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颂还想问些什么，后方传来声音，在那一瞬间李颂甚至觉得口中的黄焖鸡像是在清汤里涮了无数遍，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啊，这不是李颂吗，好巧哦。听说你昨天被人撞到崴到脚了？那你应该错过不少迎新晚会上的事情吧。”一个打扮精致、白皙漂亮的男生挽着身旁的人映入眼帘。
李颂在内心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可不得不承认这帅哥长得真带劲，根据他的理论知识判断，绝对是一个大猛一。什么时候这福气能轮得到自己啊，不然就付元这小身板能吃得消才怪。
他咬牙切齿地假笑，“这是你男朋友啊，你们俩真般配。”
“是啊，你呢，我这么快就找到男朋友了，你不会还准备大学单身四年吧？”付元语气满是揶揄。
“怎么会，我早就有目标了。主要是我这人眼光比较高，一般野猫野狗我不太能看得上。”李颂气得牙痒痒，发誓阴阳不死他。
对方也回敬他，“怪不得，原来是眼光太高，可怎么我记着你所谓的阿猫阿狗也不太能看得上你啊，是我记错了吗？”
陈期拉住李颂想要起身的动作，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这话说得没错，李颂和付元的宿怨由来已久。
陈期突然想起那个燥热的午后，窗帘厚重地遮住阳光，潮湿的沉闷从裤脚爬上领口，书本撒了一地，他和几个人拉住要打架的李颂，对面是面色苍白楚楚可怜的付元。
付元依旧不依不饶，“是谁啊？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你所谓高眼光界定的对象，不会是随便说的来搪塞我，怕下不来台吧？”
李颂简直想把这碗黄焖鸡米饭扣付元脸上，他还能说谁，他一个新生连班级的人脸都没认全。
食堂侧门有人推开门帘进来，帘条打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热气像一团烈火扑面而来。李颂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扇寂冷僻幽的门，以及里面安静的人。
“医学院的裴叙。”
付元像是听到了什么老掉牙的笑话一般，先是愣怔了一下，最后嗤笑起来，“是吗，那下次我生日的时候带你男朋友一起过来玩吧，736。”
李颂看着离去的身影，缓缓转过头面向陈期，当机一般后知后觉，“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梦话。”
陈期点点头，觉得李颂美好的大学生活在此刻已经结束了，同情地望向他，“是的。”
如果要找到一件事物能够把付元和李颂同时放在一起比较形容，那陈期首先想到的会是奥利奥。
直观判断，付元是中间的夹心，白甜香软；李颂则是两侧的陪衬，黑涩僵硬。
陈期不清楚这个圈子里的择偶标准，但耳闻目染熏陶中也知道李颂这类黑皮体育生做一很有市场，但做零嘛，那还是白的、乖的吃香。
何况李颂还是某种意义上的“高零惨妇”，183的身高，找个样样能让他依靠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除了个微信名叫“小羊好甜”以外不具有任何的迷惑性。
小羊好甜：【死出来冒个泡。】
包租婆婆：【咕噜。。】
包租婆婆：【告别雏菊了？】
小羊好甜：【滚。问你，付元什么时候生日？】
包租婆婆：【他不是三天前才过？怎么回事，你俩撞号了啊。不是非20cm不做吗？】
小羊好甜：【物色到下手对象了，不过得赶在付元生日前得手。我每次追人都不行，我觉得我应该寻求外援。】
小羊好甜拍了拍自己说，“我怎么有你那么善良的朋友。”
包租婆婆：【诡计多端的零。。。】
小羊好甜：【师傅，你可是我师傅啊～你不要徒儿了嘛】
包租婆婆：【有句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李颂看着“包租婆婆”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祭出自己的杀手锏。
小羊好甜：【我有压缩资源，15个视频。】
包租婆婆：【一日为师，终身为俘！！！】
李颂心满意足地端着餐盘倒掉，单手指尖在手机键盘噼里啪啦地敲个不停。
对面的人算是李颂在性取向上的启蒙老师，李颂新世界的开启就是她借的一本小说，后面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直到高考结束后一脸坦然地和父母出柜，说自己喜欢男人。
李颂走下台阶望向陈期时脚步顿住，这个时候已经12:30了，食堂吃饭的大多是上午有课的人。没了标志性的白大褂，裴叙只穿着简单的单色棉麻衬衫，可头顶总有道光追着似的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李颂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遥远的消毒水的具象味道，悠悠扬扬，风也跟着慢下来。
“师兄好！”李颂径直走过陈期身旁，堵在裴叙的路上。
“嗯。”裴叙简单地点头，动作轻飘飘地像是掉落在尘土中的羽毛，扬洒的雪，就是没什么痕迹。
裴叙眼皮轻抬，李颂估计他都没没看清说话的人是谁，那细微的动作像是习以为常般的肌肉记忆。
“师兄，你忘记我啦？我是李颂啊，就是那个昨天要嫖你的新生。”李颂觉得可能在裴叙那里自己真的没啥记忆点，所以又强调了一下，毕竟光记住名字可不行，还得把脸对上。
“……”如果旁边有墙的话，陈期一定会选择一头创死。
周遭路过的人也投来打量的视线，本身裴叙就是学校里面的风云人物，再加上这么个热点话题，人类的吃瓜本性是绝对无法抑制的。
“哦，”裴叙将目光移到李颂的身上，对面的男生皮肤是比古铜色要浅一点的肤色，比他矮上一个头左右，着装打扮是标准的体育生，小腿一看每次力量训练后就有好好拉伸，肌肉匀称而不赘余，留着一头黑色的顺毛卷发，发质看上去挺柔顺，应该睡眠质量不错。
“你还没付钱。”裴叙收住视线，缓声开口。上次这人被拉着就跑，没一个想起来。
“付钱？哦哦，我想起来了，”李颂刚开始还有些迷糊，反应过来声音跟着激动也提高了不少，“上次你帮我弄过以后忘记付钱了，不好意思啊，师兄。”
路人一脸震惊，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见的交易，偏偏两个当事人都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陈期已经躲到人群后面，腹诽这引人遐想的对话，不得不让他怀疑李颂高中语文唯一会使用的修辞手法就是“双关”。
“多少钱啊，师兄？”
“三块五。”
李颂摸了摸口袋，口袋里面的零钱掏出十块给人家，“师兄，剩下的钱我请你喝瓶饮料吧，你就不要找给我了。”说着李颂拿着纸票塞到裴叙的手里。
“咔嚓”一声，和陈期想的不一样，不是李颂骨头断裂的声音，也不是路人节操碎一地的声音，而是，某位同学的手机快门声。
裴叙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微微错开身子和李颂拉开距离，淡淡撂下一句“下次来医务室缴费”就朝着食堂走去。估计这个时候只有黄焖鸡米饭没关门，可他刚上完人体解剖生理学的实验课实在没什么食欲。
“师兄！”后面的新生又叫住他，裴叙有点没耐心了，他这个人向来讨厌麻烦，而这个人他几乎可以断定日后若是产生纠葛那对他来说必定是一个烫手山芋。不过，他最擅长的就是在一切纠葛产生前斩断发展的可能性。
“师兄，我们加个微信吧，这样我下次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可以再找你。”
“我还没通网。”裴叙头也不回地离开。
“哦，我知道了。”李颂望着那俊逸的身影小声叹气，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转头去寻陈期。丝毫不讶异周围人的脸上为什么会有那样信仰倒塌般奔溃的神情，还以为是一群736之前的数字。
不过有一点李颂很奇怪，陈期就在那里，可他怎么喊都不理，而且还抱着头乱窜，似乎对他口中的这个名字避之如蛇蝎。
等到下晚自习回宿舍，李颂躺在床板上习惯性地浏览学校论坛时，一声国粹出口，觉得脚踝处被裴叙揉捏过的地方发起烫来，顺着经脉直冲脑灵盖，连眼睛都随热气沸腾而变得有些模糊。
帖子的名称危言耸听，“纯情选手裴叙私下交易，匿名新生金主高额打赏。”
点进去就是他往裴叙手里塞十块钱，人家一脸欲语还休推辞不能的神情，关键在这短短的几秒小视频中他还被打了马赛克，可有画面，有声音，打了码反而真实性更加可靠。
喂！他的本意是想要让人家喜欢自己，而不是把自己告上法庭啊！
帖子里还在感慨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薪酬工资那么低的工作，就算是鸭子也不能这样压榨人家的价值。
也有的表示早知道就在男神没落前包圆，毕竟一晚上三块五努努力这辈子不是没可能。更有的思路清奇，说之所以只要三块五是因为裴叙没坚持到一晚上，持续时间太短，时薪低。
李颂怒了，这无疑关系到一个男人的尊严，哪里短时间和弟弟都不能短！！他飞快地在论坛里打下一行字，也没开匿名。
【体育部李颂：三块五是付给医务室的，不信谣不传谣！还有大家别误会，师兄（裴叙）一点都不短！！！】
帖子很快被顶上去，评论区里的回复队列整齐划一，“是是是，我们李颂老师都说了，一点也不短！！”
李颂往后一倒，他听见陈期从浴室出来破口大骂的声音，还在迷惑，完蛋了，怎么就……越描越黑了呢。医务室的门在脑海中又再次嘎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