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瞻单手托腮,像看刚会吃饭的乖宝宝似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萧翊钧。

  萧翊钧喝汤的手顿了顿,顶着韩子瞻那灼热的目光,闭了闭眼,大口大口吃起猪肝。最后,放下勺子,做了一个特别失礼的动作。

  他端起那已经温热的砂锅,闭着眼,咕咚咕咚几口把汤闷了下去。

  喝完汤,他放下过,长舒一口气,顺便打了一个味道奇特的饱嗝。

  韩子瞻笑的眯起了眼,“萧萧,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萧翊钧现在脑子有点木,他听着韩子瞻对自己说话,只是下意识的笑了起来。压根没有听到韩子瞻说什么。

  韩子瞻看完吃播,便拿起包子,准备吃早饭。

  他咬了一口,想起来,“萧萧,记得喝药。”

  萧翊钧僵硬的点点头,下椅子时还踉跄了一下。

  韩子瞻见状嘱咐道:“小心点。”

  萧翊钧点着头,迈着复健人员一般的步伐走出了房门。

  韩子瞻吃着包子,有些纳闷,这一个两个的事怎么了?

  不过,这包子味道真不错。不知道正儿是不是在王二哥摊子上买的。

  ……

  周正看着萧翊钧出来,那眼睛在他身上盯着不放,连医书都没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萧萧,你还好吗?”

  萧翊钧拿出自己的药丸,麻木的点点头,随即把药丸一把塞到嘴里。

  苦兮兮的味道瞬间席卷大脑,激得萧翊钧一个哆嗦。他那放空的大脑瞬间像是活络了过来。

  他其实并不怕要苦,他排斥喝药只是因为药对他来说有很浓重的心里阴影。他只是很排斥喝药这个行为。

  不过,哥哥一直认为他怕苦,这个误会萧翊钧也不想解释。每次看着哥哥为了他费脑筋,他都觉得很开心。在这个时候,他会由衷的感觉,自己是被人在意的。

  这个药丸算不得多苦,但是,苦的这个味道确实很纯正的。刹那间冲散了嘴里的怪味。

  药丸在嘴里慢慢含化,萧翊钧才喝了一口水,冲了冲嘴里的苦味。

  周正本来只是很佩服萧翊钧的聪慧,可经过今早这事,他佩服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

  给冯大人扎完针回来后,韩子瞻又拿了《本草纲目》的动物部给萧翊钧。

  萧翊钧、周正两人就在柜台一旁看医书。以往周正遇到哪里不懂或者什么字不认识,就向韩子瞻请教。自打有了同窗,他就更顺手向萧翊钧问问题了。毕竟,师父……是老师啊!

  就在这时。

  一个身着粗布短衫,打着几个补丁的男人一只脚迈进了百草庐,看了看自己脚底的泥又缩了回去。

  他满脸皱纹,脸色一看就是被风吹日晒造成的黑红色。

  他搓了搓粗糙的双手,怯怯的问:“有大夫吗?”

  韩子瞻抬头,起身,“我就是大夫,大哥是要看病吗?”

  那人惊讶这么年轻的一个少年竟然是大夫,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药童的。

  不过,他没多纠结,只是看了看这个还没自己儿子大的大夫,道:“我,看病。”

  韩子瞻笑笑道:“请进。”

  “那个,那个……我……我只有二十文……够吗?”

  这个人说话底气十分不足。像是被人驱赶过多次的流浪狗,看到面前空地有块骨头,还要担心过去叼走会不会挨打一般。

  韩子瞻笑容不变,上前牵起这个大哥的胳膊,把他拉了进来。

  “不用二十文,我这里跟县衙有合作,对没钱看病的人免费。”

  韩子瞻把人推到椅子上坐好,他坐对面,就给人把起脉来。

  这个大哥没怎么听懂韩子瞻的话,就听到了一个县衙、免费。

  县衙对他来说那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免费更像是天方夜谭。

  他情不自禁的缩回手,“我……真的只有二十文。多了真交不出来,不要送我到县衙。”

  韩子瞻指下的温热散尽,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垂了垂眸子,再睁眼,里面充满了希望。

  他道:“大哥,不跟你要钱。我这不是还小吗,医术不精湛。所以,看病不要钱的。知县大人可以作证。如果我跟你要钱,你可以去告我的。”

  那人憨憨的笑了笑,“这哪能啊,小大夫看病也是好心,怎么能告你呢?”说罢,他才把手再次伸了出去。

  而一旁的两个娃,早在韩子瞻起身时就抬头一直注视他。听到两人的对话,偏头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萧翊钧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特别不幸。父皇不喜,母妃厌恶。可是,他再不受宠,也是一国皇子,吃穿用度从没缺过。生病从来都是喊一声就有太医过来。他从没见过这种……这个人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周正家庭虽说不富裕,可也是父母和睦,爹疼娘爱。没见过什么不平之事。唯一一件还是师父坐牢。不过还是很好的解决了。二十文,对现在的他来说,只不过是师父随手给的零花。看着这个人,他情不自禁就想起了自己爹爹……想着自己爹假如是这个样子求医……

  韩子瞻不知道这个大哥给两个孩子冲击。

  他只是尽心的的问道:“大哥,说说你哪里不舒服。”

  “我,我就是自打生过一场病后就总出汗。”大哥道。

  韩子瞻感受着指尖脉搏传来的信息,问道:“是不是白天出汗特别多,有气虚的感觉?”

  “对对。”大哥应道。

  “晚上睡觉时呢?”

  “也出汗,不过比白天好一点。”

  韩子瞻可以断定,这个大哥得的是汗证。

  正常的出汗,是人的生理现象,而汗证从中医方面讲是指由于阴阳失调,腠理不固,而导致汗液外泄失常的病证。

  排除外界环境对自身的影响,白天在头面、颈胸,或四肢、全身出汗的症状为自汗;晚间睡觉时出汗、醒后汗止称为盗汗。

  一般来讲,盗汗为阴虚,自汗为阳虚,病重的人会出阴阳虚实错杂的情况。自汗时间久了可以伤阴,盗汗久了可以伤阳。

  而这个大哥已经出现了阴阳两虚之证。

  造成他现在这个处境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他所谓的‘生过一场病’。

  韩子瞻问:“是不是曾久咳不止?”

  “是。”

  “是不是稍微一活动就大汗不止,还特别容易风寒?是不是觉得体倦乏力?”

  “是。”

  这个大哥不止阴阳两虚,他还肺气不足。肺主皮毛,所以才会肌表疏松,表虚不固,从而导致自汗。

  韩子瞻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益气固表。

  玉屏风散倒是一个好方子。固表止汗是没问题,但补益气血还差点事。

  他收回手,思索了一下,决定在此药方的基础上增加熟地、川芎、肉苁蓉等补益精血。

  开好方子后,韩子瞻让周正去抓药。他则是跟这个大哥说着注意事项。

  “要注意休息,衣服湿了及时换,注意风寒……我给你开了一个疗程,吃过后可以再来找我复诊。”

  大哥低了低头,怯怯道:“我……我坐牛车来这里需要一天,还要十文的钱……我的农活还没干完……”

  这人低下头,韩子瞻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额间包裹的粗布汗巾。

  韩子瞻张了张嘴,改口道:“没关系,那我多给开两个疗程的。你一块带回去。反正,这病也只是个小病而已。不复诊也没事。当然,如果觉得自己好了,就可以停药,莫要多吃。”

  那大哥抬起头,浑浊的眼球里泛着些许水光。他忍不住使劲攥起韩子瞻的手,感谢道:“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韩子瞻被他攥的有些痛,不过也没抽出手,只是笑着道:“应该的,我是个大夫嘛。”

  接着,扭头道:“正儿,再多开两个疗程。”

  “好。”

  这个大哥拿上药,看着这一堆药,心里有愧,非要把自己口袋里包了一层又一层的铜板递给韩子瞻。

  韩子瞻失笑,连忙推拒,“真的不用,我真是免费的。不收钱的。”

  可是这大哥力气太大,韩子瞻推拒不过。

  无法,他只得叫住在门口观望的人。

  “门口那个大叔,你来跟这个大哥说说,我是不是看病不要钱啊。”

  那个大叔是这个镇子上的人,自然了解了韩子瞻的所作所为,他进门,道:“是,韩大夫医术高明,而且心地善良,贫苦人家没钱看病可以不用给钱的。县衙里有钱补给韩大夫的……”

  大哥听着大叔一通解释,才感激的收回钱,“好人啊,大夫好,知县大人也好……都是好人啊……”

  韩子瞻看着大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才输出一口气。

  大叔看他这样,笑了笑,“韩大夫,心地善良、年轻有为啊。”

  韩子瞻无奈,“大叔,你就别调侃我了,连个病人都没有。哪有为了?”

  大叔摇摇头,笑着走了。

  韩子瞻突然想起以前学医时,总有同学戏称中医在临床上有四个阶段。

  大家还泡在第二层出不来头时,韩子瞻早已站到了第三层。

  第一种,死法死用的开方医生,只会背背医书,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对辩证丝毫不懂,被称为是门外汉。

  第二种,死法活用的懂得辨证的医生。能够根据经方灵活配伍、增减。

  作者有话说:

  嗷嗷,我写文写的好纠结啊。

  写日常怕你们嫌我平淡,太水。写看病,又怕你们觉得无聊枯燥,这个度好难把握啊。

  我自己闷头写,也看不出个啥。

  大宝贝们啊~~~你们觉得哪里不行一定要告诉我啊。嘤嘤嘤……

  给你们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