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纪攸才知道,从云旗涧来的不是魏朝,而是魏晚。
他侧目看了一眼傅星齐,他从不做无端的怀疑,可直觉告诉他,昨晚傅星齐的反常或许还是托了魏姑娘的福。
陆剑寒将搜寻画像之人的任务交与了魏晚,反观一侧的孟雁楼,始终保持着事不关己,却清风明月的姿态。
“看来魏姑娘不是自己来的,是陆剑寒请来的。”纪攸腹中低语。
傅星齐并未动作,回应道:“也不定是她自己想来,魏朝是个没用的。”
纪攸不自觉地撇过头去,傅星齐的眼神清明,不带任何的情感,可他对魏晚的过分了解实在不得不让人在意。
收到纪攸投来的视线,傅星齐问:“怎么了?”
纪攸报复性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傅星齐听出些不对味来,正要侧身问他,却被叫住了名字。
“长缨,过来。”
孟雁楼向“谢长缨”招了招手,亲自嘱咐道:“长缨,以后你听从魏姑娘吩咐,助她寻回画像之人。”
傅星齐学着谢长缨的少年气和积极性,连声应道:“是!”
纪攸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瞧着这一幕。
——
纪攸比原先约定的,还要晚了几日回客栈。
本以为元飞会沉不住地闹脾气,他们早几日便通知,会带他去竹屋辨认,可一晃眼,别说是元篱,就连门主夫人也不翼而飞。
就算元飞要生气,也无可厚非,怪就怪在他偏偏和颜悦色地寒暄,这叫纪攸反而有些发怵。
纪攸眼神询问诸葛长森,这人神神秘秘地笑了:“对了,怎么不见教主?”
说起这事儿,纪攸便有些不悦:“让人叫走了。”
“谁啊?敢使唤我们教主?”
“她使唤的是谢长缨。”纪攸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在诸葛听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她究竟是谁啊?”诸葛长森愈发好奇。
纪攸还没来得及公布,便听邻桌有人闲话。
“听说了吗?渊飞门要办喜事了。”
“谁啊?”
“少主和魏姑娘呗!”
“他二人郎才女貌,倒是绝顶般配!”
“不知到时候会不会请咱们镇上喝杯喜酒?”
“你小子,想这茬呢!”
诸葛长森竖起了耳朵,怪道:“怎么魏公子变魏姑娘?来的是魏姑娘?”
纪攸未答,顿感奇怪,他在渊飞门中都未曾听说要办喜事,怎么这街上反而流传开了?
诸葛长森当他默认,立即笑起来:“那我便明白了,这位能使唤教主的大人物便是……魏姑娘!”
“那有什么用?人家跟陆溪山是青梅竹马,都定了婚约了,你们天星教就别想了。”元飞在一旁煽风点火,全然看不出半点不乐。
“只要她魏姑娘一句话,我们天星教上渊飞门抢亲又如何?”
诸葛长森越说越离谱,甚至手舞足蹈起来,引得周遭之人频频回望,元飞按下这大个子,示意他别太张扬了。
纪攸听后,怏怏不乐地皱着眉,他们当成玩笑的话,在他这里却没办法看得那般轻松。
于是闷闷地说了声:“我先回去了,最近山上不太平,怕惹人怀疑。”
待纪攸走得没了影,诸葛才突然反应过来:“小攸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啊?”
元飞叹了一声:“你能反应地再快些吗?”
“你不也没反应过来吗?”
“是你们天星教的人,我操什么心呐?”
“……”诸葛长森语塞半晌,骂了一句:“忘恩负义!”
——
纪攸从未觉得这一天这般漫长,他控制不住地想傅星齐和魏晚在做什么,她认出傅星齐没有?或者正是因为认出了他,所以才点名让他同行?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半晌,久等傅星齐不归,看天色渐晚,纪攸不想再这么耗下去,干脆出门去打探消息。
陆剑寒的住处与陆溪山的又有不同,陆溪山处虽然静,但静中仍有人声,侍女们闲话中是最容易探听消息的。可陆剑寒这地,却是深不见底的寂静。
纪攸敛住呼吸,再三确认无人之后,才从假山的阴影中快速转移,来到陆剑寒的书房外。
正当要潜入之际,忽听脚步声从两侧转角由远及近,纪攸无从判断是何人,此时距离假山乃是一片空旷之地,贸然进屋更有可能被捉个正着,一时间进退两难。
纪攸几乎停止了呼吸,尚未拿出决断之时,正门忽开,从黑暗之中伸出一只手,将他猝不及防地抓了进去,同时锁住他的命脉,捂住他的嘴。
纪攸睁大了眼,门外果然听见来人,竟是陆剑寒:“什么人?”
其实就算身后这人不捂住他的嘴,他此时也不敢出声。
“舅舅,是我。”另一人从尽头转角现身,是魏晚。
陆剑寒虽见魏晚,疑心未消:“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正要去看看舅母,她不是从林中小屋搬回来了吗?”
陆剑寒一听,当即不满道:“你有这功夫,不如去看看溪山,他久病未愈,看见你兴许能好的快些。”
魏晚眼神躲避:“我来那日,便已去看过表哥了。”
陆剑寒更是不悦,冷嘲道:“既然是为溪山来的,就将心思好好放在溪山身上,想想法子怎么治好他的病,待他的身子有了起色,也好择日完婚。”
魏晚露出大惊之色:“我不是……”但又很快冷静下来:“我从未说过要与表哥成婚,舅舅怕是误会了。”
陆剑寒睥睨侧目:“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我与你父亲说定了便是,再说你与溪山青梅竹马,你二人曾做过些什么,真当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知晓吗?”
魏晚不由攥紧了双拳,她上辈子便是受够了这八个字的苦。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
“阿朝受伤未愈,我代他前来,与表哥无关。”
陆剑寒似是不信,嗤笑一声,只当她是逞强不好意思。
“无碍,不管你是不是为溪山来的,都随我去瞧瞧他,这你总不能拒绝了吧?”
魏晚作揖应声,两人走远了些,还能隐约听见陆剑寒断断续续说着婚约一事。
躲过一劫,纪攸挣扎了两下,背后那人便立即松了手。
周遭太黑,看不清对方,纪攸却叫了声:“星齐,是你吗?”
傅星齐没有马上应声,纪攸着急地伸手抓他,傅星齐一把便握住了他,道:“是我。”
纪攸这才稍稍安心:“方才为什么不回应我?”
他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虽扣着我的命门,却没真的施力,不过是想让我安静。”
“那也不定是我。”
纪攸沉默着,闷声道:“我就是知道。”
纪攸向前靠近了一步,本以为傅星齐会顺势抱他,谁知却放开了他的手。
“走吧,此地不能久待。”
傅星齐开了一扇门,外头的微光映射在他身上,将纪攸似乎隔开了一段很远的距离。
回去的路上,纪攸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傅星齐很少让他主动开口,而他开口能想到的,竟也是魏晚。
“你刚才是同魏姑娘一起来的?”
“嗯。”傅星齐承认的倒是快,让纪攸更觉不是滋味。
魏晚显然是特地为他解围,才撞上了陆剑寒,他也听得出,魏晚是真心拒绝和陆溪山的婚约,也是为了解围,才将陆剑寒的冷嘲都咽进肚子里。
他二人,真是一个知心,一个付出。
好一对金童玉女。
傅星齐此时则尚在回忆白天所见的画像,故未曾留意,纪攸如今的模样,正是他最想看到的,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