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大厅上垂着镶满了钻石的顶灯,璀璨的光亮映衬出奢华的气息。
夏繁为今天宴会的主人公送上一条珍珠项链,坠子是成色极好的翡翠,戴在脖颈上一时竟不知是顶灯的光亮还是翡翠本来的光泽。
顾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明明是喜欢极了,却偏要说:“这项链小姑娘戴着才好看,送我这个老婆子也太不值当了。”
夏繁嘴甜,哄着老太太道:“这就是特意为您买的,在拍卖会上我一眼就看中了这条项链,当时觉得只有您才衬得起这块翡翠。”
“奶奶,夏繁的心意您就快收下吧。”顾峻同样哄道:“您亲孙子送您的礼物,岂有不收的道理。”
顾老太太笑得皱纹都挤在一团了,“哦呦,就属你俩嘴最甜——”
随即她又招手,唤来自己的大媳妇,“去,把我收着的玉观音拿出来。”
顾老太太握着夏繁的手拍了拍,“几个孙媳妇里,属你最会讨我喜欢。买这项链也花了不少钱吧,等下把玉好好收着啊,不能让我的乖繁繁吃亏喽。”
夏繁言笑晏晏,“能让奶奶开心就行。”
有了夏繁珠玉在前,后头的礼就看不过眼了。
虽说都是孙辈,顾老太太不能偏心得太明显,每个人都拉着手好好讲了会话,但只有夏繁拿到了顾老太太收藏多年的玉观音。
顾老太太还特意叫人拿了根红绳,亲自将那玉观音挂在了夏繁的颈间,“男戴观音女戴佛,顾峻是个不懂爱惜的,给他也是浪费,你就好生戴着,让菩萨保你平安。”
“诶,谢谢奶奶。”
“好啦。”顾老太太帮夏繁整理了下衣领,“不用再在我这儿晃了,去外头玩会儿,忙你们自己的事。”
从厅堂里退出来,两人一同找了个安静位置抽烟。
他俩的烟瘾并不重,为了提神或为了交际才会抽烟,出于情事的需要偶尔也会来上几根。但这时无疑是为了排解情绪。
顾峻:“你这次又把他们气惨了。”
烟圈消散在空中,夏繁咬着烟道:“河豚都没他们容易应激。”
“说河豚都是抬举了。”顾峻道:“一群脑子都没有的二极管,地上的shi——”
夏繁嫌恶地一撇嘴,“别说了,好恶心。”
“——都愿意舔两口。”
“……………………”
“嗯?”
夏繁忍不住问:“你能不能稍微文明点儿?或者换些好用的修辞?”
顾峻耸肩,道:“我觉得还挺形象。”
“得了吧你。”夏繁抽烟的兴致都没了,“就故意恶心我吧。”
“没有,我是觉得他们真能做出这种事。”
夏繁:“这么一说,我挺赞同。”
顾家枝繁叶茂,顾峻爷爷那辈就是三兄弟,到了下一代也即顾峻父亲这辈就成了五兄姊,至于顾峻这一代,他上有两堂兄一堂姐,下还有一堂弟,再算上旁支的亲戚,一大家子人属实热闹。
人多就会显出高低,也产生差距。顾家经过两代甚至三代的发展,虽然颇有背景和权势,但一大家子人里总有一些烂泥扶不上墙的。
他们享受着顾家的荫蔽,肆意挥霍顾家积累的财富,却嫉恨为顾家输送养料的顾峻,只因顾峻比他们过得更好。
学生时期嫉妒顾峻成绩优异,暗暗讽刺顾峻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偶然得知顾峻在学校有个“漂亮女友”后,明面上庆贺顾峻分心从此成绩一落千丈,实则嫉妒顾峻能找到“漂亮女友”。
等到顾峻创业成功,并英年早婚,金钱名利爱情全都丰收,他们连嫉恨都恨不过来了,便只好在暗地里诅咒顾峻突然破产或被戴绿帽。
夏繁如此评价:“看了感觉真可怜。”
顾峻表示同意:“谁说不是呢?”
两人一起抽完了烟,重新回到了宴席上。
席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璀璨奢华的灯影下都是张挂着笑的脸。
几位顾家长辈正坐着喝酒,见到二人便叫来聊天。
顾峻一一打过招呼,又朝其中一位长辈介绍道:“这是夏繁,我爱人,上次您没来得及参加婚礼,这次总算是见到了。”
夏繁礼貌致意,“三叔伯好。”
“你好你好。”三叔伯夸赞道:“百闻不如一次啊,顾峻这小子可真有福气,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能把你娶回家。”
顾峻在长辈面前向来爱展示他与夏繁长达十几年的感情。他搂着夏繁的腰,笑说:“还不是因为我先下手为强,高中就把他套牢了。”
夏繁也柔和一笑,“是呀,要不是因为当时年纪小,怎么可能被他给骗过来了。”
“哦!我想起来了——”三叔伯恍然大悟,“你就是当时那个来顾家做客的学生!”
“确实是我。”
当年两人胆大包天,假期时瞒着双方家长在顾峻房间厮混。
恰巧是寒假,顾家人陆续结束工作回家过年,而夏繁是偷溜进来的,不便出门,因此连着三天窝在了顾峻房间里。
度过了荒淫无度的第一天和偶尔开荤的第二天,第三天两人基本什么都没做。暖气开得太足,夏繁嫌热,便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看书。顾峻有时会躺在身侧陪他一起看,有时会边让夏繁枕着自己的大腿边忙自己的事,但大多数时候是黏着夏繁发呆。
温热的皮肉紧贴身体,仅仅是抱着便有一种的满足感。顾峻低头去嗅闻夏繁身上的气息,被夏繁嫌弃像狗一样,紧接着又嫌他抱着热。
但嫌弃归嫌弃,顾峻是没松手。漫长却也短暂的冬日午后,他们安静地抱在一起,看完了一整本晦涩难懂的《正义论》。
“呼——”夏繁合上书,道:“终于看完了。”
又问:“你看懂了吗?”
顾峻想了想,说:“不懂装懂的话,我就是看懂了。”
夏繁哼哼一笑,“那就是没懂喽。”
“不过没关系,我也没看懂。”夏繁扭头亲了亲顾峻的唇角,“书很不错,下次还会再来的。”
但若要让顾峻实话实说,比起晦涩艰深的文字,他印象更深刻的是贴在夏繁后颈的柔软黑发,和夏繁安静秀美的侧脸。
后来夏繁悄悄从顾峻房间溜了出去,又光明正大地上门做客,前后不超过半小时。
顾峻装作惊喜地样子招待了夏繁。
至于来找顾峻的理由,夏繁对着顾家长辈乖巧道:“我来找顾峻借书。”
“嗨呀,当时看着你拿书走,我还真以为你是来借书。”三叔伯一脸感叹,“想不到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另一长辈锐评:“要指望你能开窍,怕是你现在连老婆都娶不到!”
真正知道内情的两人则对视一眼,露出谁也看不懂的神色。
“不过你姓夏,我记得……”三叔伯又道:“冒昧问一句,你父亲是不是那个已经过世的夏——”
夏繁点头,“是。”
“难怪。”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三叔伯不由唏嘘道:“我就觉得你有些面熟。”
“他已经走了好多年了,难为您还记得他。”
“夏繁——”
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
夏繁回头,便见一行三人朝他走来。
其中出声喊他的那人婷婷袅袅,剪裁得当的旗袍很好地凸显出了女人仍保养得宜的好身材。女人正是夏繁的生母,苏盈。而她身旁的两位男人一是夏繁的继父,另一则是夏繁同母异父的弟弟沈羽翊。
眼见三人已走上前来,夏繁便和几位长辈告辞。
顾峻道:“要不我和你一起?”
“不用。”夏繁说。
“妈,顾叔叔,还有小翊。”夏繁道:“好久不见。”
继父颔首,沈羽翊半死不活地叫了声“哥”。
苏盈则拉住夏繁的手,嗔怨道:“你这孩子,结了婚就不回家了。要不是今天来给顾老太太祝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夏繁微微一笑,“这不是工作太忙,没时间回家。”
“适当休息一下也是好的呀。”苏盈瞪着她和夏繁如出一辙的漂亮眼睛,“你就不想妈妈?”
夏繁:“有您天天发在朋友圈的自拍,我就知道您过得很好了。”
“算了,你是习惯不回家了。”苏盈道:“刚才看到顾峻,怎么他也不过来打声招呼?”
夏繁领着苏盈三人往另一边走去,“他正在招待客人,等下他再过来,我先带您去见老太太。”
顾老太太再见到夏繁很是高兴,对着夏繁的妈也是和 悦色,收了礼还拉着三人说了会儿闲话。
她道:“沈家本来就和我们常有来往,现在又成了亲家,可谓是喜上加喜。”
又讲:“你放心,夏繁在我们这儿过得很好,顾峻喜欢他,也爱护他,两人过日子都不需要我操心。”
还拿了些随礼给跟着一起来的沈羽翊,“这是夏繁的弟弟吧?长得也俊俏,比他哥差不到哪里去。”
苏盈刚开始客客气气,到后来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知道这是沾了夏繁的光,见过顾老太太后,她问夏繁:“平时和老太太走动得很多?”
“还好,逢年过节的会去送礼。”夏繁说。但送的礼不仅贵重还合心意,一瞧就是花了心思。
“哦,这样啊。”
苏盈便又讲了些和婆家相处之道,夏繁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听到最后苏盈才讲到重点。
“所以婆家对你好还是要娘家靠得住。”
于是夏繁就明白苏盈这是有事找他了。
苏盈道:“你看你结了婚又不怎么回家,小翊马上要中考也不知道。”
夏繁便看向一路跟着的沈羽翊,“是吗,那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沈羽翊很有几分少年人的傲气,“最后这一段时间我努力准备,也能上附中。”
那就是为学校了。
夏繁知情知趣,道:“附中不是那么好上,正好我当初的物理老师负责招生这一块,到时候我帮你联系,多个门路也方便。”
“不用,我能考上。”沈羽翊说。
夏繁笑了声,“能考上就最好,但你总得考虑失败后的方案。”
虽然和这个弟弟不常联系,但夏繁知道沈羽翊向来视自己为天之骄子,心高气傲得很,如何能接受自己考不上附中的事实。
沈羽翊果真张口反驳说:“不可能!我——”
但话没说完就被他爸打断了,“别犟,听你哥的。”
夏繁却继续逗他,“考不上也没事,我出差了解到国外一些比较好的私立学校,附中上不了我也可以帮你联系这些学校。”
“诶诶诶,那就算了。”苏盈赶紧说:“他还小去什么国外,这些事大学再考虑。”
“行吧。”
又揽下一桩事,夏繁也没了兴致继续陪他妈聊些什么婆媳关系之类的话题。
他转身告辞,“我去找顾峻了,你们先逛。”
而顾峻已不在原地。
夏繁找人问了问,得知顾峻碰到了位合作伙伴,现在应该在偏厅。但去偏厅的路上他又被人叫住了。
“夏总!”
来人虽生得高大,却横向发展,肚腩挺起,身材五五分。他西装革履,因为身材的缘故,看上去却十分滑稽。
夏繁和来人握了握手,“王总,好久不见。”
“欸,这话应该我说才对。”王总笑得满脸横肉,握着夏繁的手不愿松开,“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啊,不愧是青年才俊,见面都得先预约。”
夏繁礼貌地笑了笑,“见谅,实在是这段时间太忙,回头一定给您赔礼道歉。”
王总道:“那这可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事啊。”
配上王总的表情,夏繁很容易就读懂王总的暗示。他不着痕迹地抽开了手,说:“一顿不行就两顿,两顿不行就三顿,总会让您满意的。”
王总哈哈大笑,又欲揽上夏繁的腰,“夏总可真会说笑。”
夏繁对付王总的咸猪手已得心应手。他侧身躲开,“不是说笑,是得和您赔礼道歉”
王总算是他的甲方,目前还是他很重要的一个甲方。夏繁不愿惹急了他,至少在国外业务拓展成功前还得和他虚与委蛇。夏繁更不想将单纯的工作关系处理成偷情,日后处理起来会相当麻烦,也有诸多隐患。
只是王总偏就爱极了夏繁这幅模样,更好与人妻偷腥这一口。
他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夏繁的身体,“那就不止是吃饭了。”
既然如此,夏繁也不欲多说,反正说什么都会拐到下三路。
夏繁大步走开,“总归今天是来吃饭的。”
“顾峻。”夏繁提高了音量,“和你介绍介绍——”
顾峻从偏厅走出,见到夏繁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腰。“嗯?和我介绍谁?”
扣在夏繁腰间的手指上有圈明晃晃的戒指,和夏繁无名指上的是同款。
王总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不敢对上顾峻,不仅是家世钱财,更有同性对同性间的自惭形秽和嫉妒。
他硬是挤出抹笑容,“顾总好,我是你王叔。”
“哦,原来是王总。”
顾峻没理王总的攀交情,他似笑非笑地握上王总的手,“听说您在生意上对夏繁多有照顾,我还得谢谢您。”
“不用。”王总道:“业务往来罢了,不值得谢不谢的。”
“哪能呢,您毕竟是长辈,和我爸差不多大。”
王总道:“不敢不敢,英雄出少年啊,我和你父亲也常有生意往来,我也羡慕他能有你这样优秀的儿子。”
顾峻抽回了手,“您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那以后也得继续照顾我家夏繁的生意了。”
听着那刺耳的“我家”二字,王总只能腆着笑,“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