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你起来。”
韩子瞻被萧翊钧的头发搔的有点痒。不由自主的歪了歪头。
远离了那个小讨厌鬼，韩子瞻才伸出胳膊把自己左肩上的脑袋给推开。
萧翊钧顺着这个力道慢慢远离，缓缓站起身。
双手再次搭回了韩子瞻的肩膀上。
“那哥哥你忙吧，我给你捏捏肩。”这话说的十分温柔体贴，跟刚刚那个撒娇的小兔崽子完全不是一个人。
韩子瞻诧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实在有点难以相信娇气包竟然不撒娇了。
“你认真的的？”
萧翊钧点头，“那当然。”
韩子瞻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才转过头继续忙了。
萧翊钧这次倒是真的乖乖的捏起了肩。
毛笔落在纸上写字的声音，与两人的呼吸声夹杂在一起。
萧翊钧还十分有眼色的倒个水，磨个墨。
最后抽过一把椅子，坐在桌子 的对面，用手支着下巴，就这么么静静的看韩子瞻。
这一刻，萧翊钧再次涌起了一种念头。如果以后可以跟哥哥就这么过下去，他真的可以放弃所有东西。
包括皇位，仇恨。
这么多年，所谓的仇恨，又何尝不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现在他找到了更加想要好好珍惜的人，有了真正想要的生活。
突然觉得上一辈那些恩恩怨怨没什么意思了。
皇上的所作所为他也能理解，那个给自己带来生命的女人，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
就连贵妃，又何尝不是有着把他养大的恩情在。
细细算下来，他无论怎么做，好像都不太合适。
想着想着，萧翊钧突然开口，“哥哥。”
“嗯？”
“好想永远这样跟你在一起。要不，我们私奔吧，这个皇子，我不当了，我们就像以前那样。”
听到这话，韩子瞻停下笔，抬起头看着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撒娇包。
“你……”
一个‘你’字出口，韩子瞻对上了萧翊钧那真诚且坚定的目光，好像 只要自己答应。两个人马上就能抛下一切远走高飞一样。
这个念头让韩子瞻也有一瞬间的震惊。
随即，他才轻笑一声，“你这夫子没把你教好 啊，私奔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再说了，你不管你手底下的人了？说跑就跑，他们不都得被填坑啊。”
萧翊钧也没反驳，只是定定的看着韩子瞻，“只要哥哥同意，他们我会安排好的。”
“瞧你这话说的，你这是愿意为了跟哥哥一起，放弃皇位啊。别傻了。”
说完，韩子瞻放下毛笔，给自己研磨。
“我愿意。”
这三个紧随韩子瞻刚落下的话语，可见说话的人可谓是不假思索了。
‘我愿意’三个字就像是平地一声惊雷。无声，却为力巨大。炸碎了韩子瞻的镇定，烧毁了他的平静。
就连他研磨的手都不小心歪了一下。
那原本白皙的手掌，蹭上了砚台那墨色。
一个原本对皇位极有兴趣，甚至唾手可得的皇子。
一个计划走了大半，马上就要成功的皇子。
说愿意为了一个人放弃他就在眼前的一切。
这种所作所为，这种念头，都让韩子瞻心底泛起波澜。
他想着萧翊钧以前开玩笑般说的那些话。
什么只想跟哥哥在一起。
什么愿意一辈子不娶妻。
一个极有魄力极有手段的皇子，平日就像一只小奶狗似的，天天对你示弱，翻肚皮，求抱抱，求摸摸。
韩子瞻不愿意多想，但是，这个氛围，种种奇怪的感觉跟话语，让他在心里涌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个念头就像吃了没熟的菌子，光怪陆离到了极点。
他努力稳着情绪，缓缓放下手里的墨块，抬头看着萧翊钧，笑着说，“你该不会是又被传染，发烧了吧？”
萧翊钧一把拉过韩子瞻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我没发烧。”
自己的心意被哥哥这么误解，萧翊钧有点不开心，他努力解释着自己的话。
“哥哥，我说的是真心的。”
韩子瞻连忙抽回手，不接他这一茬，“不发烧才怪了。你努力了这么久，哪里能说放弃就放弃。再说了，就算是你想放弃，大皇子跟三皇子也不会放过你的。”
“哥哥我发烧没糊涂。你说的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大不了把他们都解决掉。”
由于萧翊钧刚刚拉的手的事韩子瞻刚刚沾了墨的手，此时他的额头黑了一块。
配上那严肃认真的表情，莫名有点好笑。
韩子瞻忍俊不禁，“对对，你没发烧。不过啊，你现在最该做的是……”
他话没说完，抬起自己被蹭脏的手在萧翊钧面前晃了晃。
萧翊钧脸一下子僵住了。
这么好的时机，可以跟哥哥好好说说。就算不把事情揭开，也可以侧面打听一下。
虽然可以经常见到哥哥，但是适合说这种事的机会可不见得有。错过这次，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萧翊钧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盯着这张脸跟哥哥说清楚。
“哥哥，我说的都是真心的，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只要……”
“萧萧。”
萧翊钧的话顿住了。
韩子瞻轻轻勾起唇角，眉眼弯弯，笑容不变，“你脸脏了。”
萧翊钧定神，仔细端详这哥哥的神情。
两人目光对视，一个坚定，一个恳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恳切的目光缓缓消失。
“好，那我就先去洗把脸。”
萧翊钧说完这话，双手握成拳，僵硬的扯出笑容，才转身离开。
韩子瞻笑着目送他离开。
等房门关闭，韩子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他表无表情的从怀里抽出手帕，一点点擦拭着手上的墨迹。
手上的痕迹被他用力的擦掉了，甚至于手掌已经通红了。
韩子瞻用力握紧手里的帕子，过了许久，他随手把帕子往自己十分珍惜的手札上一丢。
后背缓缓往后靠，他把后脖颈抵在靠背的沿上。露出了那被萧翊钧喜欢的喉结。
韩子瞻深深叹了一口气，把双手搭在了自己脸上，紧紧捂住了。
在安静的室内想起了一声：“怎么会变成这样？”
……
萧翊钧黑着脸踏出房间，走远后停在某处的柱子旁。
他满脑子都是哥哥最后的那个眼神。
眼神温和去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拒接。
他抬起握了一路的拳头狠狠锤了柱子一拳。
随即一个转身。后背靠在了柱子上。
他抬头望向韩子瞻的房间，仿佛想要透过层层的房间，看到哥哥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
甚至，想要看清韩子瞻的内心。
周围传来了其他太医笑呵呵的声音，“韩大夫实在是医术高明啊。”
“对啊，韩大夫此人心地善良，又高义。”
“还十分有担当，以后嫁给韩大夫的女子，可谓是有福了。”
太医们笑着，谁也没想到一个转角就看到了各种意义上黑着脸的六皇子。
他们立刻乖乖行礼。
萧翊钧懒得理他们，摆了摆手，就打发人走了。
等人走远了。
萧翊钧才冷笑出声，“对啊，能够嫁给哥哥的人可谓是有福了。这么好的哥哥……”
“这么好的哥哥……”
说着说着，萧翊钧的眼神慢慢变冷，嘴角的笑也消失了。
这么好的哥哥，他怎么舍得放手？
他不允许任何人独占哥哥。
他不许!
……
这件事情过后，萧翊钧收拾好心情就像是以前那样。
不过，他很明显能够感觉出哥哥对他有了距离。
例如，晚上萧翊钧撒娇，乞求韩子瞻留宿两人一起睡的时候。
萧翊钧明显看到哥哥愣了愣，随即才找了借口，说太忙了，没时间。
无独有偶。
就连平时萧翊钧想要跟哥哥贴贴，都会被他无意间躲过去。
躲不过的，就找着借口很快离开了。
“哥哥，你陪我一起吃个饭嘛……”
萧翊钧刚想拉着韩子瞻的衣袖撒娇，韩子瞻就刚巧要去拿东西。两人就这么错了过去。
萧翊钧看着背对自己的哥哥，慢慢放下拉空的手。
“我想先把手头这个写完，正好写到比较重要的地方。”
萧翊钧听着哥哥的话，垂了垂眼眸，重新扬起笑容，他走到韩子瞻对面，“哥哥，你这东西什么时候不重要了。总不能为了些这个，你连我这个宝贝弟弟都不要了嘛？”
韩子瞻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弟弟，眼神中露出微光。
十分真心实意的说：“当然要我的宝贝弟弟。这可是我费心救好，用心养育的孩子。”
萧翊钧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呵呵，哥哥，你是救了我，但是，你就比我大七八岁而已，能不能不要摆出一副老父亲的姿态。你没有养育我，你只是跟我生活过一段时间……”
萧翊钧听着哥哥这话，听着他这段直接把自己架高一辈 的话。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甚至十分想吼一句：“我不想当你弟弟！你不要把我当成弟弟。”
但是，他怕。
他怕他说出这话之后，两人之间连现在的距离都没法再保持住。
他怕哥哥说走就走了。
哥哥能够无牵无挂的离开自己，可是他却不能紧随哥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