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寒冬以后，C市迟迟没有下雪，对李颂和陈期这种从小生活在北方的人来说这是他们度过的第一个没有雪的冬天。
李颂盼着下雪盼了好几天，直到气温回升也杳无音信，为此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总觉得冬天像是失去了灵魂。
运动会以后基本上这学期也快要结束，最近医学院期末月，裴叙比平时更忙，他自己也有几篇论文要赶，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又再次归化于零。
他们学院结束得早，陈期还要晚他三天，李颂就在学校里等陈期一起坐车回家。考完试以后的时间似乎变得格外难消磨，总觉得归心似箭，他便常去外面转悠。
C大的地理位置很好，学校本身就是一个站点，没几站就是C市的商业核心地段，各大商厦鳞次栉比。李颂在中央商场给他妈买了一条丝巾准备寒假带回去，坐电梯时目光往下一瞥看到拐口的一家店铺，里面的商品突然让他想起裴叙来。
他改变了原本的路线，等到导购小姐来招呼他时，他已经把水晶球似的的东西捧在眼前了。
“您好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李颂把东西放下，看着商品简介问人：“这是天气预报瓶？”
“是的先生，它也叫‘风暴瓶’，能够根据外界的温度变化展现出不同的结晶。除了您现在手里的外观形态，它还有很多其他形态。”
这个商品摆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接近室温。天气是有些潮冷的，瓶体内悬浮的沉淀和朦胧的液体并存，悠扬地泛动着，就像是…下雪一样。
李颂记得裴叙家就是C市的，基本上没下过几次雪。
“其他形态的还有什么呢？”李颂问导购，他手里的这个长得跟水晶球似的，如果送女孩子还好，送裴叙的话估计有点不太合适。
几乎是下一时刻李颂脱口而出：“有心脏外观的吗？”
导购小姐迟疑了一下，似乎被李颂特殊而小众的需求为难到，嗯嗯啊啊地在脑海里搜寻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终带着李颂到电脑终端系统查询。
“有的，先生”导购小姐喜出望外，“您需要吗？在仓库里，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取来。”
“好的，麻烦你了。”
李颂在店里面等了几分钟，包装好的‘玻璃心脏’还带着冰雪的温度。寒假之前，李颂托朱俊杰递给裴叙。等朱俊杰想起来拿给裴叙的时候，李颂他们早到家了。
“喏，小学弟给你的。”朱俊杰把礼盒往人桌子上一推，两手抱在胸前，催促着：“李颂前几天让我带给你来着，考完试我才想起来，拆开看看是什么。”
透明的心脏外观上瓣膜和脉络清晰可见，原本有点可怖的画面因为失了色彩反倒多了点圣洁的意味，里面冉冉飘落着雪花。
裴叙突然想起那天运动会上，枪支抵着胸口的滚烫。
“呦，小学弟真会玩，这是把心都给你啦？”朱俊杰嗤笑道，打量着裴叙的神色。
裴叙慢吞吞地把东西包好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
转眼开春，新学期开始。这个季节万物复苏，也是交配繁殖的时候。学校贴心地开展了预防艾滋病的班级专题讲座。
趁着晚自习的时候大一新生们端坐着接受了来自讲台上学长学姐的性教育，其实没什么，放了几个提示警惕滥交的宣传片，就教怎么正确使用安全套。
到李颂他们班级的时候，学姐就在上面喊有没有人愿意上来演示一下，跟着教学动作就好。其实李颂知道下面的那群人根本就不用教，但他们还是推辞着，佯装青涩，但打量漂亮学姐的目光快要发焦。
上面的女生有点尴尬，本身一个女生来教学这样的内容就容易令男生想入非非，何况还都是体育部的豺狼们。李颂举手，上面的女生几乎是看到救星一般点头。
李颂走上讲台，故意挡住身后学姐的身影，让她在自己后面解说。
其实李颂就只是把东西拿着，拆开以后给大家展示而已。快要结束的时候，李颂把东西从手指上扯下来，准备放回原处，和学姐交换了一个默契欣慰的眼神，下面的奚落就传进耳朵里。
“学姐你这人选得，他这辈子也用不到这东西啊。”
说完引得几个人发笑，声音不多，但在空阔的教室里格外突兀。
经过一学期的相处，李颂本身就不避讳，基本上体育部都知道了他的性向。
讲座开始前学姐领着大家宣誓“我与黄赌毒不共戴天”，李颂依旧缺斤少两，只发誓与赌毒不共戴天，但他黄都是默默鉴赏，像这种公然开黄腔的行为他还是深恶痛绝的，尤其还是不那么熟的情况下。
李颂旁边的学姐很快领悟过来，看向李颂的眼神有点尴尬，似乎是为自己给他招致了麻烦而感到抱歉。正焦急该如何救场，李颂眼皮一掀，冷笑一声。
“我确实不用，怎么，你试过？”呛得下面那个男生面红耳赤，这话歧义满满，不过看上去李颂依旧是强势的那个。谁上谁下，高低立见。
“你，你，你胡说什么？！”台下的男生似乎被惹恼，撸起袖子朝讲台走。
“你干什么？”裴叙单手抱着记板站在门口呵斥，他没有表情的时候脸上的寒霜几乎能冻死人，不怒自威。
学校没有人不认识裴叙，刚刚还跳脚的男生战战兢兢地回到原位，低头再也不说一句话。
“师兄！”李颂还是开学来第一次见到裴叙，叫人的声音惊喜之余也掺杂着熟悉的依赖。
“嗯。”裴叙当即给了回应。
铃声颤颤巍巍地作响，台下的人因为裴叙却不敢收拾东西，发现他还注视着刚刚挑事的人。李颂极有眼力见地蹦到人眼前，把人拉走。转身的时候，李颂甚至能听到教室里的人几乎松了一口气。
两人走在过道里，“师兄，你别生气啦。”李颂发现裴叙脸上寒霜未退，笑悠悠地哄人开心，这时候倒是心胸阔达为人开脱。
“他说得也没错，我这辈子确实都用不着。”毕竟体位这种东西是天注定的。
裴叙微微错头，无奈地将目光朝人扫去，李颂捉到，眉眼很快一弯，一双圆亮的杏眼泛光，格外有说服力，声音却发颤。
“而且如果师兄也不想用的话，是可以不用的！我又不会介意，还能省下一笔钱呢。”
李颂觉得这是不错的提议，却让裴叙闪了腰，耳根泛红。
他羞愤不已，偏开头厉声道：“你不要胡说！”
李颂怕人觉得自己开玩笑没诚意，又追加保证：“不会的，师兄！我说到做到！你只要抱着我过后清理就好了呀，在里面你会很舒服的！”
于是裴叙耳根的绯色漫上整个脸颊，不过小学弟听上去满口丰富的经验总结又让他心中生出别样的情绪来。于是最终李颂看着裴叙红着脸沉默离开。
李颂惊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具体哪里错了却又没头绪，只是觉得应该哄人。一连朝荷花广场舞社跑了好几天，也没蹲到人。
周六都没抱希望，抱胸爬上报刊亭的看台，两臂搭在栏杆上却有意外之喜。
都说黑夜是最好的舞台，偌大的场地上不少女生在跳舞。虽然每次都选最俗的曲目，不是“酒醉的蝴蝶”就是“红尘情歌”，但表演者的青春洋溢融入其中，两者结合竟能做到雅俗共赏。
不过不同的是，帅哥看美女，李颂看帅哥。
“啧啧啧，这个帅哥的屁股好翘。”
“哇靠，这个帅哥的腿好长啊！”
曲目放完，音响停下，让大家休息了一会。广播的歌曲趁机插进来，侵占人的耳朵。
放的是很纯洁美好的歌曲“山楂树之恋”，李颂品鉴着帅哥却噗嗤一声笑出来。
尤其是唱到“我用我的嘴巴抚平你一天的疲惫”，像是被戳中笑穴，将头搭在臂弯里，整个上身也跟着抖动。
“这首歌好黄哦。”他不禁出声感慨。
“哪里黄？”
“你一点经验也没有哦，还是说没看过片啊？”李颂没想到会有人搭茬，但在这种放松的情景下他也没多少警惕性，笑着回话，转过头来，笑却僵在嘴角。
“你经验丰富还看片啊？”明明裴叙放轻了声音，李颂却打了一个寒颤。
“不不，不是，我看片很少的，你也知道那种资源不像其他，很难找的。”
“哦？我不知道。”裴叙怒极反笑，李颂越抹越黑，从辩论自己看片很少到已经交代出了自己最喜欢的“动作”演员，还妄图再描绘点什么。
李颂张牙舞爪，手足无措，裴叙及时制止了这种慌乱，向前一倾两臂将李颂困在围栏与他之间，后方是空荡的悬空，暧昧的空气流动，李颂当即止声。
“当时扫黄打非是不是把你给落下了？”裴叙斜睨着人，语气中有点恨铁不成钢，更多是他自己都难以形容的情绪。
李颂觉得今天裴叙的话似乎好像格外多，因为他又听见裴叙恶狠狠地发问。
“你报名广场舞社就是为了来偷看帅哥的？”
完蛋，被抓包了。
“对啊，是为了偷看帅哥呀。”
裴叙听着那人坦率地承认，无所谓的样子全都倒映在他眼中，有些恼火。他觉得自己大概失态了，准备抽回手离开，一具身体却覆了上来，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声音嗡嗡的，“偷看好长时间了，现在终于能正大光明地看了。”
投怀送抱也不管用，裴叙扯过人，第一时间不是质问人为什么抱自己，煞有其事，随和谦逊的人也有那样盛气凌人的一面。
“别转移话题，刚刚看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