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是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裴煜是常客，虽然过了营业时间，侍应生也还是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并带着他们去了楼上的包厢。
裴煜点了几样常吃的菜，又要了一瓶白葡萄酒用来佐餐，乔玖笙对于吃什么完全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只是兴致索然地剥虾，一手持刀控住虾头，另一只手用叉子慢腾腾地剥壳，半天也没弄完一只，裴煜实在看不下去，剥了一碟递给他，“喜欢这个？”
乔玖笙并不回答他的问题，用叉子弄了两只，“够了，多了吃不下。”
他蘸了点酱汁送进口中，大概是味道比他想的要好点，眉眼间多了几分满意，又锲而不舍地自己剥另外一只。
裴煜忽然道：“你去见江千屿了？”
刀叉的动作一顿，乔玖笙蓦地抬头看他，“你派人跟踪我？”
“那倒不是。”裴煜咽下口中的东西，扯过手巾擦了擦嘴，将跟踪这件事说得非常理所当然，“我只是很好奇，这么多年来你甚至只是在他去世时偷偷去过一次，为什么这次突然又去了？”
“是因为我说让你跟我一起回本家，你终于下定决心再去看一眼？”
“我想想，”裴煜好整以暇地道：“八年没回去了，本家的长辈很想你，笙笙。”
乔玖笙面色冷淡地道：“裴煜，你明知道我回去不会开心，还要回头来逼我，你是以此为乐吗？”
裴煜笑着道：“当然不是，宝贝，你可以理解为我在吃醋，纵使江千屿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但你始终都没有把他忘掉，我厌恶他，我当然不想让你再去见他。”
“哪怕是去他的墓地也不可以。”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让你回去，毕竟那里有很多你跟他的共同回忆，但本家的长辈已经让我忍无可忍了，与其让他们继续这样给我添乱，不如邀请你跟我一起回去，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裴煜笑意更明显了，“相信我宝贝，你回去之后不会不开心的，手刃仇人带来的快感会掩盖掉原本所有不愉快的东西。”
乔玖笙闭了闭眼，半晌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是，然后我就再也不会想要想起那里的记忆了，包括和江千屿的。”
“裴煜，你永远不做让自己吃亏的事情。”
裴煜并不否认，继续道：“应该也见到了江千峋？”
“他跟他哥哥长得还挺像的，你发现了吗？”
乔玖笙扯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裴煜，别再说了。”
裴煜讥讽地道：“很巧的是江千峋今年也十八岁，真是个相当美好的年纪，或许你可以找他试试，我想他应该不会不乐意的。”
乔玖笙猛地起身，攥紧了白色的丝绸桌布又放下，“裴煜，你是不是疯了？”
裴煜却没有丝毫想要住口的意思，“笙笙，你不心动吗？又一个十八岁的江千屿……”
“江千屿已经死了！”乔玖笙低吼道：“他已经死了，裴煜，你没必要反复用这件事情来刺激我，我去看他只是因为想见他，可以了吗？”
“我不能去看看他吗？八年……八年我只去了两趟，还不够吗？”
裴煜仍然嘴角带笑，但金丝眼镜下的眸中一点笑意都没有，像一汪沉寂的深潭，“你看，你在他的事情上永远都没法冷静。”
“我说一句江千峋像他你都不高兴。”
“所以我才讨厌他。”裴煜喝了口酒，“他在你心里的位置实在太特殊了。”
乔玖笙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好吧。”裴煜先退一步，“我不该拿自己和一个死人比。”
乔玖笙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万分艰难，“不要去找江千峋的麻烦，他碍不着你任何事情。”
裴煜点点头，“当然，他是无辜的，我一般不会对这样的人下手，哪怕是当年的江千屿，我也没有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笙笙，我是个绅士。”
乔玖笙脱力般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刚刚吃下去的一点东西此刻在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刻吐出来。
裴煜不紧不慢地道：“其实知道你见到了江千峋的时候，我既觉得不安嫉妒，又感到有些庆幸。”
乔玖笙丝毫不期待他接下来的那句话。
“至少你又多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裴煜道：“因为你知道，如果你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不仅是我会迁怒到他。”
乔玖笙觉得简直可笑，裴煜的逻辑中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大概只有一面之缘的江千峋也会觉得非常离奇，震惊自己为何能成为另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
乔玖笙没再反驳，他从刚刚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喝了口温水压抑住自己反胃的欲望，平淡地道：“我会跟你回本家的。”
“这个明确的回答够了吗？”
裴煜像是终于勉强满意，“好，十天过后出发，让苏沐提前帮你把随身要带的东西收拾好。”
“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回去。”
乔玖笙没有应答，起身准备离开。
经过裴煜身边时，他的手臂突然被人抓住，裴煜看着他，“不要跟我生气，笙笙。”
“你对叶明渊和尹时曲都能有个好脸色，为什么这么爱跟我生气呢？”
乔玖笙并没看他，盯着包厢中的落地灯出神道：“我没有生气，裴总。”
“我只是觉得休假很没意思。”他笑了下，“我回公司上班，您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