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是顶层的办公室，乔玖笙踩上厚重的地毯，一步步向裴煜走去。
“新换的运输路线出事了。”裴煜没有绕任何弯子，手指轻轻点着桌上的文件，“货物损失不少，笙笙有听到这次最新的汇报吗？”
乔玖笙摇了摇头，他情绪又诡异地平静下来，道：“裴总为什么直接找我？”
“路线经手的不止我一个人，裴总似乎毫不怀疑另外两个主管。”
裴煜推了推眼镜，似乎对这笔损失并不在意，“笙笙，只有你一个人的路线是正确的。”
“备用路线后来改过一次，那次是错误的，但我没有告诉他们两个人。”裴煜无所谓地道：“我太信任你，笙笙。”
乔玖笙双眸弯起，“是我辜负了裴总的信任。”
裴煜还是朝他招手，如同往常一样，“笙笙，过来。”
他好像总是这样，他人的情绪对他造不成半点波澜，一个疯子强迫身边的正常人习惯他的行为模式，乔玖笙抬眸看他，没有动。
裴煜笑了笑，又说了一遍，“笙笙还要过来吗？”
乔玖笙走过去，被他抱进怀里，身子匍匐在他胸口处，跪坐着，两个人相拥着困在办公椅里，呼吸交缠，裴煜如同瘾君子一般在他颈项处嗅闻，“好可惜，我以为笙笙会一直这样乖下去，原来是在骗我。”
乔玖笙一动不动地被他抱着，许久之后低低地笑了一声，“裴煜，隔岸观火好玩吗？”
裴煜却无辜地道：“笙笙，是你一开始就没有信任我。”
乔玖笙轻声道：“如果你没有在我去墓地那天跟踪我，如果你没有用江千屿的亲人来威胁我，如果你没有逼我回本家，我本来是可以继续无动于衷下去的。”
乔玖笙贴着他耳朵道：“我怯懦胆小，根本就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我可以抱着那点回忆过完一生，哪怕只有那么一小段日子，但是那足够了，对我而言那足够了！”
“但是裴煜，你偏偏要试探我，从贺元川的葬礼开始，从我为你挡下那颗子弹开始，从我接手货运路线开始，一步一步，你现在终于可以确定，我会背叛你。”
“我一定会背叛你。”
声声嘶哑，字字泣血。
他们交颈相拥，最亲密也最危险，侧过脸，埋进颈间，适合亲吻，也适合刎颈。
那柄贴在乔玖笙手腕处的匕首现在抵在裴煜的颈间，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动了手，可是却不致命，他受过太多次这样的训练，知道怎样让人痛苦但不致死，乔玖笙直起身子，满眼笑意，“江千屿的血也这样溅到你的身上吗？是不是也这样温热带着铁锈的味道？”
“你看到他的尸体了吗？你听到一个本该拥有光明未来的人余生戛然而止的声音吗？没关系，你什么都没看到，你只是远远地看着，可是那血就好像溅在我的面前一样，溅在我的眼睛里，溅在我的身体上，我眼前永远都是血蒙蒙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裴煜，你要我如何好活？”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江千屿不会有结局，我知道我最后还是会回到笼子里，只要一点点时间，很快我就会心甘情愿地回来，可是你们凭什么要毁了他？”
“裴煜。”乔玖笙亲他的唇，收回手中的匕首，下一刻刺进他胸口处，离心脏还有一些距离，他就这样一点点加大力气，能听到血肉被割开的声音，“疼吗？”
“肉体上的疼痛你大概能感知得到。”乔玖笙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忽而抬起头看着裴煜，满眼疯魔，“所以说你是个疯子，明知道我要做什么，却也不打算拦我。”
“知道我不会真的杀了你吗？”
裴煜也笑，吃力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笙笙，你也成了疯子。”
“你看，我们还是像，我们才最配，你和江千屿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
“不用你来告诉我！”乔玖笙怒吼着将匕首拔出来，始终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断裂，他已经一脚踏入悬崖，崩溃地看向裴煜，“不是一个世界的又能怎么样？他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凭什么要你来在乎？”
“裴煜，你不是爱我吗？”匕首刺入小臂，血液浸透衣衫在黑色西服上晕开一片深色湿痕，乔玖笙的眼泪和血迹混在一起，落成一滴又一滴的血泪，“你爱我什么？”
“脸吗？”沾血的匕首贴上他自己的脸庞，乔玖笙毫不犹豫地就要划下去，裴煜擒住他的手腕往下使力，口中喷出血沫，匕首哐当落地，他笑起来，“笙笙，你这样狠。”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眼中隐隐带上了几分怀念的意味，“圣诞晚会那天，我把你抱回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如飞蛾扑火时掉进火堆的时候，血脂也如同膏烛，越燃越盛。”
乔玖笙嗤笑一声，垂首看他脖颈间血肉模糊的伤口，“因为这样被你爱上，那我真是不幸。”
他俯身，似吻似咬地去亲他颈间的伤口，满嘴的血腥气，唇瓣殷红，鬼气横生，像恨不得将他啮骨食肉才算甘心，“裴煜。”
又柔情蜜意地唤他，“大哥。”
“我当初信任你，依赖你，后来我别无他法，又强迫自己爱上你。但现在……”
他舔去嘴边的血渍，居高临下地看向裴煜，对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再过几分钟，得不到救治的话很快就会死在他手上。
“我是如此恨你。”他如同蟒蛇一般的柔软腰肢盘在他身上，笑眼若春水，盈盈情意要将人溺死，口中字句却残忍又直白，“比起当初种种情感，加之在一起更甚。”
裴煜呛咳一声，笑起来，“没关系，恨也没关系。”
“笙笙，我一直都说你心软，你看，到现在也还是没有杀我。”裴煜靠在椅子上，尽量忽略自己身上的伤口，他大概是疼得已经麻木了，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甚至并不牵强。
“我将你从那个买家手中留下来，所以你后来替我挡了那颗子弹。”
“把你从天台上抱下来的时候，你说我又救了你一次，所以现在不杀我，笙笙，宝贝，你不如杀了我。”
乔玖笙起身离开这个满是血迹的怀抱，脸上泪痕血痕混杂，笑意森然，他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交到裴煜自己手中，“大哥可以自己动手。”
“我做过太多次刽子手，现在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