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瞻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耐心的跟病人家属解释。
“不防事的,他头痛,浑身痛,都是风寒发热引起的并发症,等他的病好了,这些自然也就消退了。他说他看你模糊,是刚刚烧的,慢慢养养就好了。不防事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会儿给他喝完药,再捂捂汗就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男孩突然开口说,“啊,我记得你……”
在场的三个成年人都齐齐转头看向他。
韩子瞻看着这个跟螃蟹似的孩子,有些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是你跟你那个弟弟,昨天晚上,让你们帮我答题买个灯笼你们不帮忙,所以我才在那儿眼巴巴等到他收摊儿得到的那个灯了,你们如果早点给我买的话,那我就不用在那吹风了……”
韩子瞻一听着埋怨的话,满头黑线。原来是昨天晚上拦住他们去了的那个孩子。
当时韩子瞻根本就没太注意他的长相,没想到第2天又见到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吗?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冤家吧。毕竟萧萧也没有义务非要帮他得到那个灯笼。
于是韩子瞻十分好声好气的说,“原来是你啊,小朋友。不好意思,昨天我们着急回家。实在有些不凑巧。”
韩子瞻也不想跟他闹什么矛盾,毕竟他是开医馆的,和气生财。而且。这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正中二呢,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胡说八道,我看着你们两个在街上转悠了好久呢。不就是不想给我弄吗?还骗人,哼。”
男孩不接受韩子瞻的道歉,反倒是戳破了韩子瞻这个大人眼中所谓的和平。
这下韩子瞻有些尴尬了,他轻咳了一声,“你生病倒也不见得是在那儿等花灯等的。毕竟我们或者大街上那么多人都在那转,也没有说是就风寒发烧了的。”
男孩听着韩子瞻这话,眼珠子转了一下。
不免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以得到花灯之后,开心的在大街上疯跑,跟仆役玩到深夜,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当时还拿了个哆嗦。
不过他没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买了花灯当然要玩了,不玩买来干嘛?
于是他瞪着那迷茫的小眼睛,想给韩子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光。
可惜他已经烧的七荤八素了,一点儿攻击力都没有。反倒是像那落水了的小奶狗,哼哼唧唧的。
一旁男孩的母亲听着男孩这话,面色有些不善。
她斜着眼儿打量了韩子瞻几下,意有所指的说,“不是都说大夫宅心仁厚,救苦救难,真的是……连帮个小忙都不愿意。啧啧啧,不得不说呀,这世界上大夫品性可真是参差不齐。有好有坏呀,你说是吧?孩子他爹。”
韩子瞻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也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了几声。
这年头,还有道德绑架这一出呢?
韩子瞻也不愿意听,孩子他爹连着孩子他妈一块儿损自己。于是对他们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这间隔间。
此时周正正在熬药,张盛楠正在练习他的新名字。
而一直关注着韩子瞻情况的萧翊钧,见到韩子瞻出来立马凑到前面,“哥哥,他们……”
韩子瞻连忙把食指竖起来,放在唇前,比了一个虚的手势。
弯腰凑到萧翊钧耳边小声的说,“小点声,咱们先不讨论这个,他们还没走呢。”
萧翊钧用余光看了看那个隔间,乖巧的点了点头。
萧翊钧看到哥哥坐下来,想问他先前对张招娣,也就是张盛楠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跟哥哥说的这些可以说完全是相悖的。
他的母妃皇宫里他见过的所有嫔妃包括皇后从来都没有说过,要自己做主,要超越男人这种话。即使皇后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他不觉得自己学的那些是错的,但是他也不想否认哥哥说的话,但是他现在的思想已经打结了,不知道谁说是对是错。
“哥哥,我有些事情不明白。”萧翊钧坐到平日里,病人坐在那张椅子上,与韩子瞻面对面。
韩子瞻笑着,看着自己的弟弟,“怎么了?哪里不懂?”
“先前你对张盛楠说的那些话是哄她玩儿的?还是哥哥你真觉得她是真的能做到?为什么会说这个国家,这个时代容不下她这么一个女子?”
萧翊钧皱着他那小眉毛,神情里满是迷茫。
一旁练字的张盛楠,听到萧翊钧在念叨自己,耳朵竖了起来,悄悄听他们说话。
韩子瞻听的萧翊钧。问了这么一个宏观的问题,他一时间有些无法作答。
他总不能说这是时代的局限,这是封建的毒瘤。他作为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生活的人,来看待这些跟他们本土的土著,确实会有些许偏差。
尤其是像自己弟弟这种,从小就熟读三书五经,各种经典的人,恐怕深受封建主义洗脑会更严重。
但是既然弟弟有这种疑问,那就证明他是可以开化,可以教导的。韩子瞻也不想糊弄他。
韩子瞻思索半天,没想好究竟该怎么跟他解释。
“那萧萧你觉得这个这个时代的女子应当如何?什么才是对的?”韩子瞻把问题丢给萧翊钧。
萧翊钧蹙了蹙眉,沉思着说,“男主外,女主内。 把家里的事操持好,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品德端庄,言辞得体……”
韩子瞻看他说的纠结,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就是她们这些女孩要遵守三从四德才是正确的,对吗?”
萧翊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哥哥。我不知道究竟哪方面是对哪方面是错,我觉得书上所讲的,人们所遵从的是对的,但是我觉得哥哥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韩子瞻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尽信书不如无书。不要让书本框住了你的思维。还有,所有人都遵循的就是对的吗?”
萧翊钧轻声喃喃,“难道不对吗?”
韩子瞻见他想不通,于是随口说了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让女子去做皇帝?说不定不比男人差。”
萧翊钧听到他这句话眼睛都瞪圆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他没法想象自己的父皇下台,自己的那些皇姐坐上那个位子。
他母妃常说的无非是,那个谁谁谁马上就要和亲去了,那个谁谁谁被派给那个官员去拉拢势力了……
没等萧翊钧有什么反应,在隔间里推门出来的那位父亲听到韩子瞻的话,大声呵斥了一句,“简直荒唐。你作为一个大夫也是读过些许书的吧,怎的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简直荒唐,一个女人当皇帝?简直是笑话,小心祸从口出,你这家医馆都保不住。”
韩子瞻没想到会有人听到自己这话,他觉得自己说的声音也不大呀,不过……
他只得站起身,对着男人鞠了个躬,“在下失言……”
男人给了他一个白眼儿,用鼻孔哼了一声。
韩子瞻见了萧翊钧还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回神啦,是对是错,不要让别人告诉你,你自己慢慢感受这个世界你会有自己的看法的。”
萧翊钧麻木的点了点头。
倒是另一边听墙角的张盛楠偷偷乐了,原来女子也能当皇帝?
不过她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觉得这个问题离她太遥远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突然间。
一个男人被一名妇人扶着,慢悠悠走进药堂。
男人面色苍白,看他的样子连呼吸都费劲。上半身简直就像被冻住了,一般动都不敢动。
韩子瞻为了缓解自己被孩子父亲盯着的尴尬,于是他连忙上前去招呼那个面色惨白的病人。
他上前把人扶着,坐到了自己看病的椅子上,问道,“这是怎么了?”
女人说,“我家老陈赶牛车,不小心从车上掉了下来,然后就说胸疼,疼的他大气都不敢出。这不就来这儿看看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老陈大概50岁左右的样子,在这个时候也算不得年轻了。
韩子瞻想了一下,觉得他有可能是骨折。
于是便上前给这老陈触诊。
鉴于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没什么可挡的,他直接让人把上衣给脱了,用手轻轻按这个男人的胸膛,问道,“这里疼吗?”
男人轻声说道,“不疼。”
“这里疼吗?”
“不疼。”
“这里呢?”
“有点疼。”
“这呢?”
“嘶,疼疼疼……”
……
韩子瞻触诊了一番,心里有了底,于是对病人说,“还好不是特别严重。你这是单根肋骨,线性骨折没有移位,没有出血,倒是不严重。我给你开点儿活血化瘀的内服药,然后给你开几贴膏药,回去好好休养三个月应该就能好。”
老陈轻轻点了点头,用气音说道,“不严重就好,不过怎么这么疼啊,疼的我气儿都不敢喘了,大夫能不能有什么药,让我不疼啊……”
作者有话说:
啊……咳,还算准时吧……
想日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