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旎有一霎的怔忡, 抬头细看他,笑问:“哪里学了这样的好听话?”
霍司臣无奈,在她腰际掐一把:“当我是你?”
江旎知道他意指之前搜土味情话攻击他那事, 想反驳,奈何被掐得一激灵,咬牙切齿:“好双标啊霍总,说让我别招你, 你又来招我。”
他就此松手,笑着揽过她的肩往里面去, 她的车停在一处好位置, 夜晚的大屏自带影院氛围,银幕上已经开始放片前广告。
两人一左一右上车,霍司臣坐进她副驾。
上去后霍司臣愣了下, 她在车里储了满满的水果零食气泡水,俨然一行走的超市。
江旎看他神情,介绍:“这是我的习惯, 看电影嘴不能停, 要是看东西就干坐着, 也太没趣了。”
霍司臣:“……拿到你那边去吃。”
完全就是小朋友的习惯。
江旎知道他少爷毛病又犯了, 据观察他不喜欢在车里吃东西,甚至接受不了车里有味道。
她一身的反骨:“偏不,我今晚就要治一治你,必须跟我一起吃。”
荧幕上电影开始,男女主相爱相杀在激烈打斗, 车里江旎拿了颗蓝莓掰着他下巴往嘴里喂, 她手够有劲,那么在他脸上一捏, 白皙很快泛红,霍司臣最终妥协,接受她的投喂。
江旎满意于自己斗争胜利,眼睛盯着前面,再拿一颗继续盲喂。
霍司臣已然被折腾到顺从配合,甚至会握着她手腕一颗一颗接过。
渐入佳境,她仿佛一个无情的传输机器,满心集中在剧情,时不时“哇”一声,拍拍他:“变装飞下去的那一幕好酷!”
“……”
江旎:“啊啊女主去找男主了!”
霍司臣好笑:“你再往后看看?”
紧跟着江旎就失望:“啊,是幻想。”,她不由得转头问:“你看过?”
“……”
刚才片头那么大四个字:君朗影业……
他装不知道:“猜的。”
江旎扯扯嘴角,扭头专注剧情。
霍司臣问:“不是要治一治我么?怎么不继续了?”
这人真抖M,她暗暗腹诽,接着当传输带,但喂着喂着就感觉到不对劲,他从一开始彬彬有礼地轻接,到每吃下一颗唇边都会划过她指尖。
车里温度乍然升高,温温软软的触觉,指尖连带着整个小臂都一阵泛麻,她讪笑了下,在最后一次喂过去后停手,随即降下车窗,借口道:“现在早晚温差也不算很大了哎,开窗吹吹风。”
他不置可否,丝丝清风涌入,带走了一点高温,江旎无声轻呼,刚松了口气,就见屏幕上主角忘情地纠缠。
耳朵瞬间像开水壶的壶嘴冒蒸汽,江旎骤然瞪大眼睛,心下惴惴,不是复仇片吗?为什么海外影片总得带点那档子事儿?!
跟他一起看这类情节,和小时候跟长辈一起看的尴尬还不是同一种,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浑身僵硬地坐着,静静等待这趴结束,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
余光瞥了眼霍司臣,他跟个没事人一样,手臂搭着窗沿,清俊侧脸上映着大屏投来的光,神情淡然,看荧幕就像看人家在学术交流。
她紧紧闭了闭眼,再睁开一看,还没完!
内心叫苦不迭时,他悠然出声:“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吗?”
“啊?”她扭头。
——却见刚才还一派自若看电影的的面孔倏地靠近放大。
他目光深邃,嗓音因靠近反而显得悠远:“你好像看得格外痛苦。”
江旎干笑:“也还好……”
霍司臣指腹在她下巴缓缓游移,替她回忆:“是谁说,看电影嘴不能停。”
她心中轰地一声,嗡嗡闹起来。
在这人跟前说话真要慎之又慎!
她的表情令他轻笑:“现在不投喂了,做点正事。”
距离一瞬消失,江旎手在他心口一挡,徒劳无功,只触碰到他同样剧烈的心跳,随后就被扣住,十指相缠。
她模糊地想着,他刚才看似平静,是否就在预谋,思及此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一笑使他蹙眉,给她一丝痛感做教训。
极致地索取,攫夺空气。
到最后实在经不起,她推开他,额头挨着,比跑完八百米还缺氧。
他此时声音彻底下蛊一样,低笑她:“怎么一点没长进?”
江旎心一横,集中向他那颗痣去报复,霍司臣不由得一哼,眼底涌动,从她脸侧开始徐徐落印,再度回击,燃不尽的火一寸又一寸。
没有尽头一样坠落,直到手机振动声唤回清明。
终于各自退开,江旎迅速整理状态,看都没看就接起,纵然没开功放,程念叽叽喳喳的声音也还是响彻车内:“啊啊你教我点套路!要和夏衍去吃饭了!”
“……”江旎拳头都攥紧:“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程念那头愣了一下,问:“你感冒了?嗓音有点哑?”
此时罪魁祸首正坐在旁边,好整以暇地掠过目光。
江旎挠挠头:“没,我就是有点累。”
程念长长地一声“哦”:“昨晚没睡好是吧?霍总真可以!”
话音落地,车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霍司臣先开口:“谢谢。”
江旎:“??”
程念:“……”
“我真是不合时宜!抱歉啊抱歉!你们继续,以后晚上我不给江旎打电话了!”
说完就挂,搅局的人跑得干脆利落。
旁边制造误会的坏人还笑得出来。
就她一个局促,江旎未免不服,恶向胆边生,伸手挑他下颌:“继续吗?”
霍司臣:“……”
江旎笑得像反派:“我发现你喜欢在车里……”
他长指一伸,又给她手动闭麦,“老实看你的电影。”
*
除了那晚偷闲,之后两人都连轴转,得空见面的时间不多,最多也就霍司臣驱车到唐颂跟她吃饭,再少就只能微信早晚安。
忙过三月,江旎跟录制的时间定下来,4月初飞平港。
霍司臣要专机送她,被她驳回,虽然是合作的项目,但现在总归是她自己的事。
到了出发日,霍司臣忙得不可开交,郁和笙正好有空,送她和小安去机场。
进大厅跟她安顿些注意事项,江旎听完感叹:“郁老师还是不放心我。”
郁和笙如实说:“哪是不放心你,你的能力我放一百个心,不过大项目需要协调的东西就多,你周旋其中顾不过来,尽管求助,别自己担着。”
江旎连连点头:“您别担心,我最会跑路了。”
郁和笙还想开口,见某一入口进来一道清贵身影,笑道:“现在没我叨叨你的余地了,你瞧瞧身后。”
她倏而转身,见霍司臣风尘仆仆而来,心下剧动。
他走近,对郁和笙微微颔首打声招呼,视线落在她身上,笑说:“没错过。”
江旎讶异:“你不是在忙?”
他只是云淡风轻:“路过。”
她笑起来:“好,我信。”
郁和笙跟小安使个眼色,两人都笑着走远了些。
霍司臣跟她示意不远处:“助理祁闵,他只跟着,不打扰你做事。”
江旎一愣:“你……”
他轻揉揉她发顶,温声笑道:“不许专机送,也不许打扰你的工作,江总这样独.裁,忘了这是我们合作的项目?”
江旎心头一瓢温水,明白这是他变相给她托底。
只是出差而已,竟生出无限不舍,她伸出双手:“抱一下。”
他笑意更盛,从善如流把人揽进怀中,说:“我马上去戛纳出差一段时间,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原来他也要出差,这下不仅隔着距离还隔着时差,江旎抱得更紧,瓮声瓮气:“24小时都可以吗?”
他收了收手臂:“嗯,24小时。”
大厅里人来人往,数不清的别离身影,有一瞬间,江旎真想就这样一直抱到天荒地老算了。
周瑾从入口处进来,到跟前提醒:“霍总,会议要开始了。”
这样分开,她看见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无限眷恋。
霍司臣捧了捧她脸蛋:“走了,落地来信息。”
她点点头,目送他离开,而后祁闵过来,两人打个招呼,一同带上行李进去。
*
到平港几天,祁闵跟着江旎的这些时间完全无需其他工作,就只单纯跟着,本职的事也没有,对他而言属于是带薪放假,时常感到不安,想问江旎有什么能帮忙的,想起霍司臣的嘱咐,又不好开口。
江旎意识到祁闵这一心态,就主动请他去现场帮点小忙。
这天出发海边,录制项目有潜水清理海垃圾的环节,其中一组艺人前一晚私下里起了冲突,江旎提前过去,祁闵则和小安一起去跟双方团队协调。
录制现场,其他艺人们都在准备,就闹了矛盾的俩人,邓磊和范辞,抻着腿坐太阳伞下的躺椅上,见江旎来了才起身装装样子。
导演安浩过来问:“江总,这咋弄?”
这俩人双双一线流量生,撕起来其实反而会收获可观的热度,但她不想这样操作,一时热度,竭泽而渔的事。
江旎:“改台本,潜水环节换人,事先仔细排查设备。”
整场调度照做,重新排了嘉宾下水的搭档,一切就绪,录制开始。
四月平港气温已经超三十度,又是午后,江旎连续地忙碌,早餐只一颗白煮蛋加一杯美式,中午没顾上,现在总感觉头昏。
嘉宾们一组一组下水,江旎盯着监视器,盯完了范辞,到邓磊下水。
下去之后,起初一切正常,照着台本完成流程,还跟Go pro比耶。
但逐渐他游的动作不那么利落,周边大家都以为只是回游的时候累了,毕竟是要上镜的人,为了维持体型吃得不多,再健身体能也跟不上。
但江旎慢慢皱起了眉,躬身凑近,发现监视器里邓磊的吸氧设备似乎出了点问题。
当即后背一凉,呼叫救生员,自己也奔着水边去。
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有那么多前车之鉴,要是人出点什么问题,真就完了。
什么事都只有亲自上才放心。
她是总责任人,有什么必然首当其冲。
江旎不带犹豫跳下去,即便这个气温,水底下还是冷得她一激灵,尽力睁大眼,慢慢适应,和救生员一起往邓磊那边游。
邓磊只剩胳膊在微弱划动。
江旎游到四肢都酸痛,最终跟救生员合力把人带出水面,万幸他只是呛水。
录制暂停,现场医护紧急就位,所有人乱套,赶来围着。
江旎起身,遣散围着的人群,只觉一阵加剧的眩晕,撑着跟其他工作人员调度解决乱局,等到邓磊清醒,她见小安和两方团队的人赶来,还有一瞬失色的祁闵。
悬心落地,实在撑不住,她眼前五彩斑斓的黑,腿直打颤,恶心想吐。
小安转头见她这样,脸都吓白,忙叫了现场医护,一名制片,一个一线小生,一道送往医院。
一路飙过去顺畅无阻,却在医院门口出了岔子。
前前后后将近十来辆车,下来的全是扛相机的粉丝,在下车那刻就丧尸围城般怼上来。
江旎左右有小安和祁闵护着,仍被挤得晃,耳中充斥着质问的尖声:
“搞的什么环节?!事先为什么不检查好设备?”
“人要是出点问题你赔得起吗?!”
“你装什么装?要不要脸?坐车一起来医院就当没事了?!”
祁闵听不下去,叫了旁边一个护士帮忙,跟江旎说:“江总,这里我处理,你先进去。”
江旎轻微摇头:“不要跟粉丝正面对上。”
祁闵:“您放心,我有分寸。”
江旎实在分不出一点精力,周围骂声刺耳,浑身冒冷汗,进到医院正门,迎面来的冷气和消毒水味冲进鼻子里,眼前一黑,失了知觉。
小安和护士把她推去急诊,一室忙乱。
乌七八糟的一天,昏昏沉沉耽到天黑。
心里总挂着事,晕都晕不安稳,江旎傍晚和晚上各醒了一次,看自己在病房,手背上吊着水,得知低血糖、中暑、突发感冒全被她赶上了。
第一时间还是问外面状况,小安都有些来火:“旎姐你只好好躺着,我处理行吗?再不济还有祁闵,邓磊好好的,今天别再看手机了,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到晚十一点睡去,第二天早六点过,护士来拔针,江旎又醒。
待护士走后,她一转眼,才发现就近的沙发上坐着风尘仆仆一个人。
竟是霍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