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温暖舒适，乔玖笙呼吸沉沉，身子微微蜷缩着贴近裴煜，嘴唇嗫嚅着似乎在梦呓。
裴煜倾身去听，但那些不过是无意义的破碎音节，他抚平乔玖笙蹙起的眉头，在上面轻轻地落了个吻。
梦境混乱又零碎，乔玖笙面上安宁，可这一夜比往常的任何一晚都难以忍受，他在裴煜身边根本无法入睡，他不想知道裴煜在想什么，不想知道对方为什么现在又成了那个可以帮扶他爱护他的大哥，他脑子里全都是乱七八糟的过往，八年前，裴煜带着他见过谁，谁又知道裴煜和他之间的关系，谁又知道他那段时间生出过逃走的心思。
时间倒回圣诞晚会的那天晚上，死去的裴父，没有收到他这个货物的买家，裴煜宣布他成为长荣内部的专属。
他察觉到裴煜的呼吸落在自己面颊上，湿湿热热的气息停在他眼睛处，裴煜是在看他有没有睡着吗？
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平稳的呼吸，许久之后裴煜起身，床的另一侧传来轻微的响动，乔玖笙顺着他的动作探出手去找寻什么，然而只碰到他残余的温度，于是他终于试探着坐起身，垂眸困倦道：“怎么了？”
他没什么安全感地循着裴煜的动作起身，似乎因为失去对方的怀抱而无法再次入睡，紧紧地跟在裴煜身后，裴煜看他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抓着自己衣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心下失笑道：“凌晨三点，你再去睡一会儿，我大概还没倒过来时差。”
乔玖笙不肯走，裴煜点了支烟抽了两口，他也要凑过来闻两下。
“实在不想去睡的话就在这待着吧。”裴煜轻轻弹了下烟灰，像对待宠物一样允许他留下，将他抱在自己怀里，高大的身子弯腰，下巴抵在他肩窝处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乔玖笙便任他抱着，没过多久就转过头去亲他的唇角，眼睫一颤一颤，而后又犯困似的倚在他小臂处，安安静静地不再做什么了。
烟抽完了，裴煜将自己身上的味道散掉，将他一把打横抱起重新送回了床上，这次他没再半途离开，陪着人一起睡到了天亮。
乔玖笙偶尔也好奇自己的身体竟然能一直安然无恙地撑着他每天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最近这段时间裴煜没再来找过他，他勉强好好休息了几天。
秘书和苏沐在他办公室门口正巧碰上，苏沐瞧着秘书手里那一整杯晃荡着的冰块，自作主张地将咖啡换成了牛奶。
“叩叩叩——”
他敲门进去，将牛奶放在他手边，劝道：“乔先生，早上喝冰的太刺激肠胃。”
乔玖笙对他的举动倒也没生气，朝他笑了笑便接过温热的牛奶，“谢谢。”
苏沐道：“医院那边今天早上又打了电话过来，贺成昨天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今天才转回普通病房，他很着急地想要见您。”
“那封信兜兜转转绕了好几个城市才到他手里，他不知道寄件人是谁。”
“知道了。”乔玖笙应了一声，“我下午过去见他，合同如果顺利的话正好今天签了。”
苏沐道：“您还是一个人过去吗？”
乔玖笙道：“是。”
再次见到贺成的时候，他的状况比起上次确实差了许多，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需要强行压下去，他半靠在枕头上，朝乔玖笙嘶哑地笑了下，“贺氏要是有个像你这样尽职尽责的狗，也不至于倒得这么快这么不堪。”
乔玖笙站在病床边朝他看了一眼。
贺成的眼神浑浊而苍老，他古怪又恶毒地道：“传言说你在长荣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现在想想应该确实如此，否则也犯不上当初出卖皮相来勾引我的儿子，乔玖笙，裴煜他们做什么了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给你卖命？”
他意有所指，乔玖笙当然听得懂，只是不放在心上，“想来贺先生收到了些东西，贺氏内部很早就有个卖主的，甚至在贺元川死之前就先把贺氏的东西卖给了长荣。”
贺成眼神顿了一下，“东西是你寄给我的？”
乔玖笙不置可否，“贺先生想要力挽狂澜，只是可惜贺氏人心不齐，如果您真的很感兴趣长荣做了什么让我这么死心塌地的话，改日我可以帮您约见一下裴总，向晚辈讨教讨教，也不失为一种美德。”
贺成嗤笑道：“他的本事我大概学不来了。乔玖笙，你还等着我签字呢，将那东西寄给我就不怕我撑不住吗？”
乔玖笙眼眸微微弯起，笑得人畜无害，“贺先生，您现在不是好好地和我说话呢吗？”
“人越到临死的时候，才越知道生的可贵。”乔玖笙唏嘘道：“重症监护室住了一晚上，劫后余生的感觉大概此生不想再体验了。”
“所以贺先生，您还想继续将这份合同拖着吗？还是说早点结束这件事，好好休养身体争取早日出院呢？”
“我从来都不会低估人的求生欲望，贺先生身体再养养，来日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贺成没再说话，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从中发现什么端倪，最终朝他伸出手，将合同拿了过来。
“贺先生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自己再看一遍合同细则。”
贺成将重要的地方看了两眼，他的精力现在支撑不了太久，最终还是颤着手签好字，愤愤地将合同扔给了乔玖笙。
乔玖笙收好合同，轻声道：“今日来访有些唐突了，贺先生好好休息，过几日我会让人给您送点滋补的药材过来。”
他转过身，合同上双方签字完备，一方落款是乔玖笙自己，一方则是贺成。
贺氏股份转让，24%的股份中有20%低价出售给长荣，4%转给乔玖笙，而之后乔玖笙会将这4%保留，用以贺成后续的住院费用。
只是很可惜，乔玖笙一向没什么契约精神，合同上的甲方根本也不是长荣，而是他个人。
这24%的股份，现在全都在他手里。
他给苏沐发了条信息，“让人照顾好贺成，合同过段时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