛋在S市超管局担任保障室室长,一个管后勤的清水衙门,排名高低和他有一毛钱关系?”

  还真有关系,而且是直接关系。

  “据我了解,秦兴当年到S市特管局没多久,就向上级提出了一个装备库更新换代的理念,他在传统的装备库里,引进了由异兽啮铁食铁后产出的排泄物打造的冷兵器,根据行动队的成员反馈,那些冷兵器十分好用,有些邪祟热武器伤不到,冷兵器可以轻而易举地消灭。”

  姬粼没听过啮铁,“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东西?”

  时岫给他做科普,“啮铁是一种生在南方的异兽,长得像水牛,有巨角,皮毛漆黑,以铁为食,排泄物可作武器。”

  排泄物不就是米田共么?

  姬粼想象了一下抓着屎做的武器作战的画面,再看桌上的菜,顿时胃口全无。

  “就因为给武器库里加了新装备,所以给他分局局长的位置?一群老糊涂。”黎祟还是对上头这个谜一样的调令嗤之以鼻。

  段干忱的话还没说完,“秦兴不止引入了新武器概念,还给行动队队员做了‘食补’。”

  姬粼刚被屎做的武器恶心到,一听到“食”这个字眼,下意识展开不好的联想,“不会又是什么炸裂的异兽的排泄物……”

  “想什么呢。”段干忱被姬粼的意有所指弄得也有点反胃,掩了下嘴唇,“用是一回事,吃又是另一回事,S市超管局那些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随意作践自己。”

  时岫有些想法,“你说的‘食补’,该不会是那些具有特殊功效的异兽肉吧?”

  他们这个世界除了一些杀人害命的邪祟妖兽外,还有种类相当多的无害异兽。

  像什么长着三头六眼,六只脚,三只翅膀的鸟,名字叫商付,吃了它的肉就不会犯困。

  珠鳖鱼,外形像动物的肺,长着四只眼睛六条腿,能吐珍珠,味道酸甜可口,吃了就不会感染瘟疫。

  赤鱬,人面鱼身,声音像鸳鸯叫,吃了它的肉能让人不长疥疮。

  ……

  这些异兽就是长得怪了一些,实际上与他们耳熟能详的平常鸟兽鱼虫差不多,不伤人,很多只是偏居一隅生活。

  “就是你想的那样。”

  段干忱从时岫微皱的眉心上看出了他对‘食补’的不赞同,而段干忱还没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秦兴在S市超管局做的其他革新举措说出来。

  “这些‘食补’大大增强了特别行动队成员的身体强度,让他们的任务效率大大提升,他们是所有特管分局里唯一一个清除干净自己市辖区内的邪祟后,还能游刃有余地帮助其他分局的强悍所在。”

  容桥呐呐,“这么说起来,秦兴的功绩的确是不小,S市是大都市,远不是咱们南州小地方能比拟的,让他过来当局长,勉强说得过去。”

  “不是勉强,是屈才。”

  说了那么多,段干忱端起桌上的水润了润喉咙,继续道:“上头本来是想栽培秦兴,把他这个人才调到总局去,是秦兴强烈要求回南州接他父亲的班,理由十分煽情,他是从南州出去的,父亲去世后,就想回到家乡,把父亲投注了半生心血的南州特管局建立得更好。”

  黎祟被气笑了,“去他妈的建设得更好,不就是当初像条死狗似的被撵出南州,现在混得好了,想回来作威作福么,他有本事就放马过来,上次没能弄死他,让他翻了身,这次老子让他横着出南州。”

  段干忱担忧的倒不是秦兴会因为过去的恩怨给他们小鞋穿,而是他那些层出不穷的革新手段。

  S市特管局虽然综合考核排名上升迅速,但这两年内部矛盾也激增。

  那些由秦兴一手创新出来的冷兵器和食补,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类能增强人体强度的东西,因为资源有限,并不能平等地分到每一个人的手里。

  资源分配不均,自然而然引发了内卷,内卷激发矛盾和冲突。

  矛盾和冲突导致团队凝聚力下降,人心变得涣散和浮躁,和综合考核排名一起飞速上升的,还有打架斗殴事件。

  黎祟说,S市超管局这两年在源源不断招人。

  编制岗位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招新人是为了填空下来的坑,至于那些坑里原来的人去哪了?

  当然是因为打架斗殴被处分开除了。

  这些被开除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经是行动力实力超群的高等级哨兵。

  ◇ 第七十七章 有意见

  时岫在周一的早会上,见到了秦兴。

  秦正德长得富态,秦兴倒是一表人才,穿着西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口才很好,坐在位置上发表了半个多小时讲话,看他面前厚厚一沓的稿子,至少还能再讲上两个小时。

  局里的人对新局长是秦兴反应很大。

  内部群里的消息一直响个不停,除了这两年新来的同事,以前跟秦兴共事过的基本跟黎祟一个态度——这孙子还有脸回来。

  通过群里一些人的发言,时岫得知,周穆和容杼都死于三年前一场由秦兴失误(有人怀疑他是故意)引发的一起惨无人道的任务。

  那场任务里,特别行动队一共死了九个人。

  时岫从各人的发言里挑挑拣拣,总结出两个关键词,喜气鬼,朱厌。

  当时南州市动物园引进了一只猿猴,那猿猴长着白色的头,一双红色的脚,这就是一旦出现,将会导致战争的朱厌。

  普通人不知道朱厌这种异兽,只当它皮毛特别一些。

  但是朱厌在动物园展出的那天,动物园发生了不下十起的打架斗殴事件。

  媒体报道后,南州特管局意识到动物园内肯定有什么作乱的东西,派人到现场进行勘察,最终锁定了朱厌。

  像这种没有主动攻击人类的异兽,一般不做击杀处理,统一运送到省局的蓬莱山圈养。

  当时就是秦兴负责运送。

  但是秦兴不靠谱,路上让朱厌给跑了。

  这可把当时一起运送的同事给吓坏了,要知道朱厌见之则大兵,就是个行走的炸弹,同事承担不起瞒报的后果,不顾秦兴的阻拦,执意通知局里。

  不巧,当天行动队里的人都出外勤,处理另一个棘手的任务了。

  喜气鬼,一种在丧事上猝死之人化成的煞,喜欢穿着红色衣服出现在丧事上,脸上带笑,说一些驴头不对马嘴的话,见到它的人全都死了。

  那只喜气鬼已经接连出现在三场葬礼上,害死了不下数百人。

  市里对案情高度关注,给特管局下达强制命令,最迟一周,必须拔除作乱的东西。

  虽然过程一波三折,被狡猾的喜气鬼折腾得够呛,伤了好几个人,但还好行动队成功把喜气鬼给消灭了。

  就在大家累瘫,回特管局的途中,队长周穆接到局里电话,朱厌跑了。

  好消息是,他们事先在朱厌身上植入了追踪芯片,从导航看,朱厌往公安局的方向去了,希望周穆能率行动队众人将朱厌捉回。

  说到公安局,普通群众脑中第一想法就是安全可靠。

  周穆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他认为可以让公安的同志们协助他们追捕朱厌。

  可是周穆忘了,朱厌见之则大兵。

  正常时候公安局是安全的,但是遇到朱厌出没,配备了武器库的公安局,就是一个可怕的小型战地。

  他们没有死在朱厌手里,而是死在了毫无防备的自己人手里。

  事情发生后,当地的部门第一时间找所有知情人士谈话,该补偿的补偿,该安抚的安抚,就这么将惨案给悄无声息地隐瞒了下去。

  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秦兴放跑朱厌引起的。

  犯下如此大的错误,秦正德不仅把秦兴给保了下来,还把他送去S市,让他成功翻身回到南州特管局当新局长。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坐在末尾的那个,你是对我的讲话有什么意见吗?”秦兴合上稿子,看向明目张胆在会上开小差的时岫。

  时岫正入神地翻看群里不停刷新的消息,并没有注意到秦兴点到自己的名。

  直到黎祟开嗓,“有意见不是很正常?一堆没营养的废话,活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长又臭,把老子都听睡着了。”

  秦兴不是个东西,大家都知道。

  但是放眼整个会议室,敢当着秦兴的面怼他的,除了黎祟,绝对不会有第二人。

  被突脸输出,秦兴竟然没生气。

  三年过去,当初仗着有爹在背后撑腰,动辄耀武扬威的废物,如今竟然也修炼出了城府,“如果有意见,你可以出去,我不反对。”

  黎祟冷笑,“我进来还是出去全看心情,要你同意?”

  他明摆着找茬,秦兴眯了眯眼睛,正要说什么,时岫站了起来,“秦局长,我的确是对你刚才的讲话有些疑义。”

  他的出声冲淡了一室的剑拔弩张。

  秦兴顺势问:“哦?哪里有疑义,说来听听。”

  “我认为‘食补’不可行,那些异兽没经过国家安全检疫,身体里有没有寄生虫,带不带毒性,我们都不得而知,为了大家的安全,暂时还是不要引进‘食补’这个概念为好。”

  时岫说的,正是会议室里大多数人的顾虑。

  来路不明的东西,谁敢乱吃。

  秦兴笑了笑,“你一定是没有仔细听我的讲话,‘食补’在S市特管局已经开展一年半的时间,期间没发现任何副作用,观察报告我带来了,等会让小刘打印出来,局里人手一份。相信我,‘食补’和特殊兵器一旦投入运用,将会大大弥补咱们局里一些人的先天不足,让他们的战力得到显著提升,无限接近于高阶哨兵。”

  最后那句话是重点。

  别人不知道,反正低阶哨兵听进去了。

  先天上的不足很多时候不是后天的努力就能逆袭,头部永远享受着最好的待遇,而他们这些平庸之辈,永远只能充当小喽啰的角色。

  秦兴刚才的讲话,在看不惯他的人眼里,可能是长篇累牍,但其实他说了很多有用的内容。

  他说他为S市那些低阶哨兵每人打造了一把特殊武器,他们定期“食补”,自从有了这些“外挂”,他们每次出任务,都比高阶哨兵更迅猛,更无敌。

  他还在S市引进了一种新的奖励制度,按照个人在任务中出力的多与少来发放奖金,出力多的多拿奖金,出力少的少拿奖金。

  他预备将S市的所有“革新技术”都照搬到南州来,重点照顾低阶哨兵,他要让他们知道,即便只是低阶,也能咸鱼翻身。

  说实话,秦兴的一番话很振奋人心。

  听得出来,他说的不是虚浮的假大空,而是真心实意想做点什么。

  不知是谁带头鼓掌,渐渐的,掌声越来越响亮。

  秦兴在充满赞誉的掌声中,将目光一一扫过时岫几人的脸,最后落到容桥身上,眸光深了深。

  ◇ 第七十八章 食补

  秦兴行动力快到可怕。

  会议是上午开的,下午秦兴就让他从S市带来的副手小刘找局里S级以下的哨兵谈话。

  行动队加上时岫一共17人,其中哨兵12人,向导4人,S级及以上的哨兵5人,S级以下的哨兵7人。

  这七人里包括大飞和小野。

  时岫凭着之前的交情,在结束谈话后,找到大飞和小野了解情况,“他都问什么了?”

  小野挠挠头,“就拿了一箱子冷兵器,让我们一样样比划,看哪个用得顺手。”

  这就打算着手给他们做量身定制的兵器了?秦兴可真是够迫不及待的。

  大飞在一旁补充:“那个小刘透露,从明天开始,咱们局里的食堂中午加餐。”

  武器用一用没关系,但是“食补”,时岫坚持自己的想法,“我真的觉得那些异兽肉做成的菜不安全,你们见仁见智,一定好好掂量,千万对自己负责。”

  关于这点,牛武已经提醒过他们了。

  “我们肯定不会吃,反正他没道理强迫我们对吧?”

  强迫肯定是不会的,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但是他们不吃,有的是人吃。

  局里有个姓王的A级哨兵,两年前来的南州超管局。

  他不清楚秦兴和局里一些老人的恩怨,但他能看出超管局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对秦兴抱有很大意见,也看出秦兴迫切想树立威信,在局里站稳脚跟。

  小王这个人,性情浮躁,好高骛远,工作上不努力,整天只会怨天尤人。

  他总想着一步登天,秦兴出现之前,他找不到登天的梯子。

  秦兴来之后,他看到了自己登天的希望。

  第二天中午,南州特管局食堂。

  摆放自助餐的桌子上多了两个餐盘,一道盛着类似红烧鸡块的菜,一道麻辣扑鼻的酸菜鱼。

  秦兴的助手小刘握着盛菜的勺子,站在餐盘边上。

  他不理会别人,只对昨天被他叫去谈话的那七个哨兵热情介绍:“这两道菜是局长特别吩咐给你们准备的‘食补’,红烧白鵺,它的肉治咽喉痛,又安神补脑,这几天天气干燥,我看你们当中不少人在咳嗽,都来点?”

  几个哨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尝试。

  小野站在最前面,见小刘盯着自己看,怕他直接给自己搂上一勺,连忙转移话题,“旁边那道是什么?”

  “麻辣虎蛟,味道鲜香爽滑不说,还能治痔疮,这道菜在S市的时候,哨兵们每次都抢着吃。”

  正当饭点,大家早上吃的那两包子油条全消化了,本来就饿,听他这么卖力的游说,加上菜的卖相看上去确实蛮不错的,几人就有点心动。

  有个哨兵把饭盒递过去,“那个麻辣虎……”

  排在队伍最后的大飞突然高声问:“这鱼怎么有片有段的?”

  不等小刘回答,他又说:“而且这鱼段我瞧着怎么那么像蛇?”

  一听蛇,那个原本把饭盒递过去的哨兵连忙把手往回缩。

  局里的人都知道,他平时最怕这种阴冷的爬行动物,看都不敢看,更别提吃了。

  哨兵一下躲得远远的,别的哨兵也有微辞,抱怨怎么给他们吃这么生猛的东西。

  小刘没想到南州的人这么墨迹,被他们一而再的挑刺弄得有点不耐烦,“异兽本来就长得稀奇古怪,照顾你们第一次吃,已经很费心地挑选了不那么奇怪的,虎蛟鱼身蛇尾,就长这样,爱吃不吃。”

  本来就不乐意吃,他这么一说,大家干脆都走了。

  七个人里,只有小王留了下来。

  小刘对小王印象深刻,昨天七个人里面,就属小王最配合他的。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给秦兴卖命,当狗腿子。

  小刘觉得整个南州特管局,就小王一个识时务的人。

  小王指着两盆菜,扬起讨好的笑脸,“刘哥,我看这菜色不错,你给我多打点呗,刚好我最近嗓子疼,痔疮又破了,大家不敢吃,我给大家试个毒。”

  小刘扫过那几个哨兵,皮笑肉不笑地说:“还是你觉悟高,不像有些人……”

  这有些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几个哨兵只当没听见,埋头吃饭。

  小刘给小王打了满满一饭盒的菜,摞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小王捧着饭盒坐到位置上,吭哧吭哧地吃,边吃边赞叹,这肉真嫩,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演技之浮夸,简直油到人的眼睛。

  但是架不住他一副吃到绝顶美味的样子太唬人,大家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往他盘子里看。

  小王狼吞虎咽,没一会就吃完了。

  这家伙打了个嗝,摸出一根牙签剔牙,挺着鼓胀的肚子出了食堂,留下大家议论纷纷。

  “真有那么好吃吗?看得我都馋了。”

  “你信他。这小子油头滑脑,昨天会议结束,你没看他对秦兴点头哈腰的样子,跟条哈巴狗似的,八成是想攀上秦兴这条大腿,坐平步青云的美梦。”

  “管他是不是演的,反正他当着我们大家伙的面吃过了,就看他后续有没有不良反应。”

  “老赵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也想试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要没毒,就当改善伙食了,这些可都是野味,味道肯定鲜得很。”

  ……

  食堂靠窗的位置上,时岫入神地听着那些讨论声。

  姬粼坐在他对面,看他筷子举起半天,没有要落下的意思,以为饭菜不合他胃口,将自己饭盒里的糖醋排骨夹给他。

  “食堂师傅今天超长发挥,排骨做得又脆又香,尝尝看。”

  时岫看着那几块排骨,想到小王吃的红烧白鵺,感觉跟普通鸡没什么两样。

  秦兴很聪明,知道上来不能下猛料,只有搞循序渐进的那套,才能一点点击溃人心的防线。

  他执行力迅速的同时,又能做到不疾不徐,这人怕是很难对付。

  “不是别的身份,朋友夹菜你也不愿意吃吗?”

  耳边传来姬粼委屈巴巴的声音,时岫回过神,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姬粼点了点他盘子里的排骨,又指了指自己,“我给你夹的排骨,很好吃的。”

  他两道俊挺的眉毛下撇,一副失落到极点,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

  谁扛得住这种水汪汪的狗狗眼啊,反正时岫扛不住。

  他夹起排骨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冲姬粼竖了竖拇指。

  小狗的脸说变就变,立马眉开眼笑。

  排骨刚吃完,盘子里多了两块红烧肉,黎祟的声音透着好奇,“刚才说的朋友是什么意思?”

  ◇ 第七十九章 凶杀案

  黎祟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其实已经乐开了花。

  姬粼提到朋友,无非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被时岫给拒绝了。

  时岫不喜欢他,所以姬粼这小子只能以朋友自居。

  姬粼一看黎祟那不停往自己身上瞧的揶揄眼神,哪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黎祟根本不知道时岫跟姬粼说了什么,他要是知道,肯定就笑不出来了。

  只能做朋友的何止是姬粼一个人。

  不过姬粼并不准备把那件事告诉黎祟,就让他一直抱着希望好了,希望越大,后面失望就越大,到时候他意志消沉,姬粼正好少个情敌。

  想到这,姬粼露出难过但是强装无事的表情,故作洒脱地说:“没什么,做朋友也挺好的。”

  这话听在黎祟耳朵里,等于是姬粼间接承认他被时岫踢出了局。

  黎祟心里那个爽,意识到姬粼和时岫绝无可能后,他对姬粼的敌意消失,嘴也没那么毒了,脸上甚至露出了微笑,“是挺好的,有利于咱们别墅氛围重归和谐。”

  姬粼没说话,他幸灾乐祸的想,总有一天黎祟会笑不出来,然后那笑容就会转移到自己脸上。

  容桥将两人的你来我往看在眼里,心头的烦躁与日俱增。

  放在以前,不管是糖醋排骨还是红烧肉,都只会是他的。

  而现在,容桥看着被黎祟和容桥拱卫在中间的时岫,悄悄握紧了手里的筷子。

  不能再放任时岫在南州待下去了,否则他迟早会失去全部。

  小王吃了那顿“食补”,并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

  据他说,自己当晚回到家,就感觉痔疮好了很多,夜里也没咳嗽,咽喉发炎这么多天,难得睡了个整觉。

  他气色确实比昨天要好,这点骗不了人。

  哨兵里开始有人动摇,第二天食堂还是那两道菜,除了大飞和小野,剩下四个哨兵全让小刘给自己打了菜。

  嘴里说着尝尝味,一连尝了三天,哨兵们全部倒戈。

  大飞和小野谨记牛武的叮嘱,坚决不“食补”。

  为此招来那些哨兵的嘲笑,觉得他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胆子却这么小,太不男人了。

  自打几个哨兵开始了食补,专给他们准备的菜式便丰富起来,什么吃了不生寄生虫的肥遗鸟,可以使人不做噩梦的鵸鵌聊,长得一个比一个怪。

  但是哨兵们尝到“食补”的甜头,已经不在乎外表奇怪这个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了。

  秦兴来南州特管局的第二周。

  西南的N市特管局在系统内发出请求支援的邮件。

  他们市内出现了吃人的怪物,初步断定是蛊雕,一群有六只,已经伤了二十几人。

  N市特管局规模很小,全局加起来不过才十几个人,实在是无力对付这种凶猛的妖兽群。

  当下是六月,天气逐渐炎热,阳气充盈,各地方邪祟作乱的案子减少,各家特管局基本都闲得很。

  邮件刚发出,就有三地特管局表示,他们可以进行支援。

  秦兴也决定派人支援N市特管局。

  他把段干忱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份人员名单。

  段干忱接过来一看,上面写了九个人名,正是局里的七个低阶哨兵和两个低阶向导。

  不用问段干忱都知道秦兴打得什么主意。

  他把名单合上,望着秦兴说:“蛊雕是大型凶兽,又是群居,他们几个对付不了。”

  秦兴一副好脾气的笑着,“他们当中大多数是年轻人,年轻人缺乏磨练,永远没机会成长,这次就是很好的历练机会。安全问题的话,你看到了,S市也派了人过去,我跟那边的行动队队长很熟,打个招呼,他会多关照的。”

  满嘴不切实际的空话。

  段干忱知道秦兴肯定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提出一个附加条件,“让他们去也行,我带队。”

  秦兴摇摇手指,“你不能去,公安那边最近有个连环杀人案,专案组怀疑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想让我们协助一起调查,你心思缜密,我想派你过去。”

  “那就换黎祟和姬粼。”段干忱横竖是不放心这九个人,必须有一个高级哨兵跟着保驾护航,他才能安心。

  “他们俩得和你一起去专案组。”秦兴说完,见段干忱沉下脸,无奈地摊手,“案子很棘手,已经造成了民众恐慌,公安那边焦头烂额,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破案,我只能答应多派几个人过去。”

  他绝对是故意的,但是故意的有理有据,让段干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最近市里的确发生了凶案。

  大约一周之前,有人在大街上发现了一具无脸女尸。

  女尸的脸被被整个剥了下来,脸部的切面干净光滑,诡异的是,当时是大白天。

  凶手就算再明目张胆,也不能在白天作案,然后将尸体扔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就在警方正在着手调查的时候,第二起凶案又发生了,前后间隔不到十个小时。

  第三起,第四起……

  凶手肆无忌惮,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男女,不分老少。

  但是有一个共通点,死去的人无一例外,五官周正。

  段干忱刚好有警局的朋友,得知从发生第一起案件到现在,已经死了十三人。

  警局内部对这个案件高度重视,专案组的人因为摸不着头绪,已经有人压力大到吐了。

  破凶杀案迫在眉睫,但是段干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人陷入危险,思来想去,他对秦兴说:“让牛武和老陆一起,牛武带队当队长,如果不行,那这趟就都别去了。”

  牛武和老陆都是S级哨兵,在南州特管局待得时间也长,有他俩跟着,段干忱相对放心一点。

  这回秦兴没有再反对,“你这队长真是太爱护手下了,行,就照你说的办,把他俩也加入名单。”

  名单敲定好,段干忱起身,离开办公室。

  就在他即将出去时,秦兴叫住了他。

  “再过段时间就是阿杼的忌日了,你没忘吧?”

  段干忱停住脚,微微偏头,看向他窗台上摆放着的那盆兰花,淡淡地说:“容杼喜欢兰花,是因为兰花高洁,是花中君子,你不配养他喜欢的花,也不配去他坟前看他。”

  说完,段干忱走了出去。

  秦兴看着那盆被他养得极精神,枝叶舒展的兰花,斯文的面容渐渐爬上扭曲,“我要是不配,那你们几个就更不配了!”

  ◇ 第八十章 见朋友

  容桥想跟着段干忱他们仨一起查凶杀案。

  黎祟不赞同他跟着,“凶案不是闹着玩的,专案组要求尽快破案,到时候我们忙到分身乏术,根本抽不出空子照顾你。”

  容桥乖巧地说:“这次不是在外面,是在家门口,不用你们照顾,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黎祟还想说什么,被段干忱给制止了,“让他跟着吧,自从上次受了伤,一直没出任务,恐怕闷坏了。”

  容桥笑开,“还是忱哥了解我。”

  说了半天,没见时岫,姬粼往楼上张望。

  “别看了,他有朋友来南州,天刚亮就去接朋友了。”黎祟有点得意地冲姬粼挑眉笑,“他没告诉你,只跟我说了。”

  姬粼才不信他,“多半是你刚好在边上,听他说的。”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黎祟有点意外,悄悄给段干忱打眼神,让他别多嘴。

  段干忱当没接收到他发来的信号,他告诉姬粼,“我当时也在,而且还知道他大概去见了谁。”

  “谁?”黎祟和姬粼同声问。

  这次换姬粼挑眉,“什么啊,你不知道?”

  黎祟让他闭嘴。

  “关劭。”段干忱吐出这个人名。

  听墙角是不好的行为,但是段干忱有时候失眠,情不自禁就把听觉触角伸到时岫的房间里。

  关劭几乎每天都要和时岫通话,倒不是每次都玩iPhone sex,很多时候就是聊聊天,不厌其烦地说他有多想时岫。

  秦正德死了,所谓的南州特管局排名下滑的原因成了烂账一笔,无处可查。

  关劭觉得,时岫是时候该回来了。

  但是时岫现在把关注重点放了秦兴身上,他感觉秦兴的一系列举动透着阴谋的味道,他要弄清楚再回总局。

  关劭认为这是时岫不想回总局找的借口。

  两人在电话里吵了一架,连着几天都没联系。

  直到今天凌晨,关劭打给时岫,说自己的结合热到了。

  之前从时岫身上提取的向导素他用完了,这次两人必须要见面,他会到南州找时岫。

  时岫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让关劭来找自己。

  他在沉默了几秒后,提出让关劭找其他向导一起度过结合热。

  这话说完,电话两头都是长长的沉默。

  就在段干忱以为这通电话已经结束了时,关劭淡淡开口,“时岫,你觉得我有没有那个能力把你囚禁起来,关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一辈子只能面对我?你想让我那样做吗?”

  时岫也许是被他话中隐含的阴暗嚇到了,半天没能接上话。

  关劭说,他大概三个小时后到南州,希望落地就能见到时岫。

  “关、劭,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黎祟若有所思。

  “不是吧你。”姬粼一脸匪夷所思,“连我都知道关劭是总局的行动队队长,公认的联盟第一哨兵,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谁?”

  “不对。”黎祟摇头,“我应该还在别的地方听过他的名字,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不管时岫在还是不在,他总能成为大家谈论的焦点。

  容桥心里堵得慌,强行转移话题,“这次行动,就我们四个去吗?”

  他想问的其实是时岫会不会一起。

  但这么问的目的性太明显,是以换了个迂回的方式。

  三个人里面,只有段干忱知道时岫要和关劭一起度过几天的结合热,这期间他们肯定已经协助警方查清了案子,时岫没可能会参加进行动。

  他知道却不能明说,于是没有表态。

  姬粼一副想当然的口吻:“怎么会只有我们四个,时岫肯定一起。”

  黎祟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关劭是谁,总局,帝都,帝都姓关的……

  等等,是那个在政界赫赫有名的关家吗?

  关家这一代有三个孩子,黎祟只听说过关家大少爷关昭。

  关昭不到四十,已经在司法界声名赫奕,不出意外,他下一步就将紧跟其父之后,步入政界。

  关大少爷名头太响,将二小姐和三少爷的风头完全盖了下去。

  黎祟只是听家里长辈提过一嘴,关家有三个孩子,很难第一时间将关劭和关家联系到一起。

  如果关劭真是关家人,那么长在高门世家的关劭,他的交际圈里势必不会有平凡人。

  时岫能跟关劭做朋友,这是不是代表,他的家世也不简单。

  黎祟突然发现,自己对时岫并不了解。

  久违的琥珀香随着关劭打开房间门,一股脑扑到时岫脸上。

  他被那股甜润的果木香熏得喉咙有点发紧,关劭一言不发,曲指挑起他白嫩的下巴尖,低头吻上。

  关劭很奇怪。

  上次见面,明明他既没处在结合热期,精神海也很平静,却动作粗暴,像失去理智的野兽恨不得把时岫拆吃入腹。

  这次被结合热折磨了十几个小时,见到时岫后却不急着灭火,而是极尽温柔地吻他,像是情人好久不见,不急不慢的温存。

  他能沉得住性子,时岫却不能任由他在这玩罗曼蒂克。

  时岫将关劭往房间里推,主动勾他的舌,手伸到他身下。

  关劭察觉到时岫的急切,抓住他耕耘的手,从他的唇瓣离开,轻笑道:“是我结合热,还是你结合热,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性急?”

  时岫不是性急,他是着急,想快点陪关劭度过结合热,然后去查凶杀案。

  是的,如果没有关劭这通电话,他会和段干忱他们一起,协助警局,抓出连环案凶手。

  时岫抬手去解关劭的衬衫扣子,同时释放自己的向导素,“你不觉得难受么?”

  顶级哨兵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关劭看出时岫的心不在自己这,他听着他频率稳定的心跳,心情突然前所未有的烦闷。

  感情是要两边同频共振才有意思。

  他这样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无理取闹,除了换来短暂的欢愉,根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次是这样,一百次还是这样。

  不如彻底越过那层不敢捅破的纸,要个确切答案。

  关劭挥开时岫的手,在他的怔楞中,走向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支药剂,注射进血管里。

  他骗时岫的,其实向导素还有,只是想见他,才编了这个借口。

  ◇ 第八十一章 炎症

  向导素很快起到作用,将关劭体内躁动的情欲给镇压了下去。

  他明明在电话里说向导素用完了,这又是什么?

  时岫脸上的惊讶映照出关劭的狼狈,关劭露出自嘲的笑,“觉得这不像我会做出的事?”

  关家三少爷,骄矜富贵,要什么有什么。

  这种跌份的事,就算硬塞到他头上,都不会有人信。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关劭又主动坐实,由不得时岫为他辩解。

  时岫眼神复杂,“我说过,等事情结束后就回帝都。”

  他完全不必找这样的理由来南州见他。

  时岫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不像为难和困扰,有点意想不到的受宠若惊,还有一丝丝,他不敢承认的悸动。

  关劭之前是想时岫早点回帝都,好像时岫回到帝都,一切就能回归正轨。

  但他刚刚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不管时岫身在何处,只要他的心没在自己身上,哪怕他就躺在自己身边,关劭一样触不到他。

  “什么时候回帝都另说,我们聊聊顾冕。”

  顾冕这个名字从关劭嘴里出来,时岫瞬间变了脸。

  他这沉静冷情的性子,每次只有在说到顾冕的时候,才会神色大变。

  关劭心里不是滋味,“有时候我会怀疑,他到底只是你的朋友,还是你们其实有过一段。”

  时岫没有理会他话里的醋意,全部心思都在顾冕身上,“是顾冕的抚恤金又出问题了?还是他家里有困难找到总局,你应该给我打电话的,我……”

  “不是这方面。”关劭喂时岫吃下定心丸,等他脸色缓和,才重新开口,“我说的是顾冕的过去,三年了,你也该放下执念,走出来了。”

  走出来这三个字轻飘飘的,碰一碰嘴皮子就能脱口而出。

  可真正要做到,哪有那么容易。

  时岫心里清楚关劭找自己谈这件事的意图,他没有犹豫,很直白地告诉关劭,“我对顾冕的愧疚永远无法消散,将会花上一辈子时间弥补我的过错。”

  顿了顿,他的语气中掺了些冷漠的意味,“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关劭就猜到时岫会这么说。

  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太知道顾冕的死带给时岫的创伤有多重了。

  之前关劭总执着于把顾冕从时岫的脑海中清除出去,好像用橡皮擦把那块碍眼的污迹抹掉,时岫就不会再想,再念,再反思,将自己困在那方寸的牢笼中。

  关劭太想当然了。

  创伤是炎症,不是纸上的铅笔痕迹。

  炎症需要治疗,要耐心等它恢复,粗暴简单只会加重病情。

  关劭长到二十七岁,任何东西都唾手可得,唯有时岫,他朝思暮想,可望不可即。

  来南州之前,关劭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可能又会让时岫大吃一惊。

  “我跟总局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都留在南州陪你。”关劭扔下一颗深水炸弹。

  时岫以为关劭对自己说的这番话只会有两种反应。

  一,平心静气地讽刺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只是玩玩而已,弄得他们好像要谈恋爱似的。

  关劭的骄傲不会允许自己被拒绝,所以他极有可能通过否认的方式,揭过话题,然后两人不欢而散。

  二,生气发怒,这种可能性很小,关劭注重体面,一般不会允许自己失态。

  时岫是这么的了解关劭,所以当关劭给出他意料之外的第三种反应时,他愣了好久才回神,“陪我?”

  时岫咀嚼着这两个信息量很大的字,“如果是做……”

  “不是做爱!”关劭气恼,他在时岫心里的形象有这么饥渴么。

  关劭决定待在南州,一半是为了时岫,一半也是为了正事,“南州这片地界上的确不太平,你之前说的高阶哨兵被不明材质的项链禁锢能力,总局这个月收到了两起类似的案件报告了,也是S级以上的高阶哨兵,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戴上了项链,取不下来,能力消失。”

  “根据初步调查,两个案件里的项链都是从南州流出,地方特管局不敢蹚浑水,希望总局能给出调查结果。”

  所以关劭这趟来南州,公私参半。

  时岫就知道关劭不是那种会被感情支配理智的人。

  既然他是带着任务来的,那么……

  “南州最近发生了一起特大连环凶杀案,你关注了没?”

  这个案子早已闹到全网皆知,关劭想不关注都难,“死了十三人,每个死者都被剥了脸,死者之间找不到共通点,凶手是连环杀人魔的概率很小,极大可能是邪祟作乱。”

  关劭的推理能力一如既往的优秀,时岫点点头,认可了他的推测,“南州市里对凶杀案高度重视,请求特管局协助一起办案,项链的事情先不急,你先帮忙将这个案子破了怎么样?”

  他都开口了,关劭岂会拒绝。

  南州公安局。

  段干忱他们几个刚和专案组一起开过案情讨论会,时岫和关劭找了过来。

  时岫给他们介绍关劭,“这是总局行动队的队长关劭。”

  四个人里面,只有容桥对关劭的到来表示欢迎,其他三人表情各异,全都沉默着。

  黎祟从时岫身上嗅到了陌生哨兵的信息素味道,而那个味道,关劭身上也有。

  他一错不错地看着时岫,企图从时岫脸上找到一丝丝不自在。

  让他失望了,时岫表情如常,硬要说有什么,时岫好像是有点困惑。

  那困惑是对黎祟紧盯着自己的不解,他不明白黎祟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还伸手摸了摸脸,可能是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黎祟能嗅到,姬粼肯定也嗅到了。

  不婚不恋是骗他的吗,时岫分明跟关劭有什么。

  凭什么他们都可以,就他不可以!

  姬粼怒瞪着关劭,怎么看都不觉得关劭有什么值得时岫青睐的地方。

  段干忱惊讶明明正该经历结合热的两人,居然出现在这里。

  他略一思考,大致猜到了事情经过。

  大约关劭骗时岫,向导素用完了,以此为借口,来南州找时岫。

  至于后来为什么不通过结合扑火,而是又选择用向导素压制结合热,段干忱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看他俩之间氛围还算融洽,应该是没闹矛盾。

  因为偷听导致的好奇,让段干忱对时岫的关注不免过盛。

  段干忱意识到这点,收了收发散的思绪,率先向关劭伸出手,“关队长,久仰大名,我是段干忱。”

  “段干队长。”关劭和段干忱握了握手,目光转向旁边的黎祟和姬粼。

  这两人盯着他看很久了,眼神一个赛一个不爽,他们是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 第八十二章 修罗场

  黎祟和姬粼迟迟不开口打招呼,搞得气氛怪尴尬的。

  段干忱看过去,眼神示意他们别闹,“总局来的关队,你们不打招呼吗?”

  比起动嘴皮子,黎祟更倾向于动手。

  别误会,他当然不是打算揍关劭。

  黎祟虽然脾气暴躁,但并不是没脑子,他现在充其量只能算是时岫的追求者,根本没资格干涉时岫和谁在一起。

  只是心里不免发酸,气不过,把时岫拉到自己身边站着,远离关劭。

  “关队,南州特管局行动队黎祟。”黎祟伸手,在关劭握上来的瞬间,加重手上的力道。

  关劭挑眉,两人暗暗较劲,谁也不让谁。

  幼不幼稚啊。

  段干忱清了清嗓子,“关队,黎祟他性格有点急,你多担待。”

  关劭笑不达眼底,“怕是和性格没关系,跟人有关。”

  他一直想知道,在M市时岫到底帮哪个哨兵做了肉体疏导。

  从黎祟那对时岫充满占有欲的动作,还有对自己的敌意来看,他的嫌疑很大。

  关劭当时在时岫身上看到那些印记时,有多想弄死那个哨兵,现在就有多想捏死黎祟。

  两人都是SSS级哨兵,不存在谁碾压谁。

  因为实力相当,所以互不相让。

  他俩干嘛呢这是?

  时岫在旁边看得一脑门黑线,正当他准备说点什么,让这两人专注正事时,姬粼动了。

  他一肘子挤走黎祟,顺势握上关劭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时岫天没亮就去接朋友了,这个朋友就是关队?”

  从姬粼手上传来的力道一点儿都不比黎祟使的轻。

  关劭咬了咬后槽牙,心说时岫你这招桃花的本事可真是太让人上火了。

  “错了,不是朋友。”黎祟使了个巧劲,挣开姬粼的手,将时岫拉到自己怀里,望着黎祟和姬粼,郑重宣布,“我们是恋人。”

  黎祟和姬粼的脸色瞬时青红交加,精彩纷呈。

  时岫皱眉看关劭发神经,关劭回他宠溺的笑,“时岫他害羞,一般不把我们的关系挂在嘴边,不过我这个人喜欢招摇,而且谈恋爱的时候,常常抑制不住炫耀的心理,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经常秀恩爱,要是碍了各位的眼,还请多担待。”

  接下来一段时间?段干忱抓住重点,“关队这趟来南州是?”

  “总局任务,会待上一个月左右,具体做什么,等处理完杀人案,我会跟段干队长细谈。”

  谈到杀人案,时岫拿开关劭放在肩上的手。

  “破案迫在眉睫,张警官,你有什么想法吗?”时岫看向一旁的专案组组长。

  张警官说:“这个东西作案地点不定,地铁口,居民小区,医院,步行街,神出鬼没,我们决定把人手分成四波,撒网捞鱼,。”

  兵分四路,专案组加上特管局的人,外加一个关劭,一共十六人,每路分四人。

  专案组这边由张警官做主,已经分派好了人手。

  时岫他们这边却因为分歧严重,迟迟拿不定主意。

  除了段干忱,其他三人都想时岫能跟自己一组。

  关劭说自己和时岫是情侣,于情于理都该一组。

  黎祟笑得意味不明,“是不是情侣还不一定呢,哪来的情理。”

  姬粼补刀,“就是,应该让时岫自己选。”

  向导没有战斗力,时岫不能跟容桥一组,所以他选了段干忱。

  三人不乐意,时岫被他们磨得耐心尽失,语气不耐,“能不能都别闹了,这是查案,不是过家家。”

  他的数落多少起了作用,三人不再争执,黎祟表示他和容桥一组,其他两位随意。

  时岫跟段干忱被分到医院,关劭去地铁口,姬粼去步行街,黎祟和容桥去居民小区。

  市里的医院不管什么时候都挤满了人。

  专案组的两位同事配合医院的安保团队在医院内部穿梭巡查,时岫和段干忱则在曾经发生过命案的医院门诊大楼蹲守。

  时岫的微信一直响个不停。

  黎祟,容桥,还有关劭轮流给他发信息。

  黎祟问他跟关劭到底什么关系。

  容桥发来一串委屈的表情包,他觉得时岫那句不婚不恋是在骗他。

  关劭问那个哨兵是不是黎祟。

  这三人幸亏没在时岫身边,否则他能被烦死。

  段干忱看时岫打开手机的静音键,淡笑着说:“感情债有时候是会比较伤神。”

  时岫无意就这个话题多聊,他望着人来人往的门诊大厅,很难想象那个不知名的怪物在如此密集的人群里面,无声无息地将人脸给取走。

  “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他问段干忱。

  段干忱没说话,他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人。

  不妙的是,那个熟人也看见了他。

  熟人脸上满是惊喜,大步向段干忱走来,“段干老师,真的是你!”

  来人是个年轻女生,穿着白大褂,手里提着好几杯咖啡,“老师,你怎么会在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过来有点事。”段干忱看了眼她白大褂上医院的logo和工牌,问道:“什么时候换了工作?”

  女生摆摆手,“嗨,别提了,自从你离开中心之后,每次跟着老刘出凶案现场,他根本不会特别照顾新人。”

  “搞得我每次直面那些惨不忍睹的尸块,心理阴影一次比一次大,最后受不了只能辞职,刚好我们学校一师姐在门诊当医生,听说伤情鉴定科缺人,我就来了。”

  段干忱原来是公安鉴定中心的法医吗?

  眼前这个女生少说有二十二三,她只比段干忱小了几岁,怎么会叫段干忱老师?

  时岫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

  “你状态不错,看来新工作适应得很好。”

  “工作压力没之前那么大,心情好,状态自然也就好了。”女生说着,突然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我听小道消息说,你去了一个神秘的单位工作,真的假的?”

  八卦是全人类的天性。

  段干忱笑着点头,“这趟出来就是出任务。”

  听说他有任务在身,女生立马说,那就不打扰他了,边说边从装咖啡的袋子里拿出一杯冰美式给他。

  段干忱不要,女生笑着塞到他怀里,“就当是谢谢您在局里的时候照顾我,我去给师姐送咖啡,您忙。”

  女生小跑着离开了,段干忱将咖啡递给时岫,“刚看到你打哈气,昨晚没睡好吗?”

  时岫的确是没睡好,因为担心关劭。

  他也没跟段干忱客气,接过咖啡,喝了两大口,苦涩冰爽的液体入喉,驱走了几分体内的沉重困倦。

  人群熙熙攘攘,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时岫正想跟段干忱聊聊法医,楼上突然爆发出尖叫。

  他和段干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起身,快步往楼上跑去。

  ◇ 第八十三章 大家半斤八两

  门诊大楼一共有六层,尖叫声是从四楼卫生间传来的。

  就在时岫和段干忱即将爬上四楼时,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清洁员提着拖把和水桶从楼上下来。

  由于两边都很着急,差点撞到一起。

  这个体型肥胖的清洁员却出乎意料的灵活,在即将和时岫撞上时,巧妙地往旁边让了一下。

  时岫没当回事,继续往楼上走,段干忱的脚步则顿了一下。

  他在清洁员身上嗅到了一股很重的血腥味,这不同寻常的味道让他稍微犹豫了一下,选择扭头跟上清洁工。

  时岫找到卫生间,发现一个女人面朝上躺在地上,她的整张脸被剥走,面部只剩下血肉模糊的肌肉组织。

  卫生间门口被人群堵得严严实实,看热闹的都不知道害怕,举着手机,各种找角度对死者乱拍。

  时岫脱下外套,遮住女人的脸。

  他一边奇怪段干忱怎么没跟上来,一边掏出手机给专案组的警察打电话,告诉他们发现了尸体。

  段干忱这边,他一直追着那个可疑的清洁工。

  对方在下到二楼的时候,就察觉到身后有尾巴,敏捷地窜入看病的人群里。

  它自以为藏得很好,却不知道段干忱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它。

  它穿过拥挤的走廊,来到另一边的楼梯间,回过头,身后那道影子不见了。

  就在它稍微松懈的瞬间,段干忱从拐角走出,一脚将它踹向墙壁。

  它跌落在地上,想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段干忱将它摁在地上,抓住它两条胳膊拧到背后锁住。

  这怪物狡猾得很,被控制住后,身体迅速软化成橡清洁胶似的物质,滑不留手地从段干忱手里挣脱,四肢并用地滚下楼梯,迅速的逃走了。

  段干忱看着手上粘糊的不明物质,嫌恶地啧了一声,放出精神兽白泽。

  白泽追着逃脱的怪物而去,段干忱本来准备跟上,突然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味道是从怪物遗落的桶里传来的,段干忱走到桶边,掀开盖子。

  十几张脸皮,堆叠在肮脏的桶里面,血水把惨白的脸皮淹得发涨,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即使段干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依然不适地皱了皱眉。

  白泽很快将那怪物逮回来,扔在段干忱脚边。

  这东西的本体就像一团黑色清洁泥,瘫在地上,很大一坨,里面混合着一张人脸。

  段干忱忍着恶心,将那张脸从肉泥里剥离出来,是一张长满皱纹的中年女性的脸。

  估计这怪物就是照着被它剥了皮的女性本人幻化出的外表。

  这群怪物是团伙作案,不止医院,同一时间,其他三个据点也捉到了一样的怪物。

  四个点,全都依赖哨兵们,才将怪物抓获。

  困扰了专案组十多天的连环杀人案告破。

  案子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破了,下午他们回到局里复命,关劭同行。

  关劭的名气在整个特管局的系统里如雷贯耳,他刚进门,就有人认出了他。

  就像偶像没戴口罩走机场,关劭迅速被局里的一干迷弟迷妹包围。

  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关劭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岫被黎祟拖进办公室里边。

  黎祟将时岫摁着坐在椅子上,两臂展开,将他困在自己胸膛和办公桌中间,“你和关劭什么关系?”

  时岫知道他迟早会来这一出,不慌不躁地说:“同事关系。”

  不等黎祟开口,他强调:“做过肉体疏导的同事。”

  黎祟瞬间变了脸,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咬牙切齿的字,“你说什么?”

  时岫仰头看着他,把话重复了一遍,并且明明白白告诉黎祟,“你和关劭在我眼里是一样的,没有区别,不存在谁更特殊,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全部是真的。”

  时岫对黎祟说过,他对他是公事公办,不掺杂私情。

  黎祟当时耍赖,要时岫收回那些冷冰冰的话。

  话可以收回去,可事实摆在那里,容不得黎祟自我欺骗。

  黎祟看着时岫,不敢相信他是这么无情的人,“老子喜欢你,你连个追你的机会都不给?”

  这是黎祟第一次跟人表白。

  他有那么点大男子主义,觉得“喜欢”,“爱”啊这样的字眼显得娘们唧唧的,烫嘴,说不出口。

  但是为了让时岫知道自己的心意,他说了。

  可是时岫并没有给他想要的反应,时岫用他一贯平淡的口吻说:“我这辈子不会喜欢上谁,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什么叫不会喜欢上谁?

  黎祟觉得自己长得不差,不管是外表,还是能力,都处在人类最顶尖的男性那一拨里面,时岫既然能对他硬起来,说明他对他有感觉。

  有感觉,却不会喜欢,这他妈玩绕口令呢?

  “他的意思是说,他是不婚不恋者,不谈恋爱。”姬粼已经在旁边站了好一会。

  他也有话要问时岫,不过他已经从时岫和黎祟的谈话中得到了答案。

  看黎祟那不敢置信的样子,姬粼多少有点可怜他,所以帮他理解了一下时岫话里的意思。

  他是好心,黎祟却以为他在瞎捣乱,让他滚一边去。

  姬粼骂他:“好心被猪当成驴肝肺!”

  黎祟不理他,只看着时岫,执拗地想要时岫改变主意,“我觉得跟你待在一块挺舒服的,你要是不愿意谈喜欢,咱俩就先慢慢处着,只跟我处。”

  时岫以为黎祟是那种特别干脆的人。

  没想到他比幼稚的姬粼还难缠。

  他被接二连三的感情纠葛弄得头疼不已,拒绝的话说了好几遍,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说多了自己听着都烦。

  可是不说的话,又要怎么打消黎祟的念头,还有姬粼,也在旁边虎视眈眈地望着。

  仿佛只要他敢松口答应黎祟,他立马就闹给他看。

  就在时岫不得不偏过头躲避黎祟那炽热的目光时,关劭走了过来,他不由分说地扯开黎祟,将时岫拉到自己身后。

  “说了不会喜欢,某些人有点自知之明好吧。”

  这话是嘲讽黎祟的,姬粼却第一个站出来反击他,“该有自知之明的人难道不包含你?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们,是时岫并不承认的男朋友身份吗?”

  大家半斤八两而已,谁给他的底气居高临下?

  ◇ 第八十四章 动物世界里求偶的雄兽

  关劭从小到大,没被人冒犯过。

  不对,忽略祁溟那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放眼全帝都,确实没人有那个胆子顶撞关家三少。

  眼前这两个家伙,不但觊觎属于他的东西,还敢出言挑衅他,真是不知死活。

  关劭冷笑,“不服气?实力说话,你们俩一起上,较量一下?”

  黎祟早看他不顺眼,正愁没正当理由教训他,闻言答应得不要太快,“就用实力说话,不过是我俩单挑。”

  一起上二打一,是看不起谁?

  姬粼不乐意了,“单挑个毛线,怎么我没资格出手?”

  黎祟睨他,“你可以在旁边当拉拉队。”

  “我去你大爷的!”没跟关劭干上,姬粼快和黎祟打起来了。

  “够了你们。”

  时岫被吵得脑袋疼,怕引来不必要的围观,勒令他们都闭嘴,“要打回去打,别在这动手。”

  这一言不合就约战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特管局地方太小,的确施展不开。

  三人同意暂时休战。

  段干忱和秦兴报告完任务结果,顺便告知总局的关劭来了局里。

  秦兴一听关劭,立刻从凳子上起身,不满道:“你该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才是。”

  段干忱看着他急匆匆地从办公室出去,放出精神兽看门,随后走向秦兴的办公桌,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任务结束回来的路上,关劭大致和段干忱说了自己此行来南州的目的。

  段干忱正好也怀疑秦兴大刀阔斧做改革是不怀好意,两人一拍即合,段干忱决定从秦兴身边着手找证据。

  秦兴对关劭的到来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关队您应该提前打招呼,我好派人去机场接你,再给你安排住处。”

  说到住处,关劭有个想法。

  “是这样的,我到南州有点公事要办,但是酒店那个环境,你知道的,太恶劣了,我住不惯,想问下秦局,能不能借住在局里为高阶哨兵提供的宿舍一段时间。”

  他说的宿舍,就是每个特管局都会为高阶哨兵准备的被白噪音环绕,用于保护哨兵感官,一般坐落在山林和海边的特殊别墅。

  南州特管局的哨兵宿舍,是时岫现在住着的风崖别墅。

  秦兴有点诧异,“关队你到南州,难道不是来咱们局做指导?”

  关劭谦虚地笑了笑,“说什么指导,秦局你太看得起我了,不过是来办点小事而已,跟南州特管局无关。”

  “那您这趟来局里……”

  “哦,有个朋友在这,受他所托,帮忙破了案子,顺路过来看看他工作的地方什么样。”关劭说话间,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时岫。

  关劭搂着时岫的肩,将他拥上前。

  秦兴看着他放在时岫肩上的手,挑了挑眉,正要说点什么,就听黎祟站出来反对,“风崖别墅既然是员工宿舍,那就没道理对外人开放,南州的星级酒店很多,总能找到环境好的,关队你说呢?”

  黎祟怎么会不知道关劭打的什么主意。

  他无非是怕自己不在,时岫会被他们影响感情,只要他住进风崖别墅,就能让时岫远离他们。

  本来黎祟比起关劭就没优势,让关劭住进来,他就更别想和时岫有什么进展了。

  所以黎祟坚决不能让关劭得逞。

  关劭没说话,秦兴也没说话,姬粼说话了,“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关队远道而来,咱们应该尽地主之谊,把关队招待好。”

  你踏马猪队友啊,黎祟向姬粼瞪去。

  姬粼没理他,等着秦兴做决定。

  秦兴觉得眼前这暗潮汹涌的画面挺有意思的,点点头,认可了姬粼的说话,“说得是,关队你就放心住到风崖别墅吧,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千万别客气,尽管提。”

  关劭舒心了,“谢秦局。”

  下班点到,大家分散着走出办公室。

  黎祟把姬粼揪到一旁,问他发什么疯,“引狼入室,你猪吗?”

  姬粼挥开他拽着自己衣领的手,“住在一起才方便监听和监视,他要是把时岫叫出去,你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黎祟还真没想到这层。

  风崖别墅。

  关劭一点儿都没有初到别人地盘的不自在,拎着行李箱,问时岫他的房间在哪。

  时岫答非所问,“别墅里只剩一间背阴的房间,采光不太好,面积也有点小,不过你只在这里住一个月,将就一下吧。”

  关劭的字典里就没有将就这两字。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时岫,只让他带自己过去。

  别墅有钟点工定期过来清扫,卧室虽小,但干净整洁,床铺也都是新的,不算太委屈关劭。

  时岫看着关劭随手把行李箱放在衣柜前,把身上的手机,钱包什么的扔到桌上,转身就往外面走,懵了下,叫住他,“等等,你不把行李整理一下吗?”

  关劭本来就没打算在这个房间住下,但是现在不能跟时岫说,他找着借口,“说好跟那俩不自量力的家伙较量,我可不想让他们以为我临阵退缩。”

  时岫很是无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幼稚。他们不懂我的情况,难道你也不懂?本来就是没结果的事,跟他们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不懂的明明是时岫。

  关劭认真地问时岫:“你有喜欢过谁吗?”

  时岫被问住了,他不明白关劭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你明知道……”

  “是的,我明知道你有心理障碍,不能动感情,但是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没理智可言。”

  关劭在时岫脸上看到了吃惊,好像他第一天认识自己一样。

  这新鲜的表情逗笑了关劭。

  话既然说到这,关劭干脆抓住机会,向时岫输送自己的感情观,“就像动物世界里求偶的雄兽一样,为了争夺和雌兽的交配权,会不惜一切代价,跟其他虎视眈眈的雄兽争斗到底,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在所不惜。”

  关劭说完就下楼去了,留下时岫思考着他那番话,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心脏的位置。

  为什么它跳得那么快。

  说好的较量,三个人谁都没把它当成玩笑,摩拳擦掌,活动筋骨,认真到不行。

  都说关劭是哨兵里的第一人,虽然他们当中谁都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实力,但外界无数传言里,无不把关劭形容得无可匹敌,强悍到根本没有对手。

  容桥很担心黎祟和姬粼会在这场比试里受伤,劝他俩打消念头。

  黎祟和容桥都相当自信,不会让关劭讨着便宜。

  “放心吧,哥不会有事的。”黎祟让容桥放宽心。

  容桥哪能被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安抚住。

  眼看着三人离开别墅,向山脚而去,容桥心急如焚,恰好时岫从楼上下来,容桥像看到救星,急忙走到他跟前,让他帮忙劝劝关劭。

  “关劭肯定会听你的,你劝他别那么冲动。”

  时岫已经劝过了,不管用。

  不过看容桥焦急担忧的样子,他耐心安慰他,“你别太担心,他们都是高阶哨兵,实力悬差不大,而且既然说了是较量,肯定点到为止,不会太过火。”

  时岫说这话是好心,容桥却不买账。

  容桥只从时岫话里听出一个意思,他不愿意劝关劭收手。

  容桥的脸一下冷下来,语气透着嘲弄:“是啊,我怎么会蠢到求你呢,你巴不得看他们为你争风吃醋,怎么会管他们的死活。”

  ◇ 第八十五章 凭空捏造,颠倒黑白

  这说的叫什么话。

  如果没记错,这是容桥第二次恶意揣测时岫了。

  时岫上次忍了他,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忍。

  “他们打架是他们的事,怎么你总能把矛头对准到我身上。”时岫不懂容桥的逻辑。

  容桥面露不屑,“你少装傻充愣,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能打起来?”

  “我是教唆还是引导了?还有你凭什么用这副指责的口吻跟我说话?”时岫虽然脾气好,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包子。

  容桥想给他颜色瞧,也得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就凭你的出现打破了别墅的平静,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容桥彻底摊牌,他向时岫逼近,清秀的脸庞微微扭曲,声音激动,“你为什么要到南州来,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他们无条件的宠爱,也被你夺走了,你不会觉得自己很卑鄙无耻吗?”

  时岫满脸问号,他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容桥的脑回路。

  又是抢,又是夺的,还卑鄙无耻,他是有什么被迫害妄想症吗?

  时岫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跟容桥讲明白,“第一,我到南州是因为公事;第二,没人要抢你的东西;第三,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接受任何抹黑诬陷。”

  “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容桥像听到什么笑话,噗嗤冷笑,“你说这话都不觉得打脸么,明明在M市趁虚而入,引诱黎哥,搞得现在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便宜占尽,还满嘴无辜,真是倒胃口。”

  M市的事情,上次分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容桥非要纠缠不放,时岫愿意满足他,跟他再好好辩一辩。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那么简单的放过容桥。

  “趁虚?趁了谁的虚,你吗?”时岫表情困惑,“照你的意思,我引诱了黎祟,可我引诱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他比较关照的弟弟,又不是他男朋友,你手伸这么长,黎祟知道吗?”

  时岫等闲不愿意和别人起冲突,但那并不代表他不会吵架。

  容桥没想到时岫的态度会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楞了下,随后气得涨红脸,“搞清楚,你和黎哥认识才不到两个月,我跟他可是认识三年了,凭我们俩的交情,黎哥根本不会介意我关心他的感情。”

  这叫关心?这分明是没分寸感。

  时岫微微挑眉,“你确定他不介意?要不等他回来,你问问他。”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眼看在这场对仗中自己隐隐有败阵的势头,容桥开始蛮不讲理的耍赖。

  时岫不吃他这套,“没关系,你不问,我可以帮你问。”

  他顿了一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容桥那张浮现心虚的脸,“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有些话没问出口之前,还可以欺骗自己,一旦问出口,那模糊的界限被划清,再想装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时岫看得出来,容桥对黎祟的感情不一般。

  但黎祟对他,恐怕就是单纯的兄弟情。

  种种维护行为,虽然充满偏袒,但里面没有半点情爱成分。

  外人都看出来了,时岫不相信容桥本人毫无察觉。

  打蛇打七寸,容桥被时岫拿捏到致命处,气焰肉眼可见的蔫了。

  但他并不肯在时岫面前示弱,死鸭子嘴硬,“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问不问的,嘴长在你身上,谁还能拦着你怎么。”

  时岫给了台阶,容桥不下,那就别怪他不体谅小朋友不懂事了。

  “那行,等黎祟回来,我就帮你问问他。”

  容桥表情有点僵,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自认已经摸清时岫的脾气。

  时岫表面看起来冷冷清清的,貌似不太好相处,实则不是个喜欢计较的人。

  容桥以为时岫这番话十有八九是吓唬自己,所以才有底气跟他对峙。

  可瞧他这副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容桥内心惴惴,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段干忱从楼上下来。

  电光火石间,容桥脑中飞速闪过许多念头。

  他要把时岫从南州赶走,靠几句不痛不痒的讽刺肯定不行,非得用特别手段,才能达到目的。

  容桥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所以……

  “我知道你天赋高,但是天赋高就能随便嘲笑别人吗?”

  容桥的情绪莫名其妙变得激动,他冲时岫低吼着,短短两句话,眼中已经冒了泪光,“我也想帮忱哥黎哥他们做疏导,可是能力有限,我有什么办法,就因为我帮不上忙,骂我是废物,你也太过分了!”

  时岫:“……”

  为什么突然戏精上身,抽风吗?

  时岫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段干忱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奇怪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吵得这么凶。”

  容桥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可怜模样,擦着眼泪,向他告状,“好端端的,我不过说了一句羡慕时岫向导等级强,他就一个劲讽刺我,说我能待在南州特管局,都是因为忱哥你们庇护,离了你们,我什么都不是,还骂我是废物。”

  凭空捏造,颠倒黑白,是容桥最擅长做的事。

  在没遇到段干忱他们仨之前,这是他的生存法则。

  不管对谁使,都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面对疼爱和包容他的段干忱,当然也不会例外。

  段干忱望着容桥那张布满泪痕的脸,沉默几秒,淡淡开口,“虽然都是杜撰出来的谎话,但是你对自己的认知意外的很贴合,废物算不上,但是演技着实是不错。”连他都被他给骗了。

  容桥为了配合气氛,佯装出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脖子,脸色一点点憋红,然后发紫。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刻容桥深有体会。

  此时此刻,无论什么解释都是苍白。

  容桥掐疼了掌心,不觉得难堪,只恨自己命不好,还怨段干忱心狠。

  就算看在朝夕相处三年的份上,他也该先配合自己演戏,至于敲打还有训斥,背后来就是了。

  还是说段干忱也和黎祟,姬粼一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时岫给迷住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不能是单单把时岫赶出南州那么简单,得想方设法把他除掉才行。

  否则就算时岫离开南州,他们的心在他身上,总会想办法去见他。

  到时候容桥将一无所有。

  ◇ 第八十六章 排排坐,擦药药

  段干忱在最开始听到素来乖巧的容桥冲时岫发难时,除了有些惊讶,其实并未生气。

  容桥在他眼里一直是小孩。

  小孩心智不成熟,加上被他们保护的太好,有点小性子,对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哥哥们存在占有欲再正常不过。

  区别于把段干忱和容桥当成哥哥看待,容桥对黎祟有着别样的憧憬与仰慕。

  黎祟拿容桥当弟弟,却喜欢上认识没多久的时岫,容桥心里感到不痛快,这很正常。

  拌两句嘴,出出气,未可厚非。

  可容桥无中生有,瞎说八道,污蔑时岫,却是实打实的作恶。

  段干忱无从得知到底是他们太过纵容容桥,让他养成了这糟糕的性子,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只知道,这次一定要狠狠训责容桥。

  段干忱替容桥给时岫道歉,“他有冒犯到你的地方,我替他向你说声对不起,以后绝不让他再犯。”

  被狗咬一口罢了,时岫犯不上多计较。

  段干忱出口求情,时岫就当卖他个面子,“我出去透透气。”

  时岫临走前,看了眼高昂着头,明显不服气的容桥,对段干忱那句以后绝不让他再犯,持保留意见。

  就容桥这态度,能改才有鬼。

  段干忱把容桥叫去了楼上。

  容桥在别墅周围溜达了几圈,快天黑时,那三人负着不同程度的伤,回到别墅。

  姬粼眼尖,最先看到时岫。

  他一个箭步冲到时岫面前,指着嘴角和眼角的淤青,哭着脸跟时岫诉苦,“他俩下手太狠了,就因为嫉妒我长得帅,一个劲往我脸上招呼,你看把我打的,至少一个星期都不能见人。”

  黎祟嗤他矫情,“好严重的皮外伤,要是放着不管,不用两天,睡一觉恐怕就好了。”

  姬粼没搭理黎祟的挖苦。

  他给时岫看伤的重点不是想让他心疼自己,而是怀着别的目的。

  黎祟永远都不会有他这样缜密的心思。

  “时岫,你心细手轻,帮我擦……”

  姬粼话没说完,被截了胡。

  关劭撩起衣服,抓着时岫的手摸上自己的腹肌,“很疼,帮我上药。”

  姬粼气得瞪直了眼睛,“喂!姓关的,先来后到懂不懂?”

  在感情上遵循先来后到,不如直接举手认输。

  傻子才排队,赢家只会先下手为强。

  “你看他生龙活虎的,伤得根本不重,分明是在扮弱,想博取你的同情。不像我,回来路上连喘气都疼,你赶紧帮我好好看看。”关劭抢人就算了,还拉踩姬粼。

  把姬粼气得,让他有胆就出去跟自己再一较高下。

  这次姬粼会让他真正感受到,什么叫连喘气都疼!

  打上瘾了还,时岫发话,“行了,全部坐到客厅,我去拿药箱。”

  客厅有三个沙发,两条长的,一个独座。

  关劭虽然第一天来别墅,但是一点儿都不拿自己当外人,上去就霸占了那个独座。

  黎祟和容桥都没有要跟他抢的意思。

  他俩心里想的是,等会时岫帮上药,沙发长点,时岫就坐在身边,装个疼,靠肩求安慰啥的,不要太方便。

  反观关劭那个位置,一个人坐着是舒服,可它坐不下两个人,上药就只能是单纯的上药,啥也做不了。

  希望他等会别眼红——黎祟和容桥幸灾乐祸地想。

  关劭老神在在的坐着,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沙发扶手,脑中闪过一些久远的记忆画面,嘴角微微扬起。

  时岫拎着药箱走到客厅,在三人的注视下,径直走向姬粼。

  姬粼冲自己的两位竞争对手得意耸肩,脸上表情陶然,就差仰头大笑。

  看吧,他最爱的人是我!

  黎祟翻了他个白眼,觉得他是小人得志。

  关劭却只挑了挑眉,看起来并不在乎时岫最先选择帮姬粼处理伤口。

  以他对时岫的了解,时岫多半是担心姬粼年纪最小,实力比不上他和黎祟,可能真在较量中受了伤,所以才格外关照他。

  换言之,时岫默认姬粼是三人里最弱的那个。

  姬粼要是知道这点,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姬粼的伤都在脸上,他故意在比试中挑衅黎祟和关劭,激得他们往他脸上招呼。

  牺牲俊脸的目的,无非是想到时岫面前卖惨,让他给自己开小灶擦药。

  没想到被关劭这厮搅了好事,连带着还便宜黎祟一起受惠,真是……

  “嘶——”嘴角的刺痛将姬粼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

  他抽了口凉气,眼泪汪汪地看着时岫,“好疼啊。”

  这回没装,是真疼。

  时岫下手意外的重,沾着酒精的棉签在开裂的嘴角转了一圈又一圈,给姬粼疼懵了。

  时岫冷着脸,“知道疼,下次就不会像低龄小学生一样约架了,幼不幼稚啊。”

  明面上他是在教训姬粼,实则把另外两个人一起骂了。

  黎祟低头摆弄手机,关劭神游天外,都当没听懂。

  一个人承担了原本应该均摊的火力,姬粼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腹诽,你俩真狗!

  面对时岫的不认同,姬粼垂下狗狗眼,乖乖认错,“你说的对,我太幼稚,太不成熟了,下次绝不再犯。”

  话说着,指了指自己直挺的鼻子,委屈巴巴,“这儿,鼻梁好疼,你给我揉揉呗。”

  时岫无情地扔给他一袋冰,“自己冷敷。”

  就这样

  姬粼不敢置信地望着时岫起身走向黎祟,心口拔凉。

  就算不摸摸揉揉,至少也要关心两句叭。

  什么伤口不能碰水啦,明天继续帮你上药呀,啥都没有。

  他这是失宠了吗?

  比起姬粼的哼哼唧唧,黎祟就简单粗暴的多,时岫问他伤哪了,他拎着T恤的后领,往上一拽,裸着精壮的上身,让他自己看。

  黎祟身上没有明显的淤青,但也有可能是被大片的刺青遮盖住了。

  他不说话,也不喊疼,只是盯着时岫看。

  时岫没办法,只能上手摸,然后观察黎祟的表情。

  他从刺青的尾部,摸到兽首,指尖触到胸肌的时候,黎祟的眉峰动了一下。

  时岫问:“是这儿疼?”

  黎祟抓住他的手,摁到蠢蠢欲动某部位,声音黯哑,“不疼。”

  ◇ 第八十七章 厚颜无耻只对你

  手下的玩意生机勃发,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热度。

  时岫白玉般的脸庞爬上红晕,下意识抽手,被黎祟牢牢攥住。

  时岫冲他皱眉,“别闹,放手。”

  黎祟没闹,他一开始就是冲着耍流氓来的。

  黎祟已经看透时岫了,他吃硬不吃软。

  姬粼那套撒娇对他根本没用,还是得不要脸,才能撬开他坚硬的心防。

  “我没受伤,但是精神力耗损过度,需要做疏导。”

  至于是哪种疏导,黎祟已经用行动做出了暗示。

  时岫感到一阵无语。

  上次也是这套说辞,那次好歹练拳击伪装了一下,现在是连装都不装了是吧。

  “你看我像是会被你轻易糊弄的傻子吗?”

  黎祟笑,“你当然不是,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他摁下时岫的脑袋,在他耳边用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问:“你要不要和我睡?”

  滚烫的气息呵在敏感的耳垂,时岫情不自禁地缩了下脖子。

  他有点气恼,别墅虽然不是公众场合,但好歹当着姬粼和关劭的面,黎祟这么旁若无人的调情,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

  上个药而已,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

  时岫深吸一口气,不松手是吧,想睡是吧,他满足他。

  黎祟皮肤比较黑,是那种健康的麦色,他手很大,那三天疏导,在酒店床上,时岫受不住,抓着床单往前爬的时候,他的手掌覆上来,轻而易举就能把时岫的手给包住,手背上的血管和青筋透着力量感。

  现在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时岫白皙的手,抓着他的好兄弟,不允许时岫退缩。

  画面很色欲,时岫从善如流,握着沉甸甸的好兄弟开始做手活。

  黎祟被时岫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

  他说实话,只是想挑逗时岫罢了,没想真干什么,也不觉得时岫会答应自己。

  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真的很刺激。

  黎祟也不是什么脸薄的人,当即就跟着时岫的节奏,开始了DIY。

  姬粼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么玩?

  他刚才怎么没想到,啊啊啊好后悔!

  关劭双眸沉冷,一样看着,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黎祟的呼吸节奏变得急促,时岫知道他快到了,手上动作加快,就在黎祟将要释放的那刹那,他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猛地掐住大喷菇。

  “呃!”黎祟瞬间从飘飘然落回到地上,痛到弓下腰。

  时岫语气淡然地问他:“对我的疏导还满意吗?”

  黎祟敢说不满意吗,好兄弟还在时岫手里攥着呢。

  第一次在时岫面前吃瘪,丢脸是有的,但黎祟并未恼火。

  真说起来,高兴更多一点。

  黎祟当然不是什么受虐狂,他只是觉得虽然同吃同住,朝夕相处,但时岫在面对他的时候,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疏远感。

  太过客气,不显亲近。

  刚才时岫那一手虽然痛击了他,却也无形中打破间隔,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里程碑式的进步,怎能不让黎祟心生欢喜。

  “我很满意,下次还可以有。”黎祟胆大包天,不顾好兄弟的死活,往前顶了顶胯。

  时岫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用力抽回手,气道:“你简直是厚颜无耻!”

  这话黎祟只认可一半,“厚颜无耻只对你,对别人我从不这样。”

  “被你特别对待,我是不是该感到骄傲?”时岫皮笑肉不笑。

  “那倒不用。但是如果你能多分点耐心给我,那就再好不过了。”拌嘴虽然有趣,但黎祟也想看到时岫对自己温言软语的样子。

  想要别人好声好气地对他,他倒是反思一下,别总干这么混蛋的事情。

  时岫不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就能改变黎祟蛮横霸道的行事风格,他被折腾的心累,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做了个手消,用膝盖顶开黎祟横在茶几上的腿,走向关劭。

  关劭本来应该是三个人里最难缠的那个,却意外的没有为难时岫,全程平静地让他为自己冷敷伤口,又处理了一些小擦伤。

  直到时岫收起药箱离开,他都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举动。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是从时岫卧室里出来的。

  睡衣皱乱不堪,脸上顶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模样狼狈,但是脸上带笑。

  姬粼觉得天底下只剩自己一个老实人,“都踏马太阴险了,今晚我也要爬床!”

  他这话刚说完,时岫在餐桌上宣布,“从今天开始,谁再私闯我房间,我就搬出去住。”

  六月的天气,三十几度高温,他穿了一件高领的上衣,不禁令人遐想,被布料遮盖住的脖子上,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

  几个哨兵都没说话,时岫就当他们默认。

  他伸手去拿桌上摆着的菠萝包,不小心扯到腰上肌肉,酸疼的感觉袭来,不由在心里咒骂关劭不是人。

  要说男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从那床湿透的床单就能看得出来。

  关劭为了不让另外两个人发现他半夜爬床,特意放出精神兽应龙,在别墅周围下了一场大雨。

  密集的雨点拍打在窗上,掩盖了欢爱的声音。

  时岫一夜没睡,心情差到极点,决定再也不要忍他们了。

  时岫生着气,关劭表情餍足,黎祟和容桥杀气腾腾,用眼神刀关劭。

  容桥因为昨天被段干忱狠狠责备,心情低迷。

  段干忱的情绪也不高,他刚得到消息,旅居国外多年的父母要回国了。

  段干老爷子八十大寿,作为长子和长媳,段干忱的父母怎么也要回国为老父亲贺寿。

  儿媳和儿媳妇一走就是八年,虽说是为了拓展段干家的商业版图才远走他乡,但因为忙于事业,八年间一次都没回国,委实是思念坏了二老。

  老太太打电话告诉段干忱这个消息时,声音都哽咽了。

  段干忱和他父母不对付,老太太是知道这点的,在电话里特别叮嘱段干忱,这次他爸妈回来,他千万要忍住性子,别跟他们对着干,至少让他爷爷的八十岁生日过得舒心点。

  段干忱绝对不想给他爷爷的生日添堵,但他不能保证那对夫妇到时候不出幺蛾子。

  老爷子生日在后天,那天刚好也是N市的行动队回程的日子。

  段干忱不在,便把手上的事情交给黎祟,让他务必要仔细观察那些回来的哨兵,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通知他。

  黎祟让他放心去,“有我和姬粼在,真发生什么事,我们俩肯定能摆平。”

  ◇ 第八十八章 冲突

  行动队是将近中午回到的特管局,一行人里除了牛武、老陆、大飞和小野,其他人都兴高采烈的。

  他们在N市轻轻松松击退蛊雕的消息早就在南州特管局传开了。

  任务当天,有人在工作群里上传击杀蛊雕的视频。

  画面中,几个以前出任务时只能充当搬运工,永远躲在高阶哨兵后面的低阶哨兵这次就像开了挂,身体的力量和速度都明显提升,挥舞着秦兴下发的特别武器,砍在那些蛊雕的身上,削铁如泥一般,没几下就制服了一只蛊雕。

  实力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得到巨大增强,全部都是食补的功劳。

  如果说出发去N市之前,局里的这些哨兵对食补带来的效果还是半信半疑,那么这次回来,就已经沦为了它的忠实信徒。

  食堂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将特制菜增加到四盘,口味更丰富,选择性更强。

  单位食堂的员工餐预算是定额的,食补没出现之前,食堂每天三荤三素一汤,外加水果和饭后甜点。

  自从搞了特制菜,三荤三素变成了两荤两素。

  现在新增两样特制菜,水果和饭后甜点就不得不从菜单上消失。

  行动队这些人是满意了,普通员工却不干了。

  “凭什么呀,不反对给他们开小灶,但总不能剥夺我们应有的福利,全部补贴给他们吧。”

  “就是,大家一样辛苦干活,现在搞得三流九等一样,你们可真有意思。”

  他们原本就已经对少了一荤一素有微辞,奈何这是新局长牵头做的决定,就当卖他面子,大家虽然恼火,也不好过分说什么。

  可没人张口,食堂就以为他们好欺负,一再挑战他们的底线。

  今天要是再不发声,怕是明天他们普通员工连食堂都进不了。

  群起激愤,众口声讨,眼看场面即将控制不住,副手小刘不得不站出来,笑着打圆场,“这不是行动队刚从N市做任务回来,消耗过大,给他们加餐么,后面就不会了。”

  这话安抚了普通员工,行动队心里不舒服了。

  “我们兄弟在外面拼死拼活,回到家就想吃点好的,非有几个苍蝇在那嗡嗡嗡地扰人兴致,真他妈的烦。”

  普通员工正当诉求,行动队这几个脾气倒是大,上来就骂人。

  普通员工里有个大姐,嘴巴向来毒,立刻尖声呛了回去,“有的人以前卑微的像条狗,现在飞黄腾达,不对,还没腾达呢,就学野狗咬人,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臭女人你骂谁是狗!”

  “谁狗叫谁是狗!”

  两边的火被拱起来,很快动了手。

  黎祟和姬粼看情形不对,刚要上去把两拨人分开,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妈的,都别吃了!”

  普通员工那边的菜被打翻在地。

  这下不得了,普通员工彻底炸了,有人冲着特制菜而去,打算以牙还牙,被行动队这边一个哨兵猛地抬脚踹开,“我去你的!”

  普通人和哨兵相比,就像五六岁的小孩面对一个膀大腰圆的成年人。

  如果哨兵动用能力,普通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前头扭打,行动队的哨兵们都收着力量和普通员工较量。

  完全的体格对抗,两边受伤程度差不多。

  甚至因为普通员工占据人数优势,行动队这边更吃力。

  但是这个护食的哨兵,却冲动地将一场因为口角引发的普通群殴事件,升级到了严重的欺压层面。

  特管局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规范条例,得益于松懈的惩处制度,一般没人记得那些玩意。

  但有一条规则,所有都记得,并且严格遵守——拥有超凡能力的哨兵不能对普通人动用能力,违者辞退。

  哨兵们遵守这项条例,很大一部分原因并不是害怕被辞退,作为一个拥有正常心智的人,他们非常清楚一旦将那些能力用在普通人身上,对方绝对非死即伤。

  特管局成立这么久,从来没有一例哨兵伤害普通人的例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跟这些能威胁到自己生命的特殊人种一起共事,普通员工却能和他们和谐相处,相安无事。

  维持了很多年的和平,因为那个被一脚踹到墙上,当场昏死过去的员工,顷刻间崩塌。

  “刘二你疯了!?”

  “哨兵杀人了!杀人了!”

  “快报警!”

  小小的食堂乱成一团,黎祟急着上前查看那个人的伤势,人群挤在一块,根本不让他过去。

  黎祟怒吼一声:“都他妈给老子滚出去!”

  同时响起的还有精神兽犼的咆哮声,摄于他的威压,所有人都走出了食堂。

  那人飞出去时,很不幸的脑袋磕到了墙,躺在地上,血流了大滩。

  时岫拨打120,简单说明了情况,随后起身,望向食堂外的人群。

  有人生死未卜,行动队那群哨兵竟然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把特制菜给搬了出去。

  刚才他要是没看错的话,掀普通员工工作餐的,就是那个小王。

  没有他做导火索,事情根本不会发展成这样。

  120将受伤的员工运到医院,经过抢救,不治而亡。

  家属收到消息,很快来到医院,加上亲戚,一帮子十几个人,缠着黎祟要说法。

  嘈杂的声音很容易让人心生烦躁,黎祟是个听不得噪音的哨兵,他本人又有轻微狂躁症,完全没法静下心来应付这些人。

  姬粼从他紧握的拳头看出他的不适,主动站出来,无奈他脸嫩,家属把他当学生,根本不理他。

  最后还是时岫出马,好说歹说,才把人给安抚住。

  容桥觉得这情况他们几个摁不住,打电话给段干忱,告诉他出事了。

  段干忱从寿宴上离开,他在路上想好了一些对策,赶到医院时,却发现事情已经被处理好了。

  秦兴只比段干忱早到十五分钟,他将家属全部拉进一个房间,不知道跟他们说了什么。

  家属们奇异地平静下来,一改刚才的激动,不再追究杀人凶手的责任,反倒聚在一起商量什么时候把尸体拖到火葬场。

  不止是段干忱,时岫他们几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兴找家属沟通时,没让他们旁听。

  但是从家属们平静中透着侥幸的表情,倒也不难猜到秦兴用了什么手段。

  段干忱开门见山地问秦兴,“你给了家属多少钱?”

  ◇ 第八十九章 现实问题

  他开门见山,秦兴也不藏着掖着,伸手比了个五,“五百万。”

  秦兴啧了声,像是瞧不起那家人,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感慨,“当我说赔偿他们两百万的时候,他们啐我口水。”

  “我说三百万,家属的声音明显小了点,不过还是有人振振有词我们不差钱,就想让那个杀人凶手偿命!”

  “但是当我说到四百万的时候,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的眼神已经变了,尤其是他爹妈,攥着小儿子的那只手紧了又紧,当爹的说,放屁,我不信你真拿得出那么多赔偿金。”

  “我签了一支五百万的支票,递到他们手里,附加了一个条件,不追究伤人者的责任,两边一起把这件事给捂下去,老两口又哭又笑的,把支票收下了。”

  这个物欲的世界,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有,那就是钱没给够。

  秦兴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笑着,仿佛那不是一条人命,只是平常无奇的交易物。

  黎祟嫉看不惯他这满不在乎的轻佻样子,上前薅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怼到墙上,怒道:“那他妈是条人命,你以为你花钱就能把事情抹平?当法律是死的吗?”

  秦兴嗤笑,“你知道家属收了钱后,聚在一起说了什么吗?”

  他清了清嗓子,惟妙惟肖地学着那些人的口吻,“亲戚们安慰老两口,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还有小儿子要养,现在住的房子太破,是时候换个新房子了。还有人趁机说自己生病没钱治,表弟宅心仁厚,他在天之灵一定会让他们拿了这笔钱,帮助到更多亲人。”

  根本就用不着秦兴劝说,他只是签了一张纸,那群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盘算起这笔赔偿款的日后用途。

  “这还不是最现实的,他们担心我们无法编纂出一个合理的意外伤亡现场,可能会导致事情败露,一旦私了失败,钱就得还回来。于是主动和我通气,把死者的死亡原因归为他不小心脚底打滑,头磕到墙上,导致失血过多,才不治而亡。”

  如果秦兴不是在编故事,那么死者的家属和那些亲戚就太让人害怕了。

  黎祟不自觉地松开秦兴的衣领。

  秦兴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抬眸看向段干忱。

  段干忱寒着脸,表情紧绷,似乎对这个结果接受不能。

  难得看到向来不露神色的他变脸,秦兴只觉得心情畅快极了,走到段干忱身边,拍拍他的肩,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语气充满遗憾,“可惜今天你不在,如果你在,肯定不会让这档子糟心事发生。”

  意有所指的话语让黎祟微微变了脸。

  秦兴顿了顿,又假模假洋地补了一句:“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啊。”

  段干忱侧头看他,眼神冷锐,“这里最不配提人命的就是你,家属虽然被你糊弄住了,但是局里问责,你又能轻易交代过去吗?”

  秦兴挑高眉毛,“段干队长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上头最怕的就是事情闹大,他们要是知道我在事情没发酵之前,就把一切都处理妥当,怕是要欢天喜地的给我发奖金,追究?问责?呵。”

  一个“呵”,充斥着嘲弄意味。

  他说的全是现实,段干忱心里比秦兴更清楚,只要死者家属不闹,局里巴不得息事宁人,绝不会自找麻烦。

  可是一个健康的,无病无痛的大活人,猝不及防就这么死了,伤人者一点代价都不用付,五百万就买断了死者来不及展开的后半生。

  无论怎么想,段干忱都替死者抱冤含屈。

  他想说服家属为死者讨公道,至于赔偿款,只要证据确凿,伤人者定了罪,一样不会少。

  段干忱将这些话跟家属说了,家属的反应让他大失所望。

  虽然没有直说,但家属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觉得段干忱太多管闲事了。

  “在我们老家,讲究死后尽快入土为安,我不想来回折腾儿子,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死者父亲说完这番话,就张罗着把尸体拉去火葬场。

  一件命案连圈涟漪都没激起,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平复了。

  伤人者请了三天假,三天一过,没事人一样回到局里,跟那群低阶哨兵有说有笑。

  他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都怪那小子突然冲上来,他只是自卫。

  那些哨兵嬉笑着附和他,倒霉鬼自找的。

  一群人围坐在食堂的就餐区,肆无忌惮地大笑。

  食堂刚刚死了人,局里一部分人觉得晦气,也有些人害怕当时的情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很多普通员工都自带盒饭,没来食堂用餐。

  之前一到饭点就挤满人的食堂,今天只坐了三分之一人。

  这些人基本都是行动队的,泾渭分明地划了两个地盘。

  一边以段干忱为首,坐在走道的左边,一边是那五个哨兵,以小王为首,坐在右边。

  这群人坐下没多久就开始狗叫,叫得黎祟青筋直冒,好几次想拎着餐盘去砸烂他们的脑袋,被时岫给摁了回去。

  “贱人自有天收,犯不着为了他们脏了自己的手。”

  话是这么说,但黎祟实在看不惯他们那个小人得志的劲儿。

  不就仗着有秦兴撑腰,这群小丑,还真以为能在局里横着走了。

  “你做什么去?”时岫抓住黎祟的衣服,仰头不赞同地望着他,“别惹事。”

  黎祟从兜里掏出烟,对他眨了眨眼,“出去透口气。”

  目送他离开食堂,时岫才彻底放心。

  南州特管局最近不太平,时岫不想黎祟将局势复杂化。

  关劭那边调查黑市,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令人想不到的是,死去的秦正德竟然跟黑市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秦正德是秦兴的父亲,父子俩同在体系里,秦兴会不会也跟黑市有联系?

  虽然只是猜测,但秦兴的嫌疑很大。

  秦兴眼下正热衷于给行动队内部制造矛盾,挑拨离间,如果能让他保持高度成就感,把全部精力都扑在这上面,那么其他方面,他势必就会放松警戒。

  这将大大有益于关劭放开手脚去调查黑市。

  时岫想着有的没的,突然听见容桥说话,“忱哥,你没胃口吗?”

  ◇ 第九十章 呼吸过度

  时岫回过神,看见段干忱端起他那份几乎没吃的工作餐,起身要离开座位的样子,跟着问了一句:“你不饿么,早餐就没怎么吃。”

  那天从医院回到别墅,段干忱就一直低气压。

  消沉低迷的情绪持续到今天,也没有好转。

  负面情绪堆积太久,对哨兵没有好处。

  时岫大概能猜到段干忱郁郁寡欢的原因,中间数次想问他要不要做疏导,但想到段干忱曾经明确表示过不需要他帮忙,就把话咽了回去。

  段干忱状态很不好,尽管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但眼底的乌青和疲态还是出卖了他。

  他应该饱受失眠很长一段时间了,再不进行疏导的话,会出事的。

  或许可以旁敲侧击地问一下他,最近有没有打算去看杜老师。

  时岫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正要开口,就听段干忱说:“你等会有空么,帮我做下疏导。”

  容桥的筷子从手里滑落,“叮咣”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段干忱。

  三个人里面,只剩段干忱没有倒向时岫,容桥本以为段干忱会一直陪着自己,现在连他也要抛弃自己了吗?

  旁边的姬粼正在喝汤,闻言被狠狠呛到,他顾不上喘匀气,警觉地问道:“什么疏导,精神结合还是肉体……”

  “想什么呢你。”时岫出声打断他发散的思维。

  段干忱难得主动开口,时岫当然不会拒绝他,“不用等会,现在就可以做疏导。”

  他起身,对面的姬粼也忙不迭站起。

  时岫扬眉看他,“做什么?”

  姬粼龇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我最近也不舒服,你顺道帮我也做个疏导呗。”

  他是个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状态好不好,肉眼就能看出来,看他面色红润,生龙活虎,哪里像不舒服的样子。

  时岫让他别胡闹,“黎祟出去了,保不齐等会还回来,你看着他点,不要让他惹是生非。”

  姬粼心说黎祟要是真想做点什么,以他那臭脾气,你以为我能拦得住吗?

  不过他见段干忱脸色实在是差,明白现在不是自己耍宝的时候,不死心地跟时岫嘟囔了三遍精神疏导,特别强调,“不许越界。”

  黎祟捷足先登就罢了,要是段干忱阴差阳错也抢在他前面,他一定会暴走。

  时岫一门心思都在浑身冒虚汗,明显不舒服的段干忱身上,根本没留神姬粼说了什么。

  天气炎热,办公室开了空调,温度打的很低,置身其中,只觉得凉意席席。

  段干忱却满头大汗,手捂着胸口,张着嘴呼吸,一副喘不过气的窒闷模样。

  时岫的二哥是医生,耳濡目染,他知道一些医学常识。

  段干忱此刻表现出来的症状很像呼吸过度。

  时岫先将浑身瘫软的段干忱扶着坐到椅子上,然后迅速跑到自己的工位上,将早上没来得及吃的早餐从袋子里倒出去,将纸袋套在段干忱嘴上,引导他有规律的呼吸。

  大约过了十分钟,段干忱略略恢复了气力。

  他抬起手,示意时岫将脸上的纸袋拿开。

  他的下半张脸水淋淋的,那是呼吸间喷出的气体凝结出的水。

  时岫抽了两张纸,递给段干忱。

  段干忱撑着座椅的扶手,有些吃力地坐直,擦干脸上的水,对时岫说了声谢谢。

  呼吸过度,又称呼吸性碱中毒。

  一般是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或者精神高度紧张,才会引发这种病症。

  时岫试探着问段干忱,“是因为食堂那群人吗?”

  段干忱楞了下,明白过来时岫指的是什么,摇摇头,“一群小丑而已,还不配左右我的心情。”

  那他是怎么了?

  段干忱没有要多说的意思,时岫也无意刺探他的隐私,等他气色恢复得差不多,就开始帮他做疏导。

  段干忱的精神世界远比时岫想象的要晦涩沉凝。

  无数个灰色蚕茧一样的圆球遍布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蚕茧密不透风,时岫无从得知里面是什么。

  在所有蚕茧里,颜色最浅的那个,应该是新结成的。

  时岫控制着精神触角,将蚕茧一点点剥开,露出里边的记忆画面。

  和姬粼那样直观的,大片整齐竖立在眼前的荧幕记忆画面不同。

  段干忱选择将人生中的每一喃鳯段记忆都用丝茧牢牢包裹,不但禁止别人窥探,自己恐怕也不会轻易去回忆和触碰。

  幸好最新的记忆画面还没来得及做深层封锁。

  从画面中反馈的信息来看,这应该是段干忱的爷爷八十岁寿辰当天发生的事情。

  时岫走进画面,代入段干忱的第一视角。

  寿宴现场喜庆热闹,人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段干忱刚踏入酒店大门,就被家族里的亲戚们拉到一边攀谈。

  从谈话中,时岫得知段干忱大学本科学的是临床医学,他本来应该在毕业后成为一名外科医生。

  可是在读研究生时,段干忱突然转专业,去念了法医。

  这个举动让整个家族都大为震撼和不解。

  外科医生的社会地位远比法医要高,他这样做无异于是自毁前途。

  更让人不解的还在后头,法医虽然收入不高,但好歹是个公务员,说出去也算体面。

  可段干忱法医干得好好的,转头又辞职,去了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单位。

  段干忱是段干家近几十年来最聪明的一个孩子,十四岁就念大学,不能说绝世天才,万里挑一还是有的。

  亲戚长辈们从小看着他长大,知他循规蹈矩,从不做出格的事,是以很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亲戚们七嘴八舌,段干忱张开嘴,似乎想给他们答疑。

  突然,一对保养得当的夫妇走进他的视野。

  段干忱嘴角客套的笑一下隐去,同时整个人紧绷起来,双眸紧盯着那俩越走越近的男女。

  他的心跳很快,快到让他呼吸急促,喘不上气。

  段干忱想要离开,那对夫妇已经走到眼前,女人喊他阿忱,随后嗔怪道:“我和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你居然不第一时间去找我们,真是薄情。”

  ◇ 第九十一章 冷血动物

  段干忱母亲的话充满指责意味。

  边上的亲戚们纷纷为段干忱打圆场:“不怪阿忱,是我们硬拉着他闲聊。”

  “是啊是啊,都怪我们绊住了他的脚。”

  大家主打一个说情,话语都比较温和。

  除了一个面盘圆润的中年女人,她明着呛段干忱母亲,“你们当父母的,就算再忙事业,一年回国两三趟的时间总是有的吧,一走八年不回来,留下阿忱和公婆三人守着这个家,怎么好意思说阿忱薄情的。”

  她称呼段干忱的爷爷奶奶为公婆,应该是段干忱的伯母。

  段干忱的母亲大约没想到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竟然会有人不顾体面地责问她,一时脸上挂不住,给旁边的丈夫使眼神。

  段干忱的父亲将要开口说什么,段干忱借口不舒服,转身走开了。

  时岫被段干忱心底那股对父母的深深憎恶给惊到了。

  他想不到段干忱和他父母之间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他无视血缘纽带,对父母充满仇视,痛恨甚至是厌恶。

  酒席正式开始,段干忱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和亲戚们一块落座。

  他的父母就坐在他的左手边。

  主位上坐着老寿星,在此起彼伏的贺寿声中,老爷子开怀大笑,显得极为高兴。

  段干忱将准备好的礼物送过去,老爷子欢喜地当场就把那串陈木手串戴上。

  大家打趣老爷子,“您老果然宠大孙子,我们的看都不看。”

  “急什么嘛,你们的等回去慢慢拆,好东西都要留到最后的。”老太太替老伴解围,惹得众人起哄,二老结婚几十年,恩爱不改,羡煞旁人。

  这边正有说有笑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领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走了过来。

  女人让男孩叫爷爷,男孩嘴甜,不仅叫了人,还说了一长串的吉祥话。

  老爷子却半点不见高兴,脸瞬间拉下来,怒气冲冲朝儿子叫嚷,“大好的日子,你把他们领来做什么,想气死我吗?”

  段干忱的父亲无视老爷子的震怒,站起身,将女人和孩子往前带了带,向桌上众人介绍他们的来历,“这是我的情人,还有小儿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让他们露脸,今天趁着大家都在,认认人。”

  说罢,就指着桌上众人,让小孩叫人,“昊昊,这两位是大伯和大伯母。”

  段干昊从善如流,“大伯好,大伯母好。”

  大伯脸色难看,不懂弟弟怎会在父亲的寿宴上做如此荒唐的事情。

  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么。

  大伯母,也就是之前那个呛声段干忱母亲的中年女人,闻言翻了个白眼,冷哼道,“这酒店的安保是干什么吃的,把来路不明的东西放进来,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担待得起吗?”

  大伯母的嘴巴厉害极了,两个大活人,被她轻飘飘地打成了来历不明的东西。

  那女人当场红了眼,扑到段干忱父亲的怀里,娇滴滴,可怜巴巴的模样,一看就上不得台面。

  奇怪的是,段干忱母亲作为原配,亲眼目睹小三和小三的孩子堂而皇之地出席重要家庭宴会,竟然熟视无睹,脸上既不见气愤伤心,也没有麻木。

  她像一个局外人,平静地看着丈夫柔声哄女人。

  段干忱父亲让服务员加了两把椅子,显然要让他的外室和私生子落座,她也没有任何表示。

  更古怪的是段干忱的反应。

  他与他的母亲一样,只是坐着,看他父亲,看那小三和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不意外,无触动,像戏台子下的观众。

  他早就知道他父亲在外面包养情妇了?

  时岫透过段干忱的眼睛,望着眼前荒诞的一幕,只觉得窒息。

  桌子就那么大,原本坐的刚刚好,突然加两个人,根本就坐不下。

  段干忱的父亲像是没看到大家对他的反感,竟然好意思暗示几个年纪较小的侄子侄女,既然吃的差不多了,就该让出位置了。

  大伯母第一个不同意,“笑话,段干家的孩子,凭什么给阿猫阿狗让座,赶紧走,看着就倒胃口。”

  有大伯母在前面冲锋陷阵,段干忱父亲的几个兄弟纷纷开嗓集火他,“就是,太不像话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

  “你让他们坐,我们就走。”

  ……

  一片声讨声中,段干忱父亲深感脸上无光,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怎么,倏地将矛头对准段干忱。

  “你当哥哥的,就忍心看着弟弟被刁难么?”

  段干忱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段干忱父亲越说越来劲,“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冷血怪物,没有感情,自私自利,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段干忱笑了,“生我的人是你么,你在这大言不惭?”

  因为当父亲的不像话言论,段干忱平稳的心跳一点点加速变快,整个人活络过来,接着火力全开,“感谢段干先生你提供了一颗精子,还有唐女士的卵子,造出了我这个不讨喜的冷血怪物,不必劳烦别人让位,我给他们让。”

  话说完,段干忱不顾一桌叔伯婶娘的劝阻,直接起身离开了酒桌。

  他刚走没几步,段干老爷子受到刺激,昏厥了过去。

  老爷子被送到医院,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段干忱的父母就迫不及待在手术室外商量离婚的事宜。

  只是谈论离婚也就罢了,这对夫妻不知怎么说到当年结婚都是被家族所迫。

  他们的婚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生意,是悲剧,老爷子有今天,完全是报应。

  这简直不是人能说出口的话,段干忱一直克制的情绪忍不住全面爆发,他愤怒地上前拽住他父亲的衣领,拳头高高举起。

  亲戚们连忙拉住他,他爸再不是东西,好歹是他父亲。

  儿子打老子,那是有悖人伦,大逆不道。

  段干忱也就是一时冲动,根本没想真打下去。

  他在亲戚们的劝告下松开了他父亲的衣服,然而下一秒,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突然发疯似的上前,对段干忱拳打脚踢。

  这男孩用一口难听的公鸭嗓冲段干忱尖叫,“我不许你打我爸爸,你放开我爸爸!”

  ◇ 第九十二章 父爱和母爱

  一个半大孩子,力气有限,更何况段干忱是哨兵,抗击打能力比一般人要高。

  那几下拳打脚踢,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倒是他父亲接下来的举动,狠狠重创了他的心。

  他的父亲生怕段干忱会对男孩做什么似的,紧张万分地将小儿子护到身后,眼神警惕而防备地看着段干忱。

  “你弟弟他没错做什么,你要是气不过,尽管冲我来!”

  那充满护卫的姿态,毫不掩饰的父爱,是段干忱从来不曾拥有过的。

  大伯母替段干忱气不过,指着段干忱父亲的鼻子骂,“亏你是当父亲的,偏心偏到姥姥家了。这小杂种既然有胆子动手打人,就要做好被人揍回去的准备,你拉什么偏架!”

  段干忱的父亲振振有词,“他是怪……他跟平常人不一样,手上没个轻重,要是真下狠手,昊昊会被他打死的,我怎么能不管。”

  那句临时咽下去的怪物,像是在暗指段干忱的哨兵身份。

  哨兵和普通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战斗力更强,更敏锐。

  除此之外,他们的外形和习性跟人类无二,一样拥有感情,知礼义廉耻,遵公序良俗。

  时岫想不通,段干忱的父亲为何两次三番将段干忱说成怪物。

  做父亲的这番言论,就像一把刀,狠狠捅进段干忱的胸口。

  现实中的时岫不由自主地摸向刺痛的心口,段干忱的悲伤在影响他。

  对正在给哨兵做疏导的向导来说,被哨兵反向影响情绪,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时岫定了定神,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重新走进段干忱的精神世界。

  段干忱没有对他父亲的话表达任何意见,自嘲地扯了下嘴唇,他在亲戚们担忧的注视下,离开了手术室门前。

  本想独自舔舐伤口,可偏有人不肯放过他。

  他的父母都是走在时代最前沿的先锋人物,当父亲的养小三,做母亲的结婚后跟前男友藕断丝连。

  段干忱不到五岁,就有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当这个只比段干忱小了五岁的妹妹,被她父亲带着来到手术室外的时候,不出意外的遭到了所有亲戚的谩骂。

  年轻漂亮的女孩把战场交给她母亲和父亲,找了一圈,在距离手术室不远的休息区找到段干忱。

  女孩的性格并没比那个满脸精明算计的男孩强到哪里去,甚至更恶劣。

  她告诉段干忱,自己这些年一直在海外念书,和母亲住在一起。

  每逢节假日,他们一家三口都会出行游玩,去游乐园,欧洲旅行,海岛度假……

  母亲不管多忙,都不会缺席她学校的任何一场活动。

  他们共同的母亲是事业型女性,有着不输给任何男人的商业头脑。

  她总是很忙,忙到没时间回家,更没时间陪儿子一起完成家庭作业。

  但她却有时间陪自己婚外情的情夫和女儿逛商场,排上一个小时的长队,为女儿买她喜欢吃的蛋糕。

  来自女孩的刺激,让段干忱的精神世界掀起了一场风暴。

  那些灰色的蚕茧纷纷剥落,露出里面泛黄的记忆画面。

  段干忱的童年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孤独。

  身为家中独子,他本应该得到父母所有的爱。

  可他的父母自他懂事以来,从没对他笑过,他们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没抱过他,没亲过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好像段干忱是他们的仇人。

  直到段干忱读小学,他的高智商基因初显,只花了两年时间就从小学毕业。

  大家惊为天人,说他是神童。

  他的父母因为别人的称赞和羡慕,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个能给自己长脸的天才,这才给段干忱好脸色。

  但他们给予段干忱的父爱和母爱是吝啬的,挤牙膏似的,每次只有在段干忱在各项比赛里取得傲人成绩时,才会勉强地摸摸他的脑袋,不走心地承诺他,下次带他去海边玩。

  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次永远会被生意上的应酬和项目绊住脚,然后是再下次,再再下次……

  段干忱的父母从来不守信用,明明做不到,却要乱许诺。

  再聪明理智,段干忱也不过是个孩子。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大声质问父母为什么不喜欢他,明明他都已经这么努力地讨好他们了!

  他做到了他们期望他能达到的全部高度,他学习那些他不感兴趣的东西,只因为他们说别家的孩子在这方面有多优秀。

  他做到了极致,仍然换不来他们丝毫的关注。

  他的母亲急着出门,被他拦着不让走,烦躁地大声呵斥他,“你怎么这么烦人,小蕊比你小五岁,都比你懂事。”

  小蕊是谁?

  他的母亲很快将小蕊带到他的面前,告诉他,这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

  妹妹长得很可爱,但是她会告诉段干忱,每个周末,妈妈都会陪我上兴趣班,我们一家去动物园,看大象,长颈鹿,去公园坐摩天轮,骑旋转木马……

  那些稀疏平常的陪伴,是段干忱从未拥有过的。

  原来他母亲不是忙,只是将时间都匀给了别人,没空陪他而已。

  那么父亲呢,父亲又是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

  这个问题在段干忱十八岁那年,得到了答案。

  段干忱十八岁,作为一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继承家产了。

  段干忱的父亲生怕段干忱的爷爷一个冲动,将名下所有财产都给段干忱,急不可耐地领回来一个小男孩,告诉老爷子,除了段干忱外,他还有一个种。

  当时的段干忱刚刚觉醒哨兵异能,不论是外在感官,还是内在情绪,都处在一个高敏感节点。

  他以为他父亲是听说他住院了,从国外赶回来探望他,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个可笑的局面。

  受哨兵本能影响,段干忱在极度愤懑之下,失控地踹翻了客厅的茶几。

  大理石做成的茶几被他一脚碎成了几块,小男孩被吓得哇哇哭。

  段干忱的父亲又惊又惧,第一时间将男孩保护在身后,冲段干忱疾言厉色,“你要做什么,打死你弟弟吗?”

  多年前的那一幕,和今天发生的重合。

  段干忱已经长大了,不变的是他父亲对那个男孩的保护欲。

  ◇ 第九十三章 砸车

  时岫无法理解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为何会将怨恨和不满全部发泄在无辜的孩童身上,十年如一日的施加冷暴力。

  豪门联姻,受益的是彼此的家族。

  既然婚姻名存实亡,互相在外面都组建了新家庭,为什么不选择离婚?

  大约是舍不得联姻带来的好处。

  可是享受了联姻的种种便利,却又对联姻的结晶极尽刻薄,这不是得了好处还卖乖吗?

  这对夫妻根本不配拥有段干忱这么优秀的儿子。

  老爷子从手术室出来,有点中风,但不严重。

  医生特别叮嘱,千万别让病人再受刺激,否则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老爷子刚送进病房,段干忱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容桥打来的,告诉他特管局出事了。

  之后的事情,时岫都知道了。

  至于段干忱为什么会突发呼吸过度,是因为他在午饭之前,看到他父母在朋友圈里晒了离婚证,还有新的结婚证。

  除了晒证件,他们还分别拍了全家福。

  照片里那两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就对段干忱明晃晃的嘲笑。

  性格再冷静的人,在遇上自己在意的东西时,都无法控制住情绪。

  段干忱其实从进食堂前就不舒服了,但他一直忍着,忍到实在是扛不住,才向时岫求助。

  他的症状和上次姬粼的情况又不一样。

  姬粼那是因为受伤没得到及时处理,拖到精神屏障破裂,才需要做疏导。

  段干忱更像是经年的负面情绪压抑到极限,来了一个大爆发。

  时岫帮很多哨兵做过疏导,但从来没有一个哨兵能反向影响他的情绪。

  一个专业的向导,应该做到绝对冷静,帮哨兵从低迷的情绪中走出来。

  而不是像时岫这样,对段干忱记忆里那个小小的,眼巴巴望着父母背影的小段干忱,产生心疼和怜爱。

  段干忱的精神世界像一片孤寂的海水,没有歇斯底里,只有无尽的绝望。

  时岫可以暂时将段干忱从海底捞出来,但这治标不治本。

  以他父母一贯以作践他为乐的性子,保不齐就算离婚后,也会想方设法恶心他。

  让段干忱彻底走出来的最好办法,是治愈他,让他对过去释怀。

  时岫简单帮段干忱做了疏导,他没有提段干忱意识深处的那些记忆碎片,只是隐晦地提醒他,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去海边走走,散散心。

  段干忱明白时岫的意思,他选择不展开这个话题,顾左右而言其他,“最近局里这么多事,哪有时间放松。”

  时岫还想说什么,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吵的厉害。

  时岫和段干忱走出办公楼,只见黎祟跟食堂那群哨兵站在院里的停车位前,指着几辆被砸得稀巴烂的车,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边上站满了围观的人,里面刚好就有姬粼。

  姬粼看见时岫和段干忱,快步走向他们。

  他仔细观察了下段干忱,嗯,衣服整齐,发型没乱,看来除了精神疏导,他俩啥都没干。

  “看什么呢你。”时岫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姬粼笑,“没什么。”

  段干忱问他:“他们在闹什么?”

  说到这个,姬粼简直想给黎祟鼓掌,“黎祟拎着棍子,把那几个瘪三的车给砸了,按照车的市场价值,在给他们扔钱。”

  时岫就知道,黎祟那暴脾气,肯定不会放过这群人。

  姬粼不屑地撇嘴,“这几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想和黎祟动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加一块都不够黎祟塞牙缝的。”

  大约是N市的行动和秦兴无条件的包庇给了他们底气,觉得SSS哨兵也没什么好忌惮的,竟然生出了挑衅的心思。

  搞清楚事情的经过后,段干忱迈腿上前,姬粼叫住他,“你过去干嘛,就让姬粼给他们点教训,看他们以后还敢这么狂妄。”

  段干忱挑眉,“我可是队长,队员起冲突,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

  做是要做的,但是怎么做,就得看他的表演了。

  黎祟和那群人的矛盾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就差一个火星点燃引线,然后全面爆炸。

  黎祟吃到一半出去透气,抽烟是假,去银行取钱是真。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黑色行李包,里面装满了大捆钞票,有部分被他扔给了对面那几个垃圾,散落在地上。

  对面正在冲黎祟撂狠话,黎祟不耐烦地很,“你们他妈只长了张嘴,不是都说了让你们五分钟,碰我衣角就算我输,哔哔个没玩,倒是动手啊。”

  他们要是真敢动手,就不会说这么多废话了。

  段干忱走进人群,一脸严肃地质问黎祟,“听说你把人车给砸了,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

  黎祟吊儿郎当,“心情不好,总得找点东西撒撒气,车砸了,我这不是拎着钱来赔偿了么。”

  “光赔偿就算了?”段干忱冷下脸,“我看你是平时太肆意妄为了,赔偿要有,道歉也不能少。”

  “道歉?”黎祟嗤笑,“杀了人都不用道歉,我砸几辆车而已,他们配得到我道歉?”

  段干忱眼底闪过什么,脸上却是被黎祟惹怒了的样子,“就事论事,你少扯其他的!”

  他话刚说完,刘二,就是那个杀人的哨兵跳出来,大声附和:“就是,说车的事情,你夹带私货干什么。”

  干什么,黎祟狞笑,“明说了,老子就是不爽姓秦的花钱给你这个崽种平事,今天你们乖乖把钱收了,什么事没有,要不不收,老子天天砸你们车!”

  收了钱等于把脸送过去给黎祟打,不收钱,黎祟的狠戾,行动队的人全都见识过,他说到坐到,谁都别想安生。

  几个哨兵面面相觑,刘二心一横,决定给黎祟点厉害尝尝。

  SSS哨兵而已,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他们有特质武器,蛊雕那种凶猛的异兽也杀过,实力不见得就比他差多少,几个人一起上,不相信打不过他。

  刘二抽出背在腰上的短刀,剩下几个哨兵跟着他的动作,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

  黎祟扬眉,“一起上?”

  刘二要笑不笑的,“我们带武器,应该不算欺负你吧。”

  黎祟讥笑,“让你们五分钟,条件不变。”

  “你要是输了呢?”

  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但姬粼为了给他们增添幻想,还是仔细思考了一下,“我输了,给你们双倍赔偿,道歉。你们要是输了,去周威坟前给他磕头,必须磕出血。”

  周威就是那个死去的普通员工。

  刘二同意了,他信心满满,绝对可以给黎祟一个惨痛的教训。

  ◇ 第九十四章 难得一致

  过度膨胀会使人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这句话在这几个哨兵身上,得到了完美验证。

  根本不用五分钟,三分钟不到,他们就被黎祟给揍趴下了。

  刘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弱,反复爬起好几次,使劲挥舞着他那把锋利的砍刀,却连黎祟一根汗毛都碰不到。

  应战的时候有多勇,现在就有多狼狈。

  再看那几个被吓得连连后退的窝囊废队友,刘二心里不由大骂晦气。

  如果不是他们在食堂引自己说话,怎么会被黎祟这个凶神盯上。

  不被盯上,又哪会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脸面丢尽。

  但是话说回来,所谓的食补真的提升了他们的能力吗?

  黎祟虽然是SSS级哨兵,实力强大,但以他们前不久刚轻松除掉蛊雕的过人战力,就算打不过黎祟,也没道理输得这么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打吗?”黎祟活动着手腕,大有刘二点头,就立马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刘二只是想争口气,可没打算不要命,“我们认输。”

  他们输是没有悬念的事情,黎祟只惋惜他们骨头太软了,哪怕嘴硬一点,也不至于仅他让热了热身,打得一点儿都不过瘾。

  “你们输了要怎么做来着?”黎祟漫不经心地望着刘二。

  刘二握着拳头,脸色难看,“说到做到,今天下班后我们就去。”

  黎祟点点头,“口说无凭,记得录个视频反馈,我得确保你们不是在敷衍我。”

  刘二敢怒不敢言。

  对于砸车事件,局里绝大多数,不对,是除了秦兴及其党羽外,所有人都站在黎祟这边。

  大家早就看刘二一帮人不爽了,不过就是去了趟N市,个个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走路拿鼻孔看人,气焰嚣张到不行,特别欠教训。

  正在心里咒骂着这伙人,黎祟出手了,可谓大快人心。

  黎祟之所以突然向刘二一伙发难,主要是不满意秦兴对周威之死的处理态度。

  还有严格说起来,周威的死他也有责任。

  如果他当时能及时察觉到不对劲,把两拨人分开,周威可能也就不会死了。

  算不上弥补和赎罪,黎祟只是单纯想发泄一通,好让自己心里少点负罪感。

  这场争斗说起来,多亏了段干忱在中间拱火,要不然刘二一伙根本不敢应战。

  事后黎祟找到段干忱,问他为什么出手。

  段干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他肯定一眼就看出来黎祟是要找刘二的茬,以他一贯的性格,大约会视而不见。

  他突然横插进来帮黎祟,就很奇怪。

  “周威热心肠,谁有困难,只要力所能及都会帮一手,这样的人,不该惨死。”段干忱是不爱多管闲事,但好人惨死,不叫闲事。

  摊上那样的家人,周威实在是可怜。

  就算他人已经死了,做什么都是徒劳,但是杀人凶手什么代价都不用付,还能嘻嘻哈哈拿周威的死开涮,这就很让人恼火,必须收拾他一顿。

  黎祟表情古怪,“我还以为你又会讽刺我莽撞,难得意见一致,真稀奇。”

  段干忱凉凉地看着他,“这是正常人的思路,难得一致,说明你之前都不正常。”

  黎祟:“……”

  他正要跟段干忱好好辩一辩什么叫不正常,有个同事跑出来叫他们俩,“局里决定下周出去旅游,让大家投票去哪,就差你俩了。”

  南州特管局已经好几年没一起出去旅游了。

  秦正德抠搜,除非当年上头拨得经费足够多,否则别说出去玩,就是逢年过节的福利也捡便宜的发。

  秦兴比他爹大方,刚来没多久,就组织出去玩,而且这次经费足够,就算出国玩也可以。

  天气越来越热了,大多数人的想法是,找个比较凉快的避暑景区玩一玩。

  也有人觉得,夏天嘛,就该去海边踩水,踏浪,吃海鲜。

  两边争执不下,段干忱,黎祟,还有姬粼都对此兴致缺缺。

  比起出去玩,他们更想局里多放几天假,待在别墅睡觉。

  直到时岫开口,“如果大家同意去海边的话,我舅舅在B岛经营一家度假酒店,住宿和吃喝都可以打半折。”

  “别说半折了,就是全免也跟我们没关系,反正出去玩都是局里花钱,我还是想去凉快点的地方玩。”属意避暑景点的人不愿意改变主意。

  局里负责这场活动的职员听了时岫的话,却是眼前一亮,“真的可以打半折吗?”

  时岫点头。

  如果不是局里人太多,全免也未尝不可。

  职员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经费是死的,如果去海边玩打半折,那么省下来的经费按人头分,打到每个人下个月工资卡上,你们怎么选?”

  这么好的事情,犹豫一秒都是对工资的不尊重。

  “去海边!”

  “是时候把压箱底的泳衣翻出来晒一晒了。”

  时岫在这件事上的积极,是三人没想到的。

  他不怎么合群,又宅,应该对集体旅游不感兴趣才对。

  莫非是想舅舅了?

  说起来舅舅应该算是血缘关系比较近的家人,如果能给舅舅留下一个好印象,追时岫岂不是就多了一分胜算。

  幻想走捷径的姬粼凑到时岫身边,怕黎祟偷听,悄悄向时岫打听他舅舅的喜好。

  黎祟比较务实,他想时岫既然主动提到去B岛,肯定是经常去海边度假。

  海边好啊,阳光,沙滩,蔚蓝的大海,风景宜人。

  到时候他抱个冲浪板,戴着墨镜,皮肤晒成古铜色,胸肌,腹肌什么的都露出来,雄性荷尔蒙爆棚,还不把时岫给迷死。

  海边那么大,随便找块礁石一藏,来场刺激的沙滩sex,一定爽翻。

  这两人,一个想要攻心,一个想要攻身,都不单纯。

  唯有段干忱在走神。

  段干忱有点怀疑时岫提出去海边,是因为他在自己记忆深处看到了小时候的他对去海边捡贝壳的渴望。

  因为那对夫妻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小时候的段干忱从来没去过海边。

  对于很多人来说,幼年时很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在经济独立的成年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满足自己。

  段干忱却不一样。

  他将记忆里向父母摇尾乞怜的自己视作耻辱,一旦想起,就觉得可怜可悲,根本不愿意面对。

  所以时至今日,他也没有去过海边。

  无论时岫是不是因为他才提出去海岛,这次旅游段干忱都不准备参加。

  ◇ 第九十五章 姐夫和舅舅

  段干忱其实猜对了,时岫就是因为他,才会如此积极参与讨论。

  当时岫从组织者那里得知段干忱不去的时候,他很快猜到段干忱在想什么。

  那天晚上,时岫给段干忱发了一个相册。

  相册里面是他几年前拍的B岛游照片,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两种颜色,一个是湛蓝的天空,还有一个就是碧蓝的大海。

  B岛美极了,海天一色,身处其中,能够忘记所有烦恼。

  如果段干忱见到大海,他不会想起他糟糕的父母,也不会深陷痛苦的过去,只会沉浸在绝妙的景色里。

  信息已读没回,接下来的几天,段干忱若无时期,像是根本没收到时岫发给自己的照片。

  时岫也没有多问,他相信段干忱不是一味沉湎过去的逃避型人格。

  果然,出发那天,段干忱拎着行李箱,和他们一起上了飞机。

  这趟旅行除了南州特管局的众人,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姬粼很不爽地看着斜前方勾头和时岫说话的关劭,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两窟窿,“啧,这家伙跟过来干嘛。”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害怕这趟海岛行时岫会被攻陷,跟在身边把人看住。

  黎祟早猜到关劭会有所行动,是以在机场看到他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惊讶。

  比起姬粼的呲毛,黎祟的反应就要平淡多了。

  他现在根本不把关劭当成威胁,因为经过这段时间同一个屋檐下的共处,他看出来时岫对关劭根本就没那方面的意思。

  关劭和他们一样,都被时岫划分在不考虑谈恋爱的那拨人里面。

  早认识时岫几年,并没有给关劭带来任何优势。

  大家处在同一起跑线上,攻略进度差不多,难兄难弟,谁也别笑话谁,也不用羡慕谁。

  冷静地分析着局势的黎祟,在飞机抵达G岛,一行人入住酒店,看到时岫的舅舅和关劭相谈甚欢的那一刻,心态有点崩。

  事实证明,早认识几年,就是有优势。

  人家连家长都见过了。

  黎祟想错了,关劭认识时岫的舅舅,但却不知道舅舅跟时岫的关系。

  直到时岫喊人,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好家伙,孔逸州跟他二姐谈恋爱,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是他二姐夫。

  他又是时岫舅舅,那自己和时岫要是成了,到底是叫孔逸州姐夫还是舅舅?

  这辈分不是乱套了么。

  孔逸州的惊讶一点都不比关劭少,不过和关劭的担忧正相反,他是高兴。

  多了时岫这层关系,想必他在关劭这个未来小舅子面前的印象分会加上不少。

  想到这里,孔逸州拿出比平常更热情的劲儿招呼关劭。

  关劭却一改之前的随意,态度变得拘谨和客气许多。

  同样状况外的还有时岫,该说是有缘还是世界小,这种巧合都能被他给碰上。

  不过年龄相差十多岁的两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时岫感到疑惑。

  一行人到酒店已经是傍晚,错过了最佳游玩时间,好在酒店早就准备了海鲜自助大餐。

  放下行李,大家到餐厅用餐。

  时岫给孔逸州介绍段干忱他们仨。

  孔逸州拿出长辈的款儿,端起酒杯,感谢他们对时岫的照顾。

  段干忱笑着说:“您言重了,要说照顾,还是时岫照顾我们更多一点。”

  姬粼的眼睛一直在关劭和孔逸州之间巡视,特别好奇他们的关系,“冒昧问一句,您跟关队怎么认识的?”

  黎祟竖起耳朵。

  关劭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和孔逸州的渊源,刚准备说点什么,没快过孔逸州那张嘴。

  只听孔逸州快乐地说:“我是他二姐男朋友。”

  “噗。”时岫一口喷了嘴里的水。

  孔逸州奇怪地望向他,“怎么了?”

  时岫抽了几张纸擦嘴,在各人的打量中,皱眉摇头,“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 但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在走神。

  用完餐,大家回去休息,时岫拦住孔逸州,“舅舅,我们聊聊。”

  孔逸州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酒,情绪正高涨着,闻言一把搂过时岫的肩膀,使劲拍了两下,“大外甥想聊什么!”

  时岫拿开他粗壮的胳膊,问他和关劭二姐什么时候认识的。

  说到女朋友,孔逸州的眼神变得柔和,“认识两年多了,她事业心重,不着急结婚,享受恋爱,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就瞒着家里了,省得你姥姥和姥爷催婚。”

  难怪,时岫他母亲前段时间还借着孔逸州一把年纪不结婚,催时岫趁着年轻,赶紧谈恋爱,省得老了没人要。

  舅舅谈恋爱了当然好,可他为什么偏偏跟关劭二姐谈。

  本来前同事这层关系就够时岫疲于应付关劭的了,两家要是成为亲家,以后少不得多走动,他还能跟关劭划清关系吗?

  不仅他在想这件事,姬粼和黎祟也在琢磨这个。

  姬粼想的简单,姓关的是时岫舅舅的未来小舅子,以后肯定不愁没机会和时岫独处。

  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好事都被他给占了!

  嫉妒使人夜不能寐,姬粼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煎饼。

  一墙之隔的黎祟躺在床上,却是从这层关系里看到了关劭的困局。

  姐夫和舅舅,真是无与伦比的阻碍。

  别说时岫本来就没准备和关劭更近一步,有了这层联系,时岫更不可能跟关劭有什么了,怕是以后还会想方设法躲着关劭。

  黎祟思及此,差点笑出声。

  他都能想到关劭这会肯定后悔极了一起来这趟。

  但是后悔已经没用了,关系一旦公开,除非孔逸州跟关劭二姐分手,否则关劭别想和时岫再近一步。

  第二天大家去海边,时岫就像黎祟猜想的那样,刻意躲着关劭。

  关劭知道他在想什么,除了心情郁闷,一时间也想不出破解的法子。

  B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五十天都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碧海蓝天,让人心旷神怡。

  一行人来到海边,没多久就玩疯了,会游泳的下海,不会游的在海边踩水,沙滩上还支了排球网,可以打沙滩排球消遣。

  时岫没忘记这趟来的主要目的。

  他走到独自一人坐在遮阳伞下的段干忱面前,问他要不要旅行向导,“我经常过来玩,对岛上的一切了如指掌,免费带你观光。”

  墨镜遮住了段干忱的眼睛,他仰头望着时岫,眼中流转着时岫看不到的幽邃情绪。

  “为什么要帮我?”他低声问。

  时岫笑得云淡风轻,“因为我是你的向导。”

  只是如此吗?

  心头划过失落,段干忱觉得自己好笑,他在期盼什么。

  ◇ 第九十六章 丢掉包袱

  B岛在三十年前还是一座无人岛,孔家是海岛联合开发商之一。

  基础设施建成的那天,才两岁的时岫被大人抱上海岛游玩,那之后的每年冬天,孔时两家都会到B岛住上一段时间。

  要说做导游,没人比时岫更合适。

  时岫从孔逸州那借了辆车,载着段干忱环岛行。

  车载音乐舒缓动听,海风吹在脸上,一点点的潮气,惬意凉爽。

  远处伫立着一架摩天轮,那里是海岛游乐园,每年寒暑假的时候最热闹。

  这个时节还没到旅行旺季,应该没什么人。

  既然没人,那他们两个大男人过去玩一玩,想必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时岫把车开到游乐园的时候,段干忱还以为他是过来见什么人,直到时岫买了两张票,才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

  段干忱坐在车里,不怎么想下去,“你不觉得我们不太适合进这里吗?”

  “都没进去看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时岫将票递到他面前。

  段干忱看着乐园门上蓝色的卡通大章鱼,再看看时岫真诚的脸,最终还是选择不辜负时岫好意。

  两人走进游乐园,沿着极具特色的椰树绿化带,一路往里走。

  游乐园里最不能错过的,当属惊险刺激的过山车。

  时岫小时候没少跟家族里的兄弟姊妹来游乐园玩,他以为这是很平常的游戏,却忘了段干忱是第一次体验。

  车子从高处俯冲直下的时候,时岫的手腕突然一紧。

  他扭过头,看到段干忱死死地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整张俊脸一个大写的痛苦。

  时岫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事情。

  段干忱可能恐高。

  从过山车上下来,段干忱的脸都是白的。

  时岫去买了水,拧开给他,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段干忱不太好,他的心率随着起伏的过山车急速飙升,下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但看着时岫紧张的表情,段干忱摇了摇头,故作轻快地笑道:“第一次玩,没什么经验,闹笑话了。”

  明明是时岫考虑不周,他还为时岫着想。

  时岫更愧疚了,“是我的问题,你想休息一下再继续,还是我们现在就出去?”

  或许游乐园不适合段干忱,他应该带他去礁石滩垂钓,潜水。

  如果说出发之前段干忱还只是怀疑时岫积极撮合大家来海岛,是为了帮他走出过去的阴影,那么现在他基本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没猜错。

  有人说童年的不幸,要用一生来治愈。

  但段干忱并没有时岫想的那么脆弱。

  他虽然有一对冷心冷肺的父母,但同时也有着关心爱护他的祖父母。

  来自爷爷和奶奶的宠爱弥补了父母的冷漠,段干忱是在有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否则今天的他也不会是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十有八九将扭曲变态。

  时岫的体贴细微让段干忱感到熨帖温暖,他不忍心让时岫的好意落空。

  “帮我拍几张照片吧。”段干忱看着时岫胸前挂着的相机,淡笑着说:“我爷爷奶奶要是知道我跟过去释怀,会为我高兴的。”

  不去海边,也不去游乐场,并不是没时间,是段干忱对过去软弱无能的自己的抵触。

  越长大,就越害怕面对曾经无助的自己。

  段干忱以前总是想不通,跟自己过不去。

  这趟旅行却让他的心境产生了变化,人活着,一直是在往前走,时光不会倒流。

  过去还是会影响他,他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无助地站在原地看着父母离去的背影。

  他的脚下有一条看不到头的路,属于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与过去和解,珍惜眼下,才是正确的选择。

  时岫从段干忱的脸上看到了舒缓的释然。

  他替扔掉包袱的段干忱感到高兴,笑着拿起相机,“你别嫌我拍照技术差就好了。”

  时岫过谦了,他的拍照技术好到可以去参加摄影展,每张照片都兼顾了氛围感不说,还能把段干忱特有的气质和俊朗的外表全部展现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照片是出自专业摄影师之手。

  回去的路上,段干忱欣赏着照片,顺口问了一句:“你有摄影这方面的爱好?”

  时岫想到什么,表情有些发散,“因为别的爱好,特意钻研了拍摄技巧。”

  别的爱好是什么,不方便说吗?

  段干忱打量着时岫沉静的侧脸,第一次觉得,他的身上应该也有不少故事。

  他俩早上出去,晚上才回到酒店。

  时岫的手机没电了,段干忱的手机放在酒店房间没带出去。

  两人等于是一起失联了一整天。

  当他俩走进酒店大厅时,就见关劭,黎祟和姬粼跟三尊门神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关劭最先开口问:“你们去哪了?”

  时岫据实说了,话音刚落,姬粼哼哼唧唧蹭到他身边,“我也喜欢游乐园,怎么不喊我一起,时岫你偏心。”

  这一趟来主要就是为了解开段干忱的心结,时岫还真没有考虑其他人。

  不过看姬粼一脸失落的样子,他挺过意不去的,“那明天……”

  “你们拍照了,方便我看看吗?”黎祟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眼睛盯着时岫胸前的相机。

  相机里都是段干忱的照片,时岫做不了主。

  他看向段干忱,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让除了段干忱以外的三个男人全变了脸。

  为什么不让看照片,他俩拍合照了?

  不会是接吻照吧!?

  不是关劭他们仨脑子抽风,看谁都像情敌。

  主要是最近几天时岫的目光总是跟随着段干忱,他们觉得不对劲,但是通过一次次旁敲侧击的试探,谁也没问到什么,都以为自己多心了。

  没想到刚松懈下来,他俩就跟他们送了个“大惊喜”。

  时岫的板正是出了名的,除了做任务,他鲜少,不对,应该说从来不会主动和他们单独出去做什么。

  段干忱突然成了这个例外,再联合之前时岫的种种表现,怎么能不让他们多想。

  三个SSS级哨兵的威压落在段干忱身上,段干忱一边吃力地皱眉,一边觉得好笑,“照片里都是我,你们确定要看吗?”

  ◇ 第九十七章 容桥变了

  照片里的确都是段干忱,一张时岫都没有,更别提他们臆想的接吻照。

  闹了个乌龙,所幸结果是好的。

  但是时岫和段干忱单独出去待了一天,又是不争的事实。

  关劭他们仨心里的危机感并没有解除,因为担心再多一个情敌,这三人一改之前的争锋相对,一致对外,在接下来几天里对段干忱严防死守,绝不让他再有机会和时岫独处。

  敏锐如段干忱,怎会看不透他们的心思。

  段干忱十分无语,他和时岫分明什么都没有,一个个在这瞎紧张兮兮。

  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负,他们几个跟时岫还没什么呢,就已经这么降智了。

  要是真在一起,怕不是会蜕化成傻子。

  海岛行短暂又无聊,这是关劭他们几个的想法。

  南州特管局里的其他人反正是玩得挺尽兴,都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家属再来玩一趟。

  黎祟和姬粼本来对海岛行抱有很大期待,觉得脱离了办公室那个正经的氛围,能跟时岫在异地处出不一样的感情。

  结果半路杀出一个段干忱,把他们的计划全打乱了。

  关劭就更不用说了,和时岫之间没进展不说,因为孔逸州这层关系,时岫现在跟他说话都透着一股客气劲儿,已经把他当成亲戚处上了。

  来B岛的飞机上,郁闷的只有段干忱一个。

  回南州的飞机上,郁闷的人换成了其他三个。

  玩了五天,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大家都有点假期综合症,倦怠,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夏季是各地特管局案子最少的时候,因为夏天阳气重,邪祟一般都躲着不敢出来作乱。

  没事干,大家就坐在工位上摸鱼闲聊天。

  时岫泡的菊花茶喝完了,他去茶水间接了点热水,再回到办公室,发现刚才还在睡午觉的几个同事全醒了,有人急着往外面走,有人在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脑。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都忙起来了?

  时岫放下茶杯,看见姬粼从武器装备库出来,往身上别着枪,走过去问他,“是有案子吗?”

  姬粼点头,神色少见的认真,“突然之间发生好几起案件,情况紧急,我先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黎祟从段干忱办公室出来,对时岫招手,“有个棘手的案子,你……”

  话没说完,容桥不知打哪冒出来,截住黎祟的话头,“黎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黎祟想都没想就拒绝他,“凶案现场太血腥,你受不了的。”

  “我不怕,我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容桥话里藏话。

  他以前总是乖乖听黎祟的,黎祟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违抗他。

  后来他想明白了,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乖巧听话是没用的,他得主动争取。

  B岛行容桥没去,他告诉段干忱,他不想再不思进取,安于现状下去了。

  他找了个老师辅导自己,决定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提升一下向导的能力。

  他有上进心,段干忱自然是支持他的。

  之前容桥没那个争的资本,现在他有了。

  他会让他们对他刮目相看,时岫一枝独秀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黎祟发现这次从B岛回来,容桥变了不少。

  他身上的软弱没主见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锐气果敢,像是一夕之间变成熟了。

  这转变来得虽然突然,但不得不说,很让人欣慰和惊喜。

  段干忱之前跟黎祟商量过,是时候该放开手脚,让容桥去成长了。

  黎祟觉得容桥太弱,性子又软,一旦离了自己的照顾和保护,唯恐他会被谁欺负了去,一直在犹豫。

  现在容桥主动寻求进步,黎祟再没有理由将他护在象牙塔里。

  “好,你跟我一起。”案子比较急,黎祟来不及多说什么,就和容桥出去了。

  时岫发现容桥走之前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时岫皱皱眉,当他在发癫,没放在心上,抬脚走向段干忱,“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之间发现了很多离奇的案子。”段干忱若有所思地往楼上看,“不知道是不是人为操纵。”

  局长办公室在楼上,段干忱这是怀疑秦兴在搞鬼。

  说起来这次B岛旅行,除了容桥,那几个低阶向导也没去。

  听局里的同事说,他们当中有人安排了做手术,有人想趁着难得的机会回老家探亲……

  理由五花八门,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但是他们作为一个小团伙,全都选择不喃鳯参加集体活动,这一行为本身就很蹊跷。

  在这五天里,他们真的去做了他们所说的事情,还是干了什么别的见不得人的事?

  “段干队长。”局里的接线员跑到段干忱面前,汇报刚才接到的一起案子,“市一中高考考场有突发灵异事件,警局打电话请局里派个人协助调查情况,您看……”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全都出任务了,局里现在只剩段干忱一个哨兵。

  段干忱说:“我走一趟吧。”

  “我跟你一起去。”时岫一个人在局里也没事,高考考场出事,现场肯定很混乱,他过去还能帮忙维持一下秩序。

  高考第一天,一中考场接连出了好几起足以轰动全市的事件。

  上午考语文,有个考场里的学生在写完作文后,突然发狠地捶着自己的手,又哭又叫,持续了两分钟,最后撕碎了答题卡。

  事发没多久,隔壁两个考场接连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这三个情绪失控的学生,都是学校里的尖子生。

  尖子生一般对考试都很有把我,语文又是公认的所有学科里大家发挥最稳定的一门,这接二连三的崩溃来得毫无道理。

  上午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影响到了部分考生的心情。

  各大高中的班级群里,老师们都在想方设法安抚学生的情绪,以求下午考试能不受影响,正常发挥。

  但是下午发生的事情,比上午还要匪夷所思。

  监考老师在考场与考生激烈争吵,愤怒之下,与考生互殴,打断了考生的鼻子。

  这么魔幻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这间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教室。

  ◇ 第九十八章 科场鬼

  一天里全市各区域发生多起案件,警局人手严重不足。

  一中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故,警局只派了两个警察到现场勘察情况。

  要不是有学校保安在,恐怕根本控制不住向学校讨要说法的学生家长和乌泱泱跟着来助威的一群亲戚。

  调节矛盾是警察的工作,段干忱和时岫负责解决问题。

  警察好说歹说,将一群人劝离了教室。

  时岫跟在段干忱后面走进教室,前脚刚踏进教室门,后脚时岫就打了个冷颤。

  外面三十几度的高温,教室里没开空调,怎么会冷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是鬼魂。”段干忱语气笃定。

  时岫楞了下,望着空空如也的教室,很快想明白他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

  所有邪祟里面,只有鬼魂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并且鬼魂阴气重,自带制冷功能,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教室里会这么冷。

  “它还在这儿吗?”

  哨兵不是灵媒,他们和正常人一样,看不到鬼魂。

  但是他们强大的感官神经就像雷达一样,可以轻松感知到附近的能量场。

  段干忱摇头,他刚进来就打开感官,将教室内外搜查了一遍,“不在,但从残存的阴气来看,它应该是刚离开没多久。”

  知道是鬼魂作祟没用,还得弄清楚它是什么性质的鬼,才能对症下药。

  学校教务处拿来了几个考场的监控视频,时岫看完后,从三个学生和那个监考老师的一些微妙动作,猜到他们很可能被鬼附身了。

  各人有各人的习惯,三个考生在写前面的试卷时,坐姿和握笔的姿势是不一样的。

  但是在撕毁试卷前的十几分钟,他们不约而同都挺直了腰杆,坐姿变得端正,并且改变了握笔方式。

  如同复制粘贴一般,身上都是同一个人的影子。

  段干忱每天都练习书法,他一眼就从这三个学生的手部动作看出了特别之处,“他们在用握毛笔的方式握签字笔。”

  时岫沉默了几秒,几乎和段干忱异口同声,“古代的鬼怪。”

  只有古人才会用毛笔做题写字。

  古代的鬼,至今没有消失,说明它执念很深,又出现在学校里……

  时岫脑子转得没段干忱快,他还在思考,段干忱已经弄清楚了这个鬼怪的来历,“是科场鬼。”

  科场鬼,古代因为科举不中郁郁而终的人,因为生前无法考取功名,死后生怨,化为鬼,会潜入到儒生家里打翻笔墨纸砚,还会在考场上帮考生写试题,佯装考官耍威风。

  据书中记载,科场鬼是有才能的,他曾经帮忙代考的考生,大多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可现代社会,跟他生的那个时代,早已经大有不同。

  他用过去的文章帮现在的高考生写作文,占据了宝贵的时间不说,写得内容还驴头不对马嘴。

  高考本来就让人身心紧张,被他夺舍的考生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不知名的东西控制,写下跑题的内容,肯定一边恐慌自己中了邪,一边焦虑距离考试结束越来越近,而自己不知道还会被控制多久,就算恢复正常,恐怕也没时间修改占据分数大头的作文了。

  在多方压力下,三个学生崩溃撕掉答题卡,一点儿都不奇怪。

  上午考语文,还有这只科场鬼发挥才能的余地。

  下午的数学试卷,他施展不上,于是瞄上了监考老师。

  视频里的监考老师原本一直站在讲桌上,喝口水的功夫,整个人气质大变,微驮的背挺直了,像棵傲然的青松。

  “老师”背着手,踏着四方步走下讲台,停在一个认真答题的考生面前。

  考生戴着眼镜,因为视力不好,要趴在桌上才能看清楚题目,坐姿就显得没那么雅观。

  “老师”让考生把背挺起来。

  正在奋笔疾书的考生沉浸在解题思路里,可能没听见他讲话,并没有依言照做。

  “老师”大约觉得自己的威仪受到了挑衅,愤怒地用力敲击考生桌子,厉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考场安静,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惹得考生们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向监考“老师”。

  同考场的另一位监考老师走上前,怕影响其他学生考试,第一时间将“老师”往教室外拉。

  “老师”力气大的出奇,一把挥开抓着自己的监考老师,板着脸,执意要那个无视他命令的考生起身。

  考生一脸无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老师”用手指着考生的鼻子,对他进行了约莫十多分钟的训斥。

  这中间考生数次想要说话,都被“老师”专横地打断。

  数学考试争分夺秒,考生的试卷还没写完,他周围的学生全在埋头做题,而他倒霉的被个精神疑似有问题的监考老师逮着不放……

  考生不断扶眼镜和抓头发的动作显示着他的焦虑,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老师”打断对话后,考生怒了。

  两人激烈争吵,双方情绪都很激动。

  考生想要回到位置上重新做题,“老师”不让,冲突进一步升级,嘴仗演变成了打仗。

  时代不同了,这科场鬼想在考场上作威作福,也得认清楚监考老师是什么身份。

  过去科考场上的考官身有官职,对那些平民考生天生具有威慑力。

  现在的老师同样受人尊重,但监考老师只是个负责督查考场违规作弊行为的工具人,和考生没有直接利益关系,不存在害怕得罪监考老师。

  这考生算是脾气好的,换个性子急躁的,怕是早就上手打他了。

  可惜了那个被附身的监考老师,职业生涯算是完了。

  弄清楚这鬼的来历,时岫只觉得棘手,“他对自己没中举心怀怨念,明天肯定还会在考场上捣乱,全校那么多考场,我们不能确定他具体会去哪,难道要一间间的在外面巡查吗?”

  段干忱点了点放着监控录像的笔记本电脑,“巡查可以用监控来替代,麻烦的是这次环境和时间都太特殊,我们得在不影响考生考试的情况下,将鬼除掉。”

  怎么才能无声无息地除掉科场鬼,时岫和段干忱一时之间陷入难题。

  ◇ 第九十九章 让容桥来

  他俩回到别墅,其他人还没回来。

  时岫给段干忱打下手,段干忱掌勺,做了一桌美味可口的晚餐。

  段干忱会做菜,但不经常下厨。

  别墅的一日三餐之前由容桥包揽,今天他不在,只能段干忱上。

  最后一道汤从锅里盛出来,姬粼回来了。

  他刚进门,段干忱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这刺鼻的味道对感官灵敏的哨兵来说简直就是生化武器,段干忱皱眉掩住鼻子,让时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时岫走出厨房,就看见姬粼急不可耐地往楼上跑。

  “等等,你……”

  姬粼脚下不停,说话间人已经到了二楼,扬高的声音隔着木地板传到时岫耳朵里,“我先洗澡,等会再说。”

  半个小时后,姬粼穿着T恤和运动短裤下楼,周身的气味变成清爽的柠檬沐浴露的味道。

  他在餐桌边坐下,根本不用时岫开口问,自个就忍不住喋喋不休地抱怨:“你们绝对想不到,我那个任务现场有多恶心。”

  段干忱望了眼桌上的饭菜,提议道:“你不如换个时间讲故事。”

  “不行。”姬粼坚持,“我必须跟你们好好唠唠,不找人分担一下,这顿饭我都吃不下去。”

  不等段干忱说话,他迫不及待地说起当时的情况:“这个月的第三起凶杀案,受害者全是女性,一模一样的手法,开膛破肚,肠子全被掏空,发生过命案的房间腥臭味久久不散。”

  “这东西嚣张的很,竟然敢明火执仗的大白天作案,好消息是成功把它消灭了,坏消息是打斗过程中那鬼东西用肠子做武器,里面的消化物甩了我一身,你们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崩溃。”

  崩溃的何止他一个。

  段干忱学医出身,医生和法医都干过,见惯了内脏器官和各种各样的尸体,倒觉得没什么。

  时岫嗓子眼浅,听姬粼绘声绘色的说完,想象了一下现场画面,胃里翻腾,忍不住偏头干呕。

  段干忱递给他一杯清水,时岫感激地看他一眼,喝了好几口水,才把那股反胃感镇下去。

  姬粼这才明白段干忱刚才为什么要让他换个时间讲。

  姬粼很是懊恼地看着时岫,“是我考虑不周,我……”

  时岫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他计较,“我没事。”

  姬粼这次任务虽然做的“惨不忍睹”,但是效率很高。

  “你运气真不错。”时岫发出感慨,“当场就把案子解决了,不像一中那只鬼,我们暂时拿他还没办法。”

  “一中的鬼?”姬粼面露不解。

  段干忱将情况大致跟他讲了下,姬粼听后直言,“这有什么难,把他引到没人的教室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他的目的是在考场捣乱,无人的教室对他不具有诱惑力。”

  说到诱惑力,段干忱心里一动。

  他想到个主意,正打算说出来,不知何时回到别墅的关劭走进餐厅,在时岫身边坐下。

  时岫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看,“发生什么事了?”

  关劭捏了捏眉心,“之前发展的那个线人死了,秦兴可能察觉到了什么,黑市交易手续变得繁琐,刚有些眉目的调查陷进了死胡同。”

  听他这么说,时岫不禁想起了下午出任务时段干忱说的那番话。

  他看向段干忱,段干忱也在看他。

  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被姬粼捕捉到,忍不住嘀咕:“你俩看啥呢,眉来眼去的。”

  段干忱没理会他,跟关劭说起局里一个下午接到十多起案子,“我怀疑是秦兴做的手脚,他很可能控制着一批妖兽邪祟。”

  关劭没看懂秦兴这波操作,“如果真是他干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给南州特管局刷绩效,让南州的排名重回巅峰,复刻他在S市的成功?”

  段干忱不觉得秦兴的野心在这,“如果他的目标是做大南州,就不会引导局里的哨兵们争锋相对了,我猜他此举可能是想让那几个低阶哨兵刷经验,使他们进一步膨胀,加深内部矛盾。”

  说起这个矛盾,关劭大为不解,“他跟南州有仇?把南州弄乱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姬粼插话,“他跟南州没仇,跟我们仨有仇。”

  “怎么说?”

  那是陈年旧事了,姬粼不知该从何讲起,正在组织语言,别墅的玄关传来容桥的呼叫:“忱哥,阿粼,快来帮忙!”

  几人闻言离开餐厅,快步走到玄关。

  只见容桥费力地搀扶着唇色发白的黎祟往屋里走,姬粼见状上前,从他手里接过黎祟。

  “这是怎么了?”段干忱问话的功夫,将黎祟上下扫了一遍,不见伤口,没有血腥味,他看起来并没有受到皮外伤。

  大家都在,容桥脸上的焦急缓和了大半,“商场举行大胃王比赛,现场撑死了两个挑战者,凶兽饕餮作祟,特别难对付,黎哥在战斗中耗光了能量,他现在急需做疏导。”

  听到疏导,时岫向前走了一步。

  容桥注意到他的动作,不露声色地挡住黎祟,语气透着几分强势,“我会给黎哥做疏导,不用麻烦别人。”

  段干忱面露不赞同,“你向导等级太低,黎祟现在需要一个可靠的向导为他……”

  “黎哥同意我帮他。”容桥打断段干忱,回头看黎祟,“不信你们问黎哥。”

  黎祟很累,累的他闭上眼睛就能睡死过去。

  但是面对几人的无声询问,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点了下头,“让容桥来。”

  容桥得意地向时岫递去一个胜利的笑。

  时岫没把容桥的挑衅放在心上,他只关心黎祟虚弱的状态。

  容桥是什么水平,想必没人比黎祟更清楚。

  他想宠容桥,大可以换个时间。

  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做这个决定,跟作死有什么区别。

  但是黎祟心意已决,段干忱劝他三思,他完全不理会,让容桥和姬粼扶自己上楼。

  关劭冷眼旁观了全程,嘴角露出看热闹的笑,“黎祟对这个小朋友的感情真是不一般。”

  段干忱没搭他的腔,“我上楼看看。”

  时岫想跟他一起去,被关劭拉住,“累了一天,不饿么,去吃饭。”

  他牵着时岫的手腕,硬是把时岫拉到餐厅坐下。

  “黎祟有他朋友关心,用不着你。”关劭这话有提醒时岫和南州这几个人不是一路人的意思。

  时岫听出来了,但他不认可关劭的观点,“我是向导,职责就是帮哨兵治疗,跟亲疏无关。”

  类似的话时岫说过很多次,关劭每次听后都没反驳他,今天却想和他辩一辩,“联盟没有任何条例强制向导一定要帮助哨兵做治疗,你没必要道德绑架自己。”

  时岫下意识出口否认,“我没有绑架自己,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时岫想到什么,住了嘴,沉默地低头吃饭。

  关劭看他那压抑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想起了顾冕。

  虽然关劭告诉过自己,感情的事情一蹴而就不现实,要有耐心,得一步步慢慢来才有可能攻陷时岫。

  可一想到令时岫给自己戴上枷锁的“元凶”就是顾冕,他就忍不住迁怒那个死了三年的人。

  “只是什么,只是因为对顾冕的愧疚导致你变得博爱,想要拯救所有哨兵,可是你顾得过来吗?”

  ◇ 第一百章 当年,顾冕

  顾冕是时岫的雷区,每次只要提起他,时岫就无法保持冷静。

  因为身处别墅,时岫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沉下脸,警告地看着关劭,“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

  关劭已经受够了顾冕给时岫带来的不良影响。

  时岫本可以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却因为顾冕的死,把自己束缚在名为责任和义务的牢笼里,病态地通过奉献自己,拯救哨兵来赎罪。

  可是他真的有罪吗?

  “顾冕的死是人为灾难,该怪总局的向导捧高踩低,怪哨向人员数量设置不均衡,怪领导没能正确处理顾冕的牺牲,但是唯独不该怪你。”

  关劭摁住时岫放在桌上的手,他看出他打算离开,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医者不自医,你是真觉得自己该为顾冕的死负责,还是说你其实清楚一切,但是太过痛苦走不出来?”

  关劭希望时岫告诉他,他是后者。

  让关劭失望了,时岫明确地告诉他,他觉得自己该为顾冕的死负责。

  关劭失神的瞬间,时岫拿开他的手,起身离开餐厅。

  在他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前,关劭叫住了他,“我明天回帝都汇报工作,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时岫停住脚,但是没有回头。

  他低声说了句:“一路顺风。”

  关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挫败地用双拳捶向桌面。

  沉木的桌子裂开一道口子,弧形的线条像是在嘲笑关劭的自不量力。

  他永远都无法取代顾冕在时岫心里的地位,别说三年,就算再过五年,十年,顾冕对时岫的影响也不会改变。

  ……

  时岫上楼,碰到段干忱和姬粼从黎祟的房里出来。

  他将下沉的嘴角往上提了提,营造出一种无事发生的平静,出声询问:“怎么样,顺利吗?”

  姬粼一脸的不可思议:“容桥不知道拜了谁当师傅,进步神速,疏导做得很成功,黎祟的状况已经平稳了。”

  既然一切顺利,时岫累得很,揉着肩膀说:“我回房间休息了。”

  目送着他走进卧室,姬粼望了段干忱一眼,“是我的错觉么,时岫情绪好像不高。”

  何止是情绪不高,段干忱以为时岫会对容桥突然提升的向导能力提出质疑,他竟然什么都没问。

  楼下只有他和关劭两人在,难道是和关劭之间发生了不愉快?

  时岫把自己重重摔到床上,望着光白的天花板,不知怎么想到了盖着顾冕尸首的那块裹尸布。

  一样的白,白的刺目。

  时岫当然该为顾冕的死负责,因为在顾冕死前的那几个月里,他曾经数次跟时岫通话,希望能跟时岫见面。

  顾冕拉不下脸直接跟时岫说他需要做疏导,他只说最近任务繁重,太累了,身体有些吃不消,好久没见,希望聚一聚。

  每字每句,都是求救信号。

  而那时的时岫正在南极拍星空,一年之中,极光只在有限的几个月出现。

  他不舍得错过这样的美景,一次次的推脱,玩笑,让顾冕耐心等他两个月,等他回国,一定第一时间去见他。

  后来时岫回国,连顾冕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他看到的是躺在太平间里,顾冕冰冷的尸体。

  顾冕的母亲趴在儿子的尸首上嚎啕大哭,世上最令人绝望的无外乎白发人送黑发人。

  时岫是顾冕的好朋友,他曾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拯救好友,可他却因为忱于爱好,敷衍顾冕,没听出他向自己发出的求救信号,永远的失去了好友。

  得益于过人的家世,时岫不需要工作也能养活自己,顾冕曾经数次在闲聊天时怂恿时岫到总局工作。

  他说有了时岫这个SSS向导坐镇,像他这样的S级哨兵,乃至等级更低的哨兵,就不愁没有向导愿意帮助他们做疏导了。

  可那时的时岫刚从学校毕业,满脑子都是去全球各地最接近天穹的地方观测漫天星辰,心思根本就不在找工作上。

  顾冕死后,时岫被负疚折磨的夜不能寐。

  失眠严重的影响到他的生活,他去找心理医生,医生听完他的故事,建议他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设在帝都的特管局总部人员复杂,既有真才实学的实干家,也有走后门进来的摸鱼关系户,除这两拨人之外,还有一些结合了两拨人特质的超能者——家世好的高阶哨兵和哨向。

  这一小部分的人有个共通点,他们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做任务遇到危险,让低等级的上去蹚雷,任务失败,低阶扑街,任务成功,他们享受嘉奖,升职加薪。

  顾冕属于踏实本分的实干家,S级哨兵,在人才济济的总局处在中不溜水平。

  不上不下,最容易让人拿捏。

  特权让他送死,自恃高傲的向导一心攀结权贵,才不舍得把精神力浪费在他这种没有背景的小杂鱼身上。

  于是日复一日,积劳成疾,顾冕死在了一次A级任务上。

  不是死于异兽暴乱,而是精神屏障破裂。

  遮蔽不了的五感像是酷刑一样折磨顾冕,没扛住回到局里修补屏障,他在路上就死了。

  而跟顾冕有一样处境的哨兵,在总局还有很多。

  那之后,时岫成功加入总局,负担起了那些边缘的低阶哨兵的疏导工作。

  时岫不后悔加入特管局成为一名向导,他应当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至于赎罪的期限,时岫闭上眼睛,如果有一天,哨向的比例能达到均衡值,不再出现哨兵因为缺乏疏导死亡的情况发生,他就能放过自己了。

  一夜多梦,第二天时岫扶着发涨的脑袋下楼,楼下餐厅已经摆好了早餐。

  桌上四个人,少了关劭。

  段干忱注意到时岫的打量,告诉他:“关队天刚亮走的。”

  他顿了下,补充一句:“没留话。”

  看来他俩昨晚吵得很凶。

  时岫没说什么,表情平淡地拉开椅子坐下,“今天一中的第一门考试在上午九点,我们最好提前一个小时到现场伏击。”

  段干忱对此没意见,他已经有了对付那个科场鬼的具体方案,准备跟时岫商讨下细节。

  这边刚张嘴,对面的黎祟抢先一步开口,“你怎么都不关心我能量枯竭,对身体有没有伤害。”

  时岫头也不抬的给面包涂果酱,“不是有容桥给你做疏导么,听说很成功。”

  因为黎祟跟时岫搭话,脸色不太好看的容桥闻言本想谦虚两句,就听黎祟接着说:“很成功不代表没后遗症,我需要你帮我仔细检查身体。”

  黎祟顾着逗时岫,全然忘了这话在容桥听来,像极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能力,需要时岫善后才放心。

  容桥握紧了装牛奶的玻璃杯,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段干忱轻咳,“一中情况紧急,时岫没时间帮你做检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我们回来之后再说。”

  黎祟还想说什么,姬粼在桌下踩他的脚,眼睛用力往容桥那边甩。

  他的暗示起到了作用,黎祟还了他一脚,笑着安抚容桥,“我跟时岫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他都主动解释了,容桥当然不能揪着不放。

  何况他今天还会和黎祟出去做任务,他会让黎祟知道,他现在的能力一点儿都不比时岫逊色。

  ◇ 第一百零一章 爷爷,父亲,儿子

  “这么做真的行得通吗?”

  时岫看着空荡的教室中央摆放的那张古旧书案,很怀疑段干忱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段干忱有七成把握,“由执念生成的鬼祟,破了执念,心愿既了,十有八九也就不会再作乱了。科场鬼的执念是未能考取功名,给他创造一个科考环境,他绝对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说的有点道理,希望他们守株能待到兔子。

  九点半,全校考生正在紧张的答卷中,前后门大敞的空旷教室门口,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着宽袍大袖,头戴儒巾的青年。

  这青年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模样周正,一身的书卷气,光看外表,很难把他和昨天那个作乱的鬼怪联系到一起。

  为了不打草惊蛇,时岫和段干忱在学校的监控室里,透过屏幕关注科场鬼的一举一动。

  他在教室门口站了片刻,如时岫和段干忱期望的那样走了进去,撩袍坐下,解读着纸上的试题,须臾,研墨,提笔 ,洋洋洒洒。

  古时的高考,也就是乡试,一共九天八夜。

  考生缩在不足一平米的隔间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考场环境极其辛苦。

  他们无法为科考鬼一比一还原当时的场景,只能尽可能的为他营造出一种氛围感。

  好在科考鬼并不那么挑剔,在无人的教室里从早坐到晚。

  在高考第二天下午外语考试结束铃响起的那瞬间,他停了手。

  监控里面,这不知道在世间游荡了多少年的鬼举起被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答卷,似乎满足地喟叹了一声,随后他整个身影慢慢变淡,直到消失不见。

  考卷从半空飘下,被风吹着,打着旋,落在书案前的地面上。

  时岫楞了楞,“他这是……”

  段干忱笑着说:“没了遗憾,大约转生去了。”

  这还是时岫第一次出任务兵不血刃,他不得不佩服段干忱过人的才智,“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是你给了我启发。”

  诱惑力三个字,让段干忱想到了欲望。

  只要是人都有欲望,鬼是人死后转变而来的,自然也不能免俗。

  科场鬼的欲望是什么,他们已经亲眼看过了。

  外语考试比较轻松,学校一大半的考生已经提前交卷出了考场,时岫和段干忱从保卫处出来的时候,学校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往校门口走。

  两人走到停车场,正准备上车,有个耳熟的声音在段干忱后面响起,“阿忱?”

  段干忱转过身,看到段干之宏站在他那辆宝马车旁,一脸惊异地看着自己,旁边是拿着笔袋,表情不耐烦的段干昊。

  “爸爸,我回家还要复习资料,妈妈做好了饭菜等我们,咱们能不能快点。”

  段干之宏没理会小儿子,抬脚走到段干忱面前,一改十天之前对段干忱的恶意,堪称和蔼地问:“阿忱,你怎么在这里?”

  与他亲昵的态度正相反,段干忱的表情十分冷漠,只差把我们关系没那么亲密写在脸上,他惜字如金道:“来办点事。”

  这话说的简直让人没法接,段干之宏看到段干忱身后站着的时岫,没话找话地尬聊:“这你朋友?”

  “同事。”段干忱半个字都吝啬赏他。

  段干之宏咬了咬牙,干脆开门见山,“老爷子把手里全部股份都转移到你名下了,一分一毫都没给我,你就没什么想跟我交代的吗?”

  段干忱笑了,眼神里显露出直白的嘲讽,“交代?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要交代,父亲吗?还是爷爷的儿子?”

  段干之宏想说什么,被段干忱不客气地打断,“如果我没记错,你不认我这个儿子,已经放弃了父亲的身份, 同时爷爷也对外放话,只当没养过你这个不孝子。除了姓段干,你跟段干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无关就无关!?”段干之宏愤怒跳脚,表情扭曲,口水乱喷,“我还没死呢,段干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段干忱打量着小丑一样的段干忱,语气淡淡,“爷爷的遗嘱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段干家国内的所有产业全归到我名下,你如果有疑惑,可以去问律师。”

  老爷子什么时候立了遗嘱?

  段干之宏对此毫不知情,他还想追着段干忱问什么,段干忱却懒得再搭理他。

  眼看着段干忱开门上车,段干之宏把住车门,目光如炬地望着他,“你还没有女朋友吧,距离成家立业,生个继承人,没个一两年,根本办不到。老爷子最古板,他不会让段干家绝后,所以绝不可能在你生出能延续香火的继承人之前,把家族交到你手里。”

  “你竟然这么想?”段干忱像听到什么笑话,忍不住哂笑。

  段干之宏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笑什么?”

  段干忱喟叹,“父亲,鉴于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我再叫你一声父亲,感谢你的负隅顽抗,抵死不从 ,让爷爷明白,强求的婚姻不幸福,所以他老人家现在开明了许多,希望我能找个真心相爱的人,不需要家世相当,只要两情相悦。”

  段干忱本来没想扎段干之宏的心,是他硬要凑上来,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段干之宏不愿意相信老家伙守旧了大半生,半截身子入土了,竟然玩起了新潮。

  他吃了那么多苦,到段干忱这,酝酿成了甜。

  这如何能叫他甘心。

  再不甘心,事情已成定局,段干之宏自己作的,自食恶果罢了。

  段干忱开车离开了,段干之宏望着那辆崭新的保时捷卡宴,再看看自己款式已经过时的旧宝马,气得简直发狂呕血,伸脚猛踹车轱辘。

  段干昊被吓得噤若寒蝉,躲到车子后面。

  他害怕段干之宏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这并不是没有先例,在家里,那个受气包一直都是他妈妈。

  但现在他妈妈不在,保不齐段干之宏会抽出皮带,狠狠甩在他身上。

  再怎么失控,段干之宏还是知道这里是学校,不是他能够肆意泄愤的地方。

  皮鞋被踢裂开了,脚趾头传来的疼痛让他肝火烧得更旺,但同时思路也更清晰了。

  老爷子再开明,总不会不介意段干忱有别于正常人的性取向。

  如果老头子知道段干忱喜欢男人,那份遗嘱还有生效的机会吗?

  段干之宏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雨过天晴,笑容回到他脸上。

  他看了一圈,在车子后面看到自己脸色发白的小儿子。

  段干之宏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上前揽住段干昊的肩膀,亲昵地拍了拍,“昊昊,你刚才跟我说什么来着,你有一个小女朋友?”

  ◇ 第一百零二章 要亲亲抱抱才会好

  回别墅的路上,时岫打量着段干忱镇静的侧脸,有点欣慰。

  他是真的走出来了,与他父亲当面争吵,对峙,从头到尾把握节奏,占据主导地位,分毫不受他父亲的影响。

  “在看什么?”

  车子开上没什么车流的盘山公路,段干忱终于得以分出一些注意力,问出心里的疑惑。

  时岫盯了他一路。

  他本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可是后视镜里照出的是一张整洁干净的脸。

  “在看你。”时岫的声音里透着浅淡的笑意,“你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很棒。”

  像是夸小朋友的口吻,段干忱却意外的很受用。

  心里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骚动,带来一丝酥麻的痒意。

  山林里吹来的风清爽沁凉,拂过段干忱上扬的嘴角,见证了他不自知的心动瞬间。

  深山里的别墅亮着灯光,从天幕俯瞰,像极了仲夏夜丛林里的萤火之光。

  这天晚上,时岫和段干忱又是最先回到的别墅。

  与昨天不同的是,直到深夜,黎祟他们都没回来。

  这两天局里忙疯了,各类案件层出不穷,黎祟能量耗尽,本来应该待在别墅休养。

  偏偏西北的G市发现了一只蜚兽,传闻这种灾兽一旦出现,就将导致周边水源干涸,草木枯萎,如果让它出现在人类居住的地方,还将爆发瘟疫。

  这种天灾级别的异兽,普通哨兵根本应付不了。

  G市发来求助信号,局长希望南州能派出两名高阶哨兵协同作战,确保不伤一兵一卒,将蜚成功扑杀。

  出发之前,姬粼给段干忱打电话,他想让段干忱跟局里商议,别让黎祟出这趟任务。

  虽然嘴里嫌弃未能完全恢复能力的黎祟可能会拖自己后腿,但段干忱和旁边听着电话的时岫都知道,他是怕黎祟在战斗中出什么意外。

  段干忱去商议了,秦兴很爽快地答应将黎祟划出这次任务人员名单。

  黎祟本人却不同意这一决定,坚决要执行这趟任务。

  他坚持的理由只有一个,容桥在名单内。

  段干忱无法说服黎祟改变主意,只能让他每隔一个小时向自己报平安。

  如果任务不顺利,务必第一时间告知他,他会想办法派遣行动队进行增援。

  一整天,段干忱没有收到任何求救信号,黎祟只发来了两张照片。

  一张是落地G市机场航站楼的照片, 一张是晚上九点多登机的照片,言简意赅地报平安。

  晨曦微露,躺在床上的时岫翻了个身,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睡眼惺忪地撩开眼皮,在怀里发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姬粼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覆了层灰影,鼻梁俊挺,脸部轮廓分明。

  如果不是脸上幼稚的卡通创可贴破坏了氛围,可以说是一副标准的睡美男图。

  时岫在姬粼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讨厌医院的某SSS级哨兵估计又放任伤口没管。

  这次任务出动两个高阶哨兵,凶险程度可见一斑。

  黎祟状态不佳,主攻的担子落到姬粼身上,他只受了伤,已经是非常理想的结果。

  时岫掀开被子,低头在姬粼身上寻找伤处,血腥味集中在上身,他最终在姬粼胸部正中的位置发现了伤口。

  一道深深的贯穿伤,从胸前捅入后背。

  哨兵的身体修复能力变态的强悍,这道放在普通人身上致命的伤口,经过十多个小时的自我修复,已经结痂,不能说痊愈,应该是好了七七八八。

  血腥味并非来源伤口,而是流淌在姬粼皮肤上,大片已经干掉的血。

  他想必是累急了,回来倒头就睡,连衣服都没换,更别提洗漱了。

  细细看,帅气的脑门上还有道黑灰。

  时岫的洁癖当场发作。

  他走下床,接了点温水,打湿毛巾,仔细帮姬粼擦拭脏兮兮的脸,还有身上的血迹。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天生敏锐的哨兵还是被惊醒了。

  时岫的手腕被攥住,刚睡醒的姬粼本能地露出戒备的表情,但是看清时岫的脸后,凶猛的老虎一下变成了小猫猫,顺势抓着时岫的手摸向胸口的位置,嘴里发出嘤嘤嘤之声:“好痛哦,痛死我了,要岫岫亲亲抱抱才会好。”

  岫岫是什么鬼,时岫抽了下嘴角,“很痛的话,给你打一管镇定剂?”

  半夜爬床演苦肉计,姬粼想要的可不是被针剂撂倒挺尸。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无声拒绝。

  对伤重的哨兵应当多给予一些耐心,时岫的语气很是温和,“那给你请个医生?”

  姬粼有点害羞,“我小的时候,每次生病,我妈妈都会把我抱在怀里哄,给我唱摇篮曲……”

  话说到这,时岫要是还不明白姬粼的目的,他就是智商有问题。

  时岫面无表情,“要不现在送你回家见令堂?”

  姬粼睁着他清澈而狡黠的大眼睛,“不会唱摇篮曲没关系啊,抱抱也可以。”

  他张开双臂,表情真诚,一点儿都不做作。

  时岫扶额叹息,“你能不能正经点。”

  姬粼真想让时岫知道他不正经起来是什么样子,可惜他没那个胆。

  “太吝啬了。”姬粼背过身去,负气地碎碎念,“别的向导面对重伤的哨兵,都是有求必应,我不过就是要一个小小的拥抱,你都不满足。”

  他是在抹眼泪吗?

  时岫无语地望着背对自己揉眼睛的姬粼,简直服了他。

  心累地长出一口气,时岫无奈地向熊孩子妥协,“就抱十秒,一秒都……”

  他话还没说完,刚刚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哨兵从床上一跃而起,像匹矫捷的狼一样,猛地将他扑倒在床上,然后整个人压了下来。

  抱得结结实实,严丝合缝。

  因为体格差,好险没被压断肋骨的时岫:“……这算什么拥抱,起开。”

  姬粼置若罔闻,大狗一样蹭着他的脸颊,“十秒还没到,不许耍赖。”

  到底是谁在耍赖啊,时岫有些受不了从姬粼身上传导过来的热量,伸手挡住他作乱的脑袋,默默数着倒计时。

  抵着姬粼下巴的那只手细腻白润,其中一根手指恰好覆在姬粼的唇上,姬粼细细感受了一番,觉得这娇嫩的触感比自己的唇还要软。

  ……三、二、一,时间到了。

  “你该起……”剩下的话随着姬粼突如其来的动作,堵在了喉咙口。

  时岫呆愣地望着姬粼,语气不敢置信,“你在做什么!?”

  姬粼用行动回答了他。

  ◇ 第一百零三章 被轻薄成这样

  高阶哨兵可以在某些特定时刻,将精神兽身上的部分能力复刻到自己身上。

  最典型的比如夜视能力,悄无声息的脚步声、灵活机动的闪避身法、过人的追击速度……

  这些外挂一般的能力,往往使得哨兵在作战中如虎添翼。

  正经哨兵会在闲暇之余,钻研怎么和自己的精神兽最大程度融合,不断提升自己的战力。

  不正经的哨兵,譬如姬粼,他在对时岫的手产生欲望时,脑子里顷刻间充盈了各种下流想法。

  他想玷污这只冰清玉洁的手,使它变得湿淋淋,被嘬出一个又一个红印,遍布咬痕,但又觉得不够,差了点什么。

  差了点什么呢,姬粼想到了食肉目猫科动物长着尖刺的舌头。

  姬粼必须得承认,自己有那么点变态。

  他对时岫的喜欢毋需置疑,可是内心深处又无比渴望把时岫给弄痛,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有几个专有名词可以概括他这一心理行为,盖章,标记,还有,占有欲。

  遍布倒钩的舌头舔上时岫的指尖时,姬粼听到了时岫的抽气声。

  伴随着那句你在做什么,时岫转动手腕,企图将手抽回,可他那点力气在姬粼面前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非但没能挣脱,反而被姬粼攥的更紧。

  十秒钟之前还在撒娇打滚的大狗狗,顷刻间已经变成了一头虎视眈眈的狼崽子。

  姬粼沉醉地嗅着时岫指尖的芬香,长着尖钩的舌头侵犯性十足地在时岫敏感的指缝间裹动,不一会就将那一小块地方吮肿,破皮,流出殷红的血珠。

  时岫被时岫狎亵的举动给吓着了。

  他再三确定姬粼并没有失控狂化,只是单纯的性冲动,颦眉用另一只手薅起姬粼的头发,低声警告这突然发癫的小子:“够了,松口。”

  姬粼置若罔闻,无视头皮传来的火辣辣刺痛,舔遍了时岫整只手,留下两个牙印,三道吻痕,还有数道惹人遐想的红痕——那是粗粝的舌苔刮过凝脂般的手背时留下的痕迹。

  最后,他在这只被他又啃又咬,弄得一塌糊涂的手上用力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桎梏。

  时岫望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左手,愠怒地瞪着姬粼,“你属狗的。”

  姬粼委屈脸,“因为你肯定不会让我舔别的地方啊。”

  时岫被他带偏,“你还想舔哪?”

  姬粼认真地掰手指,“胸,肚子,再下面是……”

  “住嘴。”时岫觉得再听下去,自己的耳朵要被污染了,他指着房门口,“你给我出去。”

  姬粼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是我需要你帮我做疏导诶。”

  时岫以为他还想胡来,阴测测地问:“哪种疏导啊?”

  姬粼眼睛一亮,两只大手捧上时岫的脸,几乎将他整张脸给包住,表情充满期待,“岫岫你这么问,是指我可以选择肉体疏导吗?”

  时岫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姬粼挺动下身,用好兄弟跟时岫碰了碰,骄傲道:“我觉得我可以一夜七次。”

  时岫快准狠地掐住他的好兄弟,语气平淡,“我觉得你可以终身不举。”

  他完全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说话间,手上力道越来越重。

  好兄弟别名命根子,真要出什么问题,下半生性福可就不保了。

  姬粼识时务者为俊杰,举手投降,不敢再造次,“我错了,还是精神疏导适合我。”

  说归说,闹归闹,时岫做起疏导来一点儿都不含糊。

  刚开始做,姬粼不断撩时岫说话,聒噪到时岫恨不得找块胶布粘上他的嘴。

  到中间时,时岫差不多将他体内躁动的因子全部安抚住,疏通了经络,拔除疲劳。

  身心得到了全面放松,姬粼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睛,抱着有时岫气味的被子沉沉睡去。

  这个小混蛋,总算是消停了。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时岫带上卧室的门,到楼下翻出药箱,给自己遍布各种痕迹的左手上药。

  黎祟晨跑回来,习惯性地在进门前扒掉被汗水浸湿的运动T恤,赤着精壮的上身,正要上楼去冲澡,就看见时岫坐在客厅,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做什么。

  这两天忙疯了,黎祟都没时间跟时岫独处。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本来打算吓一吓时岫,却在看到茶几上的药箱时,飞速打消了幼稚的念头,换上担心,“哪儿受伤了,我看看。”

  时岫已经给手涂完了药膏,他手白,那些被姬粼或咬,或嘬,或舔出来的痕迹特别明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时岫可不想被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他从药箱里面翻出纱布,给自己简单做了个包扎。

  正在用嘴打结,黎祟单手翻过沙发,时岫没还反应过来,纱布被他三下五除二地给拆了。

  那些暧昧的红痕暴露在黎祟视线里的瞬间,空气都冻结了。

  这栋别墅里除了姬粼,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干这件事。

  黎祟咬紧后槽牙,怒火中烧地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音,“他大爷的!”

  松开时岫的手,黎祟转眼就走。

  时岫预感到他要做什么,急忙起身拦他,却晚了一步。

  姬粼刚做完疏导,需要休息,时岫一边冲黎祟的背影说明情况,一边快步追他,却忘了看脚下。

  脚趾撞向茶几底座,痛得时岫“啊——”地叫出声,当场蹲下,抽着凉气摸向脚趾头。

  不知道算不算祸不单行,手刚被某个小变态啃得一塌糊涂,脚又遭受痛击。

  时岫算是忍耐力比较强的那波人,可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踢到脚趾,简直就是直击灵魂般的疼痛,让人控制不住想飙泪。

  就在时岫的眼泪即将顺着脸颊大颗滚下来时,听见动静快步回来的黎祟将他打横抱起。

  时岫被稳稳当当地放到沙发上,黎祟一言不发地捧起他的脚查看伤势。

  “就是碰了下,没什么大碍。”时岫觉得这个仰躺着被捉住一只脚的姿势很怪。

  他用两只手肘撑着沙发坐起上身,腿部微微用力,想将脚从黎祟手里抽回来。

  黎祟瞥了他一眼,颇有些阴阳怪气,“哟,手被轻薄成这样你都能纵容他,我才摸一下而已,反应这么大。”

  干燥的手掌从柔嫩的脚心移到莹白的脚背,黎祟狎昵地把玩着时岫晶莹剔透的脚趾,眸光渐深,幽声控诉:“时岫,你会不会太厚此薄彼了?”

  ◇ 第一百零四章 把我喂饱

  时岫必须得承认,自己是有那么点偏心姬粼。

  因为姬粼年纪最小,性格开朗讨人喜欢,比起黎祟和关劭的强势,虽然很多时候也会耍无赖,但基本在可控范围内。

  谁会不喜欢乖孩子。

  但要说厚此薄彼,那就未免言重了。

  时岫认为自己对待他们的态度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一视同仁地希望他们能正常点,别总打着各种有的没的借口对他动手动脚。

  “我帮他做了疏导,你也需要?”

  怕黎祟在这个问题上胡搅蛮缠,时岫干脆转移话题,同时脚上暗暗攒劲。

  黎祟轻笑,改捧为放,将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运动裤上,但是手并没有松开。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嘴上这么说着,黎祟的行动却在背道而驰。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时岫故作冷静的脸,宽大的手掌顺着那纤瘦的脚踝,调情似的缓慢往上移。

  “做什么,放开。”时岫预感不妙,拦住他不断往上攀沿的手。

  这点力道在黎祟看来好比挠痒痒,根本形成不了阻碍。

  他甚至没有去拿开时岫的手,就这么不容置疑地向前推进,来到理想之地。

  雪嫩细腻的软肉,是黎祟无数次午夜梦回,深深怀念的触感。

  黎祟还记得时岫这处有多么敏感,他吻上来的时候,他整个身子都会发颤,那张红润的嘴里一直发出难耐的轻吟……

  漫不经心地用长有薄茧的指腹摩挲着丰润嫩肌,感受着握住腕部的那只手一瞬收紧了力道,黎祟勾起薄唇,“既然你自诩公平公正,那么给他的权利,我讨一份,不过分吧?”

  讨什么?怎么讨?

  迅速剥下时岫睡裤,根本没给他反应机会的黎祟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你疯了!”时岫瞠目结舌。

  他激烈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往黎祟身上招呼。

  黎祟不费吹灰之力的控制住时岫,戏谑地望着他:“只是亲几口,留下些印记而已,你这反应,想到哪去了。”

  时岫没理会他的油腔滑调,皱眉看向他身后墙上的挂钟,“八点了,钟点工就快过来打扫卫生,你别乱来。”

  别说钟点工,就算世界末日,黎祟今天也要把这事给办了。

  他沉着英俊的脸,在时岫徒劳的抗拒下俯身吻上那敏感地带。

  就在唇肉相贴的那一刻,钟点工走进了别墅大门。

  黎祟低着头,沙发靠背完全将他的身体遮掩住,钟点工只看见时岫侧身坐在沙发上,像往常一样热情地与他打招呼,“时先生,早啊。”

  时岫刚要回应,黎祟坏心眼地叼着他大腿根部的嫩肉,轻轻咬了一口。

  “嘶——”时岫抽冷,手抵着他的脑袋,想把他给推开,就看见钟点工往客厅这边走来。

  要是让钟点工看到黎祟在对他做什么……

  时岫不敢往下细想,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尽量做到不露声色,“麻烦你先收拾厨房,这两天下厨比较多,厨房有点乱。”

  钟点工向来习惯从客厅打扫起,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特殊要求,楞了下,点头应允,“好的。”

  时岫确定钟点工进了厨房,曲起膝盖抵着黎祟的胸骨,好不容易迫使他直起身子,没工夫细看自己刺痛的大腿根,拎起裤子就往腿上套。

  套了一半,被黎祟勾住裤腰。

  “撒开。”时岫掌掴他那只作恶的手。

  黎祟不为所动,笑容慵懒,“我想到个好玩的游戏,你要不要试试?”

  时岫想也不想,“不要。”

  黎祟从沙发上起身,时岫以为他终于发够了神经,就见他单膝向自己跪下。

  “?”

  就算认识到自己的行径有多恶劣,想要道歉,也没必要行此大礼吧。

  时岫委实是不了解黎祟,他这人骨子里就没有妥协,让步这类东西。

  说好了玩游戏,黎祟一定要跟时岫好好分享这个游戏的乐趣。

  “公平起见——”黎祟在时岫茫然地注视下,拉下自己的运动裤,放出尺寸惊人的大家伙,勾起嘴角,“我陪你一起坦诚相待。”

  坦诚什么?

  时岫怔怔地望着黎祟胯下那精神抖擞的骇人玩意,不敢相信他的胆子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厨房距离客厅只有十几米远,时岫甚至能清楚地听到钟点工哼歌的声音。

  黎祟他怎么敢的,不怕被发现吗?

  时岫好一会才回过神,对上黎祟如狼似虎的目光,他眼皮一跳,下意识勾住CK的边缘,却没快过黎祟的手。

  时岫的东西就像他的人一样,白生生的,顶上一点嫩红,秀气又漂亮。

  黎祟低头吻了它一下,笑着打招呼,“嗨,小小岫~”

  时岫快被他逼疯了,脏话都飙出来,“你他妈是不是没吃药?”

  “是有点饿了,希望等会你能把我喂饱。”黎祟说东谈西,不等时岫做出回应,抬起他的脚,放在自己的家伙上面。

  时岫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急忙将脚缩回来。

  黎祟这次却没有强迫他,只是似笑非笑地说:“这个游戏的名字叫互帮互助,为了体现公平,我们必须让对方都射出,如果只有一个人爽到了,那么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张沙发。”

  从时岫被黎祟抱到沙发上起,他一共说了三个公平。

  时岫不知道自己是戳中了他哪根神经,让他疯狂成这样。

  形势逼人,他低头服软,“我哪句话说错了,惹到你生气,你说出来,我给你道歉。”

  晚了,黎祟分辨着厨房传来的各种声音,脸上露出痞坏的笑,“钟点工阿姨在收拾垃圾桶,已经打扫完厨房了哟。”

  话说完,他就低头含上了那根粉嫩。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了这项服务,在被纳入那高热潮湿的口腔的瞬间,一股酥麻自时岫的尾椎急速向上,直达大脑,带来过电般的快感。

  时岫圆睁着眼睛,脖子后仰,急促的惊叫被手死死捂住,闷在喉咙里。

  所有的抵抗和推拒都在黎祟高超的技巧下化为虚无,时岫眼尾泛红,用力掐着手心,妄图用疼痛来唤醒清明,却在黎祟裹着它,吮着它,将它吞入更深处的瞬间,彻底丢盔弃甲,双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他的头发,耽迷地挺动腰身。

  钟点工趿着拖鞋路过客厅,距离沙发不过四五米。

  时岫咬着嘴唇,生忍到钟点工提着垃圾出了门,才哭似的发出一串长长的呻吟,“唔……黎祟你这个变态……哈啊……嗯……王八蛋呜呜……”

  只差一点,时岫就能爽到巅峰,可是他快没力气了。

  腰酸得厉害,钟点工的脚步声渐近,时岫急得眼中弥漫水雾,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黎祟动了。

  那双强有力的大手掐住他滚圆的臀肉,助力他往前挺送,在越来越快的速度中,时岫终于得偿所愿。

  射出的瞬间,时岫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想要撤出。

  黎祟不让,一滴不剩地全部包在了嘴里,在时岫急促的喘息声中,像个邪佞的魔魅一样,张开嘴,让他看舌头上的白色浆液。

  ◇ 第一百零五章 只钓我一个人

  他都做了什么……

  时岫遮住眼睛,不敢与黎祟对视,他怕在黎祟的瞳孔中看到自己脸上掩盖不了的心虚和羞耻。

  二十多年克己复礼,一朝不慎,河边湿鞋。

  如果能重来,时岫一定不会下楼。

  钟点工的声音传来,打断时岫的鸵鸟行为,“时先生……”

  时岫一个激灵,本能地将黎祟的脑袋往下摁,尽量使他整个身影隐藏起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扭头去看几步外的钟点工,“呃,我突然觉得有点冷,能麻烦你帮我去楼上房间拿条毯子过来吗?”

  “没问题。”钟点工转身走了。

  黎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时岫的视线从他隆起的下身轻轻划过,好似自言自语,轻声说:“阿姨很快就下来了。”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够让黎祟爽到。

  黎祟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出乎时岫意料,黎祟并没坚持一定要做,好说话的点头,“行,先欠着,下次还。”

  时岫一口气松到一半,脖子被拉下,黎祟吻上他之前,哼笑一声,“不过我要提前收利息。”

  所谓的利息,是一个唇齿交缠的深吻。

  黎祟刚刚咽下时岫的东西,嘴里还残留着那微咸的苦味,时岫想推开他,被黎祟兜着屁股拽下沙发,整个人栽进他怀里。

  黎祟用两条精壮的手臂紧紧搂着时岫,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怀里。

  时岫的舌头被黎祟勾着,堵着,吮吸着,黎祟不容许他躲避,在他嘴里不断地进出,恶狠狠地侵犯他,一副要把他给生吞的凶悍样子……

  含不住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向下巴,几分钟前才得以释放的东西又蠢蠢欲动,时岫放在黎祟胸前推拒的手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精壮的胸膛,一路攀上他的肩。

  钟点工随时会下楼,她会拿着毯子,直奔客厅。

  然而时岫被吻得晕头转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黎祟捕捉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放开了时岫的唇。

  黏哒哒的银丝顺着两人的嘴角滑落,时岫大口喘息着,目眩神迷,黎祟已经麻利地穿上裤子,起身走到钟点工面前,把手伸向她拿着的毛毯,“阿姨,给我吧。”

  钟点工面露惊讶,“黎先生你怎么在客厅,刚刚没看见你呀。”

  黎祟面不改色,“晨跑刚回来。”

  钟点工哦了声,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毛毯,正要递给他,突然发现时岫坐在沙发下。

  好端端的,怎么坐在地下,钟点工探头去看,“时先生他……”

  “我们在玩游戏。”黎祟不动声色地移动身体,挡住她的窥探,“阿姨您要是没事,今天天气好,帮忙把床单洗一洗,被子抱出去晒晒,如何?”

  雇主吩咐的事情,钟点工岂有不应的道理。

  “好的,我这就去。”

  黎祟拿着毛毯走回到沙发边上,时岫已经收拾好了自己。

  他腿还软着,靠扶着茶几才慢慢站起来,刚直起身,被黎祟打横抱起。

  “会不会太娇气了,这才哪到哪。”黎祟打趣他。

  他还有脸说,到底是谁像个禽兽似的,没完没了地对他上下其手。

  脱离了那令人神魂颠倒的欢爱,时岫的性子很快又恢复成了清冷,“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黎祟充耳不闻,抱着他走进浴室,转身锁上门,打开淋浴开关。

  时岫本身也是打算冲个澡的,但他衣服还没脱,水就淋下来,衣服顷刻间全部湿透。

  时岫闭上眼睛,抹了把脸上的水,压着火气瞪向黎祟,“搞什么啊你,等会要怎么出去。”

  黎祟丝毫不担心,语气轻快道:“那就看谁最先下楼了,帮忙拿个衣服,举手之劳,这么多年感情了,他们不会拒绝的。”

  “……你不怕被他们发现我们在一起吗?”说真的,时岫严重怀疑黎祟最近没吃药。

  要不然他怎么总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黎祟被时岫吃惊的样子逗笑了,“宝贝你对我的误会好像有点大,我巴不得被他们发现,到时候直接宣布主权,告诉他们我们在交往。”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为了防止黎祟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时岫必须跟他严正声明一点,“大家是成年人,冲动之下玩几次,仅限于肉体爽,衍生不出别的关系,你千万别多想。”

  “听听。”黎祟啧声,“这话跟‘我和你只是玩玩而已,别妄图从我这得到其他东西’有什么两样?”

  时岫张口想辩解,黎祟欺身压上他,逼得他一路后退,直到靠上浴室冰冷的墙面。

  黎祟掐住时岫的下巴,指腹摩挲他被自己吻肿的唇,眸色变暗,“时岫,你真的很有渣男潜质,我的喜欢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时岫垂下眼睛,细小的水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惹人心动。

  “我没有资格去喜欢谁,离我远点,对你好。”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黎祟的感情,虽然还是拒绝,却足够让黎祟欣喜。

  “睁眼看我。”黎祟吻上时岫的眼角。

  时岫眨了眨眼睛,仰头望他。

  黎祟这辈子都没这么卑微过,但谁让他栽了,先动心的那个人注定是输家,“如果你这辈子都不能爱上谁,能不能只钓我这一只鱼?”

  时岫表情空白,他不太听得懂黎祟在说什么。

  “就是说,如果你外面有别的狗,我会忍不住宰了他,所以你只和我保持关系就好,随时有需要,随时满足你,怎么样?”

  没错,那只该死的狗就是姬粼。

  时岫想说什么,浴室的门被敲醒,外面传来段干忱的声音,“黎祟你在里面?”

  ◇ 第一百零六章 你骗小孩

  什么叫不合时宜的电灯泡,这就是。

  黎祟暴躁回头:“老子他妈不在!”

  门外的段干忱:“……”

  “我隐形眼镜在里边,等会要出门。”

  洗手台上放着隐形眼镜,时岫推了推黎祟,示意他把东西拿给段干忱。

  黎祟有一万句脏话想对段干忱输出,愤愤拉开门,把东西砸他怀里,咬牙切齿,“你丫故意的是吧?”

  早不来找,晚不来找,偏偏这个时候来,黎祟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段干忱是掐算好时间来坏他好事的。

  段干忱冲他翻了个白眼,“一大早吃炮仗了你。”

  黎祟冷笑,“装吧你就。”

  说完,“砰”一声关上门。

  段干忱离开浴室门前,并没有去做别的事。

  他走的很慢,耳朵竖着,听见时岫让黎祟别腻在自己身上,上楼给自己去拿干净衣服,黎祟嘴里骂骂咧咧“段干忱那孙子”,却没有拒绝时岫,很快拧开门走出来。

  段干忱这才心满意足地上楼去。

  感情是可以做出来的,炮友转正的例子比比皆是。

  段干忱不希望在他上车之前,黎祟实现弯道超车。

  卑鄙无耻虽然不是他的人设,但如果有需要,他缜密的心术可以全部用在阻挠黎祟和时岫在一起上面。

  黎祟虽然没能从时岫那要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但那天敞开心扉的半坦诚对话,多少改变了一些两人的相处模式。

  时岫不再抗拒黎祟的亲近,距离感依然保持着,却不那么冷冰冰了。

  这转变具体体现在不拒绝黎祟非他拉着坐自己的车上下班,随时随地紧挨在一起,黎祟犯嫌逗他,不会得到冷眼。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大的改变,但是在在意的人眼里,已经是很明显的偏爱。

  姬粼首当其冲,把时岫堵在局里的茶水间盘问,“你跟黎祟怎么回事,黏黏糊糊的,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了?”

  什么叫背着你,时岫心想我跟你有关系吗?

  他哄小孩似的,“你想多了,我还有报告没写。”说完就往外面走。

  姬粼站着没动,在时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牵住他的手腕,闷闷地问:“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这话从何而来?

  时岫疑惑地偏头看姬粼,姬粼蔫蔫地垂着头,嘴巴抿紧,一向明亮的眼睛黯然着,不开心全写在那张帅气的俊脸上。

  时岫身上有几个缺点,其中最致命的一个,就是心软。

  可能是因为姬粼比他小五岁,他总是不自觉拿他当弟弟看,对他有着对旁人没有的包容和耐心。

  这股特殊的感情促使时岫没办法对姬粼太狠心,很多时候对他都无可奈何,就像现在,明明知道姬粼这句话背后蕴含着的其他意思,就是没办法干脆断掉他的希望。

  因为时岫不想看到小狗没精打采的萎靡样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了,别总胡思乱想。”时岫揉了揉姬粼乱炸的头发。

  看到姬粼眼中重新燃起亮光,满脸期翼地望着他,时岫想了想,决定传授他点人生道理,“你还年轻,见过的人太少,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知道,这个世界很大,惊艳的人比比皆是。”

  姬粼嘟嘴,“你骗小孩,比比皆是的都是平凡之辈,一眼惊艳的,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

  他很幸运,在年轻的时候,就遇到了命定之人。

  时岫猜到姬粼肯定会反驳自己,但是没想到他的辩论会这么有理有据。

  姬粼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心思居然如此细腻,根本不好糊弄。

  面对他坦然的凝视,时岫不免心里发虚,“那什么,我……”

  “你说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的,赔钱!十五万,一分都不能少!”

  “十五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一块破表。”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劳力士!老子上个月刚买的,发票在家里,可没讹你。大家来评评理,碰坏别人东西,想赖账,我看你改姓赖算了。”

  “老子去你妈的!”

  ……

  外面爆发出的争吵吸引了时岫注意,他隐约听到小野的声音,还有一个是……

  “王志?”姬粼皱眉,“他在狗叫什么东西?”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时岫和黎祟走出茶水间,只见王志,这个王志就是在食堂开设特殊菜肴的第一天,率先站出来体验食补的那个小王,也是在时岫刚来南州没多久,做第一个任务时,对他冷嘲热讽的那个哨兵。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好高骛远,围着秦兴溜须拍马的一个典型小人。

  这王志拿着表,一叠声地叫嚷小野赔他钱。

  小野被拽着衣领,黝黑的脸上青筋直冒,要不是大飞和牛武拦着他,估计拳头早就捣在王志脸上了。

  围观的同事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挤不进去。

  时岫站在外围,看不清楚那表到底坏哪了,正费劲地眯着眼睛打量,姬粼在他身后开口:“劳力士潜航者,应该是真货,表镜裂了,外壳严重变形。”

  他言简意赅,说的全是时岫关心的内容。

  真货,天价,光是这两点就叫人心里发紧。

  小野只是队内的普通哨兵,一个月工资四五千,哪赔得起这块表。

  牛武把小野拦在身后,扬着笑脸,用商量的口吻跟王志说:“小王,你看大家都是同事,弄坏你的表的确是小野不对,你把表拿去维修,修的钱我们来出,怎么样?”

  “牛哥,我叫你一声哥。”王志把表往牛武脸上递,好几下表带都差点打着牛武的脸,“你看看表被砸成这样,壳子都弯了,再怎么修它能百分百恢复原样吗?”

  小野看不惯王志那嚣张的样子,拳头捏的咔擦响,正要上去揍他,被牛武摁住。

  牛武依然笑着,“那你说怎么办?”

  王志哼声:“还是那句话,十五万,一分不能少,砸锅卖铁也得赔给我,要不然老子报警,让警察来评理。”

  “你报啊!”小野表情愤怒,“让警察调查清楚,你是怎么寻衅挑事,故意激怒我的。”

  王志脸上闪过狡猾之色,“说什么寻衅挑事,不过就是拌两句嘴而已,我哪知道你气性那么大。”

  “拌你爹的嘴!”小野狠狠朝他啐了一口,“妈的,侮辱老子女朋友,只打断你一颗牙,算是便宜你了。”

  王志被喷了一脸口水,登时怒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等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摁上拨号键,眼疾手快的大飞一把打掉他手机。、

  “操!”

  王志身后那几个给他助威的哨兵像恶狗一样,顿时撕咬上来。

  眼看现场一片混乱,时岫担心上次的事情再重演,急忙扒开人群往里走,走到一半,被姬粼单手搂腰带回来。

  时岫一脸问号地扭头看姬粼,“你干嘛?”

  姬粼拍拍他的肩,“你这身板可拦不住他们,看我的。”

  ◇ 第一百零七章 像我这种嫉恶如仇的五好青年

  姬粼扫开碍事的人群,走到最里面,三下五除二地将扭打在一起的两拨人强制分开。

  王志和他那伙人还不服气,冲姬粼嚷叫:“让开,这跟你没关系。”

  姬粼没理会他们,拿走王志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那只腕表,看了两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居然是真货。”

  王志眼角眉梢都是得意,“那还能有假,发票,收据一应齐全,想抵赖也赖不了。”

  “谁他妈想抵赖了,你把话说清楚!”小野冲他瞪眼。

  姬粼把王志那块表放回他的口袋,从自己手腕上解下同品牌的表,拎着表带在王志眼前晃了晃,“作为同好,你能看得出我这块是什么系列吗?”

  王志一愣,没想到他会来这出,揉了揉鼻子,哂笑道:“姬少爷你家那么有钱,买名牌表就跟买萝卜似的,我们小老百姓可攀比不起。”

  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正面回答问题,明显的心虚表现。

  姬粼表情怀疑,“照你说的,你没钱,攒了几年积蓄,预备买一块十五万的表,肯定是各种对比性能价格,怎么会认不出这是同牌子的宇宙计型迪通拿?”

  “劳士力那么多系列,我怎么可能每个都记得。”

  姬粼挑眉,“劳士力?”

  王志没察觉到哪不对,他已经被姬粼问得有点烦了,“怎么,还怀疑我这是假货,我发票和收据可都在呢,不怕鉴定。”

  这是他第三次提发票了。

  一般总是反复强调一件事,多半是因为亏心胆虚。

  姬粼把玩着手里熠熠生辉的腕表,像是随口一说,“说起劳力士,我们秦大局长好像也很钟爱这个牌子,那块价值内环一套大平层的格林尼治,黄金满钻,在太阳光下,简直能闪瞎人眼。”

  “扯秦局干什么,他跟这件事没关系。”王志眼中生出警觉。

  姬粼“咦”了一声,面露不解,“我有说他跟这事有关吗,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嘴里这么说着,王志脸上却显出了焦急的神色。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任由姬粼纠缠下去,否则迟早生变,于是给身边的刘二使眼色。

  刘二收到信号,无中生有地“哎呦”痛叫了一声,随后伸手指向小野,怒声叫嚷:“洪野你他妈的下黑手是吧,老子弄不死你!”

  说罢,蹬脚冲洪野踹去。

  洪野满脸问号,还没反应过来,姬粼抬脚踹在了刘二的膝盖骨上。

  刘二这次的嚎叫就真实多了,惨烈地嘶叫,以一个不雅观的狗吃屎姿势摔在地上,捧着腿不住地哀嚎翻滚。

  最顶尖的哨兵对上低阶哨兵,就像人类碾压蚂蚁那么简单。

  姬粼那一脚的力道差不多两吨重,刘二的膝盖骨直接被他给废了。

  王志眼皮一跳,正要说什么,姬粼面带微笑地盯住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要干这种龌龊事,像我这种嫉恶如仇的五好青年,最讨厌那些心术不正的阴暗小丑。”

  没人敢吭声,包括刚才还上蹿下跳的那个几个低阶哨兵。

  断层的武力值代表着绝对的威慑力,他们不过是帮忙助个阵而已,可不想像刘二那样被弄断腿。

  一时之间,之前帮王志的那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面退了两步。

  王志将一切看在眼里,气到几乎吐血。

  本来这个局做的完美无缺,洪野被整死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半路杀出姬粼这个棘手的程咬金,真是倒霉。

  王志开罪不起姬粼,只能捏着鼻子当孙子,赔笑脸,“姬少说的对,但你看这事吧,我是利益受损方,就是想讨个说法,弄坏东西赔钱,天经地义,您觉得呢?”

  姬粼不置可否,指了指自己的腕表,“我这块表,叫什么来着?”

  王志满脑子都是快点摆脱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劳士力宇宙计型迪通拿。”

  “你确定?”

  王志以为他故意找茬,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宇宙计型迪通拿,不是刚刚你自己说的么?”

  姬粼一点头,“是宇宙计型迪通拿没错。”

  不等王志接话,姬粼不紧不慢地补充:“但不是劳士力,是劳力士。”

  这话一出,王志脸上明显闪过慌张之色,急忙找补,“口误,我是口误!”

  姬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小老百姓花十五万买块表,却连表的名字都记不住,我还以为只有一掷千金的暴发户才会这么凡尔赛。”

  “都说了是口误!”

  王志还是有脑子的,很快爬出姬粼设下的语言陷阱,“东西是我的,他弄坏我的表是事实,现在的重点是赔偿,而不是扯这些有的没的废话。”

  “要赔偿是吧,喏。”姬粼将自己的腕表递过去,“三个月前买的,总共戴过两次,比你那块潜航者贵将近四倍,怎么算你都不亏。”

  洪野闻言,正要出声阻止姬粼,被牛武拉着胳膊,冲他摇了摇头。

  王志盯着那块豹纹底的表,眼底浮现贪婪之色,“姬少你没开玩笑?”

  姬粼笑眯眯的,“我们有钱人就是这样的,人傻钱多。”

  犹豫一秒钟都是对这块六十万的豪表的不尊重。

  王志伸手去拿,姬粼捏着没让他抽走,看向他的胸前口袋,“债还了,弄坏的东西是不是该给我?”

  这块表虽然坏了,但怎么说也是名牌表,王志还指望拿着去当铺卖点钱。

  不过姬粼这块表明显更值钱,王志愿意舍掉蚊子腿,换取这块大鸡腿。

  “这是当然的。”王志拿出那块破表,却没有马上递给姬粼,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姬粼手里的豹纹表。

  姬粼笑着将表塞进他口袋。

  王志生怕弄掉了,连忙宝贝万分地拿出来,对着表镜哈气,放在衣服上来回擦拭。

  一整套动作下来,把无知和贪财展现的淋漓尽致,也让姬粼更加肯定,这块潜航者的主人绝对不是王志。

  王志拿到表,立马不闹了,欢天喜地的招呼他那群拥趸往外走,吆喝着晚上请客,吃大餐,喝好酒。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洪野想说点什么,再次被牛武拦下。

  “老大?”洪野没懂牛武这接二连三的举动是何意。

  牛武没理会他,径直对姬粼说:“最近局里氛围太差了,希望副队能转告咱们队长,不管是直接干他们,还是阴着来,我们都没二话,只是动作最好放快点,再这么憋下去,兄弟们要被整死了。”

  姬粼正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表,闻言摆摆手,“放心吧,段干心里有数,他蹦跶不了多久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牛武不让洪野多问,和大飞两人一左一右,把洪野给拉走了。

  时岫在旁边听了一耳朵,隐约猜到他们在憋什么大招,见姬粼全神贯注地摆弄那只表,奇怪地问:“这表有什么问题吗?”

  姬粼眼神有点冷,“气味,跟那条戴在我脖子上的项链的气味一模一样。”

  项链来自黑市,黑市背后坐庄的人已经基本确定是秦兴,所以……

  “是秦兴的手笔。”时岫皱眉,“他想做什么?”

  姬粼抬头望了望楼上,“很快就能知道了,忍了这么久,他估计已经按耐不住了。”

  ◇ 第一百零八章 大可以告诉他们真相

  “黎哥你有急事吗?”

  黎祟第三次翻出手机看时间时,容桥忍不住开口询问。

  “没。”黎祟收起手机,口不对心地简短回答。

  果然,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

  换做以前,黎祟根本不可能在陪同容桥来医院做检查的时候频繁看手机,他只会一遍遍关心他身体哪不舒服。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看手机,在容桥问了这句话后,多半会很耐心地说明自己看手机的原因,然后安抚容桥,让他别多想。

  这个敷衍的“没”,像是一记冰冷的耳光,抽在容桥脸上。

  都怪那个时岫,把黎祟的魂儿给勾走了。

  “哒、哒、哒……”

  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显示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容桥想到午休时撞见黎祟在资料室跟时岫索吻的画面,指甲暗暗掐进手心。

  他咬着嘴唇,愧疚地说:“都怪我身体不争气,好端端的晕倒,耽误黎哥你的时间。”

  专家号不是那么好挂的,今天预约的人又比较多,等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两倍。

  眼看着不能在下班前赶回局里,黎祟的确是有点急躁,但是并没觉得陪容桥看病是耽误自己时间。

  “跟哥还客气上了,你就是最近太累,要我说,有些任务你就没必要出,有我们几个哥哥在,谁敢说你不是。”

  最近局里忙,行动队没一个人闲着,全在出外勤。

  容桥也一改往日的松散,积极参加任务,黎祟觉得他身体弱,虽然不知拜了哪个师傅,能力提升了许多,但还是不希望他太过劳累,免得身体吃不消。

  容桥却坚持自己现在变强了,理应尽所能地为局里做事。

  他既然坚持,黎祟总不能不顾他个人意愿强迫他待在局里。

  但是这才过了一个星期而已,容桥就突然昏倒,明显是疲累过度,黎祟希望他以后能在保重身体的前提下再考虑工作。

  黎祟这番话里全是关心,容桥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他忍不住呢喃:“只是哥哥吗?”

  “什么?”黎祟没听清。

  诊室的门打开,排在容桥前面的患者出来了。

  黎祟顾不上问容桥刚刚说了什么,让他先进去看医生。

  这三年来,容桥只要生病,就到医生这来看病。

  大家都混熟了,省去常规的询问,医生直接上手为容桥做检查。

  容桥有冠心病方面的病史,每次过来,医生都是先为他测心率,这次也一样。

  “92/M,心率有点偏高,最近过量运动了?”

  黎祟替容桥回医生,“是工作,这段时间比较忙。”

  “他身体虚,工作方面尽量不要那么拼命,实在不行就换个清闲点的工作,身体健康第一位。”

  黎祟称是。

  医生开了导诊单,写完递给黎祟时,无意中发现容桥小臂上有几个红点,很像注射孔,问了一句:“打得什么针,这么密集?”

  容桥顺着医生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臂,脸上表情有一瞬的慌张,放下袖子遮住红点,他略不自然地低声说:“没打针,蚊子咬的。”

  医生工作二十多年,哪能看不出蚊子咬和注射孔的区别,刚准备说点什么,容桥已经起身走出了诊室。

  检查的项目不少,黎祟想快点带容桥做完,是以没发现医生在向他悄悄招手,一副有话要与他说的样子,跟在容桥后面出了诊室。

  检查做到一半, 容桥接了个电话,他告诉黎祟自己突然有急事,没让黎祟送,自己打车离开了医院。

  有急事本来只是容桥找的借口,但是半路上他突然打了个冷颤,随后整个人开始坐立难安,肉眼可见的焦虑,紧紧裹着身上的外套,像是害冷,可额头上又都是汗……

  富有经验的司机一眼判断出容桥状况不对,这行为举止,可太像毒瘾发作了。

  本着不愿招惹麻烦的想法,司机脚踩刹车,将车在路上停下,让容桥下车。

  容桥此时已经半倒在车坐垫上,但尚保留着一丝理智,他扫码付了一千块给司机,从唇缝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去,御水湾,再给你,一千。”

  御水湾是南州最有钱的那波人住的高档别墅区,就在三公里外。

  在钱的诱惑下,司机没有把容桥从车里拽下去,而是选择将他送到御水湾。

  出租车刚在御水湾小区门前停下,前面一辆黑色轿车里下来一个男人。

  如果特管局的人在,肯定一眼就能认出这个男人是秦兴的副手小刘。

  小刘把已经神智不清的容桥从出租车里扶下来,弄上黑车,然后开着车,驶入小区。

  还没到目的地,容桥就失控了。

  他挣扎着从座位上爬起来,将手伸向小刘的后领,用力地撕扯,声嘶力竭地尖叫:“给我!快给我!”

  后视镜里照出小刘表情轻蔑的脸,容桥的手被他用力拨下去,一声嗤笑,“废物。”

  车子在一栋别墅前停下,小刘喃鳯像扯麻袋一样,将容桥连拉带拖地扯进别墅,扔在客厅,然后关上大门。

  容桥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被药瘾折磨的用牙齿咬手臂,猛扯头发,扇自己耳光……

  就在他失去全部理智,差点用头撞地板,以缓解全身如同被千万只蚂蚁啃食的疼痛的时候,秦兴从楼上走了下来。

  涕泗横流,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容桥抬起头,奇异般的,一眼看到了秦兴手里拿着的一管针剂。

  那一瞬间,容桥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他的腿发软,站不起来,只能贴地爬行,像个残废一样,狼狈地爬到秦兴脚边,奋力地伸手去够他手里的东西。

  秦兴居高临下地望着容桥,就像在看一条丑态百出的狗。

  只差一点,容桥的手就能触到针剂。

  秦兴却在他大喜过望之时,将手抬起,让容桥扑了个空。

  他问容桥:“你想好了吗?”

  容桥跪在他脚下,抓着他的裤脚祈求他,把针剂给自己。

  秦兴不为所动,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又问了一遍,“你想好了吗?”

  容桥呜咽地哭,哭得秦兴耐心尽失,一脚把他踹出几米远,让小刘把他丢出别墅。

  小刘听命上前,刚抓住容桥的胳膊,就听他凄厉哀嚎,“我做!我答应帮你,把药给我,给我!”

  秦兴满意地笑了,“早这样多好。”

  药扔给小刘,小刘握着容桥的胳膊,将针剂里的药水推进他的身体。

  大约十来分钟后,容桥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擦干净脸上的脏污,又将被自己抓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抚平,好歹看起来像个人,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向在不远处静坐着喝茶的秦兴。

  茶几上放着几盒安瓿瓶,容桥从瓶身上熟悉的字母认出这就是可以导致哨兵丧失能力的药剂。

  想到这些药最终要用在黎祟他们仨身上,容桥不禁向秦兴求饶,“他们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秦兴一改刚才的冷酷,温和地对他微笑:“你是容杼的弟弟,再怎么样,他们都不会伤害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

  弟弟……

  容桥自嘲,“我是吗?”

  秦兴的眼神沉下来,“你大可以告诉他们真相,除非你不想活了。”

  容桥被他瞪着,嗫嚅了半天,终究是没胆子多言。

  秦正德只是贪财好色而已,坏的流于表面,而外表斯文的秦兴,却是骨子里透着狠毒,让容桥打心底畏惧。

  他今天的一切都是秦家父子给的,诚如秦兴所说,他敢点明真实身份,一切宠溺都将不复存在不说,极大可能还会被三人所厌恶。

  容桥不想伤害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但形势逼人,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 第一百零九章 化蛇橘

  容桥回到别墅时,段干忱刚好从车库出来。

  “这么晚你一个人去哪了,现在才回来?”段干忱喊住匆忙往别墅里面走的容桥。

  容桥将提在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含糊地说:“去超市买点东西。”

  不等段干忱多问,他反问道:“忱哥你呢,一早就出去,到现在才回来,任务很棘手吗?”

  “是挺难办,不过好在完美解决了。”段干忱的嗓子有点哑,这是他跟一群人周旋了一整天的结果。

  所谓的难办,指的不是邪祟,而是人。

  郊区有处果园,在非橘子的丰收季里,结了一树橘子。

  这棵神奇的橘子树已有三百来年历史,是棵当之无愧的古树,树干遮天蔽日,上面挂满了黄灿灿的橘子。

  果园的主人想把橘子摘了卖,还没等工人上树摘,就被人惦记上了。

  深更半夜,一辆车停在高速路旁,有几个人摸黑进了果园,直奔橘子树。

  路口的监控拍下了他们进果园的画面,可是直到天亮,也没见人出来。

  家属大闹果园,称果农杀人灭口,证据就是树下散落着几人带血的衣服,还有十几只断臂残腿。

  “不是吧,现在连命案都让我们协办了?”姬粼一脸不敢置信。

  黎祟被他的无知逗笑了,“橘子树,一地残肢,这不显而易见是化蛇橘么。但凡多读点书,也不至于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平时拌两句嘴就算了,当着时岫的面,姬粼可不想因为被冠上文盲的帽子,使自己在时岫心里英俊高大的形象轰然坍塌。

  姬粼把黎祟当垃圾桶,将手里的橘子皮砸他身上,“你丫才傻,你全家都傻。”

  黎祟岂是肯吃亏的,脱下拖鞋就往姬粼脸上抽。

  这两人只要坐下来,不到五分钟准掐架。

  时岫和段干忱对此习以为常,默契地选择视而不见,继续刚才的话题。

  “三百来岁,国家二级古树,在园林局备过案的,如果想砍掉,肯定没那么容易吧?”时岫比较好奇段干忱是怎么说服相关部门,把树给砍掉的。

  “岂止是不容易。”段干忱苦笑,“各方面游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园林局里面都是一群老古董,思想古板,不知道变通,只晓得讲章程和规矩。

  段干忱一开始客客气气地与之商量解决方案,对面净扯皮,说漂亮话。

  后面段干忱急了,警告如果之后再出人命,都是他们不作为,责任要他们担,那群老大爷才把情况上报上级部门。

  折腾了一整天,层层申报审批,文件下来,天都黑了,才将那棵人误食了果实,会断掉四肢,变化成蛇的化蛇橘树给砍掉。

  说起橘子树,时岫很有些困惑,“就算是早熟的橘子品种,也得八月才成熟,现在不过六月中旬,橘子会不会熟的太早了?”

  这点也正是段干忱所不理解的,“按照果园老板的说法,那棵橘子树是很寻常的品种,每年十月才结果,今年提前了三个多月不说,果子长得也很快,从开花、结果,到成熟可采摘,前后不过十来天时间,怪异的很。”

  事出反常必有妖,黎祟和容桥休战,两人各自回到位置上,黎祟合理猜测化蛇橘是秦兴的手笔,“最近一周案子爆发,比去年一个季度还要多,要说不是他捣的鬼,我绝对不信。”

  段干忱摇头,“疑点再多,拿不出证据,就无法给他定罪。”

  姬粼抱怨:“这种苦逼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天天出任务,累的回来倒头就睡,连打游戏的时间都没了。”

  书房陷入沉默,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一句话导致了冷场,容桥刚想说点什么来活跃气氛,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别墅五个人,只有容桥没在书房,想也知道门外是谁。

  “进来吧。”

  容桥端着一整套茶具走进来,第一杯拿给段干忱,面露关切,“忱哥我听你嗓子好像哑了,任务虽然重要,但更得保重身体,水里我放了金银花和菊花,润喉的。”

  段干忱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细心,心里一暖,“这么晚还没睡,辛苦你了。”

  “小事而已,哪谈得上什么辛苦。”容桥说着,又将其余几杯分给黎祟,姬粼和时岫。

  黎祟尝不惯花茶,抿了一口,就放到旁边不再碰。

  姬粼晚餐吃多了炸鸡,正觉得发腻,两三口干完了杯子里的茶。

  段干忱嗓子不舒服,喝完容桥拿给自己的那杯后,又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时岫遵循睡前不喝水的养身理念,从容桥手里接过茶后,顺手搁到一旁,一口都没有碰。

  容桥并不关心时岫有没有喝茶,四杯茶,只有时岫那杯没加料,其他都被他放了可使哨兵能力下降的药。

  这药是慢性药,并不会当场发作,需要长期服用,才能看出效果。

  容桥原本很紧张,心脏咚咚咚直跳,见段干忱和姬粼喝完茶之后神色正常,没有不舒服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容桥又早早起来做早餐,为每个人准备了牛奶,培根,煎蛋。

  黎祟想着他昨天刚晕倒,不宜多劳累,让他最近不要再下厨房了。

  早餐他们可以去外面吃,晚餐点外卖就是了。

  容桥一直很听黎祟的话,这次却意外坚持,“外卖不干净,哨兵的肠胃很脆弱的,下厨而已,算不上什么体力活,我已经没事了,不需要过度紧张。”

  话是这么说,其实容桥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如果不下厨,他就不能悄无声息地在饭菜里给他们下药了。

  容桥曾经说过,下厨给他们做饭,是他的一大爱好。

  黎祟见他气色比昨天要好,就随了他。

  今天是发薪日,办公室一改往常早上的萎靡不振,所有人精神抖擞,时不时就掏出手机来看,等着银行工资到账的信息。

  约莫十点种,陆陆续续的,大家都收到了工资。

  本该是群体欢欣的时刻,办公室的氛围却罕见的两极分化,有人惊喜有人愤怒。

  “卧槽!两万,我没看错吧?”

  “会计疯了吧,我上个月还拿一万二的,八千块怎么算出来的,我去找她!”

  ◇ 第一百一十章 裁员换血

  时岫上个月的工资是六千,这个月没变,还是一样的数目。

  他不依靠工资生活,大哥每个月往他卡里打五万块零花,是以并不怎么在乎工资多少。

  而他前面几个同事就没他这个心态了。

  “搞什么东西啊,就指着工资还房贷和车贷呢,直接少一半,这工资是用脚做的吗?”

  “去找会计问清楚!”

  ……

  一群人闹到会计办公室,会计不慌不忙地拿出一纸文件。

  “这是局长签发的新工资发放标准,电子文件一周前就发在员工群里了,我们是严格按照规定核算的工资,如果各位不服,大可以去找局长。”

  群里的确是有这么一份文件,但是大家伙都没当回事。

  全体员工底薪下调百分之三十,剩下的工资由绩效和三百块全勤组成——文件的内容简直就像开愚人节玩笑一样。

  南州特管局有三分之二的岗位都是行政岗,干得是死工作,绩效跟他们无关。

  如果真正实施起这些条例,那么将有相当一部分人的工资会大大缩水,到时候肯定会有一波离职潮。

  他们觉得秦兴不至于干这么糊涂的事。

  然而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这才发现,自己将秦兴想的太好了。

  B岛旅行就像一颗裹着麻药的蜜糖,让大家忘了秦兴之前的混账行径,默认他变好了。

  他们以为秦兴上位后,局里的福利待遇会越来越好,哪想到被狠狠背刺。

  工资一下少了那么多,大家肯定要讨要说法,于是一窝蜂去了楼上找秦兴。

  秦兴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也不说漂亮的场面话,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局里养的闲人太多了,之所以降薪,是为了裁员做准备。

  嫌工资少,干不下去的,到人事做个登记,领完补偿金,明天就可以不用来了。

  声讨变成了被优化,来势汹汹的一群人顿时懵了。

  特管局虽然隶属政府管辖,但并不是行政单位,只能算一般事业单位,局里除了那些个编制的老员工,其他人都是合同工待遇,干得不好,随时可能被辞退。

  秦正德在的时候,虽然抠搜,但从来没有解雇哪个员工。

  秦兴比他爹狠多了,上来就裁员,还是一下赶走几十个员工。

  任谁工作干得好好的,突然被辞退,心里都不服气。

  楼上闹得不可开交,楼下又是另一番情境。

  这次发工资,最爽的莫过于那几个低阶哨兵。

  新工资发放标准里,有这么一条针对行动队的规定:低阶哨兵能力稍差,却能克服自身不足,圆满完成任务,理应得到额外的嘉奖。为了体现公平公正,低阶哨兵每接一项任务,奖金是高阶哨兵的三倍,高阶哨兵任务奖金标准不变。

  “公平公正”这四个字放在这里好像笑话一样。

  真正的公平应该是一视同仁,而不是特殊照顾。

  无论是高阶还是低阶,干得是一样的活,按照新规章里的那套没条理的说法,真计较起来,之前做任务,都是高阶哨兵在前面冲锋陷阵,低阶哨兵殿后收拾小兵,谁出力更多,一目了然。

  局里难道不应该给高阶哨兵补发工资吗?

  把偏袒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几个低阶哨兵之前的工资不过五六千左右,这个月每人都拿到两万以上。

  一个个欢呼雀跃,上蹿下跳,好像猴子一样。

  与之相反,段干忱他们几个工资都下降了三分之一左右。

  所幸他们都是不缺钱的主,虽然心里也感到不忿,但态度还算平静,同样降薪的牛武和老陆却坐不住了。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每个月都指着工资贴补家用,给孩子大学生活费,父母亲的养老钱,一笔一笔都有它的用处。

  工资一下少了三分之一,两人都无法接受。

  “姓秦的脑袋被门夹了,老子找他去!”牛武怒气冲冲地上楼,刚走到楼梯口,一大群人走下来,嚷嚷着这破班上不下去了,下午就出去找新工作……

  话里话外,是要集体辞职的意思。

  他们都是上楼找秦兴要说法的,牛武以为几十个人出动,秦兴肯定顶不住压力,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牛武心想那么多人都没能逼秦兴改变主意,他一个人能行吗?

  正踌躇着,秦兴从楼上下来了。

  当着全体员工的面,秦兴毫不避讳自己将要裁员的决心,“特管局需要新鲜的,年轻的血液入驻,给各位的赔偿一分都不会少,但如果谁要借机闹事,别怪我不顾多年情分,撕破脸,总之各自心里好好掂量。”

  这话听在明眼人耳朵里就三个意思,裁员裁定了、针对部分人闹事,有的是应对办法、辞一批人,还会招新。

  “这是要肃清朝野,趁机换自己人上位啊。”黎祟面露玩味。

  段干忱望着簇拥在秦兴身边的那几个哨兵,眼睛眯起,“狐狸尾巴露了半截,接下来就看我们的秦大局长到底想干什么了。”

  比起琢磨秦兴的动机,姬粼更关心午餐吃什么。

  食堂他是吃腻了,打算找个餐厅换换口味,叫上时岫一起,等于变相约会。

  姬粼兴致勃勃地偏头找时岫,却发现刚才还站在他边上的时岫不知去了哪。

  “别跟我客气,是借不是给,要还的。”时岫给牛武转了十万块钱。

  这钱早在上次他给牛武做疏导,无意中得知牛武家中老母亲做大手术,到处借钱,把车子也给卖了才凑够手术费的时候,就想借给他了。

  牛武觉得自己和时岫的交情没好到接受借款的那一步,同时也觉得自己一个中年人向小年轻借钱说不过去,便谢绝了时岫的好意。

  但是陡然变少许多的工资,让牛武再顾不上那点可怜的面子。

  他不顾时岫阻拦,规规矩矩给时岫打了欠条,又再三道歉,“这钱我一定尽快还给你。”

  时岫压根就没想让牛武还。

  那句“是借不是给,要还的”,为的不过是想说服牛武接受自己的好意。

  降薪的第二天,局里只剩下二十几个人上班。

  第三天,一批没经过面试的人,直接顶替了离职员工的位置。

  除了普通员工,秦兴还以最近任务繁重为由,招收了一批新的哨兵。

  这批哨兵一共十三人,全都是S级以下的低阶哨兵,刚来没多久,就跟小王,刘二之流的玩到一起,公然挑衅高阶哨兵。

  可能是看姬粼脸嫩,平时又好说话,第一个就把主意打到了姬粼身上。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仙人跳,崴了脚

  局里人员大换血,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志。

  作为秦兴来南州后第一个向他表衷心的人,王志理所当然地吃到了狗腿子的红利。

  新来的低阶哨兵都认他当老大,一口一个王哥,叫的他心里别提多舒坦。

  “王哥这表是劳力士吧。”

  新来的哨兵里面有个叫高彪的,长得肥头大耳,一口黄龅牙,两个绿豆大的眼睛里闪着贼光,不像正经人,更像街头小混混。

  私下聚餐,酒过三巡,高彪瞄上了王志手腕上的名贵手表。

  高彪来特管局的第一天就注意到这块表了,眼红的很,“咱们局长也钟爱这个牌子,王哥不愧是秦局最得力的手下,财大气粗,真让我们兄弟羡慕。”

  王志表情得意,“这表可不是买的。”

  高彪眼睛一亮,“秦局送的?”

  围在王志身边的几个老人笑起来,为他解惑:“局长送的被人砸碎了,这是咱们局里有钱的大少爷替那人赔给王哥的,比原先那块表贵四十来万。”

  局里有钱的少爷何止一位。

  高彪喜欢追求名牌,对各种牌子如数家珍,就他观察,局里那三个SSS级高阶哨兵,还有那个SSS级向导,都是有钱人。

  衣服鞋子全是名牌货不说,开的也都是豪车,一看就是不愁吃喝的富二代,不知道这群含着金汤匙的人为什么会窝在特管局这种小地方。

  “谁这么大手笔啊?”高彪给王志面前的杯子里斟酒。

  “姬粼呗,还能有谁。”

  老人们讥讽,“年纪轻轻的小鬼头,能力挺强,可惜没什么脑子,傻了吧唧的用自己五十几万的表赔十几万的表,王哥赚翻了。”

  新人都好奇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王志被捧得高兴,就将事发经过讲给了他们听。

  众人听完,感慨有钱人真是人傻钱多。

  高彪却从这里边看出了生财的路子。

  他这人好面子,最喜欢用各种名牌充脸面,奈何囊中羞涩,连最基本的土大款都装不起。

  听这些老人们的意思,姬粼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稚嫩富二代。

  这么大一只肥羊放在眼前,不去榨一把油水,都对不起自己。

  姬粼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

  忙忙碌碌一整周,终于又到了周五。

  容桥最近身体不舒服,黎祟陪他去医院做检查,段干忱则因为老爷子将宣布卸任集团董事长的职务,去了自家公司。

  他们都不在,等于姬粼可以跟时岫过二人世界。

  姬粼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还没下班,就预定了豪华餐厅,准备跟时岫吃烛光晚餐。

  为了能在气氛美好的烛光下三百六十度展现自己的帅气,给时岫留下深刻的印象,姬粼特意趁午休时间出去买了套西装穿上,并且做了新发型。

  如此隆重装扮,满心期待,却在载着时岫去餐厅的路上,撞了车。

  十字路口,绿灯亮起,所有的车都在向前行进。

  唯独姬粼的布加迪跑车前面的那辆宝马M8,车子发动没多久,突然之间踩了刹车。

  距离太短了,姬粼来不及反应,直接撞了上去。

  宝马车里很快下来两个人,细看之下,都是熟面孔。

  姬粼第一时间就下了车,副驾的时岫则在看了眼路口的监控后,才慢慢走下车。

  高彪和他堂弟高虎趴在车屁股后面查看车子被撞情况。

  跑车车身矮,加上又是起步阶段,速度慢,只把宝马后屁股撞凹进去一块,其余没什么大碍。

  倒是布加迪,车灯被撞碎了,前车盖严重变形翘起,维修费用怕是不低。

  但是高彪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会在这场车祸里被判定有责任。

  “高彪是吧,你怎么开的车?”

  姬粼之所以记得这人,是因为他胳膊上有大片纹身,说话流里流气的,不像普通人,倒似街头小混混,让人观感很不好。

  不知秦兴是打哪找的这种人。

  “唷,这不姬少爷么。”高彪看到姬粼,一脸惊讶,马上道歉,“对不住,刚才前面有个骑电动车的不要命闯红灯,为了让他,只能急刹,没想到害您追尾,真不好意思。”

  他唱红脸,后面的高虎就唱白脸,“哥,让他赔钱!”

  高彪一巴掌拍高虎脑袋上,“怎么说话的,这事我们双方都有责任,哪有让人姬少当冤大头的道理。”

  高虎不服气地瞪着他,“这是咱们二舅的车,两百来万呢,修车费你赔得起吗?”

  “那也不能蛮不讲理。”高彪义正言辞,掏出手机,对一旁满脸不耐烦的姬粼说:“姬少你等等,我给我二舅打个电话。”

  高彪把情况跟他二舅说了。

  他二舅得知他把车撞了,在电话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说自己正在开会,等开完会,就到现场处理情况。

  这话的意思是,在他来之前,双方都不能走。

  姬粼急着去吃烛光晚餐,没空跟他们在这耗。

  他看那辆宝马M8撞得不严重,就想掏钱私了,刚往前迈了一步,旁边全程没说话,低头摆弄手机的时岫把他拉住。

  “怎么了?”姬粼不解。

  时岫没回他,径直走上前,淡声对高彪说:“这起追尾事件全是你的错,你得赔偿所有损失。”

  高彪都看见姬粼掏手机了,那分明是要转账的架势。

  他眼底压着狂喜,正在心里盘算着漂亮话,突然站出来的时岫把他计划打断了。

  高彪望着眼前这个俊秀漂亮的青年,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强堆笑脸,“这话是怎么说的,责任明明是双方的,不能因为我们车的档次稍低,就欺负人吧。”

  时岫懒得跟他废话,拿出刚才自己搜罗到的证据。

  “闯红灯那个,被路口的监控探头拍到了。”时岫举着手机,让高彪看监控画面,“根据公安那边核实,车主叫冯胜,正是你们的二舅,至于这车——”

  时岫望向宝马车的车牌,不疾不徐道:“平安车行,租的。”

  高彪从看见监控的那刻起,脸色就变了,时岫点破车子的来源,等于是在他已经高高肿起的脸上又打了一巴掌。

  眼看套钱的计划落空,高彪恼羞成怒,对坏了自己好事的时岫愤恨至极,骨子里的凶恶让他想都没想,抬起肉包似的拳头,狠狠朝时岫的脸颊挥去。

  姬粼一直关注着高彪,他刚举起拳头,姬粼就把他踹到了车上。

  高彪被掼到车上,而后重重摔在地上。

  姬粼却觉得不解恨,嘴里骂着“你他妈什么玩意,也敢动他,老子弄死你”,上前又补了几脚。

  低阶哨兵比普通人皮糙肉厚,可也顶不住姬粼每踢一脚,两吨重的恐怖力道。

  很快高彪就吐了血,躺在地上嚷着求饶,救命。

  高虎悄没声地收起手机,上前挡住姬粼,喊道:“你再打我报警了!”

  姬粼嗤了一声,“你报啊,看警察到时候怎么判责任,我这车4000多万,撞坏的部分维修费用保守估计几十万,你有钱赔么?”

  高虎涨红了脸,“瞧不起谁啊,区区几十万而已!”

  高虎在那大放厥词的时候,时岫的手机响了,段干忱打来的。

  时岫听完电话,迟疑地对姬粼说:“段干忱遇到了点麻烦……”

  姬粼停住了拨打110的动作,“什么?”

  时岫表情古怪,“他被当着全公司的面出柜了,前男友造谣,他们正在交往。”

  “什么!”姬粼脸上的担心变成了雄雄八卦。

  段干忱出糗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姬粼登时没心思和这两个姓高的傻逼继续纠缠,催促时岫上车,“走!我们去看热闹!”

  时岫:“……是不是得先去修车?”

  姬粼一脸严肃,“相信我的开车技术,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凑上热闹。”

  时岫:“……”你仔细想想,我是这个意思吗?

  布加迪绝尘而去,两人谁也没发现,高虎把之前悄悄拍摄的视频交到了高彪手里,眼中闪着阴冷,”哥,你不会白挨这顿打的,咱们让他身败名裂!“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把你的臭嘴闭上

  有小道消息称,段干老爷子宣布辞任集团董事长的同时,还将公布接任者的人选。

  众所周知,老爷子不喜欢忤逆不孝的儿子,好在孙子争气,出类拔萃,素得他老人家疼爱。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老爷子会越过儿子,将公司交到孙子手上。

  段干之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很有危机感。

  段干之宏跟段干忱已经撕破了脸,如果让段干忱执掌段干家,那他以后绝对没好日子过。

  为了盘活自己海外经营不善的生意,也是为段干昊的未来考虑,段干之宏用尽手段,说服了段干忱的前男友,在老爷子辞任这天,当着全体公司董事的面,演了一出好戏。

  段干忱的前男友宋溪,两人当年满打满算,一共交往了六个小时。

  虽然只有六个小时,却给段干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两人当时正在逛街,宋溪突然毒瘾发作,祈求身为医学生的段干忱拜托医药实验室的学长偷一些杜冷丁出来给他。

  当时正在念研一的段干忱刚成年,第一次近距离目睹瘾君子毒瘾发作的样子,他并不觉得害怕,只感到讽刺。

  原来这个比自己大了三岁的男生,之所以狂热地追求自己,并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看中他医学生的身份,能为自己提供飘飘欲仙的毒品替代物。

  段干忱并没有为宋溪搞到杜冷丁,而是送他去了医院,等他从无法自控的毒瘾中清醒过来,立刻提出了分手。

  当初段干忱之所以会跟宋溪交往,并不是出于喜欢他,而是被宋溪缠得实在受不了,又恰逢跟父母关系降到冰点,心情不好,想着谈恋爱能转移注意力,才答应和宋溪在一起。

  结果宋溪给了他一份好大的惊喜。

  九年之后,宋溪重新站在段干忱面前,再次送了他一份好大的惊喜。

  三十岁的宋溪依稀还能看到当年的影子,胖了不少,黑了点,身上没了那股浑浑噩噩的糊涂劲儿,站在宽敞明亮的股东会议室,有些拘谨,但是造起谣来,一点儿都不含糊。

  “我们中间分了几次手,但每次都很快复合,最近打算去国外领证,听说老爷子您打算给段……给阿忱物色联姻对象,我觉得应该让您知道我们的关系。”

  段干老爷子面沉如水,脸上看不出喜怒,说的话却很扎心,“就算是喜欢男人,阿忱的眼光也不会这么差,看你长得其貌不扬,五短身材,哪点配得上他?”

  本以为老爷子会在得知孙子是同性恋后勃然大怒,没想到他竟然把关注点放到这。

  宋溪被噎得脸色难看,下意识望向会议桌上的段干之宏。

  段干之宏不动声色地竖起钢笔,宋溪收到信号,拿出手机,“您要是不相信我们的关系,我手机里有这几年和阿忱一起拍的照片,点点滴滴,可做不得假。”

  他走上前,还没到老爷子边上,就被秘书拦下了。

  老爷子没搭理宋溪,望向下首的段干忱:“阿忱,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比起外人,老爷子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孙子。

  磨嘴皮子哪有调查清楚真相来得重要。

  段干忱了解段干之宏的性格,猜到他肯定不会甘心爷爷把公司交到自己手里,早对他有所防备,让人盯着他。

  果然,自从那天在考场发生过不愉快,段干之宏回头就派人找到宋溪,这段时间没少和宋溪凑在一起。

  私家侦探把拍到的照片给段干忱的时候,段干忱并不知道段干之宏打算做什么。

  直到他在会议室看见宋溪。

  分分合合,打算领证,亏他们想的出来。

  段干忱给了老爷子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起身走到宋溪身前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宋溪面对他时,表情很不自在,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望着一边含糊道:“就坐电梯……”

  段干忱打断他的胡说八道,“公司大楼非职工禁止入内,顶楼会议室更是非高层领导不得踏入,说吧,谁带你进来的。”

  宋溪本来就心虚,被他强势打算话语,更是慌得不行,下意识看向段干之宏。

  段干之宏在心里大骂蠢货。

  眼看董事们对段干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气氛被烘托的差不多,也该他上场挑拨了,于是开口道:“怎么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你的关系,集团继承人怎么能是个同性恋,喜欢男人,是要断子绝孙的,老爷子你可得想清楚了。”

  老爷子不待见他,听他说话就烦,“把你的臭嘴闭上,听阿忱讲。”

  段干之宏冷笑,心想我看他能讲出什么花来。

  段干忱就问宋溪一句话:“段干之宏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这瞎说八道。”

  他竟然都知道了!

  宋溪震惊之余,急忙又去看段干之宏。

  段干之宏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急忙撇清关系,“你少含血喷人!他是你见不得光的情人,怎么是我找来的。”

  段干忱挑眉,“我有说他是你找来的吗?”

  这叫什么,不打自招。

  老爷子勃然大怒,用力拍打桌子,指着会议室大门,冲段干之宏咆哮,“你给我滚出去!”

  段干之宏阴沉着脸,坐在位置上没动,“人是我找来的不假,你的宝贝大孙子喜欢男人可一点儿都不假,不信你就去查,任命一个同性恋当集团总裁,就算你觉得没什么,也得问过其他董事的意见。”

  股东们都是一群上年纪的老头,思想保守的很。

  段干之宏正是拿准了他们不可能接受一个搞男人的男人领军集团,才会特意选今天,将宋溪带过来。

  “集团里的青年才俊不少,我看小孙总就不错,又不是非段干家的人不可。”

  “就是,不谈喜欢男人这一点,他在外面不是还有其他工作吗,真当了总裁,能兼顾得了公司吗?”

  “我觉得他不适合当CEO。”

  ……

  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浪潮一样,拍打到老爷子面前,逼他重新做选择。

  老爷子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召开这个会议,完全是想趁着自己还能走,脑子也算清醒之际,把家业交到段干忱手里。

  哪想到临门一脚,不孝子搞事情。

  “爷爷。”段干忱发现老爷子放在桌上的手在轻微颤抖,怕他身体被气出毛病,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征得他的同意后,给秘书使了个眼神。

  在一阵议论纷纷中,老爷子被秘书搀扶出了会议室。

  大门重新关上,段干忱坐到老爷子的位置上,一改之前的温和态度,锋芒毕露,气势压人,“怎么各位是觉得凭着段干之宏处在盆地底部的商业头脑,能带领公司走向另一个巅峰么,不必小声讨论,尽管放言,我洗耳恭听。”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在这等着呢

  “什么叫盆地底部,你怎么说话的!?”段干之宏拍桌。

  段干忱冷冷地瞥他,“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父亲,你想听吗?”

  “你——”

  底下一个董事看不惯段干忱那高高在上的样子,重重哼道:“你父亲好歹在海外市场闯出了一片天,你除了冠有段干这个姓氏,对集团还有什么建树,就敢在这做狂悖相。”

  段干忱向说话的人看过去,眼神锐利,言辞咄咄,“郑董作为公司最大的股东,去年分红拿了八千万,不知您对公司过去的经营状况有什么看法,对未来又有什么展望,新兴行业拔地而起,公司是否需要转型,如果拓展新项目,您认为什么项目最适配集团?”

  一个个问题砸下来,把暴发户起家,根本就没管理过公司的郑董问得晕头转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响,才瞪着眼憋出一句:“我就是个股东,只管拿钱,哪用得着知道那么多。”

  “是啊。”段干忱皮笑肉不笑,“股东拿钱就是了,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还是少大放厥词为好,免得闹笑话。”

  郑董被气得涨红了脸,还想说什么,段干忱却不再给他机会。

  “去年集团总盈利369亿,比前年少了40亿,集团发展来到疲软期,势必得寻求新的突破,与其他上市公司一样,积极转型。”

  “经由高层开会决议,集团的下一步发展目标是进军新能源领域,为了备足项目启动资金,公司打算卖掉旗下的制衣和食品两大业务,为此遭到很多老董事的反对。”

  “作为集团发家的两大品牌产业,制衣和食品承载了太多老员工的心血和回忆。”

  “但是我告诉爷爷,巨轮上面如果压了太多东西,就算再厉害的引擎,也无法保证巨轮一直在海面上行进,要想让巨轮一往无前,就必须更换老旧的零部件,清除洒扫,定期保养。”

  这番话正是当初开会时,老爷子在会上所讲的,一字不差,而当时段干忱并没有在场。

  刚才还反对段干忱坐总裁位置的几个董事顷刻间变了态度。

  一个面相文气的董事张开口,好奇地问段干忱:“你怎么对集团的事物了解的这么清楚,董事长经常跟你说?”

  当着全体董事的面,段干忱端坐在长条形会议桌上首,年轻俊朗的面庞沉着稳重,“我从二十岁起,就已经在董事长的授意下,在背后处理集团事物,不夸张的说,我比在座各位加起来都要了解集团。”

  他看了眼满脸不忿的段干之宏,语气平静且不容置疑地说:“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当这个执行总裁。”

  全体静默,段干之宏刚要嘲笑他张狂,随之而来的掌声却封了他的口。

  本来段干之宏就没什么筹码,董事们之所以站他这边,无非是看他好歹是做生意的,虽然生意做的不怎么样,但怎么也比一点经验都没有的段干忱要强。

  可是当他们得知段干忱从二十岁起就已经在处理集团事物时,段干之宏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再说同性恋,集团又不实行世袭制,非段干家的人不能当掌舵人。

  只要段干忱在职期间能带领集团走得更高更远,他们这些董事根本不在乎段干忱能不能生出继承人,那是段干家关起门来自己要操心的事。

  一丁点小波折并没能阻止会议圆满落幕。

  段干之宏还是不甘心,在股东们纷纷离开会议室时,拦住段干忱的去路,冲他冷笑:“你别以为踏出第一步,后面就能一路顺遂,老爷子绝对不可能接受你喜欢男人。”

  刚打了一场胜仗,段干忱心情不错,好笑地望着低他半个头的父亲,“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男人了?”

  装什么啊,段干之宏看不惯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喷着粗气,气急败坏地嚷嚷,“哦,你不喜欢男人,念书的时候和宋溪搞在一块,上班了,和你那个同事不清不楚。”

  “哪个同事?”段干忱挑眉。

  “就高考那天,你身边那个高瘦的男的!”段干之宏言之凿凿,“我在网上见过你们俩的合照,两个大男人逛超市,周围都是人,还凑那么近,真是肆无忌惮。”

  他说的是时岫。

  段干忱经常和时岫一起逛超市,但他不记得什么时候两人拍过照片。

  虽然段干之宏误会很大,但段干忱不想浪费时间和他解释太多,他还得去跟老爷子把话说明白。

  “我的私事就不劳烦您挂心了,您要是有那个精力,不如尽快把海外的公司关停,从下个月开始,集团将停止对你公司进行拨款救助,不想坐牢的话,就申请破产吧。”

  段干忱说完,没去管段干之宏对自己的咒骂,走进了电梯。

  姬粼开着车头翘起的布加迪到集团楼下的时候,段干忱刚好下楼。

  公司不准许外人入内,姬粼正费力跟保安解释自己和段干忱是朋友,段干忱走了过来。

  “他们是我朋友,放行。”

  保安放下拦截的手,姬粼两步窜到段干忱身后,睁大眼睛去看所谓的前男友。

  前男友没看到,看到一团空气。

  姬粼大失所望,“纠缠不清的前男友呢?”

  宋溪早在被拆穿谎言的时候,就脚底抹油溜了。

  这人年轻的时候就滑头,许多年过去,现在已经修炼成了人精。

  段干忱哪会不知道姬粼的心思,他笑了笑,“热闹没得看了,全都已经摆平。正好饭点,陪我们家老爷子一起吃顿晚饭?”

  姬粼想说自己已经在餐厅订了位置,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段干忱走到了时岫面前,“我想请你帮个忙。”

  时岫刚要问什么忙,姬粼替他问了,眼神防备地盯着段干忱,“我在这呢,不必劳烦到时岫。”

  动物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

  姬粼在开车来的路上就想着,段干忱给时岫打的那个电话太蹊跷了,前男友造谣,打给毫无相干的时岫做什么。

  哪想到他是在这等着呢。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那他喜欢的人是谁呢

  相识三年,姬粼对段干忱的家事多少有些了解。

  段干家子嗣单薄,每一代都只生一个,多的养不活,像个诅咒一样。

  是以老爷子把儿孙的婚事看得极为重要,儿媳妇千挑万选,不顾儿子喜欢还是不喜欢,硬是凑成一对,造就了一对怨偶。

  现在轮到孙子,肯定也不会含糊。

  但是突然跳出来的前男友,一定把老爷子吓得不轻。

  段干忱多精明一人,肯定会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跟老爷子摊牌,自己喜欢男人,以此断了老爷子给他安排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的念头。

  那他喜欢的男人是谁呢,被要求帮个忙的时岫呗。

  姬粼敢肯定,段干忱在看到前男友的那瞬间,就已经想好了把时岫牵扯进来。

  只要带时岫见过了老爷子,那么以后各种家宴,商业宴会,还不是张嘴就可以求时岫配合自己演戏。

  一来二去的,假戏真做,只是时间问题。

  真他妈的狡诈,姬粼腹诽。

  段干忱看着姬粼,就像看一盏八百瓦的大电灯泡,“这个忙你帮不了。”

  这个忙姬粼帮定了!

  姬粼拍了拍身上崭新的西装,冲段干忱龇出一口白牙,“你看我,英俊潇洒,帅气逼人,简直就是满分男朋友,完全可以帮你骗过老爷子,保管让他老人家满意。”

  这小子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候精的跟猴一样。

  段干忱的心思被看穿,知道姬粼不会允许他借此机会拉近跟时岫的关系,思忖片刻,笑着点头,“行,就你来。”

  时岫站在边上听了半天,没听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事。

  “不是说帮忙么,具体什么事?”时岫表情疑惑。

  姬粼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拥着他往外头走,“已经商量好了,这忙我来帮。”

  吃饭的地点在一家本地菜馆,老爷子经常来,已经成了熟客,不用招呼,服务员就带着几人进了包间。

  老爷子脸色不好看,这是想当然的。

  有段干之宏这个前车之鉴在,老爷子明着跟段干忱说过,他的婚姻,他自己做主。

  不过因为段干忱今年已经二十七,该是时候谈婚论嫁,他又没有女朋友,不可避免的得通过相亲的方式觅得伴侣。

  相亲对象由老太太把关,成或者不成,看段干忱自己,家里绝不逼他。

  老爷子觉得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够开明了。

  没想到段干忱不声不响地往他面前扔了颗炸弹。

  说起来还得感谢段干之宏那个不孝的东西,要不然老爷子直到现在还被段干忱蒙在鼓里。

  老爷子等着段干忱的解释。

  解释没听到,段干忱领着两路过公司的同事说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

  老爷子心想老子气都气饱了,哪还有那个心情吃饭,但到底没有当着那两个同事的面下段干忱的面子。

  进到包间,坐下来,段干忱十分沉得住气,热情的招呼他那两个同事点菜。

  老爷子冷眼看着,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得知段干忱喜欢男人,对他跟男人的肢体接触过分敏感了。

  老爷子看段干忱帮那个穿西装的小子拉开椅子,三个人交谈之间,段干忱的手一直搁在那西装小子肩上,大拇指还无意识摩挲。

  很细微的动作,却透着一股亲密的味道。

  老爷子眼皮跳了跳,捂着嘴,用力地咳嗽。

  段干忱才意识到自己把爷爷晾在一旁似的,赶忙走到老爷子身边,拎起桌上的碧螺春,给老爷子斟茶。

  “爷爷您喝茶。”

  老爷子望向对面和时岫探讨菜谱的姬粼,淡淡地对段干忱说:“不跟爷爷介绍一下这两位小朋友吗?”

  段干忱刚要回话,姬粼“腾”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神采激昂地做起自我介绍,“爷爷你好!我是段干忱的男朋友,叫姬粼。”

  时岫差点被茶呛到,他抬起头,望着在场除了自己之外的三人。

  小小的包间暗潮汹涌,时岫想到姬粼和段干忱仿佛对谜语似的谈话,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忙是什么。

  老爷子的眼神瞪得要吃人。

  到底是他老了,还是现在的小年轻根本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一个男的,跟另一个男的交往,难道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喊得这么大声,生怕外头有人经过听不见。

  老爷子要脸,传统了一辈子,他无法接受段干忱喜欢一个男人。

  没理会姬粼,老爷子只问段干忱,“打算什么时候分手?”

  段干忱语气温和,“我和姬粼在一起三年了,感情很稳定。”

  言下之意,不会分手。

  老爷子经过宋溪闯入会议室的刺激,已经能做到平心静气了。

  到底是上了年纪,太过激动容易诱发急病,上次过大寿,让段干之宏给气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得以恢复后,老爷子就告诉自己,凡事想开点,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逼段干忱分手的法子有很多,老爷子不想用激进的那种,免得让爷孙俩感情破裂,得不偿失。

  段干忱是个成年人,成年人最注重利害关系。

  所以老爷子对段干忱讲:“公司做到这么大规模不容易,让我活着的时候知道它早晚有一天会落到外姓人手里,我死了也不能瞑目。段干家需要一个继承人,不管男孩还是女孩,男人不能生孩子,你坚持不分手,就吐出总裁位置。”

  段干家不止段干忱一个孙子,段干之宏和外面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虽然没有段干忱这么优秀,可听说在校学习成绩也很优秀。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老爷子不是没有备选方案。

  段干忱仿佛早就料到老爷子会这么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很平淡地给出了自己的选择:“如果这是爷爷您所希望的,那么我将以最快的速度与接任人进行工作交接。”

  “好!你很好!”老爷子沟壑纵横的脸上闪过极致失望,拂袖而去。

  老爷子走后,姬粼出声打破一室的沉默,“还吃吗?”

  时岫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他的脚,这个时候说这个,太不合时宜了。

  “吃啊,折腾一天,饿惨了。”

  段干忱笑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拿过姬粼面前的菜单,在上面钩画,“时岫我记得你口味偏淡,来个蒸鱼,芙蓉鸭,盐水虾……”

  姬粼见不得时岫为段干忱担心的样子,他悄悄跟姬粼咬耳朵,“放心,老爷子就是拉不下脸,一时半会嘴硬罢了,不可能真跟段干忱闹僵的。”

  时岫并不清楚段干家内部的事情,但看段干忱那毫不在意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就不再多说什么。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及时雨

  吃饭的间隙,谈到姬粼那辆被撞坏的超跑,姬粼一脸晦气,“别提了,局里新来的姓高的那两兄弟,大概穷疯了,找人演仙人跳,要不是时岫看出他们在搞鬼,我可能就掏钱私了了。”

  这两人刚来局里没多久就盯上姬粼,绝不可能是偶然,多半是听说王志从姬粼那得了一块奢表,动了歪心思,想靠碰瓷发一笔财。

  姬粼有钱,但不是冤大头。

  上次他给王志那块表,是看出王志在设局套洪野,而王志背后的人,除了秦兴,不做他想。

  洪野跟他师傅牛武,还有大飞,是局里少数在秦兴来了之后,没有成为秦兴党羽,而是偏向姬粼他们几个的人。

  王志刁难洪野,不是针对洪野,而是想借此机会打姬粼他们仨的脸。

  姬粼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高彪连前因后果都没搞明白,就躺姬粼面前讹钱,真对得起他的名字,就是个彪子。

  “虽然没被骗到钱,但车子被撞坏了,你打算怎么办?”限量版跑车每年光是保养费就要几十来万,那种程度的损害,维修费用起码在七位数。

  姬粼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喃鳯办,那俩煞笔连双鞋子都舍不得买正品,还能指望他们掏钱修车不成,报了警,没完没了的扯皮,烦都把人烦死了,明天就跟总部联系,送国外去修。”

  段干忱举起酒杯,同情地敬了他一杯。

  姬粼郁闷地干了。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时岫不碰酒,提前拿上钥匙去取车。

  段干忱和姬粼到厕所放水,姬粼用肩膀撞了撞段干忱,笑着揶揄:“以后如果有需要男朋友的地方,千万别客气,尽管开口,义不容辞。”

  段干忱没说话,直到方便完,到洗手台洗手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用不着。”

  “别呀。”

  姬粼还在为自己成功拦住段干忱意图和时岫发展出什么而暗爽,并没有发现段干忱的神情异常轻快,根本就没有半点他想象中的懊恼。

  “都是兄弟,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段干忱烘干了手,转身看姬粼,脸上笑着,“我得感激你帮我这个忙,有了你这个挡箭牌男朋友,这之后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追时岫,不用担心老爷子从中作梗了。”

  姬粼的脑子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比平常要迟缓。

  他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捋清段干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貌似,好像,可能是被段干忱给利用了。

  姬粼反应过来,抬脚追出去,“段干忱你大爷的!”

  段干忱原本的计划就像姬粼猜的那样,请时岫帮忙,然后在一来二去中,培养感情。

  可在姬粼强行站出来时,段干忱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以老爷子的性格,绝不会放任他这么“自甘堕落”。

  老爷子说不准能在背地里耍手段骚扰时岫,逼他跟自己“分手”,到时候段干忱的计划泡汤不说,很可能还会牵连到时岫。

  如果换成姬粼成为他的官方男朋友,那么老爷子的怒气值全被姬粼给拉过去,段干忱就能心无旁骛,没有后顾之忧地追时岫。

  这么一想,姬粼哪是什么电灯泡,他简直就是及时雨。

  及时雨觉得自己就是个大怨种,完完全全被段干忱这个狐狸给耍了。

  因为心里不忿,第二天早餐的时候,段干忱夹什么,姬粼总先他一步,将盘子里的东西夹走。

  来回来去,把黎祟看乐了,“你俩打情骂俏呢?”

  吃亏的是姬粼,段干忱大度的不跟他计较,“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姬粼冷哼,“好不了,跟你的梁子结大了。”

  时岫践行食不言寝不语,安静地在旁边用早餐。

  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容桥才打着哈气,慢腾腾走进餐厅。

  他最近一段时间早上总是迟迟才下楼,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眼底阴影深重,脚步虚浮。

  段干忱想到昨天黎祟陪容桥去医院,等容桥在桌边坐下,便问:“昨天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黎祟将切好的培根片端给容桥,替他回答,“医生说是过度劳累,最好休息一段时间,容桥怎么都不肯。”

  他无奈地看着阿桥,“我是没办法了,你们好好劝劝他。”

  “为什么不肯?”段干忱问容桥。

  容桥用叉子插起培根,不知道在想什么,楞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段干忱略抬高声音:“阿桥?”

  容桥如梦初醒似的,茫然地抬头望他,含糊地问:“什么?”

  他怎么迷迷瞪瞪的。

  段干忱把话重复了一遍,容桥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似的,过了好几秒,才缓慢开口,“最近局里不太平,我现在能力强了许多,不想再被你们护在身后,也想与你们并肩战斗。”

  他的心情是好的,但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肉眼可见的虚弱,根本就无法令他们放心。

  尽管容桥的眼神异常坚定,但是段干忱觉得,比起战斗,他更需要的是休息。

  “你哥哥的遗愿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我们几个有责任保护好你,别让我们担心,好吗?”

  段干忱的话让容桥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如果他坚持己见,就是罔顾哥哥遗愿,让他们担心,更是任性的表现。

  容桥捏着银制刀叉,不怎么开心地点了点头。

  时岫全程盯着容桥,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总觉得他这个状态不太对劲。

  容桥身体不好,经常头疼脑热,感冒发烧。

  时岫见过他生病的样子,无非是气虚,憔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一会打一个哈气,动作迟钝,眼神涣散,精气神全无。

  不仅是精神状况,他的外在容貌也发生了极大改变。

  脸颊瘦的凹进去,眼窝深陷,手腕骨凸出,两只手干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容桥从里到外表现出的状态,不是时岫恶意揣测,跟染上毒品很像。

  这只是时岫的一个感觉,他不好跟段干忱他们讲,毕竟吸毒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他猜错了,到时候难免伤感情。

  所以时岫经过思虑后,决定还是先观察容桥一段时间再说。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听话

  容桥留在别墅休息,其他人照常上班。

  刚踏入特管局的大门,时岫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劲,好几道视线落在他,不对,是落在他身旁的姬粼身上。

  姬粼也发现了,奇怪地摸了摸脸,“都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注了。

  “姓高的不想活了吧!”

  姬粼捏着手机,看着实时热搜榜首——猖狂富二代撞车打人,扬长而去。

  点进词条,就看见一段已经有三百万播放量的视频。

  视频内容有很明显的剪辑痕迹,高彪意图打时岫的那段被剪没了,重点放大姬粼脚踹高彪的画面,重复了三次,分明是有意引导大家,打人者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只是抹黑姬粼也就罢了,视频发出不到一个小时,就有自称网友的人扒出了姬粼的背景。

  姬家的大少爷,正儿八经的超级富二代。

  互联网上仇富的人不少,在水军的煽动下,除了小部分吃瓜群众,大部分人都在骂打人者仗势欺人,横行霸道。

  南州公安局的官博下面,几万条留言,全在要求当地警察尽快抓捕打人者,给被打吐血的宝马车主一个公道。

  舆论的压力不容小觑,这头他们还在段干忱的办公室了解事情经过,那头公安的人已经走进了特管局大门。

  姬粼压根就没把高彪放在眼里过,没想到被个瞧不上的东西摆了一道,气得当场就撂了手机,打算把高彪揍得满地找牙。

  段干忱将要叫住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姬粼离门最近,顺手打开。

  两个警察站在门外,都挺面熟,姬粼对他们的到来有点意外,刚要打招呼,年纪稍大点的警察表情严肃地对他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姬粼脸上客套的笑容一顿,语气无奈,“不是吧,大家都老熟人了,要不要这么正经,而且这场车祸我没有责任,你们不是很清楚吗?”

  时岫在车祸没多久就拿到监控,显然是向经常一起破案的公安兄弟请帮忙了。

  事情的真相原委,公安的人明明很清楚。

  来这一出,不是很多余吗?

  说话的警察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态度强硬,“不要说多余的话,跟我们走就是了。”

  气氛很僵,段干忱摁住挑眉的黎祟,走上前好脾气地问:“请问姬粼是以什么理由被请去警局问话?”

  老警察瞥了姬粼一眼,淡淡地说:“打架斗殴。”

  “他该打!”姬粼脱口而出。

  老警察冷笑,“该不该打,都是你先动的手,人家没还手,真就是年轻,冲动莽撞。”

  黎祟听不惯这人说话的调调,眉心皱起,迈步上前,被时岫给拦住了。

  拜这两年智能手机普及和网络发达所致,网民基数爆炸式增长,舆论力量越来越强大。

  南州公安局被卷进这次事件里,肯定没少挨上级的批,人家有情绪是正常的。

  传唤问话,正常流程而已,犯不着与之起冲动,没得把事情闹大。

  时岫安抚住黎祟,上前问:“警官,我当天也在场,算是证人,需要我配合录口供吗?”

  姬粼不想把时岫卷进这件麻烦事里,不等警察开口,急忙替他撇清关系,“车是我撞的,人是我打的,我同事只是顺路坐我车而已,不是配合调查么,我跟你们走。”

  老警察不理会他,对时岫点点头,“行,你跟着一起。”

  姬粼怒了,“我他妈说了——”

  时岫扶上他的肩,无声地推着他往外头走。

  姬粼倔强地不肯动,时岫叹了口气,低声在他脑后说:“听话。”

  很平常的两个字而已,却让姬粼红了耳朵,只因为这简短的话里,隐藏着亲昵意味。

  时岫说听话,姬粼就真的听话往外走了。

  警局里所有人都在看姬粼,包括高彪和高虎两兄弟。

  高彪在姬粼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嚣张地对姬粼竖起中指。

  姬粼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冲他做口型,给老子等着,回来就宰了你这杂种。

  到了警局,姬粼被关进审讯室问话,时岫则由一个普通警察询问他当时的事发经过。

  时岫原原本本地都交代了,询问完毕,给他录口供的警察告诉他可以回去了。

  时岫说我等朋友一起走,年轻的警察闻言看了他两眼,摇头笑了笑,走了。

  警察那笑是什么意思,时岫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知道。

  带他们来警局的老警察告诉时岫,不用等了,姬粼得被拘留五天。

  打架斗殴,情节较轻的,处五天以下拘留。

  时岫听到这里,心情还是平静的,他告诉老警察,自己要保释姬粼。

  老警察脸上露出了和刚才那个警察一样的笑,有点嘲讽的意思,好像在笑时岫太天真,“这件事的性质已经变味了,全国都在看着,不可能让他被保释的,要不然我们警局没法给外界交代。”

  “……”

  时岫一开始觉得,老警察不过是个人性格问题才过分情绪化。

  现在看来,这件事里可能藏着不少猫腻。

  老警察看起来懒得搭理时岫,挥挥手,连话都省了,意思让时岫快走。

  时岫面无表情地问他:“你认识我们秦局长吗?”

  老警察眼神闪躲了一下,但很快就无懈可击地给出了一个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答案,“别说一个局长了,现在就是S长来了,都不顶用。”

  他那在零点一秒的时间里露出马脚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并不像表面那么正直。

  时岫不再说废话,转头就给段干忱打了电话。

  段干忱听完电话,二话不说走到楼上局长办公室。

  秦兴正在窗边仔细擦拭兰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脸上露出笑意,“很少见到你这么急躁的样子,怎么,找我有要事?”

  他这副装傻的样子实在是令人作呕。

  段干忱不想和他扯皮,直截了当地问:“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姬粼。”

  他开门见山,秦兴也不藏着掖着,“姬粼被放出来,只能是高彪主动和解。既然人家高彪大度不计较,那么姬粼是不是得管住嘴,别乱说话,以防大家难做?”

  段干忱听明白了秦兴的意思,姬粼可以被放出来,但是出来后,网上被误导的舆论他得老老实实背上,不能为自己辩解。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好,听你的

  以姬粼的脾气,要是知道自己从警局放出来,前提条件如此屈辱,他肯定宁愿被关五天。

  段干忱将秦兴的意思与时岫说了,时岫想的和段干忱差不多,“打人是实实在在的,可仗势欺人是他们编纂的谎言,如果姬粼认了,就是坐实罪行,以后再有什么脏水往他身上泼,别人一定深信不疑,这个口不能开。”

  不能顺秦兴的意,让姬粼窝囊地在警局待五天,也不能够。

  段干家的势力网全在商界,政界上有认识的人,但关系不硬,他们并不清楚秦兴为了给姬粼难堪,动用了哪些关系网,倘若他背后的人脉足够硬,那姬粼捞不捞得出来,是未知数。

  时岫和黎祟家世也不差,但他们的家族都在北方,手伸不到南州。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姬家了。

  时岫有些犹豫,“因为结婚的事,姬粼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赌气那么久,一次都没回过家,他恐怕不会愿意……”

  段干忱摇头打断他,“自尊心再重要,跟被关五天比起来,孰轻孰重,他不会分不清。”

  姬母接到段干忱电话,很快赶到警局。

  局长亲自出来接人,脸上表情那叫一个殷切,“底下人不懂事,我已经狠狠骂过了。其实姬厅电话到了就行,我派车把令郎送回去,还麻烦您跑一趟。”

  姬母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看,但是并没有为难局长。

  段干忱跟她说了,这件事背后的罪魁祸首另有他人。

  姬粼已经被放了出来,正跟时岫和段干忱说话。

  见到姬母,没等她说话,姬粼原地转了两圈,三百六十度展示自己的全须全尾,打消她的担心,“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坐了几个小时的冷板凳,屁股有点疼。”

  局长朝那个把姬粼关起来的老警察递眼神。

  老警察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几下,扭曲地赔着笑脸,“由于我工作不严谨,没调查清楚真相就唐突地把姬少拘过来,实在是对不住。”

  姬母绷着脸,“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马虎大意的,看来你并不适合这份工作。”

  “……”老警察脸上表情僵住,求助的看向局长。

  局长出声缓和气氛,“姬夫人……”

  姬母对局长笑,笑得很和气,“我二哥下个月休年假,准备回南州跟市局的老张老李他们聚聚,我来的路上他特意叮嘱,让我转告赵局,到时候请您一块喝茶,赵局可一定要赏光啊。”

  不是人人都能跟省厅的姬副厅长一块吃饭的。

  赵局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叠声地,“说什么赏光,我的荣幸。”

  老警察面色灰败,意识到自己惹到了根本开罪不起的人。

  他完了。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正午。

  姬母要请时岫和段干忱一起吃饭,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姬粼瞄了一眼,他爸打来的。

  姬母走到旁边去接电话,她忘了自己儿子不是常人,拥有比野兽还敏锐的听觉。

  姬粼听见电话那头的姬父说:“既然都解决了,那就赶快回来,宴会不能没有女主人。”

  姬母语气埋怨,“就知道宴会,宴会有儿子重要么,你都不问问他有没有被人欺负。”

  姬父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冷嗤,“就他那个体格身板,谁欺负得了他,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

  又说了几句,姬母挂断电话,走回到姬粼身边,望着他欲言又止。

  姬粼以为她是在为自己得离开而不好意思,“没事,您有事先走,他们不会介意的。”

  姬母是有别的话要跟他说,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时机不合适,简单叮嘱了姬粼几句注意身体,再谢过时岫和段干忱为姬粼周旋,然后坐车离开了。

  姬母一走,姬粼的火气再憋不住,“秦兴这个王八蛋,我非弄死他不可!”

  姬粼长这么大,并非没吃过亏。

  但是被秦兴这个卑鄙小人算计,就格外令他愤怒,像吃了一口苍蝇,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恶气。

  段干忱总觉得秦兴来这一出多少有点小题大做,“手表事件真说起来,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损失,这次大张旗鼓地针对你,很奇怪。”

  “有什么可奇怪的。”姬粼毫不掩饰对秦兴的厌恶,“他就是个下三滥的卑鄙小人,心眼又小,为了出气,什么干不出来。”

  他在气头上,跟他说再多也没用。

  段干忱放弃了延展这个话题,转而劝姬粼稍安勿躁,“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澄清事情经过,如果不把脏水倒出去,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在等着你。”

  姬粼才懒得管网上的无聊人士,“一群听风就是雨的二极管,喜欢凑热闹的有几个会耐心看澄清,随便他们说去。”

  “不行。”这话是时岫说的,他正色看着姬粼,“以防后患,得澄清。”

  姬粼立马就不犟了,“好,听你的。”

  段干忱:“……”敢情他刚才说的都是废话。

  怎么澄清,时岫在姬粼被关的这几个小时里,已经想好了。

  他有完整的录像,还有高彪设计仙人跳的证据,找几个大V营销号造势发文,花点钱买热搜,撞车打人事件还在发酵中,不怕没人点进来看。

  一切准备就绪,热搜刚上去,不到十分钟就被撤了。

  问网站怎么回事,网站说是被人举报了。

  再问是谁举报,网站说保护用户隐私,不能提供具体信息。

  这他妈就是闲扯淡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姓秦的在搞鬼。

  姬粼都忍着没第一时间去找秦兴算账,他居然还敢动手脚。

  “这瘪三,都他妈别拦着我,我非揍他一顿不可!”姬粼火冒三丈。

  没人拦着他,秦兴这样步步紧逼的,已经是明着针对姬粼。

  他们都想知道,秦兴到底打算做什么。

  姬粼不准备简单地揍秦兴一顿出气,他要当着全局人的面,狠狠下秦兴的脸,是以第二天早早就到了局里,守株待兔,盯着大门,就等着堵秦兴。

  让他失望了,秦兴一整天都没来局里。

  “他该不会是怕了吧。”姬粼不屑,“也是,之前就不是我的对手,怂货。”

  怂货一连几天都没来局里,不知是有意躲着姬粼,还是真有事情在忙。

  ◇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串通一气

  高彪最近很是春风得意。

  泼姬粼脏水本来只是气不过,他没想到秦兴会帮自己对付姬粼。

  虽然没能讹到钱,却成功让秦兴注意到了他,将他和王志摆在一起,直言他们俩都是好样的。

  底下人见风使舵,以前只知道巴结王志,现在一口一个彪哥的叫高彪,手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拿来孝敬他,阿谀奉承,极尽谄媚。

  高彪享受着吹捧,人不免有些飘飘然。

  姬粼是姬家大少爷,这种含着金汤勺出身的豪门少爷,以前他别说得罪,说话的时候不陪着笑脸,都怕礼数不周到。

  可经过这次事情,高彪发现所谓的富二代也不过如此。

  按道理说,姬粼从警局出来,应该第一时间找他麻烦才对。

  但事情过去了三四天,姬粼愣是什么动作都没有。

  身边狗腿子说,有钱人最怕上新闻了,一个丑闻就能让公司股票暴跌,姬粼肯定是被家里狠狠责骂过,所以不敢对他做什么。

  这话说的很有些道理,高彪想到秦兴在姬粼被带走调查时的高兴样,心里免不了又开始蠢蠢欲动。

  如果他能再成功给姬粼使一次绊子,秦兴肯定对他刮目相看。

  到时候他在南州特管局的地位将无人能比。

  上一次过分顺利的算计给了高彪过盛的信心,他甚至没做规划,随便挑了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经过姬粼身边,“一个不小心”,餐盘倾斜,汤汁洒了姬粼满头满脸。

  “啪嗒”一声,姬粼掰断了筷子。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高彪那张肥猪脸,眼中瞬间迸出凶光,“你他妈活腻了?”

  不等高彪说话,姬粼飞起一脚将他踹到旁边的桌子上,接着摁着他,拳拳到肉的殴打。

  高彪叫得跟杀猪一样惨,却一下都没反抗,任由姬粼凶狠地痛揍自己。

  如此熟悉的碰瓷手法,不禁让一旁的时岫冷笑。

  这高彪是把别人都当傻子了,一模一样的套路,第一次没防备让他得了逞,他竟然天真的以为自己能成功复刻第二次。

  段干忱站起身,将食堂围观的同事全部请了出去。

  黎祟则走到高彪他弟高虎面前,不由分说地从他手里抢过手机。

  高虎嘴里喊着你干什么,伸手欲夺回,黎祟手上用了三分力,手机被他轻松掰断,屏幕碎裂成渣,眨眼间变成了一块废铁。

  高虎瞪直了眼睛,脸涨成猪肝色,气得够呛,“疯了吧你!”

  黎祟没搭理他。

  姬粼足足揍了高彪二十分钟,将这几天的郁闷全部发泄到他身上。

  高彪一开始还在那表演性的痛叫,求饶,后来直接疼昏了过去,一动不动地躺在桌子上,口鼻脸全是血。

  高虎好几次想过去解救高彪,都被黎祟拦住了。

  高虎只是C级哨兵,对上黎祟这个SSS级,好比蚂蚁对上大象,根本不够看。

  高虎担心高彪被打出什么好歹来,于是扯着嗓子大喊,“杀人了,都快来看啊,他们杀人了!”

  食堂的门关着,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高虎嗓子都喊劈了,也没谁推门进来看一看。

  黎祟被逗笑了,“秦兴是打哪儿招来的这些二逼,怪有喜剧天赋的。”

  姬粼恨恨地踢了不省人事的高彪一脚,没好气地说:“马戏团里出来的,一群小丑。”

  段干忱推门进来,看了不省人事的高彪两眼,当机立断掏出手机拨救护车,然后走到高虎面前,问他:“秦兴指使的?”

  高虎装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啧。”姬粼听得火大,准备连他一起打,被段干忱拦住了,“高彪这样半死不活,得有人送他去医院。”

  高虎说不说实话,其实没所谓。

  从秦兴帮着高彪设计姬粼那一刻起,他们兄弟俩就已经跟秦兴捆绑了。

  段干忱只是想知道,这次是他们善做主张,还是秦兴亲自授意的。

  如果是后者,秦兴未免也太心急了。

  撞车事件尚未平息,就迫不及待再一次搞事情,秦兴到底打算做什么。

  救护车来得很快,高彪被抬上担架,高虎瞪着三角眼扫过他们几个,撂狠话,“你们等着,这件事不会那么轻易就完了。”

  姬粼冷笑,“再有下次,你们家就等着办丧事吧。”

  高虎阴沉着脸,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

  姬粼身上还挂着那些油腻的汤水,天热,气味挥发得快,冲的他一阵反胃,“不行,我得去冲个澡。”

  局里有专门的淋浴室,他去洗澡,时岫他们仨则聚到段干忱办公室。

  段干忱用钢笔笔帽轻轻敲着桌子,“我怎么琢磨都觉得这件事不对劲,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姬家应该在第一时间把新闻压下来才对,但你们看到了,直到今天,热搜上还挂着撞车事件。”

  网民对热闹的关注度往往就三分钟热度,极少有人会无聊到紧盯着一件事不放。

  事件热度迟迟不下,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背后刻意花钱维持着热度。

  先不论幕后的人是不是秦兴,姬家就这么看着,无动于衷,什么也不做,实在太反常了。

  用姬父和姬粼矛盾没解开,父子俩还在怄气这个理由来解释,也说不过去。

  姬粼是姬家人,他的丑闻就是姬家丑闻,就算为了公司的名声,姬父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喃鳯,姬家任由姬粼被误会,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姬父到底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姬粼跟自己服软,还是另有什么别的打算,段干忱一时之间摸不透。

  时岫和黎祟都听明白了段干忱的言下之意。

  黎祟交叠着两条长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姬粼他爸该不会和秦兴串通一气,逼姬粼回去吧。”

  这个猜想很大胆,但不算毫无根据。

  时岫想到了之前戴在姬粼脖子上的那根项链,项链无疑是从黑市里流出来的,而据关劭调查,黑市和秦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从项链到姬家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很难不让人多想,姬父和秦兴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合作关系。

  如果真让黎祟给猜着了,段干忱放下钢笔,交代道:“先别告诉……”

  他话没说完,被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的姬粼打断,“真当我是受不了打击的小屁孩,他什么德行,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没什么好伤心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发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太心机

  “我们也只是怀疑而已,真相尚未可知,你别多想。”

  段干忱的话并没能安慰到姬粼,他离开了特管局,整个下午都没回来。

  当天晚上,一段高彪满头满脸鲜血,模样凄惨的视频登上热搜。

  视频由高虎发出,他自称是高彪的堂弟,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被姬粼的恶霸朋友们控制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堂哥被姬粼暴打,直至奄奄一息。

  这条微博发出没多久,瞬间就有几百人在底下评论。

  “这他妈是黑社会吧,刚放出来就肆无忌惮的报复,太可怕了。”

  “找律师告他啊,这种嚣张的富二代就该被判刑。”

  ……

  “恶霸朋友们”眼看着热搜在几十分钟内窜到第一,姬家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心知下午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猜对了。

  时针走向十点,姬粼还没回来。

  “你们打通他电话没?”段干忱问。

  坐他对面的时岫摇头,“五分钟前刚打了一个,没接。”

  “大概率是关机了。”黎祟把手机丢到桌子上,不以为然,“真行,多大点事,玩失踪。”

  对一直不被父亲所满意的孩子来说,得知父亲和别人一起联手坑自己,这件事可不算小。

  姬粼是哨兵,一旦情绪失控,不是闹着玩的,很容易出事。

  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他如果再被人拍点什么发到网上,恐怕就没法在特管局继续呆下去了。

  想到这,段干忱从椅子上起身,“得把他找回来。”

  时岫跟着起身,被黎祟摁了回去,“太晚了,外面乱,你在家待着就行。”

  时岫想说自己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段干忱却和黎祟站在一条线上,说了句:“阿桥最近身体状态差,我们不放心,你在,看着他点。”

  容桥在家里养病养了好几天,没见好,气色越来越虚,还不肯去医院。

  黎祟为此挺烦心的,打算过两天周末,无论如何都要带他去看医生。

  话都这么说了,时岫也不好坚持。

  担心姬粼受刺激过大,恐怕会情绪失控,需要做疏导,时岫在生物钟的影响下强忍着睡意,下楼泡了杯咖啡。

  他折返回楼上,经过容桥房间门口时,意外从底下门缝发现,里面亮着灯。

  已是夜里十点半,容桥生着病,应该早就睡了才对。

  他这是半途爬起,还是压根没睡?

  时岫正疑惑着,突然听见房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容桥?”

  时岫敲门,连喊了几声,里面一直没有回应。

  怕出什么意外,时岫拧开房门,推门而入,就见容桥躺在地上,慌忙地把什么东西往床下塞,随后目光警觉的望向他,声音尖利,“谁让你进来的!?”

  时岫的视线落在他藏东西的地方,盯了两秒,淡声说:“我以为你摔倒了,所以……”

  “我怎么样要你多管闲事?出去!”

  容桥态度很差,煞白的脸配着一双凹陷的,黑洞洞的眼睛,像个阴森的恶鬼一样,撑着瘦干的四肢从地上爬起来,粗鲁的把时岫往外撵。

  时岫被他推到门外,脚下还没站稳。

  “砰——”地一声,容桥用力把门摔上。

  坚硬的门板只差一点就撞上时岫的后脑勺,时岫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手里端着的咖啡因此洒了大半。

  裤脚全湿了,时岫没急着回房间换衣服,他站在容桥卧室门前,表情若有所思。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容桥藏起来的东西,应该是注射器。

  时岫之前就疑心容桥可能沾了毒品,刚才那一幕,更是加深了他的怀疑。

  时岫不太明白,容桥到底是有什么天大的苦闷,需要吸毒来排解。

  还是说,他是被旁人逼迫的?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时岫都觉得有必要跟段干忱和黎祟说一声。

  他们那么关心容桥,绝对不会愿意看到容桥糊涂自毁。

  容桥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远,才脱力一般,顺着门板滑到地上。

  他的瘾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昨天刚打了一针,今天还在睡梦中,突然惊醒,浑身痒得的像是被千万只虫子啃噬,从骨头缝里叫嚣着渴望。

  容桥是绝望的,他躺在床上煎熬地跟那股欲望做抗衡,可最终还是没能抵抗得住身体的本能,在挣扎中狼狈摔下床,抖着手将最后一管药打进身体里。

  他不确定时岫有没有看到针管。

  如果时岫看到了,他一定会从容桥最近迅速衰弱的身体和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猜到什么。

  毕竟时岫是那么的敏锐,这点从他第一天到南州,仅从容桥流鼻血便洞察出他精神力衰竭就可以看出来。

  人一旦做了亏心事,就会变得无比心虚,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浮想联翩。

  容桥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

  是时候主动出击,把握住局势。

  首当其冲的,是先将容桥赶走,只有他走了,容桥才能从泥泞中挣脱出来。

  后半夜将近一点,黎祟扶着醉醺醺的姬粼走进别墅大门。

  时岫上前想搭把手,黎祟没让,“一身味儿,再熏着你。”

  他话音刚落,低垂着脑袋的姬粼突然挣开他的手,扑向时岫,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将时岫楼进怀里。

  黎祟眉毛一拧,刚要把他薅回来,时岫抬起手,是个阻止的姿势,“我来吧。”

  就在姬粼贴上来的下一刻,时岫感觉自己的脖子处濡湿了一片。

  那大概率是姬粼的眼泪,不是难过到极点,时岫相信姬粼不会将如此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段干忱停好车子进来,时岫已经扶着姬粼上了楼,剩下黎祟满脸不爽的站在楼下。

  “怎么?”

  黎祟冷哼,“装可怜求宠,太心机了。”

  可怜不一定是装的,姬粼这一整天受的刺激着实是不小。

  下午回去跟他爸大吵了一架,得知自己深陷舆论风波的幕后推手之一的确有他父亲,目的就是为了逼他回去继承家业。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毁坏儿子的名声。

  姬粼从来不觉得他爸爱他,但却从这件事里意识到,他爸可能是恨着他的。

  尽管他们父子关系一直不太好,可“恨”这种情绪,实在是太伤人了。

  段干忱也有一个混蛋父亲,当他看到姬粼把自己灌得烂醉,其实是能感同身受的。

  他不认为姬粼是在装可怜,但是对黎祟那句“太心机了”,却不能不认同。

  姬粼一直想跟时岫的关系更近一步,唯缺喃鳯一个契机,今晚无疑就是那个合适的契机。

  时岫很心软,这份心软会让他对需要他安慰的姬粼慷慨地敞开怀抱。

  如果仅仅是安慰也就罢了,就怕这小子趁时岫心软泛滥,做点什么别的。

  ◇ 第一百二十章 可不可以也分一点给我

  时岫将姬粼扶进他自己的房间,把他放到床上,正打算起身,姬粼拽着他的手,嘴里呓语,“别走。”

  不等时岫做出反应,姬粼的另一只手搭了过来,落在时岫的腰上。

  时岫被连拉带搂地扯到床上,姬粼像只八爪鱼,手脚并用地将他拥在怀里,脑袋抵着他的肩窝。

  他没有再哭,也没有向时岫倾诉的意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时岫觉得姬粼醉成这样,肯定不是因为下午听到的那句话。

  他很可能回家向他父亲求证了,至于答案是什么,从姬粼买醉到凌晨就能看出来。

  时岫想不通,当父亲的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地对待自己的儿子。

  姬粼睡了,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含糊地哼着梦话。

  时岫凝神听,勉强听清了几句,“不要打针”,“药好苦”,“走开”……

  这些话跟时岫在姬粼精神海中看到的某些片段高度重叠,那是姬粼不愿意面对的东西,是姬家,是他父亲强加在他身上的噩梦。

  病态的血统追求,偏执的掌控欲,非要将一棵向阳自由生长的树,修剪成无趣的精英模板。

  时岫望着姬粼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抬起手摁向他的眉心,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直到将那道代表着不安的褶皱抚平。

  他的安抚让姬粼慢慢镇定下来,不再说梦话,杂乱的呼吸也随之平稳,但是搂抱着时岫的手并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时岫困极,实在没精神跟醉鬼比力气,就这么任由姬粼拿他当抱枕,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这一夜除了他和姬粼,别墅里其他几人都没睡好。

  段干忱和黎祟疑心姬粼会趁此机会对时岫做什么,不约而同地密切关注姬粼房间里的动静。

  容桥则担心时岫找到段干忱和黎祟讲自己的事,一整夜没敢合眼。

  因为各怀心事,整宿未眠,第二天早上三人都有点没精打采。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神清气爽的姬粼。

  不用猜都知道,他情绪的转变是因为谁。

  时岫落后姬粼几分钟,他揉着肩膀走进餐厅的时候,四个人,八只眼睛落在他身上,有探究,有不安,有期待。

  姬粼已经提前将自己旁边的椅子拉开,见时岫过来,笑容灿烂地冲他招手。

  “过来坐。”

  时岫坐下,段干忱和黎祟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心的移开视线。

  容桥从段干忱那听说了姬粼的事,有点担心他,“阿粼,你还好吗?”

  这话问得多余,姬粼好不好,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跟昨晚半死不活的样子比,他这会表情轻快,眉眼含笑,明显是满血复活,整个人的状态不要太好。

  “我没事。”姬粼随口回了一句,拿过糖罐子,帮时岫的豆浆里加了一勺糖,得到一句清浅的谢谢,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黎祟觉得那笑太刺眼,故意挖苦他,“怎么,一大早捡着钱了?”

  比捡到钱还高兴。

  姬粼昨晚回到别墅,其实是真醉了,抱着时岫不肯撒手,完全是本能作祟。

  他心里难受,迷迷糊糊中听到时岫的声音,潜意识里觉得,时岫可以帮自己将消极情绪镇压下去。

  他是心情不好,并不是需要做疏导。

  时岫在公私方面分得有多清楚,姬粼是领教过的。

  正常情况,时岫顶多将他送到卧室就会离开。

  当姬粼睁开眼睛,看到时岫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先是惊讶,随后就是控制不住的欣喜。

  例外意味着特别,特别的另一层释义,是与众不同。

  这当然不能代表时岫有多在乎他,但却能显示出,时岫不再拿他当外人。

  姬粼从共事的同事,变成了时岫的朋友。

  姬粼确信这不是他在自娱自乐,因为时岫醒来后,推心置腹地帮他分析了家里的事情,还给了他相当诚恳的建议。

  如果只是普通同事,姬粼想,以时岫的性格,他绝不会说这么多。

  那道阻隔在他和时岫之间名为生分和客套的门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关切和随意。

  在察觉到时岫对自己的态度发生转变的那瞬间,姬粼甚至都不再怨恨他父亲了。

  他觉得他那个铁石心肠的父亲,难得做了件好事。

  “我打算回家一趟,看看我爸到底想干什么。”姬粼宣布自己在半个小时前刚做的决定。

  时岫分析,姬粼他父亲不可能无缘无故用这种过激的手段逼他回去,说不定家里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他可以回家与他父亲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姬粼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该以成年人的方式处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段干忱支持姬粼的想法,但也给他提了个醒,“回去后,还是要提防一下你父亲,防止上次的事重演。”

  他说的是姬粼莫名其妙被在脖子上套了项圈,性格大变的诡异经历。

  姬粼点点头,“我会有准备的。”

  姬粼决定今天就回家,局里他就不去了,让段干忱代他请假。

  临走之前,姬粼缠着时岫,非要抱一抱。

  时岫想他回去后不定要面对什么腥风血雨,难得没拒绝他。

  姬粼抱着时岫,追寻他颈间清浅的香味,想要把这股味道给记住。

  黎祟叼着烟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只忍了十秒钟,就上前把时岫给拽走了,“上班要迟了。”

  时岫被黎祟牵着手腕,一路拉到车旁。

  他等黎祟放手,黎祟掐掉烟,看了他一会,突然勾着他的腰,像姬粼那样把他搂进怀里,随后低下脑袋。

  “做什么!?”时岫伸手抵住他下巴,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疯。

  黎祟眼神幽深,“为什么让他抱?”

  时岫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

  只是个代表鼓励的拥抱而已,时岫不认为那有什么。

  拥抱本身没什么,有问题的是时岫对姬粼的纵容。

  按照平常,他绝对会拒绝姬粼。

  是心软吗?心软让他和姬粼躺在一张床上睡了整晚,心软让他对姬粼敞开怀抱。

  黎祟从来没得到过时岫的偏爱,所以他对每一个让时岫特别对待的人都抱有深深的嫉妒。

  “如果你的同情心有那么多。”黎祟用指腹摩挲时岫柔软的唇,望进他清澈的眼瞳,“可不可以也分一点给我?”

  时岫的瞳仁缩了一下,为黎祟那卑微的口吻。

  他印象中的黎祟不是这样的,他很凶、强势、脾气差,只有在面对容桥的时候,才会拿出耐心与温和。

  这个凶悍霸道的人,现在用一种低微的姿态,在向他求爱。

  时岫的怔楞被黎祟理解成无声的拒绝,黎祟自嘲地笑了一下,“也是,谁让我们的开始并不美好。”

  现在说后悔,未免矫情。

  黎祟会向时岫道歉,却绝不会放弃。

  家族基因和生长环境造就了他的桀骜骄横,他看上的人,哪怕有一天不折手段,也要牢牢握住,绝不放手。

  吻还是落了下去,唇齿交缠,潮湿的,喘息的热吻。

  车里,容桥眼神阴冷地望着窗外接吻的两人,指甲在皮质座椅上掐出一道道深痕。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五通神

  “时岫你嘴怎么了?”

  局里的热心大姐在经过时岫的工位时,发现他嘴巴红肿得厉害,随口问了句。

  时岫的目光落在几步外正跟段干忱说话的黎祟身上,磨了磨牙,“蚊子咬的。”

  “蚊子”像察觉到什么,偏头去看时岫。

  时岫掩着嘴巴,表情愠怒地瞪人。

  黎祟勾起嘴角,冲他眨了眨眼。

  不要脸,时岫腹诽。

  姬粼请长假,副队的职务需要找人暂替。

  换做以前,这个人除了黎祟,不作他想。

  但前不久行动队刚换了一批人,这些新来的哨兵等级不高,却一个个自信心爆棚,觉得自己能力不俗,完全可以竞争一下副队的位置。

  其中以王志和高虎最为活跃,秦兴放出话,副队人选由投票选出,于是这两人卯足了劲儿拉帮结派,搞小团体。

  周一投票,王志以一票之差,输给了高虎。

  王志那脸色,跟调色盘似的,青红黑紫,轮番变换。

  他是局里老人,又是秦兴器重的狗腿子,自认是这群新人的领头羊,笼络了一大半人给他投票,完全没把高虎当对手看。

  哪想到这群整天围着他巴结的新人,会在关键时刻倒戈。

  王志气得差点吐血。

  人是最势力的动物,上午高虎刚被任命为临时副队长,中午食堂吃饭,一群人围着恭喜他。

  这群人之前溜须拍马的对象是王志,眼看高虎得势,小高立马变成了虎哥。

  反观王志,与他一张桌子吃饭的几人听着那边的热闹,时不时勾头去看,脸上不无羡慕和向往。

  黎祟望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神色玩味,“王志太蠢不好用,高彪沦为弃子,扶高虎上位,咱们的秦大局长真是下棋的好手。”

  “副队变成秦兴的人,行动队以后有得热闹了。”段干忱慨叹。

  像是为了印证段干忱的话,第二天行动队内部就起了纷争。

  起因是洪野和大飞在厕所里偷闲抽烟,说起新来的这批哨兵,强的邪门。

  明明全是A级以下的低阶哨兵,做起那些棘手的任务,一个个都不见怂,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力大无穷,精力过人。

  任务结束后,非但不显疲劳,反而情绪亢奋,也从没见过他们找向导做疏导。

  洪野不相信他们拥有高于自身能力的力量全是食疗的作用,“王志也跟他们一起吃,没见他变得多强,我怀疑秦兴给他们用了别的东西。”

  大飞在缭绕的烟雾中皱起了眉头,“你注意到没,他们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有不少针孔。”

  大飞长得魁梧,身材健硕,光看外表,给人一种头脑简单的莽夫感。

  只有关系好的才知道,大飞心思细腻,善于观察。

  洪野没注意到大飞说的问题,不过针孔是个重要的线索,他瞬时就联想到了什么,“他们该不会是注射了什么能提升能力的药剂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有几个哨兵走进卫生间。

  同一时间,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门板被打开,高虎从里头走了出来。

  这几个哨兵都是高虎的拥趸,进来后围成一个圈,将洪野和大飞堵在中间。

  洪野一看这阵仗,心想自己和大飞多半是歪打正着,蒙对了这群哨兵的龌龊。

  人在局里,洪野觉得高虎再嚣张,也不敢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动手,于是讥笑了一声,出口嘲讽,“唷,堂堂副队长,怎么还有听墙角的癖好啊?”

  高虎抓了抓剃成毛寸的青茬头皮,没搭洪野的腔,略抬起手。

  他一个动作,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哨兵立刻挥起拳头,往洪野和大飞身上招呼。

  “高虎你他妈的——”洪野的怒骂湮灭在狗腿子们凶狠的拳脚中。

  洪野和大飞都没想到,高虎竟敢在局里动手。

  他们俩对上对方七八个人,根本没有胜算。

  很不巧的是,牛武出任务了,段干忱,黎祟,还有时岫几人也全都出差在外。

  局里剩下的哨兵有一大半是高虎的人,还有几个跟王志后面混。

  王志虽然在秦兴那边失了宠,但他之前跟洪野有过龌龊,绝不可能帮他和大飞。

  紧闭的厕所门内,洪野跟大飞被摁在地上殴打了近一个多小时。

  两人的脸肿得不能看,手脚大约是被敲断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神智半清不醒间,脸上突然一疼。

  高虎将滚烫的烟灰掸在两人的脸上,警告他们把嘴闭紧点,否则今天发生的一切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更厉害的等着他们。

  高虎为什么敢这么肆无忌惮,被送进医院的洪野和大飞直到进了手术室也没想明白。

  距离南州一千多公里的某沿海城市。

  时岫和段干忱此次出差,是为了与当地特管局协办一件棘手的案子。

  五通神作祟,将当地一个拥有几十口人的豪门阖族灭口,只留下一个年纪最大的老长辈,和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

  说是神,其实古籍记载里的五通更像是妖鬼一类的邪物,因为擅长搬运钱财,能使人一夕间巨富,所以很受民间爱戴和追捧,香火鼎盛。

  F市坐落在南方,这里的民众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信仰五通神,受害的陈家属于信众里比较狂热的那一拨。

  旁人都是去寺庙里烧香,陈家特意请了一尊五通神像进宗祠。

  每月初一十五,家族里无论男女老少,都得在宗祠里烧香跪拜,每三个月,还会摆香案,设祭台,虔诚敬畏之心,可见一斑。

  估摸着是因为陈家比较诚恳,五通神格外庇护他们家,这些年陈家生意越做越大,成功从一般的商人,跨越到拥有资产几十亿的豪门。

  钱多到花不完,自然而然开始肖想权利。

  陈家的孙子娶了副S长的女儿,本是一桩很好的婚事。

  孙媳妇过门后,因为无法苟同陈家慎重其事的祭神行为,次次都缺席,搞得陈家长辈很不高兴。

  F市特管局的行动队队长是个中年哨兵,谈话间一股子迂腐味,话里话外都在暗指陈家发生灭门惨案,跟孙媳妇藐视神明脱不了干系。

  “F市信神拜佛是传统,小姑娘不懂事,招致五通神降罪罚,陈家那几十口太可怜了。”

  时岫不能赞同他的说法,“五通本就是邪神,官方对五通庙祠的定性是淫祠,陈家每每设祭,杀羊、牛、狗并其血肉粪秽做贡品,每月初一十五祈祷跪拜,无论男女老少,都要脱光衣服,坐在不见天光的暗室里,关门闭户,不准外人进入。”

  说了许多,时岫最后淡淡下结论,“别说是小姑娘,怕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也受不了那个诡异的场面。”

  徐队透过汽车的后视镜看了他两眼,表情略微有些下不来台的不悦,要笑不笑地哼了声,“段干队长,你们南州向导都这样率直吗?”

  段干忱没出声。

  徐队未得到应和,心里更加不快,心想这南州来得人一个比一个不懂人情世故,正要讥讽几句,突然听见刚才反驳自己的那个小向导有些着急地叫段干忱的名字。

  徐队扭头往后看,就见段干忱脸色发白地靠在车窗上,像是昏睡了过去。

  时岫叫了三四声,才把他叫醒。

  段干忱睁开眼睛,先给了时岫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另一道视线,顺着看过去。

  徐队眼里透着探究,段干忱若无其事地坐正身体,揉了揉脖子,“局里这段时间太忙 了,每天只能睡几个小时,坐飞机更是折腾得够呛,让徐队见笑了。”

  “哪里的话,段干队长百忙当中能来帮忙,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既然您身体不舒服,那咱们先不急着去陈家,回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开始办案如何?”

  段干忱想说不用,时岫先他一步回答了:“就这么办吧。”

  徐队是想快点结案的,他没想到时岫会应下自己的客套,抿了下嘴,忍下不快,“那好,小刘,转头去酒店。”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都是命

  段干忱的不舒服是从上飞机前就开始的。

  他突然间发觉自己身体变得有些沉重,当时以为是前一天晚上没睡好,上飞机后便抓紧时间补觉休息。

  按照哨兵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来说,经过短暂休整,身上的不适应当一扫而空才对。

  可段干忱的状态非但没能恢复,反而更差了。

  他的手脚前所未有的笨重,视觉和听觉一起下降,反应速度变慢,力量也变弱许多。

  这种从头到脚透着迟钝,肩上仿佛扛着千钧重担的吃力感,让段干忱整个人都感到不自在。

  时岫得知段干忱身体不适,当时就决定下飞机后先去酒店,给他做疏导。

  段干忱挂念着那几十口人命,想着先把案子解决了,再做疏导也不迟。

  他严重低估了这波来势汹汹的怪异症状,徐队把他们接上车,讲着案情时,他想集中精神仔细听,身体却在跟大脑唱反调,叫嚣着困倦。

  段干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要不是时岫叫醒他,他估计自己能一直睡下去。

  徐队把他们送到酒店,说了几句类似“有问题尽管讲,别客气”的场面话,就离开了。

  时岫为段干忱检查身体状况。

  两人建立精神链接,时岫满以为段干忱是太久没做疏导,精神海动荡,所以才导致身体重度疲惫。

  可在进入段干忱的精神世界后,他发现段干忱内心深处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唯一不正常的是段干忱体内可以催动的能量少得可怜。

  SSS级哨兵的能量池应该像大海那样宽阔,而不是眼前只有几立方米的小水塘。

  时岫记得他和姬粼第一次出任务,姬粼当时受重伤,能量接近枯竭时,还能看到一条涓涓的小溪流。

  段干忱无痛无病,好端端的能量池怎么枯涸得比姬粼受伤那会还严重。

  时岫将查看到的情况讲给了段干忱。

  段干忱听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惊愕的样子。

  事实上,早在八九天前,他就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波动有些异常。

  明明没有动用能力,能量池却在莫名的慢慢流失。

  不巧那段时间局里案件爆发,每天都忙得要命,段干忱分身乏术,就放置没理会。

  现在想来,症状早就有了,只是那时候他没上心。

  时岫比段干忱更着急他的身体,“我在总局当向导期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情况,要不找杜老师看看?”

  杜老师在特管局系统里待了几十年,经验和见识远比他们这些年轻人要丰富,说不定能看出问题所在。

  F市特管局是因为案子紧急才请他们过来,这还没开始行动,他们就要离开,人家肯定有意见。

  五通神不是什么难缠的妖祟,段干忱决定尽快铲除它,然后专心去省局找杜老师看身体。

  时岫拗不过他,只能答应。

  陈家宗祠建的非常气派,青砖黑瓦,门前两只不怒自威的石狮子,沉木的牌坊,上面用金粉提了陈氏宗祠四个大字。

  那座五通神像,就在进入宗祠的二门正中的位置摆放着。

  一般这种位置都是摆祖宗排位,陈家却把邪神像放在这,可见对这尊神像有多重视。

  陈家老太爷今年一百有六,百岁高龄,瞧着却像七十多的样子,腰脊直挺,气息沉稳,精神头很是不错。

  陈家一下没了几十口子,对他来说好像没什么影响,一句“都是命”就平淡总结了。

  谈到害人的五通神时,话却多了起来。

  陈老太爷跟徐队一个想法,他认为五通神之所以会发怒,全是因为孙媳妇不懂事,惹怒了神明,神明才会降下罪罚。

  死了人,是他陈家咎由自取,怪不得五通神。

  要不是这老太爷神目清明,不像老年痴呆的样子,时岫会以为他是疯了。

  朝夕相处的家人死于非命,他居然帮刽子手说话。

  更让时岫惊讶的还在后头,陈老太爷不希望特管局击杀五通神,“陈家能有今天的辉煌,多亏了祖宗有远见,将五通神像请到家里供奉,陈家血脉未绝,这是五通神仁慈,只要我们虔心忏悔,我相信五通神一定会继续庇佑陈家。”

  目瞪口呆都不注意形容时岫此时的心情。

  这老头绝对是魔怔了,要不就是被下了降头。

  时岫之前想不明白,为什么五通杀了陈家几十口,唯独留下一个最老的和最小的。

  陈老太爷这走火入魔的逆天思维让他隐约猜到了原因。

  凡事最怕绝了希望,只要希望不灭,种子迟早有一天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陈老太爷是个狂热的五通神信徒,他坚信陈家的泼天富贵都是五通神带来的,小玄孙就是那颗代表希望的种子,等玄孙长大成人,在五通神的庇佑下,将继续把陈家发扬光大,玄孙再生儿子,儿子再生孙……

  子子孙孙,家族不会没落,只会越来越殷实富足。

  这种“惩治”了全家,唯独留下引导者和继任者的暗示,足够陈老太爷对“仁慈”的五通神死心塌地。

  时岫见过很多妖邪鬼祟,还是第一次碰见如此会玩弄人心的妖怪。

  陈老太爷心意已决,无论时岫和段干忱怎么劝他三思,都不肯改变主意。

  徐队看他眉头紧皱,一副棘手难办的样子,劝慰道:“两位不必为此伤脑筋,五通神在我们F市民众心里的地位好比财神,除五通神,等于自断财路,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肯葬送财运,陈老太爷此举也是人之常情。既然他坚决表示不追究,我们也不好硬插手,毕竟要是把人家惹烦了,反手给个投诉,咱们局里可吃不消。”

  特管局是有考核标准的,一个投诉可能会导致总体排名下滑几十名,十个满意度为满分的案子都救不回来。

  所以一般碰见那种难缠固执的案件当事人,他们就算不理解,也会尊重对方的选择,绝不自找麻烦。

  徐队都把F市特管局的内部利益问题搬出来了,时岫和段干忱就是再有一肚子道理,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回到酒店,时岫让段干忱躺下休息,自己则翻出手机,查看明天去省城的最早一班飞机。

  这边刚点开购票软件,酒店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时岫打开门,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外,脸上戴着口罩和渔夫帽,头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

  “你是……”时岫话刚问到一半,手上被塞了个U盘。

  女孩望着时岫,声音又闷又沉,像是竭力压抑着什么,“这是我姐去世前拍下的,陈家的水远比你们想象的更深,那个鬼东西必须除掉,否则还会有人死去。”

  她说完,也不等时岫回应,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时岫一头雾水地捏着U盘回到房间,段干忱问他是谁。

  “不知道,就给了我这个。”时岫把U盘拿给段干忱看,又复述了下女孩说的话,随后从行李箱里翻出笔记本,插上U盘。

  盘里只有三个视频,时岫点开第一个,画面刚开始,就是他们今天下午才去过的陈家宗祠里摆放五通神的那个神堂。

  视频拍摄时不知是阴天还是傍晚,画面基调昏暗晦涩,神像被底下的烛光映照着,身形隐隐绰绰,脸部狰狞,獐头鼠目,凶相毕露。

  定格画面持续了差不多有一分钟,视频里陆续开始出现一个个全身赤裸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所有人低着头,鱼贯进入神堂,跪在蒲团上。

  虽然早就知道陈家人每月初一十五都会脱光衣服入宗祠祭拜五通神,但是听说跟眼看是两码事。

  几十具白花花的身体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静静地面朝神像跪坐着,这画面怎么看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这一幕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蹲下

  那座怎么看都透着凶邪的神像,在线香袅袅直上中的薄雾中,如凶猛的野兽一般跳下神台,径直扑向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女人。

  安静的陈家众人发出了一阵不小的哗然,很快就被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呵斥了下去。

  时岫听出那个说话的人就是陈老太爷。

  被扑倒的女人超乎寻常的淡然,或者说是麻木,一动不动的躺着,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

  时岫起初以为五通神要吃了女人,可很快他就惊愕的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女人白花花的肉体横陈在地上,五通神欺身而上……

  跪坐在女人身边的男人猛地起身,愤怒地叫着,挥舞着拳脚想把五通神赶走,还没等碰上五通神的身体,就被无数双手拉开,拖到远处。

  空旷的神堂内,所有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女人被糟蹋,无动于衷。

  一直到视频结束,时岫才呼出一口凉气,“你说,徐队知道这件事吗?”

  段干忱没有回答时岫的问题,表情沉凝地点开第二个视频。

  偷拍的视角,背景像是在一间书房,徐队,陈老太爷,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三人围坐在书桌旁。

  陈老太爷率先开口,“人死不能复生,李市长,你请节哀。”

  被称为李市长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陈家那位不愿意拜祭五通神的孙媳妇的父亲。

  李父沉着脸没说话,一旁的徐队这时候帮腔陈老太爷,“陈老都是为了市长您好,要是惹怒了五通神,恐怕不仅整个李家得跟着遭殃,对您的仕途也会有影响,您可要权衡清楚啊。”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李父的雷点,李父勃然大怒,猛地拍击桌子,“去他妈的权衡,我女儿惨死,我不能帮她报仇,还要向凶手妥协,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徐队大概没想到李父会突然发怒,连忙赔罪,“您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对不住。”

  相比徐队的惶恐,陈老太爷就镇定得多了,“小徐话糙理不糙,五通神能为人带来财运,也能给人带来灾祸,这是陈家祖辈经过数度沉浮总结出的经验,信不信随你。”

  李父还真不信这套论调,他大概看出了徐队跟陈老太爷之间的龌龊,冷冷道:“既然F市特管局不中用,那么就从其他特管局调人过来查,我就不信拿这个鬼东西没办法。”

  视频戛然而止。

  时岫恍然,“我就说那个徐队对这个案子的态度怎么那么消极,原来是被收买了。”

  段干忱早就猜到了这点,“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生在俗世的人。”

  那徐队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个贪财的人,他跟陈家勾结在一块,一点儿都不奇怪。

  最后一个视频,李父和一个短发小姑娘在激烈争吵。

  “小弟生病只是偶然事件,你升不上去不是早就猜到的事情吗,干什么把这两件事都归咎到五通神报复身上,我看你就是不想为姐姐报仇!胆小鬼!”

  “没大没小,谁教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

  “我姐为了你的仕途才跟陈家联姻,她根本不喜欢那个男的,牺牲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结果死于非命,你要是不帮她报仇,她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

  “啪!!”

  女孩被李父重重打了一巴掌。

  李父动完手就后悔了,上前半步大约想道歉,女孩却不给他机会,捂着脸跑开了。

  “这个女孩?”段干忱偏头看时岫。

  时岫点头,“应该就是给我递U盘的那个,身形和声音都很像。”

  从视频反馈的信息来看,女孩应该是李家次女,和姐姐感情很好。

  本来坚定要为姐姐报仇的父亲突然迟疑了,女孩接受不了放过凶手这一结果,所以跟父亲大吵了一架。

  只是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的时岫和段干忱的身份,将东西送到他们手上。

  “如果陈家除了牲畜祭祀,还定期给五通神献祭女人,那么这个案子我们一定得破。”否则过段时间,F市妇女失踪案恐怕会成倍增加。

  段干忱掀开被子下床,时岫听他呼吸粗重,有点担心他的状态,“要不向局里请求派人支援吧,你的身体……”

  “没事。”段干忱摆手。

  他倒不是在逞强,主要是时间来不及了,“我们白天答应得爽快,不再查这个案子,陈家那老爷子肯定没对我们设防,所以今晚是收拾五通神的最好时机,等不及从南州调人了,就我们俩去。”

  时岫不清楚段干忱的具体状态如何,但看他外在表现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就稍稍吃了颗定心丸。

  两人趁着夜色,来到陈家宗祠外面。

  段干忱先翻墙头进入宗祠,从里面打开门,将时岫放进去。

  烛光映照下的五通神像阴森诡谲,邪物藏身于神像中,不肯现身。

  段干忱想要放出精神兽白泽,将五通神逼出来,却发现自己体内的能量枯竭到连精神兽都无法具象化。

  他的神色微微变了。

  从发现身体不对劲到进入宗祠之前,段干忱的心态始终平稳,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不可避免的慌了。

  五通神不值一提,很好收拾,这是身体处在巅峰状态下的段干忱的认知。

  而现在的段干忱,由于身体突然变得沉重,各方面都不太习惯,武力值可能连一个正常成年男人都不如。

  段干忱低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情况,他有点后悔没听时岫的,不过幸好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时……”

  时岫的名字还没念出来,那尊狰狞的神像突然跳下,张着血盆大口,咬向时岫的头颅。

  时岫正在看供案上摆的瓜果,他记得下午来得时候,案上摆的是一些橘子和苹果,一碟子绿豆糕。

  这会桌上的东西变成了梨子和香蕉,绿豆糕成了桂花糕。

  摆放桂花糕的盘子下面散落了一些糕点屑,这点碎屑在整洁的供案显得特别扎眼。

  陈家那么看重五通神,把它请进宗祠最宽敞的地方摆着,不大可能在这些小细节上怠慢,只能是摆的时候太匆忙了,没来得及收拾。

  时岫想到这,往供桌四周瞧,没一会就在供桌底下找到了一个食盒。

  他看着这个方方正正的食盒,眼皮子跳了下,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正要转头跟段干忱说,就听身后传来段干忱几乎破音的吼叫:“蹲下!”

  时岫下意识矮下身体,下一秒,白泽腾空而出,在那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即将伤到时岫之际,堪堪用角将其撞飞。

  段干忱在情急之下强行调动全身所剩无几的能量幻化出精神兽,确定时岫脱离了危险,他神经一松,喉口尝到腥甜之味,血几乎是从嘴里喷溅出来,淋了刚巧转身的时岫满脸。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也中招了

  浓烈的血腥味将时岫包围,他愕然地睁大眼睛,没等做出反应,段干忱就失去了意识,直直向他倒来。

  时岫赶忙伸手把人接住,探出精神触角检查段干忱的身体。

  这一查探,他的心沉了下去。

  小水塘已经完全枯竭,一滴水都不剩,段干忱的身体状况远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四散的血腥味勾起了五通神的嗜血欲,它甩了甩被白泽撞晕的脑袋,在时岫身后刨爪子,嘴里发出凶恶的嘶吼声,猛地从地上腾跳而起,锋利的前爪向时岫怀里的段干忱抓去。

  五通神对这个阻拦自己进食的家伙怀恨在心,这两个人都得死,但在杀死时岫之前,它一定要先弄死这个不顺眼的。

  时岫对它早有防备,撑着段干忱的身体往旁躲开,同时放出自己的精神兽。

  凤凰周身的金红光辉瞬间照亮晦暗的神堂,也照进了躲在柱子后的陈老太爷浑浊的双眼中。

  陈老太爷望着眼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兽,脸上有一瞬的失神和崇仰,但很快就被五通神的咆哮拉回了思绪。

  陈家和五通神是一体的,没有五通神,就没有陈家的今天。

  尤其陈家现在只剩一对老幼,更需要五通神庇佑家宅,所以他坚决不能让这两人伤害五通神。

  凤凰一出,五通神的气焰骤灭,它想躲,可在铺天盖地的光亮中,无论它藏到哪,都无济于事。

  凤凰明火追着它,烧焦了它身上的毛发,它痛得嘶叫。

  陈老太爷端着一把土猎枪瞄准时岫。

  他离时岫只有七八米远,枪口对准时岫的脑袋,子弹射出枪膛,不偏不倚,正对着时岫的后脑勺。

  时岫没有哨兵那敏锐的五感和速度,枪声响起的瞬间,他下意识眨了下眼睛,随后整个身体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一声闷声,来自被射中肩胛骨的段干忱。

  段干忱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藏身在柱子后的陈老太爷,还有那黑洞洞的枪口。

  换做正常状态下的他,完全可以在三秒钟之内将时岫移动到猎枪射程范围外。

  但此刻的他只能在眨眼间调换自己和时岫的位置,为时岫挡下这颗致命的子弹。

  “段干忱!?”时岫搂住段干忱下坠的身体,声音发了颤。

  他捂着段干忱不断流血的伤口,倏地抬头冷冷看向端枪对准自己的陈老太爷,刹那间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杀意。

  不识好歹的老东西!

  开弓没有回头箭,陈老太爷心里知道,今天要是杀不死这两人,死的就是自己。

  所以他表情狠戾地将手指扣在扳机上,用力……

  凤凰悄无声息地落在陈老太爷身后,在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挥舞翅膀,将陈老太爷掀翻在地。

  老头子一把年纪,身体本就不硬朗,脑袋着地,眼睛翻白,当场昏死了过去。

  没了碍事的陈老爷子,凤凰追着逃出陈家宗祠的五通神,一路撵赶,在没什么人经过的护城河边,用火围成一个圈将它堵在中间。

  凤凰明火,遇水不灭,遇风不熄。

  五通神在灼热的火焰中力竭声嘶的惨叫,生生被烧成了一摊灰。

  时岫叫了救护车,将段干忱和陈老太爷一起送到医院。

  他守在手术室外,满脸满身的血,瞧着比手术室内正被抢救的段干忱还吓人。

  护士进出送血袋,见他这副样子,让他去洗把脸。

  时岫没心情收拾自己,他很担心段干忱的情况,“手术顺利吗?”

  护士没给他准确回复,只说正在全力抢救。

  这一抢救就从夜里抢救到了第二天早上,中途陈老太爷醒了,陈家没人在身边,医生就把时岫叫过去,跟他简单说了下陈老爷子的身体情况。

  老头子福大命大,一把年纪磕到脑袋,除了轻微脑震荡,其他没有大碍。

  时岫进病房看陈老爷子,实在很难给他好脸色,也不怕刺激他,直接告诉他五通神被杀了,陈家以后再没有“财神爷”照佛了。

  陈老太爷摔这一下,像是把偏执的脑筋摔正常了,居然没跟时岫大吵大闹。

  “没了就没了吧,陈家家业足够我们祖孙俩活几辈子了。”陈老太爷头上包着纱布躺在病床上,感慨似的吐出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这也算是得了报应。”

  要不是看在他百岁高龄,还有一个未满一周岁的小婴儿要照顾的份上,时岫横竖得怼他几句,只是磕破脑袋而已,算什么报应,他重伤段干忱,按理该去吃牢饭才对。

  大约是看出时岫身上的怨怒之气,陈老爷子撑着身体坐直,郑重地向时岫道歉,“我对不住二位,任何补偿,只要二位张口,我一定满足。”

  时岫不吃他这套,冷着脸,“补偿就免了,我同事现在还在抢救,你最好祈祷他别出意外,要不然你逃脱不了干系。”

  陈老太爷讪讪的,没话说了。

  早上五点,手术室的门打开,做了通宵手术的医生脱下口罩,难掩疲惫地走出来。

  时岫第一时间围上去问情况。

  “脱离危险了,不过得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

  得知段干忱没有生命危险,时岫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总算稍稍松懈。

  段干忱被推出来,脸上盖着氧气罩,时岫一路跟着,在护士将他送进ICU之前,伸出精神触角再次查探他的身体。

  还是枯竭状态,一丁点能量都没有。

  段干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岫站在监护室外面,透过玻璃窗凝视着病床上段干忱苍白的侧脸,突然想到黎祟和姬粼。

  对了,他怎么把他们给忘了。

  通讯录好友按照名字的首字母先后排序,姬粼在黎祟前面,但是时岫想了想,移动手指,摁在了黎祟的名字上。

  电话响了几秒,那头接通,黎祟的声音透着被吵醒的沙哑,“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任务不太顺利?”

  “一波三折。”时岫将大致情况说了说,正要细讲段干忱的身体状况,黎祟突然严肃地打断他,“是不是体内能量流失,身体变重,感官迟钝?”

  时岫不敢置信地顿了几秒,“你也中招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摊牌

  “我在省城。”黎祟从酒店的床上起来,走到窗边撩开窗帘。

  夏季天亮的快,才五点半,外面天色已经泛白,光亮映在他英俊的脸上,能看到明显的疲意。

  黎祟是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发现的自己身体异常。

  当时他在追击一只食尸鬼,半途心脏突然传来一阵麻痹般的刺痛,随后整个人猛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幸亏当时容桥在,及时将他送到医院。

  医生给出的诊断是心脏超负荷。

  哨兵的力量和速度远超常人数倍,轻轻松松就可以破各种奥运会记录,身体器官超负荷,超越人类极限这种问题,基本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但黎祟因为心率过速昏倒又是不争的事实。

  古怪的地方不止这一点,黎祟醒来后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得像是被灌满了铅,以前能清楚看到百米外的小飞虫,现下却连医院走廊上几步开外的健康标语都看不清。

  不仅是视觉,其他感官也变得迟钝无比。

  黎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不敢轻视,立刻动身去省城见杜老师。

  杜老师替黎祟做完全身检查,面色凝重地告诉了他一件尚在保密中的事。

  早在几个月前,省局就先后发现了三例哨兵体内能量枯竭的事件,症状和黎祟一模一样。

  三人都是高阶哨兵,两个S级,一个SS级。

  没出事之前,他们都是所属分局的精英,身体出现问题后,无一例外全被以不能继续完成局里分派的任务为由辞退。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离开后不久,人手短缺的几个分局很快就都招了一批低阶哨兵。

  这些低阶哨兵往往有着一身与等级不匹配的超强能力,除了完美填补各大分局在人手上的不足,任务完成的质量也很高。

  低阶之所以是低阶,就是因为自身能力有限,被困在低阶的评级标准之内,升不上去。

  联盟内不是没有那种因为天生不擅长考级,或者说对评级不屑一顾,但身体各项能力卓越的特例低阶哨兵,但这些人往往一万个里面顶多出一两个。

  突然涌现的这批能力高强的低阶哨兵,显然非常蹊跷。

  省局已经将具体情况申报到总局让专人调查,不久后应该就会有结果。

  时岫听完黎祟说的前后经历,问了一个他当下最关心的问题,“杜老有说你们这样的情况怎么才能恢复吗?”

  “暂时没头绪。”黎祟的语气不难听出失望,“目前加上我和段干忱,一共只发现五个人有同等症状,除了都是高阶哨兵,找不出其他共通点,无法排查能量枯竭的根本原因。”

  找不出问题所在,也就没法对症下药。

  那么受重伤的段干忱就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来恢复伤口……

  段干忱是为了救时岫才受伤的,时岫本来就对他心怀愧疚,现在得知他的伤痛周期会被延长,更觉得对不起他。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安静,黎祟从这沉默中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你刚才说任务一波三折,很不顺利?你是不是受伤了?”

  时岫沉浸在思绪中,没听到黎祟的问话。

  直到耳边响起黎祟拔高的透着紧张的声音:“时岫,回答我!”

  时岫回过神,看了眼ICU里躺着的段干忱,揉揉额头,“不是我,是段干忱。”

  他将段干忱的伤情告诉黎祟,“伤势过重,不方面转院,我们至少要在F市待上一周左右。”

  听到受伤的是段干忱,黎祟悬起的心落了回去,“我现在就买机票,最迟下午就能……”

  “别,你回南州。”时岫有件事想让黎祟去确定。

  “别惊动局里的人,私下找机会见姬粼,确认他有没有跟你们相似的症状,如果他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那么说明……”

  时岫说到这,犹豫地顿了下,将临到嘴边的话改了口:“说明特管局有人在针对你们。”

  不用他说,黎祟早以想到这点,并且将头号嫌疑对象锁定在了秦兴身上,“肯定跟那个混账脱不了干系。”

  秦兴的确很可能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可秦兴除了在局里,平时跟段干忱和黎祟接触得并不多,时岫想不到他有什么下黑手的契机。

  但是另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时岫没告诉任何人,出发来F市之前,容桥曾经找过他。

  时岫严重怀疑容桥正在吸毒,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将这件事跟黎祟和段干忱说一说,让他们去证实真假。

  如果是真的,肯定得逼容桥戒除毒瘾。

  时岫觉得容桥年纪还小,一旦被毒品搞垮了身体,下半辈子就完了。

  然而没等时岫付诸行动,容桥就将那天晚上时岫瞥见的注射器拿到他跟前,告诉他,自己往身体里注射的是一种能在短时间内提升向导能力的药剂。

  药剂效果显著,但同样的,副作用也很大。

  它会让服药的人产生极端依赖,药瘾发作的时候,跟吸毒的瘾君子没什么区别。

  时岫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没有怀疑容桥是在诓骗他,毕竟容桥在短期内能力大幅提升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容桥在时岫面前哽咽哭泣,他说药剂是从秦兴那拿的。

  因为时岫的出现吸引走了黎祟他们仨的全部注意力,导致容桥产生危机感,他害怕自己会失去几个哥哥的关心和爱护,所以才一时糊涂,受了秦兴的蛊惑和蒙骗,以为只要自己变强,就能重新回到过去被几人宠爱的日子。

  时岫无法评说容桥这一心理,但是药剂的性质比毒品严重多了。

  药剂是从秦兴那拿的,段干忱他们几个和秦兴的关系差到跟仇人有得一拼。

  容桥此举,等同于叛变。

  容桥也明白这点,他说自己现在特别懊悔,祈求时岫帮自己保守这个秘密,千万不能让段干忱他们知道。

  时岫问他,既然想隐瞒这件事,又何必告诉自己。

  容桥用力攥着手,啜泣着说:“因为我快被这个秘密压得崩溃了,如果不找个人分担一下,我怕早晚有一天我会承受不住压力自杀。”

  时岫有个缺点,他心软。

  尽管之前几次和容桥发生口角,闹过不愉快,但容桥总归是比他小几岁,容桥与秦兴接触的初衷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而且也自食了恶果。

  时岫见他哭得眼睛都肿了,很难硬起心肠说不。

  时岫答应帮容桥保守秘密,但也要容桥向自己保证,不能再继续注射药剂。

  为了帮容桥戒除药瘾,时岫联系了家里一个在戒毒所工作的堂弟,决定F市的任务一结束,就以看病为由送容桥去帝都戒药瘾。

  计划没赶上变化,时岫很不想怀疑段干忱和黎祟莫名其妙失去能力是容桥做的手脚。

  但是仔细想想,容桥既然能从秦兴那拿到增强向导能力的药,会不会秦兴手里也有那种能削弱哨兵能力的药?

  秦兴又会不会以将容桥的秘密公之于众为要挟,逼迫容桥给段干忱和黎祟下药?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告诉我,不是你

  段干忱他们几个不会对容桥设防,容桥又住在别墅,地利人和全占,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做点什么,简直不要太容易。

  时岫不能跟黎祟明说他怀疑容桥,只能旁敲侧击地问:“对了,容桥的身体怎么样,你有带他去看医生吗?”

  话题转得太快,黎祟楞了下,随后颇头疼地叹声,“精神不错,就是身体瘦得厉害,脱相了都,怎么也不肯去医院,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犟。”

  是怕去医院,被医生发现什么吧。

  时岫顺着黎祟的话,像是关切,“这种情况你得多放精力在他身上,最好是时刻把他带在身边,他体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局里最近不太平,以防出什么意外。”

  只要黎祟把容桥看住了,不管容桥有没有跟秦兴勾连到一起,这段时间他都没机会跟秦兴做接触。

  至于段干忱和黎祟能力消失跟他有无关系,等段干忱伤势恢复,回到南州再确认也不迟。

  黎祟觉得时岫考虑得很周到,答应自己会仔细照看容桥,并表示等他弄清楚能力消失的原因,立马就到F市找时岫。

  段干忱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两天,第三天转入普通病房。

  换做以前,这种程度的伤,不出一天就能好得七七八八。

  可在失去哨兵的能力后,段干忱的身体愈合速度明显变慢,跟普通人无异。

  普通人无法跟向导建立链接,所以时岫也没办法动用能力帮段干忱恢复伤口,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段干忱心态挺好的,非但没有因为丧失能力而焦躁烦闷,还反过来安慰时岫,幸好那颗子弹没打到致命处,身体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时岫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心里有负担,可总归是过意不去。

  要不是为了救他,段干忱不至于伤的这么重,肩胛骨断裂,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段干忱不愿意看到时岫愧疚的样子,于是转移话题,“跟南州那边联系过了吗?”

  说到南州,时岫收敛情绪,和段干忱聊起了正事。

  得知黎祟和姬粼同样中了招,段干忱跟黎祟一样,下意识怀疑到秦兴头上。

  但他到底是比黎祟多了几分理智,细细一琢磨,摇头否决了这个猜测,“早就知道秦兴一肚子坏水,我们对他处处设防,他根本没机会下手。”

  “不是秦兴,还能是谁?”时岫个人怀疑容桥,他想听听段干忱的看法。

  段干忱认真思考了一会,突然定定地看着时岫,眼中充满探究意味。

  时岫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这眼神代表的含义,脑中第一念头是哭笑不得。

  但是仔细一想,段干忱的怀疑太正常了。

  时岫来南州不过才几个月,虽然和他们几个的关系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僵冷,但说到底他们对时岫了解得并不多。

  天时地利人和全占的,除了容桥,还有时岫。

  容桥是自己人,时岫则是外人。

  明明知道段干忱怀疑自己是人之常情,时岫的心里还是不免不是滋味。

  他突然很想知道,黎祟有没有怀疑过自己,姬粼呢?

  “告诉我,不是你。”段干忱的表情并不严肃,声音也温温和和的,不像在试探一个叛徒和卧底,倒像是闲聊天。

  时岫神情复杂,“我说了你就信吗?”

  段干忱不假思索,“我信。”

  “不是我。”时岫替自己做了澄清,心情却怎么都好不起来。

  他还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已经成了可以信赖的战友,结果他太想当然了。

  时岫的失落表现在脸上,段干忱看他好像真的有些伤心,不由一阵后悔,玩笑开大了。

  他给时岫道歉,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想要坐起来。

  他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时岫哪敢让他随便乱动,一时间顾不上那点小情绪,连忙摁住他,“你干嘛,好好躺着,小心伤口撕裂。”

  段干忱很喜欢看他为自己担忧的样子,脸上浮现笑意,“又不是豆腐做的,你把我想的太脆弱了。”

  还能说笑,看来没事。

  时岫重新坐回到病床边的凳子上,正色道:“你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的,我紧张你,不是应该的么。”

  真生气了,连说话都变得这么见外。

  段干忱心知这会要是哄不好,后面时岫绝对能一直跟他见外下去。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像刚才那样,定定地看着时岫,不过这次,他的眼中不是精锐的审视,而是某种柔软的情感,“我问是不是你,重点不是为了弄清楚你的立场,而是为了确认我没有奋不顾身地救错人。”

  时岫听糊涂了,“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想证明自己没被骗。

  虽然早就料到时岫十有八九听不懂自己话里蕴含的心意,段干忱还是免不了有些苦涩,“区别就在于,我这个人心防重,轻易不会毫无保留地对另一个人好。”

  避害就利是人的天性,而一旦为了某个人克服了本能,那为了他,什么都能做,包括以死换生。

  段干忱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不想自己的爱情还没开花,就惨淡枯萎。

  他说得越多,时岫越懵懂,不过时岫听明白了奋不顾身和毫无保留。

  “重点是背叛对吗?”时岫觉得自己get到了段干忱那个点,脸上露出解题成功的快乐,“你把我当朋友才会救我,如果我是叛徒,你的友谊就被辜负了。”

  段干忱:“……”

  他很想告诉时岫,如果那天在场的是黎祟和姬粼,不管他俩能力有没有枯竭,他都不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他们。

  时岫等着段干忱这个出卷老师给自己打满分,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有点茫然,“我理解错了?”

  段干忱能怎么说,总不能说狗屁的友谊,只是因为我喜欢你。

  时岫明显没往那方面想,为了避免告白后尴尬,段干忱只能暂时收起所有想法,气闷地长长叹气,“不提这个了,说回嫌疑对象。”

  “我怀疑这件事可能跟容桥有关。”段干忱怀疑时岫是假,更多的是想逗他,但是对容桥生疑,他是认真的。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怀疑容桥的原因

  时岫问段干忱为什么怀疑容桥。

  段干忱反过来问他,“海岛行容桥没去,我们回来后,他实力大增,说是拜了师父,你不觉得这套说辞很勉强吗?”

  什么样的厉害师父能让一个A级向导的实力在短短一周内跃升到S级以上,跟黎祟那样的SSS级哨兵搭档做任务,丝毫不感到吃力不说,还显得游刃有余。

  这样的人如果真存在,怕是联盟定下的等级体系早就被推翻了。

  时岫觉得段干忱仅凭这点就认定容桥有问题太牵强了,“这只能说明他为了在短期内提升实力,走了什么歪路子,不能证明他和你们失去能力有关吧。”

  “当然不能证明。”段干忱话还没说完,“真正让我察觉到容桥起异心的,是打扫卫生的钟点工在他房间垃圾桶里发现的可疑东西。”

  段干忱示意时岫解锁自己的手机,点开图库。

  时岫按他说的,在图库里翻到一张大约七八天前拍的照片。

  照片里,几张抽纸包着注射器和已经用光的空安瓿瓶。

  时岫因为早就撞见过容桥给自己注射药剂,所以并不特别惊讶。

  他好奇的是,段干忱是怎么从这两样东西里联想到容桥背叛他们的。

  “你不诧异吗?”段干忱发现时岫的表情异常平静,好像容桥的房间里出现这种敏感的东西根本不值得奇怪。

  话说到这,时岫也不好再继续隐瞒。

  他将自己之前见过容桥藏注射器的事告诉了段干忱,“我怀疑他吸毒,因为他手臂上有针孔,可是没证据,不好跟你们多说,就瞒着了。”

  说是不再隐瞒,时岫还是瞒下了容桥出发来F市之前找自己摊牌的事。

  他并非是顾虑自己答应了帮容桥保守秘密,主要他不能确定容桥是不是害段干忱他们能力尽失的罪魁凶手。

  如果因为他公开和容桥的谈话,干扰到段干忱的判断,从而错怪容桥,那时岫的罪过就大了。

  段干忱能理解时岫隐瞒这件事,同时告诉他,容桥给自己注射的不是毒品,“这是黑市里流通的一种能让向导变强的药剂。”

  时岫这下是真惊讶了,“你怎么知道这是从黑市里流出来的?”

  容桥只告诉他药是从秦兴那拿的,可没提过黑市。

  “你看瓶身。”

  时岫放大照片,在安瓿瓶上看见了一组编号,他眯眼念出来,“GD230418-2。”

  “GuideDoping,向导兴奋剂。省局在一年前就发现有向导违规使用这种成瘾性极强的不明药剂,经过多方筛查,发现药剂来自黑市。”

  段干忱说到这,神色微冷,“我们身边跟黑市有关联的,只有一个人。”

  他不敢相信容桥竟然那么蠢,明知道秦兴和他们处处不对付,还跟他牵扯不清。

  “你是怀疑容桥对药剂产生依赖,被秦兴控制了?”这跟时岫的猜想不谋而合。

  段干忱摇头,“‘怀疑’这个说法太浅了,我至少有八成把握可以肯定他在帮秦兴做事。”

  时岫不解。

  段干忱凝神回忆了一下,“哨兵对身体的变化是很敏感的,哪怕再细微也能捕捉到。大约半个月前的一个早上,我在起身下床时,突然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当时我没放在心上,以为是那段时间任务繁重,累到了。还记得第二天我就找你做了精神疏导吗?”

  时岫很难忘记,“不仅是你,姬粼和黎祟也找过我,他们俩都说身体关节像生锈了一样,浑身不对劲。”

  段干忱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时岫在等他继续往下说,对他突然卡壳表示疑惑,“怎么?”

  段干忱暗暗磨后槽牙,“他们有没有对你说,精神疏导没效果,得换一种方式。”

  时岫眼睛微睁,一句你怎么知道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三人是一样的症状,段干忱当然也知道精神疏导没用,但他不像那两个没皮没脸,闹着时岫要做肉体疏导。

  “所以你答应……”他们了?

  段干忱话还没说完,就被时岫迅速打断:“怎么可能!”

  时岫对自己的实力可是很有信心的,“凭我的能力,替哨兵清除身体的疲劳轻而易举,怎么可能没效果,我当时以为他俩是在发春,压根没理他们,让他们一边玩去。”

  段干忱被他满脸嫌弃的样子逗笑了。

  听得出来,时岫对肉体疏导这种性质特殊的安抚方式持的是一种保守态度,并不会由着他们胡来。

  段干忱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舒展,重说回身体的异常,“就是从那天起,我发现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沉重。那段时间局里招了一批新人,工作强度明显比之前减轻不少,休息时间因此变得充足,体感反而比之前更累了,这反常的现象令我疑心是不是秦兴暗中做了什么。”

  “有线索吗?”

  段干忱摇头冷笑,“没在秦兴身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倒是觉察到了身边人的不怀好意。”

  在发现身体的异常后,段干忱开始文字记录各种不良反应,一天在翻看笔记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个巧合点。

  每次身体变得更差的节点,都发生在容桥给他递各种茶水,果汁,牛奶之后。

  晚上书房练字的一杯清茶,早餐奶,补充维C的果汁,全都是容桥递过来的。

  这种琐事容桥做的很多,段干忱从来没怀疑过他。

  不,应该说,段干忱可以怀疑任何人,唯独不会怀疑容桥。

  相处三年,他们拿容桥当弟弟看,处处照顾他,保护他。

  容桥也不是那种不懂感恩的人,绝不可能背叛他们。

  如果说这些巧合只是让段干忱将信将疑,那么清洁工给垃圾分类时,从容桥房间翻出的东西就基本坐实了段干忱的猜想。

  “我之所以没公开这件事,是想给容桥一个机会,让他主动找我坦白。”被捏住了把柄威胁,迫不得已,随便一个理由,只要容桥说出来,段干忱都能理解。

  可他没等到,一直都没等到。

  容桥每天若无其事,该说说,该笑笑,面对他们的时候看不到一点儿心虚和不安。

  时岫知道段干忱心里不是滋味,安慰他说:“等伤好回去,你找他谈谈。”

  段干忱也是这么想的,这么放置不管也不是个事,总要面对的。

  计划是好的,可很多时候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他们谈话的第二天,黎祟和姬粼,带着容桥来到了F市。

  飞机落地后三人直奔医院,刚进病房门,还没说几句话,容桥就哭着给段干忱说了对不起。

  “忱哥,都是我害了你。”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瞧了

  容桥主动承认,段干忱他们仨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太想变强了,一时糊涂着了秦兴的道,因为害怕他会将我注射药剂的事告诉你们,所以我鬼迷心窍,替他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忱哥,你骂我吧。”

  容桥看起来悔恨极了,交代了所有的事情,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好不可怜。

  事情经过跟段干忱猜的差不多,他不想骂容桥,只问他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早点坦白,而是选择现在讲明?”

  容桥闻言止住哭泣,怯怯地向黎祟看去。

  三个人里,只有黎祟会无条件的维护他。

  黎祟其实被这件事气得不轻,但容桥一直向他诉说自己的苦衷,认错态度又特别诚恳。

  毕竟是当成弟弟的人,黎祟心里再多的不快,只能强压下去,给容桥善后。

  “是因为我回到南州,从牛武那得知洪野和大飞被高虎一行人打了,被打的原因,很可能是他们俩猜中了那波人嗑药提升实力。”

  黎祟将他去医院探望两人的经过简单讲了下,随后看向容桥,“我本来想去找秦兴对峙,但是却在医院里看到了容桥,他在找医生开安眠药。”

  药瘾控制不住,时岫只能想办法物理压制。

  “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他还是不敢坦白,心怀侥幸,觉得能瞒一天是一天。”黎祟对容桥这份心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段干忱沉着脸不说话,显然黎祟这套说辞并没能打动他。

  容桥咬了咬嘴唇,突然抬头望向时岫,轻声说:“其实我跟时岫说过……”

  这话说得惹人误会,姬粼立刻挑眉,“说什么了,别吞吞吐吐的,一次说完。”

  容桥往时岫那看两眼,低个头,再看两眼,再低头,一副犹豫挣扎的样子。

  时岫被他这副小家子气的做派逗笑了。

  他总算明白过来,容桥当初为什么要将注射药剂的事情告诉自己。

  什么压力太大要崩溃了,想找个人分担,全是借口,不过是为今天做铺垫而已。

  他打的什么主意?用自己早就说出真相,时岫这个知道真相的人却瞒着段干忱他们,把他的错转移到时岫身上?

  想的很美,可惜他不知道段干忱早就先时岫一步知道了药剂的事。

  他扭捏作态不说是吧,时岫来说。

  “也没什么,就是出发来F市之前,容桥找我承认过自己用药剂提升实力的事,还直言自己已经对药上瘾了。至于他为什么找我,而不是找关系更亲近的你们。”

  时岫冲容桥冷笑:“是因为我在之前撞见过他疑似给自己打针。他大概是怕我猜到什么,把情况告知你们,所以主动找我摊牌,希望我看在他真心悔过的份上,替他保守秘密。”

  容桥被时岫怼脸狙击,却不见恼羞,神情镇静而无辜,“时岫你误会我了,我心里很感激你帮我保守秘密,之所以犹豫,是怕忱哥他们会错怪你,我也是为了你好。”

  这是什么生拉硬扯的狗屁说辞。

  不用时岫发怒,段干忱,黎祟,姬粼先后帮时岫说话。

  段干忱:“时岫替你保守秘密,说明他说话算话,有诚信,我们为什么要怪他?”

  黎祟:“我们怪他什么?不是你央求他,他能帮你扛压力?你是该谢他,好好地,郑重地给他道谢。”

  姬粼:“我看你是想挑拨我们和时岫的感情,心思怎么长的,越来越歪了。”

  在几人的谴责下,容桥表情难堪地向时岫说对不起,“是我想多了,忱哥他们这么深明大义,时岫你本来就没错,他们怎么会怪你呢。”

  时岫本来还对他有些恻隐之心,经过这么一闹,彻底对他没了好感,没理会他,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我去外面透透气。”

  也不等病房里的几人说话,就那么走了出去。

  容桥实在是惹人烦,时岫不想回去看那张假惺惺的脸,在医院附近的超市逛了逛。

  他买了些水果带回去,刚走进病房,就见半个小时前还被轮着数落的容桥,此刻正坐在病床边姿态谦恭地听段干忱说话。

  黎祟跟姬粼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在商量着什么事。

  一切风平浪静,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时岫望着容桥那张乖顺的脸,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容桥刚才说那番话,或许并不是为了转移矛盾,而是转移焦点。

  本来段干忱想知道容桥为什么到现在才坦白真相,容桥讲不出来,他就通过肢体语言诱导暗示时岫,他想甩锅给时岫。

  时岫当然不可能给他背这个锅,果断解释。

  大家为了维护时岫,纷纷责怪容桥。

  一来二去,话题重心就从容桥隐瞒大家真相,转移到了容桥不知好歹揣测时岫身上。

  时岫发现自己好像小瞧了容桥。

  也是,时岫记得自己刚来南州的时候,局里上上下下都很维护容桥。

  如果说段干忱他们仨是因为他哥哥才对他照顾有加,那么别人对他也和气友爱,只能说明他本身就会做人。

  “回来啦,买了什么,我康康。”姬粼笑着走向时岫,去接他手里的袋子。

  不过是些橘子和苹果,姬粼像看到了人参果,迫不及待地剥开一个橘子,连味儿都没尝出来,就开始吹时岫的彩虹屁,“时岫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橘子,真会挑,汁多又甜。”

  时岫看出来他在哄自己,心里不禁有点好笑。

  姬粼以为他会因为眼前这一幕心生不快,实在是想多了。

  容桥对他们几个来说有多重要,时岫初到南州和他们打照面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

  别说容桥这次根本没酿成什么大错,就算他真闯了祸,他们也不会就此疏远他。

  毕竟容桥是他们死去的好友的亲弟弟,答应替故友照顾弟弟,肯定不能轻易食言。

  跟容桥比起来,时岫的存在可有可无。

  他们怎么会为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争辩,就生分了和容桥的感情。

  时岫将形势看得透彻,心里根本没起波澜,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能力消失的事,早晚会被秦兴发觉,回到特管局上班,处境会变得很危险。

  段干忱将他们几个刚才商量的结果告诉了时岫,“在能力恢复之前,先跟局里请长假,以休假做掩护,去省城帮忙调查药剂事件。”

  他们目前没能力自保,只能选择蛰伏。

  时岫点点头,觉得这个对策不错,“省城有杜老师在,会照应好你们。我预备趁这段时间回总局一趟,了解下黑市调查的进展。”

  这话来得突然,除了容桥在短暂惊讶过后,眼中掠过欣喜外,其他三人的反应一个比一个大。

  “什么时候做的决定?”段干忱从病床上微微撑起身体。

  黎祟浓黑的眉毛下压,脸上显出不高兴的神色,“是姓关的找你说了什么?”

  “可以不走嘛。”姬粼挡在时岫前面,狗狗眼眨啊眨,里头是浓烈的不舍,“分开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见了一面,又要分开……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总局吧!”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回总局

  他只是回去一趟而已,又不是不回南州了,怎么一个个这么大惊小怪。

  决定是时岫半个小时前做的,跟关劭没关系,至于带上姬粼一起,时岫望着姬粼哭笑不得,“你不是刚回家不久么,你父亲会放你出来?”

  说起这个,姬粼简直是喜笑颜开,他语气欢快地告诉时岫,“老头子让我回去,是因为我那个私生子大哥在公司大展宏图,高层的人纷纷被他笼络,眼看便宜大哥快要脱离老头子的控制,老头希望我回去跟他打擂台。”

  时岫见他眉宇间藏着惬意,微微扬眉,“你打赢了?”

  他刚回去没几天吧,商战那么随便的吗?

  “当然赢了!”姬粼一脸你居然怀疑我会输的不敢置信。

  “一个学医的管公司,短短几个月就拿下好几个亿级项目,这正常么。姬靖不知道从哪弄到一个如愿,想要什么如愿都能帮他实现。被我发现秘密后,就想弄死我,哈,痴人说梦。”

  “我找了个机会把如愿放生了,姬靖没了金手指,自然而然被公司股东抛弃,失去了和老头子对抗的筹码。老头目的达成,当然也就不会再拘着我。”

  如愿,传说中是彭泽湖神青洪君的婢女,能满足主人各种心愿。

  姬靖是哪来的机缘,竟然能得到这种神物?

  姬粼看出时岫的疑惑,“老头子跟我说了,上次锁我的那条项链,就是姬靖从黑市买来的,不出意外,如愿也是来自黑市。”

  又是黑市,这黑市里的东西可真是多,再任由其这么发展下去,怕是早晚有一天将变得不可控。

  想到这,时岫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回总局。

  他本来打算过两天,等段干忱的伤恢复一些再离开,现在看来,刻不容缓。

  “我是回去办正事,不适合带你一起。”时岫拒绝了姬粼的提议。

  姬粼立刻端正表情,挺直身板,“我可以跟你一起办正事,你看我,一看就很靠谱。”

  黎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听不懂人话吗,就是不想带你,边待着去。”

  姬粼嘴角一拉,帅脸瞬间变黑,“不带我难道带你,就你那张棺材脸和狗脾气,到时候别连累时岫帮你收拾烂摊子。”

  黎祟冷嗤,“我家就在帝都,以为我跟你一样人生地不熟需要被照顾?”

  姬粼一噎,耍起无赖,“我不管,我先提的。”

  时岫被他俩吵得头疼,看了眼病床上的段干忱,“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队长伤着,需要有人照顾。”

  容桥从床边站起,看着黎祟,轻声说:“黎哥,你放心去,我来照顾忱哥。”

  “你怎么照顾?”姬粼抢在黎祟之前开口:“你的药瘾还没戒掉,情况比段干还糟糕。”

  容桥不说话了。

  一直沉默着的段干忱没理会他们,只问时岫,“什么时候出发,多久回来?”

  时岫正色,“下午走,事情了解清楚就回来。”

  他会回来,听到这句话,几人的神色不约而同地放轻松。

  段干忱说:“回到帝都常联系,我们在省城等你。”

  最终谁也没跟时岫上飞机,他一人踏上归途。

  一转眼,时岫离开帝都已经三个多月。

  帝都的夏日同样炎热,但整体没南方那么湿润,空气要干燥很多。

  时岫从机场到家,已经快晚上七点。

  他没有提前打电话回去,时父和时母用完晚餐,正打算出去散步消消食,就看见他走进家门。

  时母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见时岫站门口对自己笑,这才反应过来,他真回来了。

  “臭小子,你还舍得回来!”时母佯装气怒,看起来使劲,其实没用多大力地拍打时岫的胳膊,“打了那么多次电话,回回敷衍我,我以为你要在南州安家了!”

  时岫讨饶,“哎,妈,我肚子好饿,有没有吃的。”

  当妈的对这话没抵抗力,当即招呼家里阿姨热菜,一边看时岫吃饭,一边感慨说他瘦了。

  时父比起胖瘦,更关心时岫的工作,“怎么样,工作有进展吗?”

  时母闻言白了丈夫一眼,“干什么呀,孩子吃饭呢,都退休了还改不了你那工作狂的毛病。”

  时父笑笑,没敢顶嘴。

  这个家里食物链的顶端一直是时母,要是谁惹了她不高兴,得做好被数落死的准备。

  时岫吃完饭,去书房跟时父聊了一会,随后走进卧室。

  卧室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定期有人收拾。

  时岫躺在床上,思索着明天到总局要怎么跟关劭打听黑市调查结果。

  自从一个多月前和关劭不欢而散,两人再没有联系过。

  时岫心里明白,关劭是被他给气狠了。

  以他骄傲的性格,能主动到南州找时岫,说明他对时岫的感情并不是空口白话。

  而时岫一次又一次地把他往外推,终于彻底伤了他的自尊。

  眼下这尴尬的局面,可以说是时岫一手造成的。

  可能得说些好话服软,不知道关劭吃不吃这套……

  第二天用早餐,时母兴致勃勃地讲,自己昨晚跟一个朋友约好了,趁着时岫回来,介绍个女孩给他认识。

  时岫一听时母提起那个以热衷于给人做红娘而闻名上流圈的阿姨的名字,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豆浆也不喝了,连忙开口:“我得去局里一趟,时间不早,先走了。”

  不等时母气急败坏地叫他,转身就离开了餐厅。

  时母望着儿子逃也似的背影,不满地撂下筷子,“二十好几的人了,感情总没个着落,他几个哥哥加一块都没他让人操心。”

  时父眼睛盯着报纸,敷衍地搭了一句,“感情的事强求不来,缘分到了,自然就结果子了。”

  时母闻言瞪他,想说点什么,见他根本没反应,不禁气堵。

  “……算了,跟你根本说不明白,不吃了!”推开椅子离开餐厅。

  不一会,时母换好衣服,拎着包从楼上下来,时父看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干嘛去?”

  “去找文茵,看她那有没有适龄的男孩。”

  时父瞪直了眼睛,“这是要做什么?”

  时母哼声,“小混蛋总也不松口,我怀疑他可能不喜欢女的,那就找几个男孩相看相看。”说完就拎包出门去了。

  时父抓了抓花白的头发,心说这折腾起来真是要命,得找个机会暗示时岫悄悄回南州去,省得被磋磨。

  ◇ 第一百三十章 返魂香

  时岫出门早,开车到总局时,院内的停车位大多都空着,很多人还没来上班。

  他迎着朝晖走进总局大厅,通宵加班的同事抱着脸盆从卫生间出来,突然见着他,惊喜地走上前,“时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岫笑了笑,“昨天回来的。”

  打量着对方脸上的黑眼圈和胡茬,时岫心里了然,“最近又有大任务?”

  同事揉脖子叹气,“可不是,快一个星期了,一组的人全扑在上面,再这么熬下去,弟兄们要撑不住了。”

  时岫刚回来,不了解案件情况,没法帮忙,见同事一脸倦意,就问:“需要帮忙做疏导吗?”

  同事眼睛一亮, “不会麻烦你吗?”

  这一听就是客气话,时岫笑着摇头,“不麻烦。”

  做疏导的间隙,时岫向同事打听起案子的详细情况。

  同事问他:“你听过返魂香没?”

  曾经让总局众前辈谈虎色变的返魂香,时岫怎么可能没听过。

  二十多年前,时岫还没出生,帝都曾经发生过一起震惊全国的新闻。

  一个高官之子酒后驾车,在闹市区撞死了六人,八人受重伤。

  因为事件性质过于恶劣,全国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量刑根本没有斡旋的余地,高官之子在几个月后就被执行了死刑。

  枪决那天,全国直播,所有人都见证了肇事凶手被一枪毙命。

  然而就在事发两年后,死去的高官之子竟然神奇地重新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里。

  事因是某会所死了一个服务员,会所对外解释是员工不小心摔下楼梯导致的死亡。

  服务员的家人不接受这个说法,在经过重重调查之后,把凶手曝光了出去。

  大家惊讶地发现,这个凶手不是两年前就被枪决的高官之子吗?

  事件一出,群众哗然,警局立马成立专案组调查。

  当时大多数人的猜测是,高官家里找了个替死鬼,两年前死的不是高官之子,而是替死鬼。

  可随着调查的深入,警方发现当初被枪决的,的的确确是高官之子本人没错。

  因为事态影响过大,激起了民怨,根本没人敢从中收好处狸猫换太子。

  既然确定是玄学事件,案子理所当然转给了当时的总局处理。

  这么大一块烫手山芋扔过来,总局内部顿感焦头烂额。

  高官受两年前的丑闻影响,虽然被降职处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高官身后的家族也不是好惹的。

  果然,对方软硬不吃,根本不把总局当回事,全程拒绝配合调查。

  就在案子陷入僵局的时候,西南某地方特管局向总局申报了一起重大案件。

  当地一山寨坟岗里死去的人突然都活了过来。

  近到刚死没几天,尸体还未腐烂,远到死了几十年,早就变成一具枯骨的死人,全在一夕间复活。

  地方特管局没办法处理这么大的事件,省局派人下来也找不出具体原因,只能请求总局协助处理。

  死人复生,不正和高官之子的情况一模一样吗?

  总局立刻派人到当地调查,经过一段时间的勘察,将怀疑目标锁定在了山上一株形似红枫的树上。

  树未开花,周身却散发着一阵阵香味。

  据山民们说,一周之前,这树的周边还没有香味,大家都当是平常的枫树。

  某种事物保持了长时间的稳定,突然间发生转变,绝不可能是偶然。

  调查组为了验证树可能就是导致死人复活的主因,杀了一只鸡,放到树下。

  很快,神奇的一幕发生,被抹了脖子放干血的鸡扑腾翅膀,活了过来。

  总局根据已发现的线索,翻阅古籍,成功找到了有关树的资料。

  返魂树,与枫木相类,华叶香闻数百里,伐其根心于玉釜中,取汁,更微火煎,如黑餳狀,令可丸之,名返魂香,死尸在地,闻之乃活——《海内十州记》录。

  引起混乱的根源虽然找到了,但要处理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却不容易。

  重活等于新生,人生来便有求生欲,没几个人会愿意舍弃光明,心甘情愿地重回阴暗的地底。

  可死去的人活过来有悖常理不说,还容易引起恐慌和骚乱,甚至于成为一个活招牌,吸引那些追求长生的狂热者觊觎返魂树,将不良影响扩大化。

  如何能用最简单的办法将这些死而复生的人安顿好,成了总局当时最头疼的问题。

  没等办案人员想出个周全法来,高官之子突然消失了。

  总局当时把一大半的精力都放在调查山寨问题上,自然就忽视了对高官之子的监视,让他钻了空子,悄悄躲去了国外避难。

  在国内都不好抓的人,隐身到国外,更是拿他无可奈何。

  高官之子的案子暂时搁置,后来总局将山寨的情况汇报给了更高级别部门,由更高级别部门授权,相关部门配合,让总局与山寨这批死而复生的人协商,永远不能出山寨,为了补偿他们,将给予一定的赔偿款。

  这等于是变相的囚禁。

  总局的工作很难做,期间无数次和山民们发生冲突,纠缠了小半年,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死而复活的山民们可以不出山,但是补偿款要多加一倍。

  总局方面向上级申请补偿款,被驳回,再申请……

  来来回回折腾了两年,才把所有手续搞定。

  总局负责处理这件事的老前辈们向他们说起这个案子时,长吁短叹,直言从来没办过这么难的案子,再来一次,宁可辞职不干,也不想再遭这个罪。

  现在总局是又要再经历一遍过去的痛苦吗?

  时岫将自己知道的跟同事说了说,同事扯着脸皮,笑得比哭还难看,“以前要应付的是一群山民,现在是一群权贵,惨还是我们更惨。”

  “权贵?”

  “是啊。因为出了山寨那件事,后来不是在全国范围内清除过返魂树么,除了蓬莱山自然保护基地内保存了一棵做样本,返魂树几乎灭绝。因此返魂树变得弥足珍贵,只有富豪才消费得起。”

  时岫听糊涂了,“既然差不多都灭绝了,怎么会再次出现?”

  这说法不矛盾吗?

  同事耸肩,“明面上是灭绝了,暗地里谁知道有没有人种植,毕竟怕死的有钱人那么多,有需求就有市场。”

  时岫收回精神触角,结束了疏导。

  同事原地蹦跶了两下,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笑着向时岫说了谢谢。

  时岫摇头,“客气了,顺手的事。”

  同事还有工作要做,转身将要离开时,时岫叫住了他,“返魂香的来源地调查清楚了吗?”

  提到这个,同事充满怨念地骂了句脏话,“来自黑市,天杀的黑市,专给我们增加工作量。”

  又是黑市,时岫记得自己三个月前离开帝都的时候,黑市的存在感还没那么强。

  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像蟑螂一样,突然爬得到处都是?

  上班时间临近,总局的工作人员陆续走到工位。

  时岫在局里人缘不错,大家见了他,纷纷上前打招呼。

  一片欢笑中,兀然响起一声冷哼,“唷,这不是我们被委以重任的时首席吗?任务做完了么,就跑回来?”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祁溟

  人群散开,露出说话的青年。

  青年中等个子,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身上至少佩戴了五种男士首饰,项链,手表,戒指,胸针,还有耳钉,活像个饰品展示架似的抱肩站着,望向时岫的眼神透着直白的不善。

  这人叫廖唯,是行动队的向导,SS级,时岫没来总局之前,他是首席向导。

  廖唯看时岫不顺眼,除了时岫刚来总局不久就取代他成为首席向导这一层原因外,还有他喜欢关劭,关劭从来当他是普通同事,却对时岫处处偏爱和照顾。

  事业和爱情全因时岫的出现而变得不顺利,性格跋扈骄横的廖唯自然把时岫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处处针对时岫,每次说话都夹枪带棒。

  时岫对他这副动不动就发难的嘴脸早已习以为常,淡淡道:“谁规定任务没完成就不能回来?”

  廖唯阴阳怪气地笑,“扯到规定也太严肃了吧,只是我个人好奇而已。”

  那是好奇么,挑衅还差不多。

  搭理这种人容易掉档次,时岫直接转过身无视他,和别的同事聊起来。

  廖唯没想到时岫会就这么漠视了自己,表情瞬间有些扭曲。

  他最看不惯时岫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把别人衬得多无理取闹,面目可恶一样。

  “队长没跟着回来,你们都不奇怪吗?”廖唯在嘈杂的说笑声中抬高嗓音。

  现场静了静,几道视线望向他,有人问:“是啊,一组全回来了,队长呢?”

  “又留下善后了?”

  “善个屁后,这次又不是面对凶险的邪祟妖兽,跟几个衣冠禽兽口头交涉而已。”

  “所以关队为什么没回来上班?”

  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廖唯才施施然地开口,“既然口头说服不了那些死活不肯把人交出来的家伙,那就只能来硬的,关队去了国安,相信不久就能带回好消息。”

  国安掌管情报,那些自以为出身豪门,谁也奈何不了自己的有钱人,很快就会知道被拿捏住把柄是什么滋味。

  “早就该这么做了,让他们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瞧不起人,马上让他们变孙子。”

  “我还发愁任务毫无进展,后面要从哪里下手,关队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好让我们安心。”

  “你谁啊,能跟人家廖唯比么,是吧,廖向导。”

  大家都知道廖唯喜欢关劭,而关劭除了工作,私下从不跟廖唯来往,明显对他没意思。

  之所以睁眼说瞎话,无非是想讨好廖唯罢了。

  廖唯身上有着大多数向导的通病,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等闲不愿意给普通哨兵做疏导,回回都要别人做小伏低,态度卑微地努力取悦他,他心情好,才会纡尊降贵给他们这些哨兵做疏导。

  说违心话虽然恶心,但他们更需要廖唯帮自己做疏导。

  果然,廖唯听了这话,脸色瞬时转好,似笑非笑地看向时岫,表情似乎在说,看吧,我在关劭心里的位置可是很特殊的。

  时岫在总局这两年,见多了相似的场面,非但没被刺激到,反而觉得廖唯很滑稽。

  他不理解廖唯每次自欺欺人的乐趣在哪里,就算骗过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

  没有给到廖唯想看的反应,时岫环顾行动队众人,“大家最近做任务辛苦,有需要做疏导的吗?”

  一句话暴杀。

  人群比刚才躁动了十倍,所有人争前恐后地往前挤,大喊着我要,完全忽略了站在时岫眼前的廖唯,粗暴地将他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混乱中,不知谁踩着了廖唯的脚,他气急败坏地想要发火,突然一阵熟悉的山茶花香窜入鼻息。

  廖唯转过身,只见一个身形高瘦,戴着墨镜,身穿白衬衫的男人在几个哨兵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男人在人群外站定,略抬了抬手。

  他身后的哨兵们立刻上前,将人群扒开一道口子。

  有人刚要抱怨,目光触及到男人,立刻收回到了嘴边的谩骂,笑着说:“祁队回来了,任务顺利吗?”

  祁溟没搭理说话的人,径直走向时岫,微微低头,墨镜的连接架从高挺的鼻梁上滑落,露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这双能将人溺毙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时岫,里面有谴责,有委屈,硬生生把时岫给看愧疚了。

  所有人都盯着他俩,没人敢说话。

  气氛实在尴尬,时岫熬不住先开了口,声音干巴巴地,“回来了,任务顺利吗,累不累?”

  祁溟实在是好哄,一句累不累,心里头持续了三个月的怨念顷刻烟消云散,抬手楼上时岫的肩,带着他往队长办公室走去。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窥探。

  祁溟在时岫面前一向多话,这次却不着急张口,行动力倒是一如既往的强,门刚关上,就撑住时岫的后脑勺,吻了下来。

  时岫的唇刚被吮了两下,祁溟就迫不及待地撬开他的齿关,湿软的舌头长驱直入,舔遍所有敏感点,让时岫浑身无力地软了腰。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时岫找回力气想要抵抗,已经被抱坐到队长办公桌上,衣服扣子被祁溟解了大半,湿吻从他的脖颈到锁骨,再到胸前的两颗……

  “嘶——”时岫吃痛,推开祁溟的脑袋,低头看了看,已经肿了。

  他生气地瞪着眼前这个舔着嘴唇,眼神无辜的人,到嘴边的斥责硬是说不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消气了?”

  祁溟眨了眨眼睛,继续扮无辜,“是你问我累不累的,做疏导而已。”

  时岫睨他,“精神疏导也可以。”

  “我精神疏导过敏,只能这样。”张口就是胡说八道。

  时岫不再理他,系上扣子,命令他坐好,“不是注意形象管理么,都累出黑眼圈了,为什么不找向导做疏导。”

  祁溟搂过时岫的腰,面对面摁坐在自己的腿上,不等时岫抗拒,把脑袋埋进他肩窝,蹭了蹭,“不喜欢他们,就要你。”

  时岫拿他没办法,只好就着这个姿势,帮他做起疏导。

  祁溟虽然是个强悍的SSS级哨兵,但也架不住接连三个月靠毅力硬扛身体的不适,时岫刚开始给他做疏导,他还搭着时岫说话,没一会就舒服到放松身心,如坠云端美梦,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从上午睡到了下午,睁眼就看见时岫和关劭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两人靠得极近,看起来就像是在……接吻?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幼儿园毕业了么

  祁溟从桌上捡了支笔,朝关劭的脑袋砸过去。

  笔在距离关劭太阳穴三十公分处被截下。

  关劭握着笔,偏过头,拧眉望向某个企图谋杀自己的凶犯,“想打架?”

  祁溟看了眼时岫手里捏着的花瓣,从椅子上起身,笑着伸了个懒腰,“院里那株紫薇有些年头了吧,每次下雨地上都掉一层花瓣,扫地的阿姨可烦了,要不砍了种点常青树?”

  话说着,走到沙发边,打算挨着时岫坐下。

  关劭一记扫堂腿过去,差点把他逼得狼狈摔倒。

  祁溟避让开,眼神锐利地扫过去。

  关劭冷笑,露出有种你就放马过来的表情。

  时岫早习惯了两人争锋相对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把已经打算大打出手的两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手痒的话等会出去打,现在聊点正事。”

  祁溟做了个压抑火气的深呼吸,绕了一圈,如愿坐到时岫身边,婊里婊气地恶人先告状,“时岫你看他,脾气太坏了。”

  时岫做人一向公允,“不是你先动得手吗?”

  祁溟顶着一张雌雄莫辩,美到具有攻击性的漂亮脸蛋看着时岫,眼中闪动泪光,“我以为他在亲你,气不过才动手的,你该不会怪我吧。”

  美人计对时岫不管用,他选择闭嘴不说话,心里希望祁溟的戏瘾能快点结束。

  关劭看不过眼,冷声讥讽,“你能不能要点脸,还有亲不亲跟你有关系?”

  祁溟皮笑肉不笑,“如果没有某个煞笔纠缠不清,我现在已经是时岫的正牌男朋友,希望某人能有点自知之明,离时岫远点,别再碍事。”

  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到底是谁啊,在这大放厥词。

  关劭简直懒得搭理他,两个字送过去,“反弹。”

  祁溟:“反弹你的反弹。”

  “……”时岫受不了的扶额,“你们俩幼儿园毕业了么,能不能正经点?”

  好不容易把两人安抚下来,总算聊到正事,时岫把段干忱他们的情况说了说,随后问到关劭:“黑市的情况你了解多少?他们现在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如果不想办法控制打击,以后像这样的麻烦事件只会越来越多。”

  关劭其实在看到时岫的那一刻,就猜到他是为这件事而来。

  遗憾的是,他要让时岫失望了,“黑市的水很深,明面上控制人是秦兴,其实还有国外资本和内部人在运作,没那么容易整治。”

  时岫以为自己听错了,“内部人?你是指特管局……”

  关劭冷笑,“没错,就是特管局内部有人勾结黑市,这帮贪得无厌,胆大包天的东西,为了点钱,什么都敢干。”

  难怪秦兴动作那么大,原来是有人和他里应外合,根本不怕被查。

  时岫锁紧了眉头,“查出是谁了吗?”

  “S市分局的头儿,省局二把手,总局的张瘸子,从上至下,关系基本都打通了。”关劭捏了捏眉心。

  他从南州回来后基本没闲着,黑市要调查,总局的案子也不能放下。

  两边奔劳,分身乏术,精力耗损得厉害,最近时常感到头痛。

  时岫看出他好像有点不舒服,刚要关切几句,祁溟突然开口问:“时岫你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时岫楞了下,随即摇头,“我回来是为了弄清楚黑市这潭浑水,南州被秦兴搅得一塌糊涂,段干忱他们几个的能力全封,如果能搞到可以让能力恢复的药剂,就得回去了。”

  从刚才起祁溟就在好奇,“这个‘段干忱他们几个’是谁?”

  关劭身体放松靠向沙发背,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时岫没有注意到祁溟那带笑的眼眸下,藏着多大的酸意。

  他一本正经地给祁溟介绍起自己在南州的同事兼朋友,“段干忱是南州特管局行动队的队长,和他有一样遭遇的还有两个人,行动队副队长姬粼,还有黎祟。”

  好嘛,才走了三个月而已,竟然招惹了不止一个人。

  祁溟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普通同事而已,你对他们是不是太过上心了。”

  一开始他们的确是普通同事来着,可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再说是同事,未免太见外了,“段干忱救过我,当时他是普通人的状态,差点被打穿肩胛骨,我很感激他。”

  只是感激吗?

  祁溟持怀疑态度地追问:“除了这位段干队长,你跟另外两个的关系也很好?”

  说到和他们俩的关系,时岫就不禁联想到他们做过的亲密举动,一瞬恍惚。

  祁溟把他的失神看在眼里,脸上表情渐渐失控。

  关劭很欣慰祁溟也尝到了自己当初的愤怒,他想祁溟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想不到一向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时岫,因为一个人晃神代表着什么。

  时岫回过神,想了想,认真道:“他们两个都是高级哨兵,跟他们一起做任务很轻松,是比较默契的搭档。”

  祁溟努力管理着表情和语气,尽量做到平静,“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看起来他们实力相当不错,以后有机会,一定跟他们切磋一二。”

  时岫发愁,“等他们恢复好之后再说吧。”

  他是为黎祟他们被禁锢的能力着急,可在祁溟看来,时岫却是在为南州那两人担忧,脸色登时有些沉郁。

  他还在为时岫一声招呼不跟自己打就去南州做任务生气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时岫已经跟南州那边的人产生了非同寻常的牵扯。

  如果时岫再迟一些回来,不用太久,待满半年,他会不会已经拥有了一个爱人?

  祁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危机感令他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做点什么,把时岫脑袋里有关南州的记忆全部清空,让他回归到从前。

  “为了庆祝你回来,去幻海放松一下怎么样?”

  幻海是帝都一家比较出名的清吧,环境清幽,消费不低,会员制,去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脑子不好的富二代瞎闹腾,很适合安静地消遣。

  时岫跟祁溟初识的地方,就在幻海。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时岫很愿意找个清净的地方喝一杯,招呼关劭一起。

  祁溟要笑不笑地朝关劭望过去,“关队这段时间忙坏了,应该更想回去好好休息,对吧?”

  关劭可不是那种会成人之美的大好人,没理会祁溟眼中的威胁,欣然答应时岫的邀请,“劳逸结合,偶尔也得放纵一下,一起。”

  祁溟脸上的笑容消失。

  不管情不情愿,三人下了班,还是直奔幻海。

  祁溟和时岫的第一次见面,要追溯到六年前。

  那时候时岫念大一,祁溟高中毕业放暑假,一个被亲哥带着到酒吧见世面,一个堂哥被前女友纠缠不休,以送一辆阿斯顿马丁为报答,求祁溟男扮女装救场,让前女友知难而退。

  刚成年不久的祁溟简直美到惊为天人,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黑长直短发,身形高挑,肤色白皙,脸上未施粉黛,气质玉洁冰清,在踏入酒吧的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时岫他哥和一帮子朋友在包厢里抽烟,搞得空气浑浊。

  时岫走出包间透气,刚转过墙角,就看见祁溟被一群三四十岁的老男人围在中间,名为邀请,实则骚扰,请“她”喃鳯和自己一块坐坐。

  祁溟当时离动粗教训这群色鬼只差挥起拳头而已,在那之前,时岫走了过来,他要求那群纠缠不休的人从祁溟身边离开。

  被其中一个人嘲笑毛儿都没长齐,学人家英雄救美,不如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识相的赶紧滚。

  时岫没恼,情绪稳定地和对方继续交涉,还是那句话,离开祁溟。

  祁溟当时跟那群人一样,以为时岫是个不自量力,头脑一根筋的书呆子。

  祁溟自己很爱玩,平时最不爱跟这种呆头呆脑的家伙来往,比起感激时岫帮自己解围,更多的是嫌他啰嗦墨迹,浪费自己时间。

  就在他打算粗暴简单地给这群色鬼一顿教训时,时岫被其中一个不耐烦的醉鬼揍了一拳。

  醉鬼怒嚷着让时岫滚,要不然弄死他。

  祁溟一下就火了,再怎么呆笨,时岫也是过来帮自己的,这群人打他“恩人”,跟打他脸有什么区别。

  他第三次准备动手的时候,时岫比他动作更快,一个利落漂亮的过肩摔将醉鬼撂倒,醉鬼的朋友见状,嘴里怒骂着脏话,一窝蜂朝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冲过去。

  接下来的一幕祁溟记了整整六年。

  书呆子用一套漂亮的格斗术,将这些衣冠楚楚的猥琐男逐个放倒在地。

  他那清爽的黑色短发在空中随着动作的起伏跳脱飞扬,尽管在进行暴力行为,脸上表情却并不狰狞,反而有种超俗的淡定,眼睛明亮又干净,周身萦绕着一股奕奕灵动的鲜活气场,让祁溟看怔了,连他堂哥打来的电话都忘了听。

  还是时岫提醒他,他才回过神。

  祁溟说了谢谢,声音一出,时岫楞了下,表情古怪地上下打量他,重点在他平坦的胸前停留下了几秒,神情明显变得有些不自在,随后含糊地说:“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祁溟后来无比后悔自己答应那个风流堂哥帮他做这件蠢事。

  他无数次想,如果自己那天是以平常的样子去酒吧,他和时岫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开始。

  也许他们会成为朋友,而不是在那天后,祁溟几乎每天都去幻海,却再没机会遇见时岫,直到四年后,时岫走进总局大门,断掉的缘分才迟迟续上。

  关劭毫不留情地给他泼冷水,“如果那天你是穿男装进的幻海,那就不会被一群色鬼缠上,时岫也就不会救你,你们便没机会提前认识。”

  这世上哪那么多如果,关劭曾经也像个白痴一样幻想过,如果没有顾冕这个人,时岫会不会愿意接受他。

  可事实上,如果没有顾冕,时岫根本不会进入特管局当向导。

  他们的人生或许会因为时岫的舅舅孔逸州和关劭二姐谈恋爱,两人迟早有一天走进婚姻殿堂,两家人在婚礼上相互认识,晚一点产生交际。

  却根本不会因为关劭陷入狂化,时岫帮他做疏导,而有爱情生根发芽的机会。

  祁溟觉得让关劭一起来就是个错误的选择,明明这是一个追忆美好曾经的大好机会,偏有碍眼的家伙在那扫兴。

  他刚准备回呛几句,就见关劭突然放下酒杯,凝神盯紧某处。

  时岫注意到关劭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所指处看去。

  几个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打扮新潮,名牌衣服名牌鞋,怀里拥着年轻漂亮穿着清凉的女孩,嬉笑着往后面的包间走去。

  祁溟看得直皱眉,“幻海的档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帝都从不缺有钱人,稍微有点名气的酒吧为了赚钱,从不设客人门槛,大多被一些暴发户和富二代搞得乌烟瘴气。

  幻海属于不是特别高档,但是老板有情怀,想要保持格调的酒吧,对客人要求比较严格,像这种一看就是靠老子养活的小毛孩,一般不会放进来。

  关劭瞥了祁溟一眼,从卡座起身,“消息滞后太久了你,老板半年前移民国外,酒吧早就转给别人了。”

  时岫视线跟着他,看他走出卡座,问道:“你干嘛去?”

  关劭脚步没停,“为首的那个男生是返魂香案子的其中一个当事人,死了四年,现在又能活蹦乱跳的寻欢作乐了。”

  听到这里,时岫和祁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跟上他。

  三人走到包间外,关劭敲门,里面一片嘈杂,根本没人来开门。

  关劭拧开手把,直接走了进去。

  距离这伙人进来不过才五六分钟而已,几个女生的衣服已经脱到了腰部以下,被压在沙发上,上下其手。

  面对闯入的三人,除了坐在中间的那个男生,其余几人都是一脸拽到不行的狂妄脸,“你们他妈谁啊,懂不懂规矩,还看,眼珠子给你挖了!”

  关劭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这几个小杂鱼,只盯着中间那个视他们为无物,手依旧放在旁边女生的胸上,满脸陶醉的男生。

  “林嘉奇,没记错的话,总局在上周就已经下发让你待在家里,不得外出的文件,你是没收到,还是压根觉得那张纸约束不到你?”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蚯蚓也好意思露

  林嘉奇,制药集团林家独子,四年前在扫黄打非专项行动最严格期间,被人举报聚众淫乱,一起的其他人都被判了五年,只有他判了两年,缓期执行。

  缓刑期间,林嘉奇视法律为无物,大摇大摆地组织各种y趴活动,强迫他人与自己发生性关系,用残忍手段玩弄花季少女,导致其死亡。

  即便如此罄竹难书,林嘉奇也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因为他有一个能够花钱摆平一切的顶级家世,可以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

  但是人太过得意,往往就容易乐极生悲。

  死去女孩的父亲在监狱里被关了十年,刑满释放,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以为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却在出狱后得知自己的女儿被侵犯至死,凶手非但没被逮捕,还在逍遥法外。

  做父亲的失去了理智,蹲守林嘉奇三天,在夜店门口将林嘉奇乱刀捅死。

  凶案的最后,女孩父亲被判了死刑,林家为林嘉奇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没有人知道,在这场震惊外界的凶案里,还有一个年轻的生命永远离开了人世。

  四年后,女孩还有自己父亲的尸首早已经腐烂成白骨,毁了一个家庭的林嘉奇却神奇复活,像四年前一样,呼朋引伴,怀里搂着漂亮女孩,一如既往的狎亵狂妄。

  “你都说那是纸了,纸除了擦屁股,还能有什么用?”林嘉奇嘴里张狂地讥嘲着,手上动作也不停,在女孩不敢置信地尖叫中,猛地撕开女孩上衣。

  时岫拧眉,抬脚上前,被身旁的祁溟拉住。

  时岫不解,祁溟冲他摇头。

  “就这样坐视不管??”时岫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女孩被侮辱。

  祁溟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再等等。”

  等什么?

  当然是等林嘉奇脱裤子,他想证明自己根本不怕特管局,就一定会挑衅关劭到底。

  关劭面无表情,像是根本没看到林嘉奇解皮带的动作。

  人和动物最基本的区别,就是人知道礼义廉耻,一旦丢弃了这种珍贵的品性,便成了下等的畜生。

  畜生脱下裤子,祁溟发出“哇——”一声惊叹,“真是开了眼,小蚯蚓居然也好意思露,要是我,早切了。”

  林嘉奇表情一变,刚要说什么,关劭开了口,“林少爷是打算自己回去,还是让我们打晕把你拖回去?”

  他问这话时,表情异常平静,时岫却敏感地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危险。

  林嘉奇冷笑,“你敢动我……”

  话没说完,就被关劭薅着脑袋,往大理石茶几上猛撞。

  没人看清关劭是怎么动的,等那几个狐朋狗友反应过来,林嘉奇已经失去了意识,头骨变形,满脸是血,太阳穴都凹了进去。

  一室寂静,几个女孩骇得尖叫,恐慌着往外跑。

  祁溟拦住吓坏了的姑娘们,语气温和地哄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先做个深呼吸,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跟你们说。”

  几个男的也想跑,时岫挡住包间门。

  区别于祁溟对女孩的温柔,时岫对他们这些社会渣滓只有冷酷无情的警告,“站住别动,今晚发生的一切必须保密,否则……”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已经凉透的林嘉奇。

  渣滓们只差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地各种撇清和林嘉奇的关系。

  关劭从桌上拎起一瓶高档酒,冲刷掉指缝间的血,然后给自己点了根烟。

  烟雾模糊了他俊美的脸庞,顺带将眼中的戾气掩盖。

  关劭选择动手,并不单纯是被林嘉奇这个傻逼给激怒,而是想到了一个解决返魂香案子的好办法。

  黑市上标价五十万一颗的返魂香,争着抢着,趋之若鹜,根本不差钱是吧。

  那就天天买,买到破产为止。

  时岫和祁溟给那几个男女做完心理建设,用了一些威慑的小手段,让他们对这件事保密,回到包间,就看见关劭用外套包住林嘉奇的脑袋,拖着他站了起来。

  看上去就像林嘉奇喝醉了,关劭在扶着他一样。

  祁溟关上房门,摩拳擦掌,“最近工作压力挺大的,不如放下来,打会人肉沙包,反正不管是脑袋变成泄气的皮球,还是一滩肉泥,林家总有办法救活。”

  关劭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当即准备撒手。

  时岫出声阻止他,“别,把地毯弄脏了,难为酒吧服务员,不好打扫。”

  说的有道理,三人不再停留,把尸体弄上车,直接丢到林家别墅门口。

  第二天,时岫还没睡醒,就接到了总局副局长的电话。

  林家是帝都的纳税大户,虽然对外不敢声张林嘉奇的死,但是通过内部人查到凶手并不难。

  总局的郑副局长还差半年就可以退休,万事追求个稳字,每次开会,总是强调低调行事,少给自己惹麻烦。

  返魂香的案子拖了一个星期没法解决,就是因为他盯着行动队,不许激进行事,必须怀柔温和,不到紧急关头,能动嘴皮说服就绝不以特管局的名头压人。

  说来说去,就是怕得罪那些个权贵。

  他高枕无忧,手底下人忙死累活。

  关劭早就不满了,刚好趁着林嘉奇的死,好好发作一通。

  三人天没亮就被叫到总局,郑副局气得脸红脖子粗,把桌子拍得轰鸣般直响,“你们三个来总局也有好几年了,不是什么毛头菜鸟,办案准则还要我教你们吗,看看这办得叫什么事!”

  电话催的急,关劭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从家里过来了,没来得及收拾自己,一向全部疏到脑后的干练背头顺垂着,少了几分不可亲近的威严,增了随性松弛的清逸,惹得时岫进来时朝他看了好几眼。

  即便没有那些外在东西加持,关劭的气场也不输眼前这个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家伙。

  他无视了郑副局制造出来的唬人动静,镇静道:“如果不打破僵局,这案子恐怕到您退休那天,也结不了。”

  这话透着讽刺意味,就差明指郑副局怕事。

  郑副局连连冷笑,阴阳怪气地鼓掌,“你关队长有魄力,你厉害!打破僵局,说得好听,那他妈是一条人命,你要坐牢的!”

  关劭无所谓地耸肩,“我杀人了吗,林嘉奇本来就是死人,四年前的新闻闹得满城皆知,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会再死一次?”

  郑副局怒瞪着他。

  明知是狡辩,但这个漏洞钻得完美无缺,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关劭勾唇笑,“还请郑局转告林家,除非他们把林嘉奇烧成灰扬了,否则他复活一次,行动队杀他一次。”

  “你!你!”郑副局被他的口无遮拦震惊到了。

  “副局您可要保重身体啊!”祁溟一脸紧张地上前搀扶郑副局,看似体贴,实则强硬地把他摁到位置上坐下,“还有半年就退休了,要是一个中风厥过去,那多不划算。”

  “你——”

  时岫摸着下巴,做沉吟状,“我觉得其他复活的人也可以效仿此类办法,快的话,三天内就可以全部干掉。”

  郑副局瞪大眼睛,“时岫你怎么也……”

  他以为时岫在事发现场是意外,原来他也是帮凶吗?

  据他了解,时岫为人相当正派,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了。

  时岫一本正经,“郑副局,这个案子的办事效率太低了,严重影响行动队的口碑,我作为行动队的一员,很不希望以后联合办案,自己被兄弟机关以异样眼光看待,为了荣誉,请你理解我们。”

  郑副局:“……”感谢你冠冕堂皇的用一堆漂亮话敷衍我。

  ◇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妨拭目以待

  郑副局长并没有被时岫三人说服,他极其不赞成他们的做法,严重警告他们,如果执意违抗命令,等着他们的将是辞退处理。

  这警告毫无威胁性。

  两个SSS级哨兵,一个SSS向导,只要总局的话事人脑子没坏,就不会做出把三个顶尖人才往外赶的蠢事。

  郑副局长见拿捏不住他们,又开始说软话,“何必呢,吃力不讨好,还容易得罪人,睁只眼闭只眼,事过去了,顺带得个大人情不好吗?”

  何必呢?

  大概是因为二十多年前,那个偏僻贫穷的小山寨里,被返魂树无意唤醒的死去山民,他们拿了一次性买断的赔偿款,便恪守承诺一辈子躲藏在穷山沟里,直到再次老死病死。

  死而复生的山民们并不是主动寻求复活,他们是被动地受返魂树香气影响才活了过来。

  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受害者。

  而这群因犯罪被枪毙,罪有应得被乱刀捅死的有钱人,利用金钱扭曲生与死的自然法则,复活之后继续作恶,则是实实在在的受益者。

  受害者本分地受管教约束,受益者猖狂地逍遥法外。

  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那么多,不是每一件都能得到正确裁定,但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相信每个人都愿意将倾斜的天平扶正。

  “郑副局长你这么头头是道,很懂的样子,一定收了不少好处吧,跟我们讲讲技巧呗,我刚好想换台车。”

  祁溟眼神真诚,一脸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老头,仿佛是认真的想知道该怎么从中捞好处。

  日常开几千万超跑上下班的人想换台车,哪个冤大头给得起他好处。

  郑副局长被祁溟话中的讥讽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办公室门口咆哮,“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们!”

  谈话最终以不欢而散宣告结束。

  林家那边见动用关系施压没用,行事终于低调了一些。

  这里的低调指的当然不是任由林嘉奇身死,如关劭所料,林家根本不差钱,负责在林家外面蹲守的行动队队员发现,事发的第二天晚上,七八辆敞篷跑车载着一群美女,驶入林家大门。

  当天夜里,林家上下灯火通明。

  林嘉奇和他那些臭味相投的豪门公子哥在林家别墅彻夜狂欢,直到天亮,一伙人才陆续离开。

  林少爷管不住下半身,但是暂时管住了往外跑的腿,从流连各大酒吧和会所,改成了在家里寻欢作乐。

  大约是关劭那天的狠戾骇到了他,虽然可以重复死而复生,但是肉体的疼痛,娇生惯养的林少爷恐怕不敢再轻易尝试。

  林嘉奇暂时老实了,关劭便将目光放到返魂香案子的其他涉案人身上。

  之前受郑副局长掣肘,工作展开的很艰难,那些复活的有钱人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不带搭理关劭。

  和郑副局长结束谈话后,关劭找到局里的另一个姓高的副局长。

  两人做了一番讨论,高副局认为,由于案件性质特殊,可以适当采取强硬手段。

  关劭得到高层的口头应许,立马大刀阔斧地逐个找涉案人谈话。

  二十多年前总局是怎么要求山寨里那些复活的山民,今天关劭就怎么要求这些有钱的富豪。

  想当然的,这些人都以为关劭是在开玩笑。

  关劭先前就差磨破了嘴皮,让他们配合工作,这些人当他是在放屁。

  现在关劭不动嘴了,他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在和他们开玩笑。

  林嘉奇酒吧死亡事件重演了三次,那些嬉笑的、不上心的、企图拿身份压人的,很快都乖成了孙子。

  关劭让所有涉案人每过一周到特管局汇报自己过去一周做了什么事,去了哪里,事无巨细,全部交代清楚。

  如果拒不配合,等着他们的将是什么,他们心里清楚。

  拳拳到肉,被打到面目全非,灵魂深处都在凄叫的痛苦,体会过一次,就绝对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大多数人都表示会乖乖配合,也有小部分人心存侥幸,收拾行李准备遁走国外。

  关劭早料到他们会有这一手,提前跟移民管理局打好招呼,对他们实行了限制出境。

  出路彻底被堵死,剩下的人愤恨之余,只能就范。

  案子到这里,进入收尾阶段,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一连待在家里数天的林少爷闷坏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出门泡吧。

  负责盯梢林嘉奇的是行动队里刚来不久的两个新手,因为林嘉奇这段时间称得上“安分”,盯梢的人就有点掉以轻心。

  酒吧音乐震天响,贴面坐着说话都得靠吼才能听得清,电话根本没法接,一个人出去打电话,另一个人闹肚子,去了卫生间。

  前后不过三分钟,等两人回来,卡坐上哪还有林嘉奇和他那帮狐朋狗友的影子。

  关队再三强调,必须寸步不离地盯着林嘉奇,时刻掌握他的动向,要是把人看丢了,唯他们是问。

  两个菜鸟狂冒冷汗,急忙调监控找人。

  好消息是,半个小时后,他们成功在城郊一个废弃的钓鱼场找到了林嘉奇一伙。

  坏消息是,林少爷可能打从娘胎里就有蛮横跋扈的毛病,一旦逮着空子,就争分夺秒地逞凶。

  得亏他们来得快,要是晚一点,哪怕迟五分钟,那个满嘴是血,整个人神志不清地被两个嬉笑的公子哥架着胳膊往鱼塘里丢的青年,绝对会因为一头扎进那个多年未清理,池底淤泥又厚又深的池塘,在慌乱中拼命挣扎,越挣扎越沉陷,最终窒息而死。

  人救了下来,两个队员要林嘉奇去总局走一趟,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

  林嘉奇不以为然,“一点小打小闹而已,特管局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刚打完救护车的高个队员听了这话,挑动眉毛,“小打小闹?是指撬了人家六颗门牙,全身大面积淤青的小打小闹?”

  林嘉奇气定神闲地转了转脖子,“打个赌,把他送去帝都任意一家医院做伤情鉴定,结果只会是轻伤,最终无非是赔点钱,连警局都不用我亲自去。”

  有恃无恐四个大字写在林嘉奇的脸上,他的眼神里透着轻蔑,明晃晃地嘲弄高个队员没见识。

  年轻气盛的队员哪受得了这份气,当下就想动手揍这狗养的畜生,被相对稳重些的同事摁住了。

  “他嘴嗨罢了,别忘了我们行动队的老大是谁,先把情况汇报给关队,等关队定夺。”

  “嗤。”林嘉奇讥笑,“关劭再厉害,还能无中生有不成?”

  “是不是无中生有,林少爷不妨拭目以待。”

  ◇ 第一百三十六章 林嘉奇被关

  关劭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出了事。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昨晚昏迷不醒的青年正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一对中年男女守在床边,女的抹眼泪,男的唉声叹气。

  两个办事不利的队员受了关劭一顿冷厉训斥,头垂在胸前,没脸抬起来。

  关劭压着怒火问,“里面那两人是谁?”

  “李维的父母。”李维就是病房里的青年。

  “除了他父母,还有没有别人来过?”

  高个队员回道:“有个男的自称是林董的秘书,说是代表老板不懂事的儿子来慰问看望李维,担心他可能会对李维进行威逼利诱,我们就没让他进去。”

  关劭扫了他俩一眼,哼声,“还不算太蠢。”

  两个手下讪讪的,没敢搭话,怕再被骂一顿。

  关劭敲门走进病房,打破沉滞氛围的同时,表明身份和来意。

  得知他来自政府部门,李维的父亲,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下意识板直腰板,有些拘谨地问:“是李维犯什么错了吗?”

  李维是受害者,他怎么会有错。

  没等关劭回应李父,病床上的李维发出一道尖锐的冷笑,“是,都是我的错,我被抢实验成果!被公司辞退!女朋友跟我分手!都是我的错!”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李父沉默以对,李母心疼儿子身上有伤,让他别这么激动,末了轻轻说了一句,“算了。”

  关劭在李维脸上看到了深深的痛苦。

  那痛苦不是来源于肉体的疼痛,而是对于家人怯懦软弱的无力和痛恨。

  关劭将李父和李母劝出了房间,留下他和李维面对面,“说说你和林嘉奇之间的恩怨。”

  刚才还气愤填膺的李维,现在却满脸麻木,“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再怎么挣扎,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李维跟林嘉奇的过节由来已久,他已经见过太多满嘴负责,一定还你公道,实则畏惧林家势力,对案子不理不问,只知道来回扯皮推诿的办案人员。

  他以为关劭和那些惧怕权贵的人没什么两样。

  关劭不耐烦讲腻人的安慰话,他直接把利害关系摊开在李维面前,“林嘉奇现在正被特管局监管着,这期间他所犯下的任何罪状,都会成为之后给他定罪的关键,要不要让他伏法,看你自己。”

  李维有些不相信,“你真的能把他送进监狱?”

  关劭淡声,“他身上的官司不少,吃牢饭是肯定的,但是能不能吃上枪子,就看我们能掌握多少他犯罪的确凿证据。”

  比起那些喜欢说冠冕堂皇漂亮话的办事员,关劭的态度虽然冷淡,但李维能感觉出来,他没在敷衍自己。

  失望了那么多次,李维也不怕再失望一次。

  也或许,这次他真能见到林嘉奇入狱受罚。

  三个月前,李维还是林氏制药的一名医药研发人员,他足够优秀,入职不过三年,就带领小组研制出了一款能给集团带来巨大利益的特效药。

  原本他应该凭借优异的表现升职加薪,和相恋多年的女友结婚。

  可团队里的关系户眼红他取得的成就,硬是将他的实验成果占为己有。

  荒唐的是,上级领导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给那个关系户升了职。

  李维愤怒之余,数次与关系户和部门领导发生争执,最终惊动了公司上层。

  李维原以为高层会为自己主持公道,可等来的却是被辞退处理。

  被欺负到这步田地,李维当然不甘心吃哑巴亏,他报了警,原原本本将事发经过告诉了警察,得到的回复是回去等消息。

  消息石沉了大海,再问,永远都是正在调查。

  正常流程走不通,李维只能剑走偏锋,将事情闹到网络上。

  舆论的力量很强大,傲慢的林氏在股票交易价格持续走低的形势下,终于低头派人和李维商谈赔偿事宜。

  钱给得不少,但李维咽不下这口恶气,他就一个要求,让剽窃他实验成果的人公开道歉。

  对方不愿意,态度还相当傲慢,你能奈我何?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李维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外界的议论声吵到至高点的时候,李维以为林氏一定会因为舆论压力把关系户推出来。

  他却低估了关系户的背景。

  董事长的亲侄儿,难怪林家不顾公司声誉也要护着。

  堂弟闹嚷着没活路,要跳楼。

  好堂哥林嘉奇便出面让人把李维痛揍了一顿,摁着他的手,要剁他手指,逼他和解。

  李维昂着头,不松口。

  林嘉奇这个畜生,为了逼李维就范,绑了李维女朋友,脱光女友衣服,一群流氓围着。

  李维屈服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朋友因为自己受辱。

  女朋友因为害怕跟李维提出分手,李维丢了工作,没了女朋友,因为不再追究剽窃事件,导致一直关注事件的网友怀疑他是出来炒作搏出位,之前支持他的人纷纷挖苦嘲讽他……

  几重打击下,李维意志消沉,开始流连各大酒吧酗酒买醉。

  不凑巧,昨天晚上他刚好在酒吧碰见了林嘉奇。

  林嘉奇被看犯人一样监管着,心情正差,瞥见李维,更觉得晦气,就伙同一群人把他拉到废弃鱼塘打了一顿。

  关劭听完前因后果,没说什么,离开医院后,立刻对林氏医药的研发部门进行了调查。

  任人唯亲的公司,人员素质参差不齐,勾心斗角,管理混乱,想查点什么,简直不要太容易。

  林嘉奇的堂弟被逮捕,罪证是剽窃他人实验成果,证据确凿,根本无从狡辩和抵赖。

  林氏大家长坐不住了,侄儿从小没了爹妈,一直养在自己家里,名为侄儿,其实当成儿子看待。

  他亲自到警局要人,关系找遍,楞是没能把人捞出来。

  人家说了,不是不给林董面子,主要这案子特管局接手了,没那么容易放人。

  这边捞人不顺利,那边亲儿子林嘉奇又因为涉嫌殴打别人,被叫到警局问话。

  林少爷以为这次跟往常一样,就是走个过场,遂在警局大放厥词,打他怎么了,打死他都是便宜他!我爸是林通海,谁敢关我!

  审讯室的录像机将他张狂的样子原原本本记录了下来。

  原本打架斗殴是小事,交点保释金,就可以放出去。

  可林嘉奇态度恶劣,拒不悔改,放他出去,说不定还有报复受害人的可能,于是他就被拘留了。

  整整十五天,待在不足三平方的空间里,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

  林氏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林父还好,林母整个疯了,天天往警局和特管局跑,威逼利诱,软磨硬泡,想要将儿子弄出来。

  有关劭在,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林母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爆发之际,她带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来到特管局。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弄垮林家

  时岫端着咖啡从茶水间里出来,无意一瞥,就看见林母走进办公室大门。

  作为这些天被林母重点骚扰的对象之一,时岫不堪其扰,生怕被缠上,赶紧扭头往回走,刚转个身,被叫住了名字。

  不是林母开的口,是她身后那个高大的男人。

  黎祟?

  时岫讶然,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母比时岫还惊讶,她偏头看了眼自己外甥,“你认识时岫?”怎么不早说。

  黎祟没有回答她,径直抬脚走向时岫。

  十来天没见,黎祟发现自己再次见到时岫,比想象中更欢喜。

  他在时岫面前站定,神情充满期待地望着眼前人,“想我了吗?”

  时岫诚实回答,“没有。”

  黎祟俊脸微黑,“就算是骗,说点让我高兴的会怎样?”

  时岫没搭他的话茬,越过他去看他后面的林母,“你和林嘉奇他母亲是什么关系?”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黎祟情绪不高,声音闷沉,“我小姨。”

  这么说来,林嘉奇和黎祟不就是表兄弟?

  林母在这个节点上把黎祟叫回帝都,该不会是想利用黎祟特管局内部人员的身份,把林嘉奇从警局弄出去吧?

  想到这里,时岫面对黎祟严肃了表情,“你回来是……”

  他话没说完,林母的声音插了进来,一副惊喜不已的样子,“你们原来是熟人啊,这就好办了。黎祟你快跟小时说说,你表弟嘉奇已经知道错了,对李维的补偿早就给到位,他们家也表示同意和解,快把嘉奇给放出来吧。”

  时岫皱眉等着黎祟表态。

  黎祟将手搭上他的肩头,语气不冷不淡地对林母说,“我跟时岫有段时间没见了,想先叙叙旧。”

  林母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见黎祟眼神淡漠,掐了掐手,硬挤出一个笑来,“应该的,你们聊,就是别忘了时间,中午要回去跟外公外婆一起吃饭。”

  她特意咬重了外公两个字,黎祟眼神闪了下,隐起嘴角的冷笑,拥着时岫离开了她的视线。

  走到无人的地方,时岫拿开黎祟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正色问他,“你要捞你那个畜生表弟?”

  黎祟挑眉,“你都说他是畜生了,捞他干嘛,我有病吗?”

  “那——”

  黎祟重新搭上他的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关队长办公室在哪?”

  林嘉奇的罪证经过这段时间的整理,已经收集得差不多,关劭联系李维,告诉他可以准备起诉手续了。

  电话那头没动静,关劭以为信号不好,刚看了眼手机,就听见李维的声音传过来,透着压抑和愧疚,“对不起关队,我,我决定不起诉了。”

  关劭顿了片刻,平静地问,“林家威胁你了?”

  李维呼吸声沉重,“我有一个妹妹,她从出生起就是听力障碍者,但她一直乐观向上,很久之前就立志长大后要做人民教师,她今年刚毕业,面试工作很顺利,本来应该在两天前接到录取通知,结果是第二名被录用了。”

  话说到这,其中的弯绕已经很明了。

  关劭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你妹妹的工作问题我会帮她解决,先谈回起诉……”

  “关队。”李维打断关劭,“我已经想通了,就算起诉成功,林家也有一堆手段等着我,我就是个普通人,斗不过,惹不起,还是算了吧。”

  几天前他还因为自己母亲的一句算了痛苦不已,现在他自己说算了。

  明明胜利近在咫尺,怎么就生了退意?

  关劭想劝他再考虑一下,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关劭皱了眉头,他站起身,准备去医院走一趟。

  时岫领着黎祟进来,关劭正要往外走,两边都是一愣,时岫先开口问,“要出去吗?”

  比起找李维,关劭更想知道黎祟的来意。

  黎祟接收到关劭不善的眼神,微笑着打招呼,“关队,好久不见。”

  关劭的目光落到他搭在时岫肩上的手,不动声色地说,“时岫,我咖啡空了,你帮我去冲一杯新的来。”

  时岫没多想,应声出去了。

  他一走,剩下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收起脸上的假表情。

  关劭问黎祟:“你怎么会来总局?”

  黎祟很痛快地说了自己和林嘉奇的关系。

  关劭第一反应跟时岫一样,不过他盯着黎祟看了一会,有点意外的扬眉,“你好像不太着急把人捞出去。”

  肢体动作懒散,表情闲适,相当的气定神闲。

  黎祟嗤了声,“我捞他?就这畜生从小到大作的恶,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他没想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告诉黎祟,他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弄垮林家。

  关劭:“?”

  林嘉奇不是他表弟吗?

  和林家的恩怨说来话长,黎祟避而不谈,他说出自己的考虑,“林通海就林嘉奇这么一个儿子,眼珠子一样宝贝着,林嘉奇就算把天捅个窟窿,林家也会想办法填起来。给林嘉奇治罪简单,杀了他也没什么难,可后续林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麻烦无穷无尽,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颗毒瘤连根拔起,还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杀林家这只鸡,儆那些利用手中的金钱和权势不断挑战法律底线的猴。

  站在关劭的角度,他对林家破产当然是乐见其成。

  可这些话由黎祟说出来,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在公报私仇,“你是从案子角度,还是私人立场想让林家倒台?”

  黎祟神色坦然,“参半吧。”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正直的好人,绊倒林家的绝佳机会摆在眼前,不抓住是傻子。

  林嘉奇已经被关了五天,最多再关十天,就得放出去。

  不用想,他出去后的第一件事,绝对是报复李维。

  李维以为自己只要顺着林家,生活就能恢复平静。

  殊不知在这群有钱人眼里,底层人根本不算人,把他们惹急了,别说失去一个工作机会,杀人放火他们都敢做。

  为了李维和他家人的安全,也为了威慑返魂香案子里那群对于每周到总局报告行踪相当不服气,总是怨声载道的家伙,关劭点头同意了黎祟的计划。

  林氏这个庞然大物,纵使在发展过程中闹出过不少商业丑闻,但是要想在极短的时间里绊倒它,必须要有一个详细的规划。

  关劭坐了下来,打算跟黎祟好好商量一番。

  黎祟却摇头,“计划什么的没必要,就我手里掌握的这个丑闻,足够林氏万劫不复。”

  听他的口吻,像是很有把握,既然如此……

  “你自己就能办到的事,为什么要借总局的手?”

  黎祟耸肩,“黎家以前干得是见不光的营生,现在虽然金盆洗手了,但是过去经历总归敏感,想干点什么,警局牢牢盯着,行事很不方便。背靠总局,朝中有人,比自己动手便利。”

  他是想确保万无一失,谨慎到这种地步,关劭都好奇他跟林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南州来的男狐狸精

  祁溟做任务回来,本来开开心心哼着歌往时岫的工位上走,没见着人,刚想找个人问问时岫去哪了,就看见时岫和一个高个子男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说是有说有笑,其实夸张了。

  时岫性格内敛,不常外露情绪,就算是心情好,也只会淡笑。

  但是这淡笑也有区别,祁溟还从来没在时岫脸上见过这种掺杂着无奈,纵容,还有些许温软的忍俊不禁。

  而让他露出这丰富表情的,正是他旁边那个低头笑语,就差把明恋时岫写在脸上的男人。

  南州来的男狐狸精——祁溟盯着黎祟,脑子里闪过一行字。

  祁溟走上前,动作极其自然地将时岫搂过来,没骨头似的,半个身子的重心偏向时岫,视觉上看,两人有种依偎相靠的亲昵劲儿。

  “岫岫,不介绍一下吗?”桃花眼藏着刀子往黎祟脸上砸。

  时岫习惯了祁溟间接性抽风行为,就这么任由他搂着,给两人做了介绍。

  祁溟伸出手,皮笑肉不笑,“久仰大名,幸会。”

  黎祟没吱声,眼睛牢牢盯在祁溟握住时岫上臂的那只手上。

  恋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动作,时岫却一点排斥的意思都没有,对比面对他时的抗拒,可谓是温顺。

  黎祟压下心里泛起的酸意,同样不冷不淡地说了句幸会。

  “来者是客,快下班了,一起吃个晚饭?”祁溟拿出主人家的姿态。

  时岫说:“关劭安排了,过来就是想叫你一起,走吧。”

  祁溟不知道关劭已经和黎祟达成了合作,还以为关劭先一步见过情敌,摆这顿饭是要试探情敌底细,是以痛快地答应。

  私人菜馆,环境雅致,他们仨以前常来。

  祁溟有心想在黎祟面前显摆一下他和时岫的亲近关系,拿起菜单连报一串菜名,都是时岫喜欢吃的,成功让黎祟眉头下压了三度,又笑容可掬地问黎祟偏好什么口味。

  黎祟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熟稔地报出菜单上的几个菜名,在祁溟透着探究的目光中,嘴角露出扳回一局的惬意微笑,“忘了跟祁队说,我就是帝都人,以前经常来这家,跟老板都混熟脸了。”

  坐下后一直没说话的关劭装作没看见祁溟投来的死亡目光,清了清嗓子,“趁着菜还没上来,先聊正事。”

  他将自己即将和黎祟联手对付林家的事说了一下,祁溟听完哟了一声,表情写满八卦:“多大仇多大怨哪,至于对亲小姨下这么重的手?”

  时岫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提醒他注意分寸,别打听人家不想说的私事。

  黎祟倒是不介意对外人谈这个,“上辈子的恩怨了,我妈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老头子娶了新老婆,就变成后爸,专宠她,冷待我妈。后来我妈和她各自结婚,出了件事,彻底闹翻了,名义上叫她小姨,其实关系比陌生人还差。”

  时岫看祁溟张了嘴,怕他继续往深了问,端起桌上的水塞他嘴里。

  他动作太急,杯壁磕到了祁溟嘴唇。

  祁溟痛哼出声,扭头幽怨地看着他。

  时岫略心虚地轻咳,给他打眼神,小声说:“消停点吧你。”

  祁溟还是消停了,因为菜上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酒。

  帝都处在北方,酒文化盛行的地区,人们酒量普遍比较高。

  祁溟完全把黎祟当成情敌看,方方面面都想和他较量个高下,黎祟同样看他不顺眼,不用他挑衅,主动拼酒。

  关劭一开始抱着看戏的态度看两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渐渐的,祁溟动作慢了下来——他酒量本来就不行,红酒还好些,白的半瓶就倒。

  反观关劭,眼神清明,脸色如常,好像他刚才喝的不是高度烈酒,而是白开水。

  关劭决定会会黎祟。

  无不无聊啊,时岫无语地看着桌上越来越多的空酒瓶,好端端的,突然就比较起了酒量深浅,不知道酗酒伤胃吗?

  祁溟幼稚就罢了,黎祟冲动易怒也算了,沉稳如关劭,怎么也跟他们瞎胡闹。

  黎祟的酒量是少年时期练出来的,祁溟和关劭加一块都没他能喝。

  那俩都喝趴了,他还能端坐着,除了脸色有些发红,看不太出醉态。

  时岫庆幸他醉的没那么厉害,要不然一下子扶三个超过一米八五的醉鬼,累死他得了。

  时岫去结账,回来的时候黎祟还坐着,动作丝毫没变,像是在发呆。

  时岫上前拍了下他的肩,“别坐着了,帮我把他们弄出去。”

  黎祟挺配合,和时岫一起把两个醉到不省人事的弄进车子里。

  代驾收了时岫另发的红包,答应会把人安全送到家。

  时岫整晚滴酒未沾,让黎祟上自己的车,送他回家。

  天空飘起了细雨,道路两旁的绿化树被风刮得猎猎响,雨丝吹进车内,时岫把车窗全部关上。

  黎祟上了车后出奇地沉默,安静地靠着座椅,一言不发。

  时岫在等红灯的空隙看了他好几眼,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问他,“你心情不好?”

  向导的共情能力远高于一般人,时岫能感觉出来,黎祟并不是喝了酒后才情绪低落,他从一开始出现在总局,眉宇间就藏着淡淡的阴翳。

  黎祟不答时岫的话,反问他:“你不好奇我和林家的恩怨吗?”

  时岫对挖掘别人的隐私没兴趣,“你不想说的事,我不想为难你。”

  时岫好,好在他温柔。

  时岫坏,坏在他对谁都这么温柔。

  黎祟自嘲地想,也不知道喜欢上这样的他的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其实没什么好为难的,也就是我们这一辈年轻,很多事情不知道,往前推个十几年,帝都上流圈里大多数人应该都听过一些丑闻。”

  距离黎祟住的高档小区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在夜晚绵延的车流中,时岫听着黎祟用一种冷静中透着仇怨的声音,说起自己已故的父母还有林氏那对夫妇之间的纠葛恩怨。

  黎祟,姓黎,名祟。

  祟意指灾祸,不正常的行为。

  黎祟的父亲为他取这样的名字,可想而知,他对自己的孩子根本就没有爱。

  黎父不爱黎祟,也不爱黎祟的母亲,他的所爱是林母。

  两人从年轻时候就纠缠不清,分分合合,最后结婚成家,却是黎祟的母亲嫁到了黎家。

  因为黎家那时候正动荡不安,林母怕嫁过去会受牵连,林家却发展的如日中天,她就心安理得的抢了同父异母的姐姐的相亲对象,用生米煮成熟饭那套,把自己嫁进了林家。

  黎父一直以为是黎母的存在,才拆散了自己和恋人,是以结婚后一直冷暴力妻子。

  即便之后误会解除了,他依然对妻子不冷不热,反而和已经嫁为人妻的林母暗通款曲,连林母和林父生的孩子也爱屋及乌,宠爱非常。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们的第一次,也是这样的雨夜

  “我曾经一度怀疑,老家伙是不是给林通海戴了绿帽子,林嘉奇其实是他的儿子。”

  黎祟脸上表情讥嘲,“林通海大概也觉得不对劲,自己因为做出错误决策,险些将公司败掉,情敌出钱出力,各处打点帮衬,硬是将公司盘活了,这情敌如果不是圣父,就只能是隔壁王叔叔。”

  嘴里说着笑话,黎祟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回忆起灰暗无光的年少,他实在很难笑出来。

  林嘉奇的的确确是林通海亲儿子没错,黎父之所以会帮林父,完全是因为林母枕边风吹得好,把他迷得找不着北,心甘情愿拉情敌。

  林母是朵柔弱的菟丝花,黎祟的母亲却没那么柔弱,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从没有因为失败的婚姻而郁郁寡欢,和别的豪门贵夫人不同,她不爱逛街打扮自己,闲来没事就去练拳击,将生活上的不如意通过高强度运动发散出去。

  在拳击馆,她认识了一个聊得来的教练。

  因为对方幽默风趣,又是大学校友,去的就勤了些,不知怎么被林母给撞见了。

  这个女人明明拥有那么多的爱,却疯狂地嫉妒着林母,见不得她有一丁点的好。

  她暗示黎父,黎母在外面有了外遇。

  多可笑,黎父自己正大光明的偷情,却无法忍受妻子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说话谈天,用的是不守妇道,会让黎家丢脸的罪名。

  不止如此,他还羞辱黎母,女人练拳,把身上搞得都是肌肉,又丑又壮,这就是为什么他从来不带她出席宴会,没得被人在背后嘲笑自己。

  黎母当然不会被他pua,她已经忍够了这个男人,回家就跟黎祟的外公说要离婚。

  只把黎母当成联姻工具的黎祟外公当然不准许,黎母提一回,他就怒一回,斥责她没良心,家里锦衣玉食把她养这么大,她却只想享受富贵,逃避付出义务。

  丈夫,父亲,两张血盆大口,将一个本来坚韧不拔的女人,硬生生啃得血肉模糊,生了心病,没几年,就熬得油尽灯枯。

  黎祟十二岁没了母亲,曾经疯狂地想要报复黑心肝的父亲和林家那对吸血鬼夫妇。

  可惜他羽翼未丰,什么都做不了。

  更令他惋惜的是,不知黎父是做了太多恶,老天终于开眼要罚他,还是他无形中得罪了谁。

  一个很平常的夜晚,他莫名其妙出了车祸,没等到救护车来就咽了气。

  黎父死了,黎祟却没能从母亲被逼死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尝试去学母亲身前最爱的拳击,不知不觉深陷其中,青春期打架斗狠,后来觉醒成哨兵,易怒暴躁,曾经数次想直接杀去林家,把那对夫妻给宰了。

  他二叔不让他这么干,怕他毁了自己,强迫他离开帝都,去外面天南地北地玩也好,找个工作安定下来也罢,别总想着报仇。

  南州有个拳击场,黎祟在那打黑拳的时候认识了容杼,容杼帮他做精神疏导,两人熟了之后,黎祟被容杼引荐到南州特管局工作,直到认识时岫。

  “我这次其实没想回来,但是那女人走投无路,居然求到了我那个老不死的外公面前,让他出面,求我想办法把林嘉奇弄出来。”

  黎祟发出一声冷笑,“他们以为我母亲死了十多年,事情怎么也该翻篇了,用一家人没有隔夜仇来膈应我,我岂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陈年旧事落下帷幕,目的地也到了。

  雨下了一路,从毛毛细雨变成倾盆暴雨,雨点打在车玻璃上,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

  外面那样吵,车厢内却很安静,安静到黎祟能清楚听到时岫起伏得厉害的心跳声。

  “所以你父亲在你小的时候,会因为你和林嘉奇在一块玩,一旦你们发生矛盾,总是偏袒林嘉奇,并且一味的指责你吗?”

  黎祟说了那么多,重点全在几个大人的恩怨纠葛上,一句都没有提到过自己。

  有那么一个糟糕的父亲,黎祟自然享受不到什么父爱。

  但他没想到,时岫会在大段的狗血故事背后,关注到年幼的自己。

  心脏像被电弧击中似的,有点麻,有点痛。

  黎祟低头笑了,对于几十分钟前自问的问题,一下有了答案。

  纵使时岫的温柔分成了好几份,但自己是那好几份的其中之一,这不是幸运又是什么?

  “何止是指责,是非打即骂。我母亲要是敢为我说话,他连我母亲一起骂。那时候我小,为了母亲不受连累,每次只能让着林嘉奇,然后就会得到他一句令人作呕的‘哥哥终于懂事了,知道让着弟弟’。”

  黎祟闭了闭眼,不想再提那些让他痛恨的过去,“就他们做的那些事,让林家倒台,一点儿都不过分,对不对?”

  他在问时岫。

  时岫想了想,告诉他,“虽然被仇恨牵着走不对,但你的母亲如果还活着,她一定不会愿意看到害她的人活得那么恣意。”

  破产了,成为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普通人,失去凌驾于规则之上的特权和财富,被法律所束缚,为了温饱而奔走,该是比杀了他们还痛苦的一件事。

  “我就知道。”黎祟低笑。

  他就知道时岫不是那种迂腐的人。

  他会理解他,他会赞成他。

  时岫不解,“知道什么?”

  黎祟没有回答他,他看着窗外磅礴的雨幕,突然说道:“太晚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时岫理解成他想要上楼去休息。

  时岫从车里拿了伞,刚要递过去,就看见黎祟揉了揉眼睛,又甩了甩脑袋,看起来像是酒意上头,头晕目眩。

  喝那么多酒,外面雨又下这么大,难保不会跌倒,还是把他送上去吧。

  时岫撑着伞打开副驾驶的门,黎祟从车里出来,跟时岫料想的一样,要不是他扶着,黎祟早就头重脚轻地摔了。

  黎祟半边身子靠在时岫身上,就像下午祁溟靠在时岫身上的样子。

  电梯缓慢上升,在二十八层停下。

  黎祟完全醉了,时岫从他要钥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岫往他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掏出来钥匙打开门。

  进门后时岫第一时间去找玄关灯的开关,胳膊才抬起,被醉鬼拦截。

  黎祟嘴里嘟囔,“那边,睡觉……”

  话说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时岫肩膀被他搂着,被动地向前,所幸摸到了卧室门口,两人直奔中间那张大床。

  时岫已经很小心不被带着跌在床上,黎祟却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提前封锁了他所有的撤退线路。

  床垫很软,摔在上面,时岫的身体甚至弹跳了两下。

  他动弹不得,不仅仅是因为黎祟压在他身上,还因为黎祟灼热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耳垂边上。

  耳鬓厮磨,黎祟低沉喟叹,“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一次,也是这样的雨夜。”

  ◇ 第一百四十章 他可以,我不行?

  潮湿,高热,肌肤相贴间彼此身上的体液……

  黎祟一句话,让时岫陷入到那几天几夜的疯狂。

  闪回的画面是黎祟从后面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摁在床上,令人窒息的快感从尾椎窜到大脑,想起来胸口还是会一阵心悸。

  耳垂刺痛,将时岫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他做了个深呼吸,挡住黎祟的脑袋,皱眉道:“别闹了。”

  到这里,时岫已经明白过来,黎祟的醉是装的。

  他想要起身,两只手被黎祟握住,抵在枕头两边。

  黎祟俯看着他,声音发哑:“我心情低落,需要疏导。”

  时岫翻了个白眼,因为没开灯,他翻完才想起来黎祟看不到,于是换上能更直观展示他此刻气愤心情的窝火语气,“你欺骗我的感情。”

  黎祟莞尔,“时岫,你是在跟我表白吗?”

  乱曲解他的意思,厚脸皮。

  时岫不想再说废话了,“到底怎样你才肯让我走?”

  黎祟放开他的手,身体滑向他的下面,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今晚绝不让他走。

  没有哪个男人能喃鳯拒绝这项服务,冷静如时岫,也不能。

  某处硬得有多厉害,他身上就软得多厉害。

  静谧的黑暗中,随着“咕嘟”一声,时岫瘫软在床上,他用手背遮住眼睛,因为声音里透着轻颤,谴责显得很没气势,“你犯规。”

  黎祟上来吻他的嘴角,被时岫一巴掌拍开,“脏死了!”

  黎祟笑笑,温热的手掌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慢慢地挑逗。

  时岫的呼吸开始变重,黎祟蛊惑一般,在他耳边低语,“上次不清醒,这次我们都清醒着,再来一次好不好?”

  “不……”时岫在挣扎。

  “会很舒服的,你一定还记得,我们的身体有多合拍。”

  黎祟的吻还是落了下来,时岫所有的抗拒都在被撬开齿关后分崩瓦解。

  稀里糊涂的,时岫和黎祟滚遍了床单每一个边角,等他再次醒来,身边的床已经空了。

  床头柜上留了一张纸条,和上次别扭的口吻截然不同,这张纸上扑面而来的柔情蜜意让时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早餐煮了粥,包子和小菜在冰箱里,帮你请了一天假,门密码是374516,小区附近有商场,超市,电影院,如果要去远一点的地方,车钥匙在玄关抽屉里,吻你~

  前面啰里八嗦那么多就算了,那个荡漾的“吻你”是什么鬼。

  时岫吃过早饭,来到楼下,找了两圈,没看见自己的车。

  他后知后觉,黎祟在纸条上提车钥匙,该不会是把他的车给开走了吧。

  时岫猜得一点没错,他开着黎祟车库里那辆林肯领航员一号停到总局停车场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自己那辆白色Q8。

  单纯如时岫,以为黎祟开他的车,只是图方便。

  直到他拎着车钥匙找到黎祟,把钥匙扔给他,同在办公室的关劭和祁溟本就因宿醉而难看的脸色,更添了几分黑沉。

  黎祟开时岫的车,可以理解成他向时岫借车,时岫同样把黎祟的车开过来,这还怎么欺骗自己。

  祁溟咬牙切齿,“你俩昨晚住一块了?”

  比起他那阴沉的脸,黎祟可谓是满面春风,他在时岫的手捂上他的嘴之前,飞快地给了祁溟一个暴击,“不是住,是睡,一张床的那种。”

  咔擦,关劭单手掰断了笔。

  时岫望过去,关劭面无表情地起身,“任务既然已经分配好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行动,时岫跟我来。”

  他率先走出去,黎祟去牵他的手,慢了一步。

  祁溟幸灾乐祸地冷笑,“别以为只有你对时岫是特别的,他在南州满打满算不过才三个月,在总局可是待了两年。”

  两年比三个月,比起优越感,黎祟更应该有危机感才对。

  总局的天台。

  时岫慢关劭一步,关劭嘴里衔着的烟已经烧了一半。

  他只有心烦的时候,抽烟才会这么凶。

  时岫走过去,望着远处起伏的高楼,没说话。

  关劭抽完了一根烟,又点了一根,深深吸了两口才开口,“你觉得你对我公平吗?”

  时岫扭头看他,关劭同样看他,看他眼底流动的些微情绪,看他脖子上的吻痕,微肿的嘴唇……

  越看心里越堵,忍不住咬后槽牙,低头凶狠地吻上去。

  时岫不会抽烟,呛人的烟味从关劭嘴里渡过来,他被呛得直咳,却没有躲开。

  这是一个充满发泄性质的吻,直到血腥味在彼此口腔蔓延,关劭才停下动作,他抵着时岫的额头,喘息着发出控诉,“你不给我机会,却由着别人靠近,时岫,你对我不公平。”

  时岫比他喘得厉害的多,等稍稍平息,才轻声说:“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关劭笑出声,眼神透着无尽的冰冷,“你别告诉我,你们不谈情,只做爱。”

  时岫没回答。

  不否认就是承认,关劭捏紧拳头,掐疼了手心才缓缓松开。

  他站直身体,静静地看着时岫,表情是平静的,说出口的话却好比平底掀起三尺巨浪,“既然如此,也跟我做爱吧,就今晚。”

  时岫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关劭明知道这样会伤到时岫,可还是忍不住刺激他,“他可以,我不行?我们做过很多次,你明明很喜欢。”

  时岫眼底蓄起水雾,莫名其妙的感到难受。

  关劭以为自己可以保持心狠,可他低估了自己对时岫的感情。

  他根本招架不住时岫的眼泪,见他被自己气哭,泄气般的长出气,“让你跟我在一起,你不愿意。我吃醋,你不准。时岫,你到底要我怎样?”

  时岫抹掉眼泪,觉得自己很丢脸,不想再面对关劭,一言不发地往回走,被关劭从后面搂住。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开口先服软。

  可是感情里面,更喜欢的那个人,注定要先低头。

  关劭扒开时岫的衣领,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发狠似的,“我要你,就今晚,不准拒绝我。”

  时岫低着头,慢慢红了耳垂,须臾,他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问关劭,“那你还生气吗?”

  雨过天晴就这么简单,关劭一下就被哄好了,他在时岫腰上捏了一把,“看你今晚表现。”

  时岫嘴角扬起一点小小的,几乎看不到的弧度。

  ◇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林家寄

  五天,整整五天,时岫身上的痕迹就没消过。

  一旦没了,立刻有人给他补上。

  这个“有人”,不单指某一个人,而是某两个人。

  关劭和黎祟谁也不让谁,比着赛想证明时岫更在乎自己,他俩卯足了劲玩竞赛,可苦了时岫。

  时岫本来不是消极怠工的人,入职总局两年来,请假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

  但他最近真扛不住了,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做激烈运动,铁打的身体都熬坏了。

  可怕的是请假在家也不能安生,林氏那边主要是关劭和黎祟在布局,祁溟负责总局的案子,偶尔协助一下他们。

  祁溟因为相对比较闲,逮着空子就来骚扰,用祁溟的话说,他是来照顾时岫。

  虽然每次照顾着就开始爬床,弄得时岫头疼不已,但也因为怕了他,时岫按时按顿吃药,比平常恢复得要快。

  林家那边,林老太太八十大寿,本来因为孙子被拘留,老太太没心思办。

  黎祟跟林母说,林嘉奇马上就放出来了,老太太寿辰是大喜事,办寿辰宴就当冲喜。

  得益于黎祟和关劭在林母面前演了几出戏,关劭是怎么的铁面无情,黎祟是怎样的赔笑卖好,林母已然相信,黎祟为了把林嘉奇弄出来,费了不少力。

  是以她很乐意按照黎祟的意思,大肆操办老太太的八十大寿,把全帝都有头有脸的权贵全都请到寿宴上。

  贵宾云集,为了营造出林家如日中天的形象,还请了电台的记者,网络自媒体。

  特管局的几位领导,关劭,黎祟也要邀请之列。

  至于时岫和祁溟,他俩穿了女装,伪装成网红,跟着自媒体团队一起,混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金碧辉煌,相当气派,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左右和前面的三块大屏。

  林老太太人老心不老,紧跟潮流,平常拍点短视频,在某音上拥有几十万的粉丝,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

  这次选中这个宴会厅,就是因为她老人家为了八十大寿,聘用专业团队拍了一段唱跳视频,准备在用餐的时候,放给大家欣赏。

  宴会进行的很顺利,老太太致完词,大家落座,动筷子。

  屏幕被点亮,放了十几秒的唱跳视频,就在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三块大屏幕上时,画面一转,视频变成了一段泛黄的画面。

  一群人拉着白色横幅,面前摆放火盆,跪在林氏集团门口,哭喊着杀人偿命。

  宴会上有些接触过这个视频的人当场变了脸,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还有些眼熟画面的人低声议论,“这不是十几年前林氏医药的药物试验志愿者死亡案吗,我记得当时死了二十八个人,引起社会强烈反响,闹得很大,林家差点就倒了。”

  “我也有印象,后来查出来这批人是集体食物中毒,跟试验新药无关。”

  ……

  底下人在议论着,上面的视频画面再一转,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年轻了十几岁的林氏如今的掌权人林通海坐在沙发上,坐立难安地搓手,对背对镜头的人讪笑。

  “我们也不是故意要杀人,这不是意外么。他们拿了钱,签了字,就该尽到小白鼠的义务,生死有命……赔偿款已经给了,可他们不知满足,贪婪地漫天要价,我这……不好办呐。”

  “小林你还是太年轻,东西给到位,哪有不好办的事,你说呢?”

  “赵局!有赵局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七位,不,八位数,您看……”

  “呵呵,好说。”

  ……

  比刚才更大的议论声在四处响起,林通海在主桌上咆哮,“安保!他妈的安保都死哪去了,给老子砸了这几块破屏!”

  最先往外面跑的人刚走到门口,就发现酒店门前站满了警察。

  十来辆警察停在警局门口,将所有出路堵死,绝望从心底起,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

  视频只是引爆舆论的引子,真正的重头戏是黎祟早就提供给警局的各种详细资料,市公安是带着逮捕令过来的,上来直接抓人,比抓兔子还容易。

  该逮捕的人都带走了,其他客人饭没吃几口,瓜顶了饱,也陆续离场。

  黎祟的外公就是在这个时候走到他面前,颤颤巍巍地举起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曾经在大年初一对黎祟冷着脸,偏心到连给他的压岁钱都封得比林嘉奇少一倍的老头子,如今行动全靠拐棍。

  黎祟别说畏惧他了,连跟他动手的冲动都没有。

  谁会无聊到去碾一只蚂蚁呢?

  黎祟非但没生气,反而痛快的笑了,“你把陈家所有资产转到我名下的时候,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会把林嘉奇捞出来?”

  老头子啐了他一口,恶狠狠地骂他是畜生。

  骂吧,反正不痛不痒。

  黎祟笑着,他知道老头子不喜欢看他笑,但是现在他的不喜欢,没有丝毫分量。

  “我会把那些资产全部变卖,折合成钱,成立香寒基金会,资助贫困山区孩童,救助重大疾病患者,办学校,为灾区捐款……一分一毫都不给你留。”

  陈香寒,黎祟母亲的姓名。

  黎祟要帮母亲摒弃父姓,也抛开丈夫的姓,不是黎太太,只是香寒。

  老头子抖着嘴唇,憋紫了脸,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就不怕遭报应!”

  黎祟冷笑,“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报应,你这个老不死的早就该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了。”

  “你——”老爷子捂住胸口,眼睛圆瞪,猛地往后倒。

  “陈老先生!”

  “陈老先生你醒醒啊!”

  ……

  黎祟大仇得报,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迫切地想要找个人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正这么想着,就看见时岫和祁溟从小门出来。

  黎祟走上前,刚要说什么,时岫焦急地对他说:“祁溟喝了不干净的东西,我送他到医院洗胃。”

  他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黎祟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等细细思索,一队记者扛着摄影机和话筒到他面前,请他谈谈对林氏事件的感想。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跟疯子计较什么呢

  酒店地下停车库。

  时岫打开车子的副驾驶门,刚要把祁溟塞进去,祁溟一个神奇的走位,打开后座的门,跌跌撞撞地坐了进去。

  他在卫生间里吐得厉害,脸都白了,时岫担心他喝了掺脏药的水,没多想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急忙去开车,腿刚迈开,被祁溟拉着手,拽进了后座。

  一番腾挪,时岫被祁溟压在身下。

  只用了一秒钟,时岫飞快地明白过来某些事情,他在祁溟亲上来之前捂住他的嘴,气得脸都挣红了,“祁溟!你玩得太过了!”

  祁溟拉开他的手,不给亲嘴,他就亲时岫的手,色/情的那种亲法,边亲,边不走心的解释,“吐是因为我花生过敏,谁家布朗尼里面掺花生粉啊,不能怪我,酒里面有那种药就更不能怪我了,我好热哦,时岫你热不热?”

  时岫不热,他透心凉。

  祁溟已经不满足亲他的手,开始啃他的脖子了。

  时岫仰头望着车顶,顺狗毛一样,将手指插进祁溟的头发里,轻轻往后面拽,做最后的挣扎,“阿溟,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祁溟已经吻到了他胸前的红点点,被那声代表着亲密的阿溟刺激得顶了他两下,快乐地呻吟,“宝贝答应我,等会也这么叫我好吗?”

  时岫从来没玩得这么大过。

  他有点庆幸宴会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地下停车库灯光又暗,周围没什么人,所以这辆摇晃了整个下午的车,并未引起别人注意。

  热火消弭,祁溟餍足地抱着时岫乱蹭。

  时岫对着前座的镜子打量自己身上的痕迹,歇了两天,已经在慢慢恢复原本的身体,又添上新痕迹,他在心里长长叹气,转头看了眼罪魁祸首,整个火大。

  “顶级哨兵不是都做过各类药物脱敏实验吗,你怎么……”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目光变得锐利,眼底烧起怒火,“祁!溟!你别告诉我,那药是你自己……唔!”

  他被吻住了,一个勾勾缠缠的湿吻。

  祁溟亲完放开时岫,桃花眼里酿着爱意,“我喜欢你。”

  时岫气喘吁吁地瞪着他,等喘匀了气,继续算账,“别装傻,那药……唔唔!!”

  祁溟根本不让时岫有机会说出来,比刚才更长的吻,祁溟再次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结婚吧。”

  时岫动了动嘴皮子,对上他那平静中透着疯癫的眼神,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身边哪有什么正常人,都是疯了。

  跟疯子计较什么呢。

  祁溟如愿以偿吃到了肉,然后顺理成章地加入到竞赛中。

  两个人就已经够时岫腰疼的了,再加一个,他气急败坏地说自己要回南州,才让三个人消停。

  林家倒台,林父被判死刑,林嘉奇因为过去做的种种恶行,被判处终身监禁,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林母作为帮凶,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

  好好一个林氏,就这么垮台了。

  那些之前到总局汇报情况总是推三阻四,怨声载道的人,在林家寄了后,一个个全乖成了鹌鹑。

  每次不仅准时来,汇报的情况内容还十分的具体细致,总局工作人员让他们不必这么详细,他们还不乐意,说必须按照章程来,不能马虎。

  林家事了,下一步就该着手拔除黑市。

  关劭在此之前已经做好初步规划,报告早就递上去,上级部门迟迟不批复。

  高局透消息给关劭,其他人都没问题,主要卡在张局那。

  张局就是关劭说过的张瘸子,和黑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张瘸子是特管局成立之初的三大元老之一,他又救过总局其他两位高级领导的命,是以虽然本身能力不强,但上级领导很卖他面子。

  他不点头,上级领导也不会刁难他。

  祁溟不怀好意地给关劭出主意,“张瘸子没儿没女,认了廖唯当干儿子,指望儿子给他送终,别提多疼了。廖唯对你有意思,咱局谁不知道,你去使使美男计,说不准张瘸子就被/干儿子哄着把报告签了。”

  关劭皮笑肉不笑,“廖唯平常对你也挺热情的,要说长得好,咱们这谁比得过你,还得你上。”

  祁溟不接他这话,头一转,把祸水引到黎祟身上,“局里老人廖哥都看腻了,说不准他对新来的帅哥比较感兴趣。”

  黎祟从嘴里喷出一口烟,“那个廖唯张口闭口就是高低级,S级以下的哨兵统统看不上,我现在能力全失,就是个普通人,入不了他的眼,别指望我。”

  祁溟挑了挑眉,“我记得你们南州不止你一个SSS级,其他俩呢,一起叫过来,铲除黑市,人人有责。”

  黎祟倒是很乐意叫他们过来,可段干忱和姬粼同样失去能力,就算来了也没用。

  他这么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

  电话段干忱打来的,他说他们想办法从黑市弄到了能力复原药剂。

  他和姬粼的能力已经恢复正常,即刻就动身前往帝都,将黎祟的那份给他。

  能恢复能力,黎祟当然高兴,但他的关注点更多的是在黑市上。

  “你和姬粼的身份那么敏感,是怎么从黑市弄到药剂的?”

  段干忱那边顿了顿,“是容桥,秦兴不知道他已经暴露,继续定期给他致瘾药。黑市内部被致瘾药控制的人不在少数,容桥用药贿赂了黑市一个小头目,让他偷了三瓶能力复原药剂出来。”

  黎祟沉默许久,问他,“你还相信他?”

  段干忱这次答得很快,“我相信容桥,毕竟朝夕相处了三年,我相信他本性并不坏,之前只是一时糊涂。”

  经过上次的事件,黎祟对容桥的信任已经大打折扣。

  他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段干忱既然这么说了,而且他和姬粼也已经恢复正常,黎祟在电话里只能表示等他们到帝都后再说。

  第二天,时岫从黎祟那得知了能力恢复药剂的事,和他一起去机场接机,在等待的间隙,他问黎祟,“你会注射那个药剂吗?”

  黎祟没有犹豫,果断摇头,“段干忱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等见到他再说。”

  飞机落地,姬粼第一个冲出来,一路狂奔,快到时岫面前才堪堪刹住脚,给了时岫一个大大的熊抱。

  “岫岫,你想不想我,我可想你了,想的黑眼圈都出来了,你看。”姬粼指着自己乌青的眼底。

  唔,看起来是蛮严重的。

  时岫并没有如姬粼所期待的就想念这个话题做延伸,而是不解风情地把重点放在了姬粼的黑眼圈上。

  他一本正经地分析,“你们来的那趟航班躺椅设计不合理,官网上很多人吐槽睡出肩颈病,下次可以考虑换乘别的航空。”

  姬粼的脸一下垮掉,段干忱在后面噗嗤笑出声。

  时岫望过去,段干忱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这说明他真的用了能力复原药剂,否则他的伤势不会好的这么快。

  容桥站在段干忱的身旁,眼巴巴地看着黎祟,期盼他能分点关注给自己。

  可一直到几人坐车离开机场,黎祟除了简单的眼神掠过他一下,再没有多余的问候。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来自不当人的情敌们的迫害

  药剂事件过后,黎祟对容桥的态度明显变了。

  虽然不至于冷眼相待,但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亲密无间。

  错已经犯下,没有后悔药可给容桥吃。

  出发来帝都之前,容桥告诉自己,只要诚心认错,再把容杼搬出来说一说,适当地掉几滴眼泪,以黎祟对他的心软程度,原谅他只是早晚的事。

  对于和好如初,容桥不能说有十成把握,七八成总是有的。

  可黎祟在机场时对容桥近乎视若无睹的冷漠态度,就像盆冰水,兜头把容桥的期望浇灭。

  容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按理说分开一个星期,黎祟心里的怒火应该消了不少才对,怎么他看起来反而比之前对他更冷漠。

  几人出了机场,直奔事先订好的餐馆。

  容桥的失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姬粼心无旁骛地跟时岫谈天,无暇顾及他的心情,段干忱倒是注意到了容桥的不对劲,好几次想劝黎祟别这样晾着人,全被黎祟用话岔了过去。

  黎祟讨厌背叛,尤其是被信赖的人背叛。

  上次容桥给他们下药,可以说他是被秦兴控制了,迫不得已。

  那这次呢?

  黎祟根本不相信容桥能在秦兴的眼皮子底下那么轻易的拿到可以恢复能力的药剂,秦兴好不容易通过容桥让他们几个失去了哨兵能力,一定会严密把控解药的流通,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头目轻易把药给偷走。

  至于段干忱在电话里说他相信容桥,黎祟更倾向于他是在谋划什么。

  黎祟还是了解段干忱,段干忱的确带来了可以恢复能力的药剂没错,但这药剂不是容桥给的。

  “这是省局动用关系找到的药剂。”

  黎家的别墅书房,段干忱将装有药剂的安瓿瓶推到黎祟面前。

  黎祟拿起瓶子端详,脸上写满怀疑,“我从省局离开的时候,调查还没有进展,怎么这么快就有了突破?”

  “老局长退休,新局长走马上任,药剂就是他带来的。”

  说起这位新局长,段干忱不由感慨,“还得是年轻领导,行事果决,雷厉风行,不像之前的代理局长刘副,嘴里说着一定要严肃调查,结果真正行动起来,拖泥带水,虎头蛇尾,办事效率太过低下。”

  黎祟对新局长是谁不感冒,他只关心一点,“所以容桥真的从黑市拿了药剂?”

  段干忱点头,眼神变得有些冷,“他把药剂给我的时候,演得很像那么回事,但是经过鉴定,那药剂里面掺了微量的神经毒素,真打进身体里,几剂下去,不死也得半残。”

  “我和姬粼之所以没拆穿他,还陪他演这场戏,主要是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把柄捏在秦兴手里,让他一次又一次帮秦兴做事。”

  容桥身体里的药瘾经过治疗已经完全根除,不存在因为上瘾被秦兴控制的情况。

  段干忱自认这些年对容桥处处照顾,从没对不起他,他实在不明白容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黎祟也想知道容桥这么做的理由。

  他将药剂推进身体,决定和段干忱一起做戏,静待容桥露出破绽。

  祁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来自南州的段干忱和姬粼。

  段干忱先不提,祁溟虽然能感觉出来他对时岫的感情不一般,但段干忱与时岫相处的时候,言行举止都是收着的,让人烦归烦,不至于太窝火。

  姬粼就不一样了,这家伙就像一只人形萨摩耶,粘人的很,逮着空就冲时岫撒娇卖萌,有他在,别人休想近时岫的身。

  祁溟刚跟时岫探讨过人生,正是趁热打铁,发展感情的好时候,怎么忍得了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情敌。

  铲除黑市势力迫在眉睫,上头迟迟不同意行动,先前他们讨论把廖唯当成突破点,无奈一个个都不愿意牺牲色相。

  祁溟觉得姬粼就很合适来实施这个美男计。

  他不担心姬粼会拒绝,因为时岫是出了名的对工作认真负责,他肯定希望黑市这个毒瘤能尽快被连根拔除。

  只要他开口,姬粼绝对会义无反顾。

  在争夺时岫这件事上,几个彼此看不顺眼的情敌在做某些利于自己的决策时根本不用提前商议,便能达成一致意见。

  由祁溟提出让容桥色诱廖唯,黎祟第一个投赞成票,关劭和段干忱紧跟而上。

  姬粼呵呵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我不同意。”

  祁溟先一本正经地分析了一通黑市存在的危害,铲除这个邪恶组织有多么刻不容缓,而后笑眯眯地问时岫,“时岫,你觉得呢?”

  时岫神色凝重,“返魂香的流通说明特管局系统内部已经被严重渗透,如果不能尽快将黑市除掉,后续我们要面对的问题绝对会比现在让人头疼百倍千倍。”

  “所以——”祁溟意有所指地看向姬粼。

  姬粼怒瞪他,死小白脸,想迫害他,没门!

  转脸面对时岫,换了委屈的表情,“岫岫,你答应这个周末带我去爬山的,我登山装备都买好了,你没忘吧。”

  被软磨硬泡了两天,头疼不已才答应带他去爬山的时岫怎么会忘记。

  时岫正要回答,一旁的关劭突然开口,“山就在那,什么时候爬都可以,黑市的问题却千钧一发,孰轻孰重,姬副队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有特么你什么事!姬粼几乎想咬人。

  重创情敌怎么能少得了黎祟,“帝都我也熟,到时候别麻烦时岫,我带你去爬山。”

  “黎祟你特么……”

  段干忱慢悠悠,“那位廖先生看起来对姬粼蛮感兴趣,向我打听姬粼联络方式来着。”

  姬粼:“……”

  计划好了一起搞他是吧???

  时岫期待铲除黑市的任务能顺利进行,姬粼从他渴盼的目光中读懂了里面的意思,到嘴边的拒绝楞是咽了回去,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廖唯的确有跟段干忱打听过姬粼的联络方式,但那是他干爹授意的。

  姬家在黑市砸了不少钱买东西,是被重点关注的大主顾。

  这个出手阔绰的大主顾最近都没怎么来黑市消费,负责销售这块的小头目好几次想方设法联络姬家,都吃了闭门羹。

  小头目不知从哪打听到姬家少爷人在总局的消息,请张瘸子帮忙探听一下口风。

  姬粼主动接近,刚好给了廖唯试探的机会。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见钱眼开

  姬粼完全没想到廖唯竟然抱着这重心思。

  他乐得自己不用再牺牲色相,先就姬家冷落黑市那边编了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随后假意与廖唯聊起自己的能力。

  “你们黑市里有没有那种能让SSS级哨兵的实力更上一层楼,最好是在注射之后可以把别的SSS级远远甩开的强效剂。”

  廖唯表情古怪地看着他,“SSS级哨兵已经是目前评级最高的哨兵,联盟登基注册人数不超过十位,姬少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想争夺第一的野心家。”

  “谁说只有野心家想争第一,我想争的,是人。”姬粼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透着肃杀之意。

  廖唯短暂怔楞,很快明白过来姬粼话里的意思。

  他很想冷笑,不知道时岫给这群SSS级的天之骄子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围着他转,竟然还生了想把别的情敌干掉的心思。

  见廖唯久久不说话,姬粼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有还是没有啊,没有我找别人了,佣金给谁赚都一样。”

  黑市里没有便宜的东西,中介人每谈成一单生意可以抽百分之五的佣金,佣金价格往往不会低于五位数。

  廖唯出身普通家庭,偏偏花钱大手大脚,总局这点工资根本不够他挥霍。

  机缘巧合之下,他被张瘸子看中,认作了干儿子。

  张瘸子这些年背靠黑市赚得盆满钵满,无奈老光棍一条,钱攒得再多,怕没命享,挑遍局里的年轻才俊,最后相中了脑筋活络,心思明显没那么端正的廖唯当义子给自己养老,引荐他入黑市,教他当中间人做生意,廖唯手上这才一点点阔绰起来。

  维持体面需要大笔钱,廖唯不可能放着姬粼这条肥羊不宰。

  他答应姬粼会给他供货,姬粼很爽快地付了高额订金,约定三天后交货。

  高档货不好弄,廖唯废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在没惊动黑市各方势力的情况下把药给到姬粼。

  姬粼拿到药后没多久,再次找到廖唯,想请他有偿帮个忙。

  听到有偿,廖唯眼神动了动,“怎么个有偿法?”

  果然贪财,都不问是什么忙,只关心钱。

  “这个数。”姬粼伸出两根手指。

  廖唯挑眉,“二十万?这忙应该不简单吧。”

  姬粼笑了笑,“的确不简单,所以给的也多,两百万,帮不帮?”

  两百万!

  廖唯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刷的一下亮了,脸上也跟着堆起笑容,“说什么请字,姬少未免太客气了,直接吩咐就是。”

  “是这样,我想除掉他们几个,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听姓关的说,他最近在跟高层申请开展扫除黑市势力的行动,能不能成,全看张副局。张副局最器重你,如果你能说动张副局点头同意开展行动,我就能在行动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们几个,到时候只说是意外牺牲,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

  廖唯消化完了姬粼这番话,眼里的热意褪去,换上防备,“我怎么觉得,姬少打得是别的主意。黑市一旦倒了,后面藏着的人肯定会被一一清算,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冒着风险帮你?”

  就凭你见钱眼开。

  心里这么想着,姬粼面上还要装出一副被恶意揣测的惊愕表情,“黑市里的好东西那么多,我怎么会盼着黑市倒掉?”

  不等廖唯说话,他颇不高兴地冷哼,“算了,是我看错人,我还是找别人去张副局那周旋好了。”

  两百万够廖唯换一辆新跑车了。

  让他眼睁睁看着这钱给别人赚去,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等等。”廖唯叫住姬粼,“我答应帮你去义父那游说,但能不能成……”

  姬粼似笑非笑地打断他,“那是两百万,不是两百块,随便动一下嘴皮是拿不到钱的,我要的是准确结果。”

  廖唯:“……”

  两百万的诱惑实在是大,廖唯咬牙答应下来,“等我好消息。”

  张瘸子这边得知廖唯擅自和姬粼做了交易,很是不快。

  “你小子穷疯了!南州那边一早就传来消息,让警惕这几个人。同意让他们去扫除黑市,是把枪口架自己脑袋上,嫌命长?”

  廖唯给张瘸子捏肩,卖乖,“义父你误会我了,我哪是在乎这点钱,这不是不爽南州那个姓秦的自恃得到洪老看重,就以组织老二自居,处处压您和其他两位一头,他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您吆五喝六的。”

  知张瘸子莫若廖唯。

  张瘸子因为身体有缺陷,所以性子格外好强,处处都要和别人争个高下。

  黑市暗地里的掌权人洪老常年居于国外,国内由秦兴,张瘸子,省局的刘伟,S市分局的许通负责整个黑市的运营。

  其中张瘸子和刘伟都是老资历,许通后加入进来,但人比较识趣,一直都敬着捧着他们俩。

  秦兴最后加入,却因为帮黑市打通货品销路,发展了众多线人,甚得洪老器重。

  虽然秦兴资历浅,但在黑市的威望极高,上上下下都服他。

  不知道是声势造就了秦兴的高调,还是他生来就不懂什么是谦虚,每次黑市的头目高层线下交流,秦兴都理所当然地坐在代表地位尊崇的上首位置,线上视频向国外汇报情况,他也总是第一个发言,完全无视其他三位难看的脸色。

  张瘸子不爽秦兴不是一两天了 ,要不是洪老隔三差五强调团结,顾全大局,他早就跟秦兴闹翻脸。

  这次秦兴传消息过来,倒是难得的客气,言辞恳切地请张瘸子把姬粼一行人看住,黑市能不能度过这次危机,就看张瘸子了。

  张瘸子听出这番话里隐含吹捧之意,想到秦兴如今在黑市的地位如日中天,就想做个顺水人情。

  廖唯却不这么想,他觉得秦兴如今的声望已经很高了,很难说洪老不是在培养他做自己的接班人,如果这次帮了他,让洪老对他更加刮目相看,那黑市以后哪还有其他几个人的位置。

  “义父您心里清楚,那个位置洪老无意让您坐,之前私下聚会,您跟秦兴可闹过不少不愉快,他那个人阴测测的,保不齐上位后第一个拿您开刀……”

  廖唯觑着张瘸子的表情,见他似有所动,又往火里添了把柴,“所以义父您得向洪老证明你的价值,让他看重您,在组织里树立威望,这样一来就算姓秦的以后真成了黑市话语人,他忌惮着洪老和底下人对您的敬畏,也不敢贸然对您出手。”

  张瘸子表情若有所思,明显是被廖唯说动了。

  廖唯再接再厉,“这次行动就是个很好的立功机会,秦兴拿这几个人没办法,我们却可以想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为洪老除掉祸患。”

  张瘸子闻言嗤笑出声,“一网打尽?说得好像碾蚂蚁那么简单。那是5个SSS级哨兵,你拿头跟他们打?”

  “对付他们当然不能用普通手段。”

  廖唯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蓬莱山保护基地里关押着许多上古妖兽,每一只都凶残无比,破坏力极强。刚好基地旁边有一个我们的据点,就让他们去那个据点搜查,到时候义父您出面让基地内的接头人把那些凶兽放出来,他们几个实力再强,总敌不过成群结队的凶喃鳯兽。”

  张瘸子没说话,廖唯知道这么大的事,他一时之间肯定拿不定主意,就讨巧地说:“这事不着急,姬粼那边我稳着,义父您好好琢磨。”

  死局不破不立,张瘸子前半生给人当牛做马,好不容易熬成了老资历,不想临了还受个小辈牵制,思来想去,他决定冒险一把。

  ◇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如果他到时候还有命聊的话

  黎祟喃鳯挑眉把高层刚签发的调查令放回到桌上。

  “蓬莱山保护基地周边竟然也有黑市势力?该说他们胆大包天,还是朝中有人,肆无忌惮?”

  蓬莱山保护基地隶属总局管辖,基地有守卫300多人,全部都是A级以上的精英哨兵。

  黑市这群人把地盘设在基地周边,就跟黑社会在警局门口设据点一样,要么是纯狂妄,要么早就跟总局里的某些人勾结上,被保护伞庇护,根本不怕。

  “比起这个,你们觉得高层为什么不同意调查明摆着有问题的南州,而是让我们去蓬莱山基地那边?”段干忱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事透着蹊跷。

  祁溟啧声,“这还用想,有阴谋呗。”

  “管他阴谋阳谋,反正最终结果逃不过被我们一锅端。”姬粼压根就没想过输这个可能。

  关劭可没姬粼这份乐观的心态。

  他经常跟高层打交道,太清楚那几个人的尿性了。

  先前推三阻四不肯签调查令,突然这么爽快,还指名道姓让他们去蓬莱山基地,就像祁溟说的,肯定有阴谋。

  但问题是,这是个什么程度的阴谋。

  要知道蓬莱山基地里可不止存有一些无害的珍惜神木花草、神兽瑞兽,同时也关押着很多穷凶极恶的妖兽。

  如果基地里有黑市的内鬼,跟外面里应外合,把那些危害极大的妖兽全部放出来,到时候他们中埋伏受伤事小,妖兽发狂作乱,威胁到普通人的生命安全才是棘手问题。

  关劭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几人商议一番,段干忱表示可以找省局的新局长帮忙增派人手。

  如果到时候真发生关劭所担心的危机,让省局的人帮忙疏散人群和解决小喽啰,他们几个负责对付难缠的妖兽。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岫走了进来。

  时岫表情不太好,他刚才无意中看到廖唯和容桥一前一后上楼,本来时岫没多想,可容桥就像要干什么坏事似的,走两步就神色警惕地扭头四处张望几眼,明摆着有问题。

  容桥两次给段干忱他们下毒,完全不顾多年的感情。

  他有这样的前科,时岫不能不留个心眼。

  时岫悄悄跟过去,看到容桥进了廖唯办公室。

  门被关上,根本听不到他们在里面说什么。

  时岫就用精神力幻化出幼年体凤凰,在办公室敞开的窗户边上偷听。

  虽然早就料到容桥和廖唯这样的货色勾搭到一起,八成没好事,可真正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时岫还是忍不住替段干忱他们仨感到气愤。

  “廖唯要容桥利用你们的信任,把段干忱和姬粼给除掉,作为容桥帮他做事的报酬,他会给黎祟留一条命。”

  时岫的话一出,关劭和祁溟立刻化身吃瓜人,饶有趣味地看着三位当事人。

  姬粼没生气,因为早就看透了容桥,所以不存在失望。

  既然无失望,自然也就生不出愤慨。

  他更多的是对黎祟的幸灾乐祸,“幸好他看上的人不是我。”

  身为阴谋中唯一被允许活下来的人,黎祟一点儿都不高兴,“老子长这么帅,人见人爱,被看上有什么好稀奇的。”

  被人喜欢是没什么稀奇,但是被容桥看上,可能会让时岫误会。

  黎祟嘴上强硬,心里其实很怕时岫介意这个,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时岫,却见时岫的眼神落在段干忱身上,充满担忧,注意力压根就没在自己身上,内心的惴惴顷刻转成了酸意。

  “这事最伤心的肯定是咱们段干队长,他可是把容桥当成亲弟弟照顾,没想到养出一头白眼狼。”

  段干忱经过容桥第二次背叛的冲击,对他这个人早就不抱希望了,这件事还刺激不到他。

  但是时岫因为此事而担心他,他就忍不住想演一演,多赚点同情分。

  段干忱先是失神地怔了几秒,随后拿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神色略疲倦地捏了捏鼻骨,从位置上起身,低声说:“我出去透透气。”

  他前脚刚走,时岫后脚就跟了上去。

  祁溟不爽地挑眉,“他这段时间对那个容什么的也没见有多热情,伤心是装的吧?”

  黎祟冷笑,“大胆点,说肯定句。以后你就知道他心机有多深了。”

  段干忱装起忧郁来很像那么回事。

  时岫看他眉头紧锁,出声安慰他,“人总是会变的,至少你提前看清了他。”

  段干忱长叹,七分演,三分真,“我想不明白,挺乖的一个小孩,怎么就成了这样。”

  时岫建议这件事过后,段干忱找个时间跟容桥聊聊。

  也许秦兴手里还捏着容桥其他把柄,毕竟容桥心术再不正,他也不可能对自己视同亲兄长一般的三人下死手,除非他没有心。

  聊肯定是要聊的,如果那时候容桥还有命聊的话。

  段干忱讨厌背叛,他可以看在死去的容杼面子上原谅容桥一次。

  可容桥很快就背叛了他们第二次,段干忱在那时候就已经决定把容桥踢出自己人行列。

  现在是第三次。

  段干忱的底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临界点。

  容桥这次再犯糊涂,段干忱是说什么都不能留他了。

  毕竟容桥一次又一次的,犯得都不是小错,他是奔着要他们命来的。

  留个随时会爆雷的祸害在身边,段干忱还没那么圣父。

  “不说这个了。”段干忱将拎在手里的眼镜重新架到鼻梁上,视线向下,落在时岫裹着高领衬衫的脖子部位。

  盛夏时节,他穿这么一件衣服,只差把欲盖弥彰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段干忱望着时岫,眼中透出复杂之色,“你和他们……都是认真的吗?”

  时岫楞了下,很快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神情变得有些不自在,“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哨向之间的本能吸引,占有欲在作祟,他们却错误地理解成了喜欢,我……”

  时岫抿了抿嘴,面露苦恼,“一个个吃准我心软,动不动扮可怜,我明知道他们是装的,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变成这样了。”

  他的意思是,他们并没有真正在一起?

  所以段干忱还是有机会的。

  而且一直没找到时机表明心意的段干忱说不定可以后来居上,成为第一个进入时岫心里的那个人。

  并不是段干忱过于自信,主要是他看出来了,比起那几个,时岫明显对他更不设防。

  被当成朋友虽然很操蛋,但朋友这个身份也不是没好处。

  段干忱天然就比别人有更多的机会亲近时岫,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朝夕相处,还愁没办法从朋友变成恋人么。

  想到这,段干忱眼中闪动微光,像是真心想要帮时岫摆脱困局,低沉的声音里携着几分诱引,“那要是我有办法可以帮你摆脱他们,你愿意跟我走吗?”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凶兽致灾

  动身去蓬莱山基地已经是三天后。

  关劭本来想带走行动队一半人手,张瘸子没让,说不过是端个窝点,你们几个高阶哨兵已经绰绰有余,没必要浪费人力资源。

  原本关劭只是怀疑基地那边有诈,张瘸子这么一来,他基本可以确定这老不死的挖好了陷阱等他们。

  幸好省局那边答应派人手增援。

  蓬莱山基地在L省,飞机落地,几人先跟省局来的汇合,随后赶往窝点。

  出发之前,段干忱让容桥就待在酒店等他们,不用跟着一起去。

  “这次行动太危险了,到时候我们可能分不出神来保护你。”段干忱想给容桥一个重新做选择的机会。

  容桥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坚持要去,“多个人多个帮手,如果情况不对,我会躲起来,一定不拖累你们。”

  他装的太好了,脸上不显山不露水。

  如果段干忱不是提前知道他跟廖唯有勾结,根本不会对他起疑。

  车队向黑市窝点进发,因为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所以路上除了开车的司机,大家都在闭目养神。

  在车子开上高速大约半个小时后,车上所有哨兵突然不约而同地睁开眼,警觉地看向车外。

  “怎么了?”时岫奇怪地看向身边突然绷直身体的祁溟。

  祁溟仔细分辨耳朵里捕捉到的声音,一向没什么正形的脸上罕见地沉重,“有人在尖叫,哭喊救命,大规模的,很惨烈……”

  他话没说完,车队所有人的耳机里传来关劭凝肃的声音,“前面路口下高速,改道南歧区,快!”

  南歧区是L省J市的主城区,城区人口五百来万,是重要的交通枢纽,一旦发生大规模灾难,后果将不敢设想。

  路上不断有消防车辆和军队的绿皮卡车从车队旁边经过。

  即使大家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在到达目的地时,还是被那股毁天灭地式的狂风骤雨给惊到了。

  通常来说,飓风只会在沿海地区登陆。

  南歧区不靠海,是内陆城市。

  但此刻整个南歧城区几乎被强大的风暴摧毁,树木、铁皮、房屋屋顶、电动车、人、包括吨重的汽车全被卷到半空。

  浑浊的天幕下,斗大的暴雨倾盆直下。

  城市积水已有半米深,最先到达的救援队还没来得及将受困的群众转移到船上,冲锋舟连带着船上的人就被狂风一举掀翻。

  除了自然灾害,城市上空还密布着一群鸳鸯大小,形似蜜蜂的生物。

  这些生物的尾巴上长着一根长长的毒刺,见人就追,被毒刺蜇到的人不到半分钟便中毒倒地不起。

  “钦原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段干忱大为不解。

  传闻钦原鸟只在昆仑之丘,也就是X省的地界上活动,怎么跑东边来了。

  关劭沉着脸,“蓬莱山基地多半是出事了,不止钦原鸟,这大风大雨来得也蹊跷。所有人,兵分两路,一路帮助救援队解救受困人群,一路跟我去清除钦原鸟。”

  钦原鸟会飞,想要对付它,只能让那些精神兽为飞禽的哨兵上。

  时岫本来想放出凤凰,旁边的祁溟快他一步,释放自己的精神兽鲲鹏。

  一头硕大无比的鲲游于天空,须臾,幻化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大鹏鸟,大鹏挥动翅膀,那些密密匝匝的钦原鸟便像苍蝇一样,被气流煽到低空。

  底下的哨兵举着猎弓对准鸟群射杀,鸟群四散欲逃,被鹏鸟挡回,很快地上便堆满了钦原鸟的尸体。

  应龙端坐云层,吞下城区积涨的雨水。

  不久,被淹掉的主城区就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凤凰腾空,时岫在一座高楼大厦的顶部发现了一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鹫鸟,这鸟正在疯狂地煽动翅膀,以它为中心,四周刮起强烈旋风,几座写字楼左摇右晃,时岫都能听到里面人惊恐的尖叫。

  能够引起狂风的鹫鸟,应该是那只名叫大风的鸟没错。

  传闻中,大风被后羿射杀于青丘之泽。

  时岫用精神力幻化出一支金红的弓箭,对准鹫鸟。

  “咻——”

  势如破竹的一箭,却没能成功猎杀大风。

  风太大了,就连凤凰也被吹得很难稳住身形,箭根本近不了大风的身。

  正当时岫思索该怎么对付这只鹫鸟时,白泽踏云而来,停在凤凰边上,兽口吐言,让时岫对准大风再放一箭。

  白泽神兽知万物,能辟邪,可使人逢凶化吉。

  还可以当成幸运buff使——这是时岫成功将箭矢送进大风身体后得出的结论。

  鹫鸟发出嘶鸣,化成一团灰,湮灭于空中。

  风停,暴雨也在同一时间止住。

  因为姬粼在城市公园的湖泊旁发现了一只封豨,将其给击杀了。

  封豨,大猪,喜水,能司雨。

  这场大雨就是它搞出来的。

  飓风和暴雨过后,幸存的人群被陆续转移到安全区域。

  车队还有任务在身,关劭跟相关救援指挥打过招呼后,就带领车队准备离开。

  不想一行人刚上车,刚刚搭建起来的避难所里就传来尖叫。

  避难所的帐篷内,不知哪来的蛇,背上长着翅膀,见人就咬。

  虽然不过硬币粗细,两米来长,对人造不成大面积的杀伤力,但因为会飞,又数量庞大,被咬到的人吓得瘫倒在地,没等魂飞魄散地爬起来,就被蜂拥而上的蛇群撕碎衣服,钻进胸腔,啃噬心脏而死。

  所有人都被吓坏了,惊悚地往帐篷外跑。

  关劭一行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人被蛇群咬死,胸口无一例外,都多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心脏全被吃了。

  部队的救援官兵用机枪扫射蛇群,活力虽然密集,但飞蛇会飞,准头大打折扣。

  关键时刻,黎祟放出犼,犼如闪电般窜出去,腾空上下,锋利的牙口专咬飞蛇七寸。

  飞蛇大面积死伤,剩余的如潮水般四散逃去,营地慢慢恢复平静。

  救援总指挥官来到关劭面前,踌躇地搓着手,满脸的难为情,“关队长,您看这情况……我知道你们有任务在身,但能不能麻烦您留下二三……”

  “赵区长。”关劭直接表态:“我们今晚会留在营地,保护大家安全。”

  “真的!那太好了!感谢你们,辛苦大家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送走赵区长,关劭集中车队所有人,针对营地几个方位,下发守夜任务。

  “离开之前,所有人找时岫做个疏导,守夜时务必打起精神。”

  ◇ 第一百四十七章 鼓动人心

  白天那场恶战耗损了哨兵们不少精力。

  时岫给省局来的哨兵们做完疏导,没等喘上一口气,黎祟突然过来,拉着他走进旁边的帐篷。

  “做什么?”时岫话刚问完,黎祟吻了上来。

  不是简单的亲一下,时岫的唇被黎祟撬开,纠缠热吻。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时岫反应过来想推开黎祟,整个人被黎祟牢牢搂住,抗拒无能。

  只是接吻就算了,黎祟白天的时候杀死了一只凶狠异常的凿齿,晚上又除掉那么多飞蛇,精神力耗损过大,肯定需要疏导。

  但是他手往哪摸呢!

  时岫用力拍开黎祟放在自己臀上的手,同时猛地合上牙齿。

  黎祟在被咬破舌头之前放开了时岫,时岫刚想出声质问他犯什么神经,就见黎祟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时岫不明所以,黎祟凑近他的耳朵,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在亲吻耳垂调情。

  “容桥在外面,我和段干忱商量做场戏给他看,让他尽快露出马脚,配合我。”

  南歧区的灾难一定是人为,而且百分之百是张瘸子在背后操刀。

  这次行动廖唯没跟来,容桥一路上却没少摆弄手机,估计车队的行程都是他给泄露出去的。

  容桥一直按兵不动,不定什么时候就背后下黑手,与其坐以待毙,时刻提防,不如主动逼容桥动手。

  毕竟他们这趟来之前,根本不知道张瘸子竟然丧心病狂到拿无辜的普通人做局。

  蓬莱山到底放出了多少妖兽凶邪,现在还未可知。

  他们一行人必须保留全部实力对付凶兽,绝不能出意外受伤,一开始静观其变的计划得调整为主动出击才行。

  容桥喜欢黎祟,现在最能刺激到他的,只有黎祟和时岫亲密接触,让他亲眼目睹最好。

  时岫捋清黎祟话里的意思,不再抗拒,主动配合黎祟。

  明知是在演戏,可时岫主动,这辈子估计不会有第二次。

  黎祟一边心跳加速,一边忍不住化身禽兽,动作越来越大胆。

  帐篷外,容桥望着篷布上缠绵悱恻的两道身影,掐紧手心,清秀的脸上充斥怨恨之气。

  既然一个个都不再拿他当自己人,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容桥早就知道,段干忱可能察觉到了他的背叛。

  明明他们三个都喝下会损害脑神经的药,可一个个生龙活虎,身上一点异常都没有。

  如果说在帝都的时候容桥还可以欺骗自己,他们并没有过多使用精神力,药效还没完全起作用。

  那么经过南歧区这一天的奋战,他们的身体状态依然正常,就彻底打碎了容桥心底的侥幸。

  他被发现了,虽然不知道段干忱为什么没有揭穿他,但容桥此刻除了继续实施计划,已经没有退路可走。

  暗处,段干忱注视着容桥离开营地,放轻脚步跟了过去。

  “他们决定留在灾区,对,是所有人。”

  “最好趁着深夜,普通人在睡觉,把东西都放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同时,让他们手忙脚乱,顾不上救人,到时候死伤的人数过多,他们就算侥幸不死,上面问责下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呵,我心狠?是他们先不仁的,那就别怪我不义。”

  “别忘记你承诺我的,事成之后在总局给我留一个管理层的位置。”

  ……

  段干忱将听来的信息告诉给关劭。

  关劭立马制定作战方案,一切都是暗中来,没有让容桥察觉到异常。

  下半夜,营地所有人睡得最沉的时候,一群跟羊一样大的老鼠和成群的狼一样的野兽从四面八方凑近营地。

  早有防备的众人放出各自的精神兽,缠斗上去。

  这群甘口鼠和猲狙很快嗅到危险的味道,踏蹄飞奔,往营地里面闯。

  营区正中央,时岫用精神力幻化出一张透明的保护网,将营地整个包围起来。

  妖兽们无法进入营地,身后的精神兽又步步紧逼,打不过,逃不了,不禁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哀嚎。

  刺耳的叫声把营地里熟睡的人都吵醒了,大家以为营地又被什么脏东西盯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慌忙跑出帐篷。

  黑夜中,野兽们的眼睛雪亮,像一团团鬼火。

  经历过昨天可怕的乱象,大家都被吓破了胆子,下意识往外面跑,往自家的方向跑。

  时岫让他们回来,“别出去!待在营地,那些东西进不来!”

  有他安抚,众人渐渐收住了脚步。

  混在人群中的容桥暗骂时岫坏他好事,掐着嗓子叫嚷,“不逃难道在这等死吗!你们看那些鬼东西,一个个张着嘴,要把我们撕了呢,忘记心脏被啃空的那些人了吗,我可不想死无全尸!”

  说完,带头往外面跑,边跑边喊,“往东边的楼房那跑,到楼上我们就安全了!”

  人群被他说得人心动摇,起初只有一两个人跟在他身后,渐渐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营地里的士兵想要把人拦下,却因为众寡悬殊,被骚动的人群粗暴推开。

  所有人都跑了出去。

  食人的妖兽们落了下风,本来已经决定夹着尾巴逃走,突然闻到肉荤味,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来劲,张着尖利的牙齿,挥舞着爪子,疯了一样冲向哨兵们。

  这群低等妖兽其实没什么杀伤力,但架不住它们数量实在太多,成百上千,不要命的上来撕咬,一茬又一茬。

  关劭和段干忱他们几个实力强,还能轻松应付。

  省局来的A级、S级哨兵就不行了,一个个汗如雨下,搏斗的动作变慢,主动击杀变成了狼狈防守。

  昨天的战斗本来已经把体力耗得差不多,虽然做过疏导,但没得到充分休息,精神充沛,身体却是疲惫的,根本不足以支撑短时间内进行第二场大规模作战。

  但是没有人主动喊累,因为他们的身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哨兵们在硬扛,蜂拥而出的人群那边却出事了。

  容桥把人带到保护网外面就闪身不见踪影。

  几百个人急于逃命,推搡挤嚷,前头的人不慎摔倒,后头的不知道前面情形,还在拼命往前挤,根本无视前头“别挤了”的怒犼。

  结果导致摔倒的人越来越多,叠肉饼似的,一层又一层的往上码。

  最先摔倒的人身上压着几千斤的重量,在一次次的求助中,逐渐缺氧,直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岫和营地的士兵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最底下被压着的一层人基本都没气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们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这场人为的灾难最终导致了二十七人死亡。

  整个营地充斥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凶兽的尸体堆积如山,死掉的人被蒙住身体,放在营地前的空地上。

  一整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原本气氛还算和谐融洽的营地被沉郁之气笼罩,帐篷里有女人在嚎哭,男人蹲在地上闷头抽烟,只有小孩没心没肺地重新睡了过去。

  赵区长一个晚上仿佛苍老了十岁,站在一排排尸体旁,背脊弯得直不起来。

  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他作为现场的救援指挥,政治生涯基本算是完了。

  时岫跟着关劭过来,他告诉赵区长,人群之所以会骚动,所有人跑出营地,是因为有人故意鼓动。

  “那人跑了,但是总会被抓回来的,到时候上头要是追责,我会出面作证。”这意思是让赵区长暂时放宽心,他的乌纱帽应该不至于被撸。

  赵区长听了这话,愁云惨淡的脸色终于添了光亮,眼看着天边泛起白,想起他们一行本来有任务在身,客气地道谢,“感谢关队援助,耽误你们太多时间了,我看那些怪物应该不会再找过来,你们要是着急的话,就先行吧。”

  关劭过来正是要说这事,赵区长主动开口,他就顺着话往下说了,“妖兽再来的几率不大,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我会留下两个人,任务的确比较急,我们半个小时后就出发。”

  半个小时后,车队众人上车,车子刚发动,几辆黑色轿车停在营地前。

  来的是纪检委的车。

  赵区长恭敬地移到车前,车上下来的人却没理会他的招呼,一群人呼啦走到营地前的尸体旁,领头的人问赵区长话,赵区长擦着汗,有问必答,后头有人拿笔做记录。

  问题越问越犀利,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话里的潜台词是要追赵区长的责。

  赵区长大汗淋漓,就差两股战战,关键时候,时岫这个证人走过来帮赵区长解围。

  时岫将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了,检查组的组长目光凌厉地射向他,“造伪证和串通作假是重罪,你可想好了。”

  时岫觉得这个组长挺奇怪,不像是公事公办做调查,倒像是奔着一定要定赵区长的罪而来。

  他正要强调自己没撒谎,关劭他们几个走了过来。

  “你好,特管总局关劭。”关劭将手伸过去打招呼。

  检查组长睨着关劭,并没跟他握手,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你是他上司?能确保他说的都是真话吗?”

  关劭第一次碰到这种不给面子的,有点新鲜地挑了下眉,淡声道:“我能担保。”

  检查组长点点头,吩咐同行的人,“把赵区长带走。”

  什么都没调查出来呢,就把人带走算怎么回事。

  而且营地这么多人,每天吃喝拉撒,需要一个有经验的管理者维持秩序。

  赵区长走了,谁把担子挑起来。

  “这不符合流程吧。”关劭开口,挡在裹挟着赵区长走向公车的两名办事员前面。

  检查组长脸色撂下来,“怎么,特管局想插手纪检的事?”

  关劭笑了笑,“是我个人有些疑惑罢了。”

  检查组长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去,一一扫过他身后的哨兵,最后定格在姬粼的脸上,发出一声冷笑。

  “有这份闲心关心别人,不如担心下自己吧,你以为你们就没纪律问题吗,营救行动鲁莽不计后果,两个无辜的人因此惨死,你们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这话什么意思?

  没等关劭发问,赵区长已经被带上了车。

  车子呼啸离开,营地没了主事人,黑市那边只能再耽搁一下。

  关劭把车队的人聚集起来,说了自己的想法,“市里面应该会派新的救援指挥官过来,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在这边待一阵子,有意义吗?”

  他是此次行动的指挥,谁有意见。

  没人吱声,关劭想起那个牛逼哄哄的检查组长说的话,看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你们当中有人误伤了平民?”

  大家都说没有,只有姬粼眉宇间拢着纠结。

  祁溟两天一夜没睡,困得要死,打着哈气起身,“八成是为了成功把人带走,随口胡诌的,我困了,去眯会。”

  大家都认同祁溟的话,关劭琢磨了一会,也觉得那个检查组长莫名其妙,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哪想到当天晚上营地就来了好几辆警车,宣称姬粼在除妖兽的过程中失手打死了两个无辜的人,现在要带他回警局做调查。

  姬粼没有反抗,也没有狡辩。

  段干忱站出来,“我跟着一起去。”

  时岫好一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眼看着姬粼和段干忱上了警车,他连忙追过去,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到底是慢了一步,警车绝尘而去。

  “上车。”黎祟开了车队一辆车停在时岫面前。

  时岫坐上车,问黎祟这事他知不知情。

  黎祟摇头,但语气很肯定地说,“姬粼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警局里头。

  负责审讯姬粼的人拿出一段录像,正是湖边黎祟和封豨搏斗的一幕。

  足有三米高,长五米的大野猪,浑身竖着尖刺,两颗獠牙像锋利的弯刀,即便姬粼放出了麒麟,也着实和它缠斗了好一会才捅中它的心脏位置,将它给击杀。

  但是封豨倒下的位置很不凑巧,一对躺在湖岸边的母子刚好被压了个结结实实。

  不能说姬粼是故意杀人,但就算是无心之失,他也得负责任,毕竟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时岫看完视频,提出了两点疑问,“确定这对母子当时活着吗?视频是哪来的?”

  警局的人是这么解释的,“人还活着,这点从视频里起伏的胸口可以看出来。据孩子父亲说,事发时母子俩被大风刮到湖边,不幸落水,好不容易才爬上岸,死里逃生地躺在岸上喘气。至于视频来源,则是湖边一个工厂的室内摄像头拍到的画面。”

  黎祟冷哼,“说到底不过是个意外,我们救了那么多人,到头来还要被追责,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把姬粼带到警局的大队长被他挖苦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没有反驳,态度放得还挺低,“我们也是按规章办事,各位救了J市,我个人很感激,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人在我们局里关着,肯定好吃好喝伺候,不会怠慢他,但最终结果到底如何,还得等上头的意思。”

  段干忱从队长的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请对方借一步说话,经过轮番试探,队长向他透露,他们市局的局长和特管局高层关系不错。

  问题出在特管局内部,具体是谁,队长不好说。

  ◇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退出特管局

  姬粼被关,一时半会出不来,不过有队长那些话做担保,他在里面应该不会被为难。

  时岫他们只能先回营地商量对策。

  关劭听完前因后果,都被气笑了,“这群王八蛋,指望他们干正经事的时候就知道往后躲,给你使绊子倒是一个赛一个厉害。”

  祁溟没睡饱,俊脸上写满烦躁,“要我说就直接找他们摊牌,问他们想怎样,大不了弄死他们。”

  这说的是气话,但段干忱觉得,可以试试。

  “至少得弄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才晓得该怎么打这场仗。”

  黑市那边也不必去了,直接跟张瘸子面对面喝茶。

  张瘸子对他们打直球感到意外,但是点头答应了见面。

  时岫决定留在J市,以防警局这边有意外发生,他在外面也好做个接应什么的。

  帝都总局。

  几人不仅见到了张瘸子,还看到了秦兴。

  快一个月不见,秦兴还是那副道貌岸然的伪善样子,见了段干忱和黎祟还扬着笑脸打招呼。

  黎祟看着他那幸灾乐祸的样,特想飞起来给他一脚。

  张瘸子给两边做介绍,黎祟阴阳怪气地冷哼,“说那么多干嘛,直接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就够形容了。”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张瘸子阴沉着老脸,秦兴倒是好肚量,被指着鼻子骂还能笑出来,“难得打败仗,火气大点也正常,能理解。”

  理解尼玛了个X,黎祟抄起桌上的热茶就往秦兴那张逼脸上砸。

  秦兴好歹是哨兵,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一偏头躲了过去。

  秦兴还没怎么呢,张瘸子先跳起来了,“你们到底是来谈判还是砸场子的!没诚意就滚蛋!”

  段干忱适时出来唱红脸,“黎祟他就这个脾气,张局多担待,咱们还是谈正事。”

  “直说吧。”关劭懒得和这个老橘子皮扯屁,“那对母子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吧?”

  秦兴目光扫过四个人,似笑非笑,“各位没带窃听设备来吧,谈判还是得有诚意,是不是?”

  “怎么着,现场脱光了秦局亲自验验?”祁溟说罢,就要解衣服扣子。

  张瘸子冷下脸,“大家时间都挺紧,就别乱贫了。那对母子是我们安排的,当家的男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本来买了保险,受益人写自己,策划一场车祸撞死母子俩,结果保险赔了后赌债还是还不上,这不就尸体再利用,又赚了一笔。”

  这人渣配活着吗?

  这一刻,四个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升起杀意。

  段干忱要理智一些,讲完龌龊,就该谈条件了,“所以姬粼要怎么才能被放出来?”

  张瘸子看了秦兴一眼,秦兴做了个“您请”的手势,并没有要跟他争抢话事人的意思。

  张瘸子很满意他的识相,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就一个条件,你们在场的四人,包括被拘在J市的姬粼,全部退出特管局。”

  这话一出,满室寂静。

  黎祟最先嗤笑出声,“感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把实力最强的几个赶出去,好让你们几个猴子称霸王是么?”

  张瘸子冠冕堂皇,“这都是考虑大家的意见,毕竟SSS级太强了,不管是上面和下面都过分忌惮你们,什么地位、资源、话语权,全部向你们倾斜,底下人早就闹得不行,我这个当领导的,总得为大多数人的利益考虑。”

  “地位?资源?话语权?”关劭嚼磨着这几个词,越想越觉得可笑。

  “地位是指行动队队长的位置?凭本事得来的,没走后门,一个管着十几个人的队长,也能让那些人眼红不平,他们哪来的脸?资源又是什么?一个月比别人多领的几千块工资?扛最大的危险,受最重的伤,那不叫资源,那叫抚恤金。至于话语权,从来都是弱者对强者的仰望,并不是谁给的。”

  综上,张瘸子不止腿瘸,嘴也瘸。

  张瘸子不搭关劭的话,甩出一叠资料,“这是各地省局报上来的资料,关于应不应该取消评级制度的调查,有超过八成的人希望取消,大家苦区别对待久矣,都希望可以实现人人平等,既然要改革,自然得从挑尖的几个先下手。”

  挑尖的几个之一的祁溟鼓掌拍手,满脸乐呵,“不错,挺好,这破地本少爷早就不想待了,脱身苦海,得放炮庆祝。”

  他说罢,哼着歌,率先走出了房间。

  关劭眼神讽刺地看着桌上的资料,站起身,淡淡道:“也是时候回去学着管理公司了,两位——”

  眼神扫过对面只差把野心勃勃四个大字写脸上的张瘸子和秦兴,关劭嘴角勾出意味不明的笑,“好好干。”

  黎祟的反应一如既往的粗暴,他一脚踹翻面前的谈判桌,正要讥讽两句,秦兴突然拍了拍手,看向门外,“进来。”

  过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容桥怒瞪着秦兴,不情不愿走了进来。

  秦兴怀着某种阴森的恶意,笑看黎祟,“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人是谁吗?”

  叛徒,黎祟已经对容桥失望透顶,不愿意在他身上浪费情绪,只想痛痛快快地把秦兴狗血淋头骂一顿,秦兴却没给他张口的机会,“他呀,不姓容,姓李,是我爸当年随便在孤儿院找的一个戏子,给他编了个身份,用来哄容杼的。”

  黎祟和还坐在椅子上的段干忱一齐望向容桥,眼神不可谓不震惊。

  容桥现在已经和跟他们撕破脸没区别,可在面对他们质疑的目光时,还是心亏地偏过了头。

  秦兴语气轻快,像在讲什么开心的故事,“容杼以为他真是自己的弟弟,临死了还不忘拜托你们照顾他,哈哈哈,你们三个傻逼,拿他当眼珠子宝贝,结果怎么着,身边藏了个叛徒,被辜负的滋味不好受吧。”

  这么多年,秦兴估计就在等这一刻,由他来揭开真相,打他们的脸,告诉他们有多愚蠢。

  黎祟拳头捏得咔擦响,眼底滚着猩红的戾气,想弄死秦兴的念头已起,被段干忱拍着肩膀,强行摁了下去。

  段干忱笑得云淡风轻,“秦局长未免把我们想得太感性了,从意识到容桥生出异心的那一刻起,我们对他就没了感情,在这个基础上得知他真实身份,顶多有点惊讶,实在谈不上什么难受。”

  诛心是吧,谁不会。

  段干忱这话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一不会让以为打击到他们的秦兴爽尽兴,二也是告诉容桥,他们之间的情分彻底了断。

  秦兴不笑了,脸色阴沉地盯着黎祟和段干忱。

  黎祟从进来就想抽他,就算段干忱拦着,他也咽不下肚子里那口气,到底还是一拳砸了过去,秦兴被打得满嘴血腥,暴怒着想还手,却被SSS级哨兵的威势压制地死死的,动弹不得。

  脸都憋青了,黎祟才慢条斯理地解开对他的禁制,轻蔑地骂:“废物。”

  不管是以前那个不学无术的秦兴,还是现在这个机关算尽的秦兴,他从来都不配当黎祟的对手。

  “告辞。”段干忱端着涵养,跟着黎祟一起离开了。

  容桥听着秦兴歇斯底里的谩骂,咬紧嘴唇,扭身走出房间,追了出去。

  ◇ 第一百五十章 失踪不见了

  车门关上,段干忱将要发动车子,黎祟那侧的车窗被敲响。

  窗外是容桥的脸,眼睛不住地盯着黎祟,段干忱看了眼黎祟冷若冰霜的侧脸,劝道:“好歹一起相处三年,无论如何,画个句号。”

  黎祟抿了抿嘴,降下车窗。

  容桥往后退了一步,给黎祟留下车的位置,黎祟冷着脸坐在车里没动,“有什么话,说吧。”

  面对他冷硬的态度,容桥下意识想掉几滴眼泪博取同情,泪水在眼眶打转,嘴里发出抽泣声,然而还没等他张口卖惨,就被黎祟不耐烦地打断,“省省吧,总用这招儿都不腻吗?”

  容桥表情僵住,一阵难堪,眼神变得讽刺,“我会用这招儿,不都是因为你以前就吃这套么。”

  黎祟没想到他事到如今居然还能硬气起来,再不给他留情面,“以前你是容杼的弟弟,现在你是什么东西?”

  黎祟要是想戳谁心窝子,能把人活活气死。

  容桥嘴唇抖了抖,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你就不想知道我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吗?”

  “没兴趣。”黎祟说完,让段干忱开车。

  段干忱望着容桥失魂落魄的脸,送给他一句忠告,“好自为之。”

  车子开离了总局,容桥站在原地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车子的影子,才擦干脸上的眼泪,表情变得坚忍。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做出成绩,让他们刮目相看。

  到时候他将摘去容桥的身份,以李航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姬粼被放了出来,得知博弈的结果是他们五个退出特管局,楞了半响,挠头,“那我得回大学念书了。”

  说不怅惘是假的,毕竟在特管局系统里待了好几年,任务过程中认识不少谈得来的朋友,离开之后,跟那些人的关系肯定慢慢就淡了。

  但要说难过,倒也没到那个程度。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时岫还留在特管局,以特管局的工作繁忙程度,以后找他可能没那么方便。

  时岫却出乎几人意料地宣布,他会写一封辞职信,“现在的特管局已经变了味,再待下去就是消耗自己。”

  几人里面,对他做出这个决定最高兴的还要属关劭。

  在关劭看来,时岫选择离开特管局,就等于是跟那个固守着对顾冕承诺的自己和解了。

  没了那根横在他和时岫之间的刺,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指日可待。

  “想好离职后做什么了吗?”关劭抛出橄榄枝,“我打算创立一个物联网公司,你来当创始人怎么样?”

  没等时岫回应,祁溟走过来搂上时岫的脖子,“开公司多枯燥啊,岫岫我们去北极,拍极光、冰钓、北欧旅行,玩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好歹毒的情敌,他想把人拐跑独享二人世界,做梦!

  近水楼台先得月,谁不想。

  黎祟从没有哪一刻庆幸自己有个开杂志社的堂哥,他知道时岫爱好摄影,于是搬出自己那个创办独立杂志,在业内名声响亮的堂哥,“我哥那缺个摄影师,你要不到他那玩两天?”

  姬粼不甘示弱,“这么年轻,不念个研究生像话吗,岫岫,听我的,南大学术氛围好,读南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马上把时岫拐跑,只有段干忱什么都没说。

  那时候四个人都以为段干忱有自知之明,看清楚他跟时岫根本没可能,所以不争取。

  后来才知道,段干忱早在之前就已经开始部署。

  时岫把四个人都拒绝了,说自己想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家人,之后再考虑别的。

  这话合情合理,四人就此住嘴。

  时岫没说他要休息多久,几人想着逼太急也不好,就各自先忙自己的事情。

  等忙完了去时家拜访,才发现时岫早就离家,时岫具体去了哪,时父和时母也不知情。

  这下几人急了,分头找人,快把帝都翻个底朝天,也不见时岫的身影。

  他们四个急得上火,段干忱那边却什么动静都没有,惹得四人生出怀疑,是不是他把时岫给藏起来了。

  四人直奔南州,本来是兴师问罪的,却得知段干忱在相亲。

  相亲对象是段干老爷子安排的,和段干家家世相当的豪门千金,婉约大气,与段干忱站在一起仿佛一对璧人。

  面对四人的质问,段干忱很是惊讶,“时岫失踪了?”

  他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但黎祟宁愿相信他是在演戏,“别搞那些阴损的手段,大家公平竞争。”

  段干忱哭笑不得,“想多了你,我马上就要订婚了,日子订好后给你们发请帖,到时候可要赏脸来喝喜酒。”

  婚贴都出来了,由不得几人再继续怀疑。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岫的行踪始终成迷。

  特管局这边,张瘸子,秦兴,包括他们背后的洪老都以为把关劭他们几个踢出去,整个特管局成了自己的囊中物,之后便可以随意兴风作浪,壮大利益盘子,再将触角伸向别的地方,扩张势力地盘。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自从锯了那几根粗枝,就开始停止生长。

  只是停止生长就罢了,它还渐渐有枯萎的势头。

  他们以为关劭他们几个是粗枝,后来才发现,他们是大树赖以生存的根系。

  特级哨兵被赶出特管局体系、评级的联盟组织被取缔、高层发表讲话,哨向从今往后不看等级,只看能力。

  以上种种事件给予底层哨兵自己也能出人头地的信心的同时,还催生出了哨兵们内心的邪恶。

  既然各项新措施都在站在低级哨兵这边,那么那些A级以上的哨兵,是不是该跟那几个特级哨兵一样滚出特管局?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再也合不上。

  各地方特管分局的主力哨兵被排挤,针对,打压,短短半年,整个系统里再不剩一个高级哨兵。

  少了很多人分蛋糕,能吃饱的人变多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滥用提升能力的药物,导致产生后遗症的哨兵以百倍,千倍的速度增长。

  以至于每次出任务都凑不齐人,以寡敌众,伤员变多,缺少高阶向导,伤员得不到妥善治疗,因伤成疾,不适合做任务,被单位劝退。

  做事的人变少,任务比以前更繁重,上头的经费和津贴变少,招不到人。

  整个特管局上下陷入一个死循环当中。

  大树不仅要枯萎,可能得溃烂,从而死掉。

  这些事情,身处在某大山腹地当支教老师的时岫只有在段干忱来看望自己的时候,才能听到一耳朵。

  ◇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绝不放手

  春去秋来,时老师已经送走了三届毕业生。

  这天学校放假,时岫刚把宿舍被子抱出来晒太阳,就看见一辆低调的奥迪停在教师宿舍楼前。

  上次见面,已经是两个月前。

  段干忱这次带来的消息比起之前的要多几分沉重,“容桥死了,药打得太多,戒不掉药瘾,活活熬死的。”

  时岫并不意外,自打从段干忱那听说容桥成了总局数一数二的向导,经常参加大型任务,他就知道,容桥总有这么一天。

  容桥死于太想证明自己,他曾经可恨,现在想来,又有点可悲,可怜。

  段干忱说:“他没有亲人,我和黎祟还有姬粼给他买了块墓地葬了。”

  时岫感叹,“希望他下辈子能当个普通人吧。”

  山里的夏日清凉,宿舍门前的菜地里除了长着绿油油的青菜,还结了西瓜。

  时岫算日子,觉得段干忱可能就这几天来,提前在井里泡了西瓜,晒好被子,他把西瓜捞起来,用刀剖开,分了大半给几个同事,剩下和段干忱在宿舍阳台一边眺望远处风景,一边分吃。

  大山养人,时间几乎没在时岫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变得更白了,头发长了些,秀气的眉毛被发梢挡着,若隐若现,眼睛还是那般干净透彻,仿佛逆生长了一般,越长越年轻,说他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都有人信。

  美人秀色可餐,嘴角惬意的淡笑似乎比嘴里的西瓜更甜。

  段干忱又问了那句话,“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

  三年,就算大山里的风景再美,也该看够了。

  时岫扭头望他,像是一眼看到了他的心里,“你最近好像有点浮躁。”

  同样的问题,他已经问三遍了。

  段干忱故作轻松,“今年太热了,二十年来罕见的酷暑,生理性的心浮气躁。”

  不对,他心里有事。

  而且时岫还知道他的心事是什么。

  他不愿意说,时岫就把头转过去,状似无意地开口,“离开这里的话,你想我去哪?”

  这话听得段干忱一愣,随即试探地问:“出国怎么样?”

  时岫一笑,摇头,“不怎么样,我想回家看看爸妈。”

  西瓜皮被段干忱捏得凹进去几个小坑,他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笑着说:“是该回去看看,之后有什么打算?”

  时岫不答反问他,“你呢?”

  段干忱不解,时岫淡声问:“你交往了那么多女朋友,每次都说会结婚,结果总是交往不到三个月就分手,没想过定下来吗?”

  段干忱从没跟时岫说过自己的感情史,所谓的女朋友,不过是欺骗那几个的障眼法罢了。

  时岫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只能说明一点,那几个人联系上了时岫。

  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防住。

  段干忱说不清自己是懊恼多一些,还是如释重负更多一点。

  三年前,他告诉时岫,他有办法帮时岫摆脱这团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

  时岫觉得到大山支教是个躲清净的好选择,便一头扎进深山中。

  三年里,段干忱进入大山无数次,他看过时岫在讲台上授课的样子,陪他翻过宿舍门前的小菜园,陪他播种,丰收,和他躺在天台上看过漫天繁星。

  相处的时间越久,段干忱越不敢张口表白。

  当初信心满满地觉得从朋友到恋人会过度得非常顺利,可等到他们真的无话不谈,段干忱又生了怯意。

  如果时岫不接受他的喜欢,那今日的种种亲近,岂不是再也回不去?

  抱着这样的心思,段干忱将好朋友的角色演到淋漓尽致。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时岫这番话却告诉段干忱,他早就洞察了他的心思。

  “女朋友全是假的,不过各取所需,凑在一块演戏而已。”段干忱解释完,有点期待地看时岫的反应。

  时岫并不惊讶,三年时间,他的外表没怎么变化,心境却发生了极大改变,不再想着一味的躲避,所以他迎上段干忱的目光,问他为什么要演戏。

  好似一语双关,段干忱被那双玻璃般清透的双眸看着,只觉得心跳快得不像话,“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谁?”

  段干忱不说话,只是盯着时岫看。

  时岫冲段干忱摇头,告诉他,“何必等一个注定落空的答案。”

  这等于是变相拒绝,段干忱苦笑,不再打哑谜,“太干脆了,我其实更想听模棱两可的答案。”

  时岫忍俊不禁,“那我成什么了,钓鱼的海王?”

  段干忱认了真,“如果你注定硬不起心肠做选择,那花心一点又无妨,反正池塘里的鱼儿很乐意咬钩。”

  “你几岁啊。”时岫瞠目结舌。

  “这种奇怪的话以后不要再说。”怪吓人的。

  段干忱仰头望了望碧空如洗的天际,突然开口:“其实今天来之前,他们找过我,逼问我你的下落。”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时岫感到有些不正常。

  段干忱应该是最希望时岫的行踪不被暴露的那个人,可他刚才的话太疯狂了。

  时岫的第六感告诉他,最好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已经跟学校递了辞职信,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刮起大风,树叶飒飒响,段干忱再次仰头看天,似遗憾又似期待地叹息,“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

  当只存在于海底的鲸鱼类生物跃过大山的上空,庞大的身躯将天空整个遮掩,天地昏暗,时岫的心沉了下去,他扭头质问段干忱,“是你告诉他们……”

  “是。”段干忱的脸上不见心虚。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无比坦然,“不管再怎么自欺欺人,你心里清楚他们绝不肯放手,而我跟他们一样——”

  段干忱不顾时岫的抗拒,握住他的手,细嗅他指尖的香甜,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绝不放手。”

  时岫像是才认识他一样,“段干忱,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冷静点,你,唔!”

  封口的最好方式是接吻。

  段干忱清心寡欲了三年,恨不得将时岫吞吃入腹地凶狠吻他。

  时岫根本没力气推开他,更糟糕的是,住他隔壁的同事去镇上超市采购回来了,正拎着大包小包往宿舍楼这边走。

  只要他抬抬头,就能看见自己和段干忱在接吻。

  偏偏段干忱吻得沉醉,根本就没发现这点,时岫急得掐他,段干忱略微松开一点,时岫张着红肿的嘴唇,告诉他同事快上来了。

  本以为段干忱会放开他,结果这人不慌不忙,从他的衬衫下摆摸进去,指腹蹭着他的腰腹,俊脸笑得十分欠扁,“进宿舍,还是继续接吻,你选一个。”

  ◇ 第一百五十二 公平竞争(大结局)

  进宿舍总不能是坐下喝茶聊天,时岫恼怒地瞪段干忱,“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腹黑!”

  时岫要脸,绝不可能让同事目睹他被男人亲。

  气恼地推开段干忱,他率先走进宿舍。

  段干忱笑了笑,那四个人的精神兽离这栋教师宿舍楼已经越来越近。

  将白泽留下门外,段干忱跟着时岫走进宿舍。

  宿舍门合上的刹那,祁溟四人刚好现身在走廊上,黎祟第一个上去敲门。

  没人应声,再拧门锁,不出意料地被反锁。

  黎祟骂了句脏话,“段干忱你大爷的,给老子滚出来!”

  “废什么话,直接撞开!”姬粼上前,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按理说应该不费什么功夫就能打开。

  结果他连撞带踹了五分钟,房门楞是连灰都没掉一片,反倒一个不小心踢到脚趾头,疼得脸都扭曲了。

  关劭若有所思地看着蹲在房门不远处的白色小鹿,“那是段干忱的精神兽?”

  白泽,辟邪,能带来祥瑞。

  它是段干忱的精神兽,也就是说,谁要对它主人不利,谁就会倒霉。

  “死狐狸,什么时候都不忘算计。”姬粼咒骂。

  祁溟阴着脸,“门开不了,把房子拆了,我不信他能把时岫藏到地老天荒。”

  “喂,我要报警……”

  突如其来的声音引得四人一齐看过去。

  一个身材娇小,提着购物袋的女生,握着手机满脸防备地盯着他们,仿佛他们几个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黑社会。

  关劭走过去,打算解释。

  女生一边警惕地向后退,一边朝电话那头大喊:“他们几个要拆了学校,你们快点派人过来处理!”说完,转身飞快跑下楼梯。

  关劭:“……”

  姬粼无语望天,“这什么破地方啊,时岫是怎么在这一待就三年的。”

  最后还是祁溟出马,用他那张无害的俊美脸蛋,外加嘴甜,让女生打消了对他们的怀疑。

  “果然,帅哥只跟帅哥做朋友。”女生,时岫的同事,这所大山小学的语文老师望着眼前四张不同风格的帅脸,发出感慨。

  她是时岫朝夕相处的同事,也就是说,她清楚时岫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第一个意识到这点关劭虚心求问女生,“时岫他支教的这些年过得开心吗?”

  “开心啊。”女生拎来茶壶,给四人倒茶,“看这些茶叶,是我们几个同事闲来无事的时候跟茶农们一起抄的,可香了,你们尝尝。”

  原本没打算碰茶叶的四人闻言纷纷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嗅闻。

  女生很健谈,关劭问了她不少关于时岫的问题,她一一答了。

  几人静静地听着,时岫不在的那几年所生出的内心空寂,被慢慢填补。

  女生说得口干舌燥,喝空了杯中的水,给自己添满,顺手给关劭他们添的时候,关劭接过茶壶,说:“谢谢,我们自己来。”

  女生望着他们几个,有点好奇,“你们和时岫既然是很要好的朋友,那为什么三年来从没有来看过他?”

  这个问题涉及到个人隐私,本不该问的,但女生实在是太太太好奇了。

  祁溟撑着下巴死盯眼前紧闭的房门,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某个小偷干得好事。”

  想起过去三年像没头苍蝇一样满世界找人,黎祟有点躁郁发作,顺手去摸烟,火机都打着了,才想起来不该在女士面前抽烟,恨恨地用犬齿咬烟嘴,“等逮着这个小偷,非弄死他不可。”

  “最可恶的是这个小偷曾经跟我们的关系很铁,越是被亲近的人背刺,越让人恨之入骨。”姬粼愤怒地嚼着女生给的辣条,当自己在嚼段干忱的肉。

  关劭微笑着问女生,“你想知道那个小偷是谁吗?”

  女生点头如捣蒜,毫不掩饰眼底的八卦之光。

  “这个小偷啊,没事就跑来找时岫,我们在外面急得都快疯了,他什么都不说,你说他可不可恨。”

  这些年频繁到大山里来找时岫的人只有一个。

  女生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怎么都无法把他跟“小偷”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关劭想让女生发表看法,女生正一脸尬笑,时岫的宿舍房门开了。

  段干忱一脸神清气爽地走出来。

  这个神清气爽指的是他的神情,如果看他的整体,就会发现他的穿戴比较平常的规整,显得过分缭乱。

  额前头发散乱了一撮,留有两颗纽扣没系上的衬衫,随意往上卷了两道,露出一小节手臂的袖口。

  然而最让几人怒火中烧的,还是他脖子上那道暧昧的抓痕。

  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黎祟上去就是一脚,段干忱轻巧避开。

  姬粼踹翻了桌子,挥拳揍他的脸,腹背受敌,段干忱没能躲过,硬生生受了。

  关劭和祁溟将要动手的时候,时岫走了出来,低声呵道:“够了,当这是什么地方,都住手!”

  他发话,几人尽管一百二十万个不乐意,也得停手。

  只是如果眼神能化刀,段干忱早被千刀万剐地凌迟而死。

  “夏老师,我和他们有点事情要说,你……”

  夏老师有生之年亲眼看到超高质量雄竞现场,此刻心潮澎湃,迫切想找闺蜜好好说一说这场热闹,快乐得朝时岫比了个OK的手势,“你们慢慢聊,我去挑几个西瓜冰镇,等会切来吃。”

  宿舍里面一团糟,显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时岫把他们几个带去了学校去年新盖的图书馆,头疼地揉太阳穴,“三年了,你们还没放下吗?”

  关劭用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他用指腹擦拭着时岫锁骨上那抹刺眼的吻痕,力度从轻到重,忍无可忍地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时岫的皮肤上,他要把标记覆盖掉。

  时岫拦住他,皱眉问:“你做什么?”

  关劭被刺激的眼眶发红,“你是我的。”

  “我不是。”时岫推开他,看向其他三人。

  黎祟什么都没说,上来把他抱进怀里,用的是想把他嵌入骨髓的力道,直到时岫喊疼,才松开他,却又握住他的手,“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姬粼见缝插针,握住时岫另一只手,小狗失落,“岫岫,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吗?”

  “岫岫你不用苦恼该选谁,我都给你算好了。”祁溟掰着手指头,认真地出主意,“一个星期七天,我们五个人,你至少还能双休,不是很好吗?”

  好你个大头鬼!

  时岫烦躁地甩开手,知道怎么跟他们都讲不通,指着门口,叫他们都出去。

  五个人都出去了,除了段干忱,其余四个都怕时岫再跑了似的,蹲在门口,时不时就回头看看。

  山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晚上,外出的几个老师相继回来,因为提前从夏老师那得知来了客人,所以买了不少菜,大家围着厨房忙活,做了一桌好菜。

  不谈客人们之间的暗潮涌动,这顿晚餐吃的还算尽兴。

  晚饭过后,大家帮忙张罗了给远道而来的几人收拾睡觉的地方。

  教师宿舍楼有不少空房,现在是夏天,随便搭个床板,铺块席子,就能将就一晚。

  几人不愿将就,纷纷要求跟时岫同寝,就算打地铺也无所谓。

  把时岫烦的,冷着脸说,“不想在学校睡,现在就滚回去。”

  一句话让几人偃旗息鼓。

  其实让他们乖乖不闹腾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时岫说他明天就回帝都,今天晚上收拾行李,都别烦他。

  想到回帝都后就能天天见面,几人都不想在这个关头上惹时岫不快,生怕他改变主意不走了。

  一夜无眠,各怀心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关劭就起来去敲时岫的房门,敲了好几声,里面一直没回应。

  关劭心里一紧,以为昨天的情况又发生,拧开门冲了进去。

  门内没有让关劭震怒的画面,可关劭的表情比昨天见到段干忱衣衫不整从时岫宿舍出来还扭曲。

  太干净了,书桌上的东西全都不见,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时岫再次不告而别。

  段干忱还在睡梦中,就被关劭拎着衣领从床上薅起来。

  “你把他弄哪去了?”关劭表情充满戾气。

  “我不知道。”段干忱没撒谎。

  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可不像是不知道,关劭二话不说,把他摁在床上暴揍。

  段干忱也不是吃素的,都是SSS级哨兵,他的武力值并不比关劭低。

  两人搏斗的动静惊醒了其余三个,好容易把两人拉开,得知时岫又走了,三人立刻化身关劭,准备教训段干忱。

  段干忱难得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知道他去了哪,还会留在这里等着你们找我算账?有脑子吗你们?”

  “那你一脸根本不意外的样子。”

  段干忱整理了下衣服,淡淡道:“因为我知道他会走,这次是公平竞争。”

  黎祟很是看不惯他这副尽在把握的样子,“什么公平竞争?”

  “五个人,公平竞争。”

  以前段干忱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现在他有了,“这一次谁先找到他,谁就能独占他。”

  祁溟嗤笑,“得了吧,其他四个能忍住不出手?”

  关劭觉得这个新游戏有点意思,“那就要看独占他的那个人有没有本事一挑四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捉迷藏的游戏,先出发的那个人,胜算总是相对大一点。

  他一走,其余人也快速离开。

  段干忱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他走得并不急,风中有股栀子的香味,很淡很淡,但对五感灵敏的哨兵来说,仔细分辨,还是能辨别出香味来自哪个方向。

  他知道时岫会悄悄的走,所以提前在他的行李箱里放了香包。

  这场游戏,他赢定了。

  时岫是在酒店洗完澡出来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香包的。

  昨晚进入他房间的只有段干忱,这人真是,走一步,算两步。

  摇摇头把香包拆掉冲进马桶,时岫决定明天就换酒店。

  几乎一夜没睡,他刚准备上床休息,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么快就找来了??

  时岫顾不上收拾行李,打开酒店窗户,放出凤凰,就在他骑上凤凰的下一刻,房门被打开了。

  身后有人叫他,“时岫。”

  时岫回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