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晚上好。”
“不对,应该是早上好了吧,已经四点了,天都亮了。”
“我实在太开心了,睡不着,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又不想吵醒你,所以就跑出来录了这个视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到。”
从S市开往T市的高铁,单程三个小时。
六点的早班车,一等座的车厢只有一位男士入座。他戴着耳机,手机里重复播放着同一个视频,脸上面无表情,好像在听什么乏善可陈的晨间新闻广播。
但事实相距甚远。
这是个私密的,乃至香艳的视频。
画面中的男孩穿着柔软的睡袍,胸前满是新鲜的红印,装扮不太体面。他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脸颊红扑扑的,说起话来,肢体上还夹杂着许多兴奋的小动作。
“我们明天开始就可以一起住了!哥哥,你昨天同意和我一起住啦!你答应我的!一个房间,一张床!”
“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呢,我想了好久好久,才敢问你。”
视角突然从远景拉进,男孩把手机从茶几上拿了起来,摄像头怼着脸,只露出半边的眼睛和嘴巴。他做了一会思想斗争,有些羞涩地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些。
“这些话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哦。千万不可以外放哦。”
做了一本正经的事前提醒,男孩便不羞不躁地讲起了恋人间最亲密的悄悄话。
“是不是因为我昨晚表现得很好,你才答应我呀?”
“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一点?”
“哼,我觉得你不会承认的,但是你肯定很舒服,我知道的。”
“我也很舒服呀。”
“你知不知道,你那里硬了之后是翘起来的,顶得我里面……你好厉害呀,哥哥。”
“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吧?”
“我们马上就在一起一个月啦,我知道,我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从明天开始,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好好表现的!”
“我会变成你最喜欢的样子,做你最好的男朋友!”
“哥哥晚安。”
视频的结尾,男孩粉嫩的嘴唇凑上来,在镜头前隔空啵了一口。
“爱你!”
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手机里的进度条也再一次从末尾跳回开头。
这是尤真在送他“U”型钥匙扣的时候,就存在里面的视频。只不过他太迟钝,等到分手以后,才知道原来初夜那晚,尤真就暗下决心,要努力“变成他最喜欢的样子”。
听着尤真两个月前的“豪言壮语”,周觉因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被凌迟,他多想重新回到那个夜晚,从被子里爬起来,到客厅抓住这个不听话的小孩,狠狠亲他一顿,然后严肃地告诉他,他不需要“变成”什么人,因为尤真本身就他最喜欢的样子,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恋爱中的尤真就是个没有防备心的笨蛋,怎么教训也不听,以“哥哥不是外人”为由,总是肆无忌惮,在他面前总是恨不得把衣服扒光,家底掏尽,殊不知这样的视频录出来就是敲诈勒索的导火线。
尤真还在身边的时候,周觉因无时无刻不为此苦恼,总担心这些照片和视频,会落到别人手里。可当他不在了,周觉因又无比庆幸,还好尤真是个笨蛋,所以做事没做尽做绝,至少还留了些东西给他怀念。
那天从方既明的诊所回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周觉因一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因为只有闭着眼,他才能见到尤真。
就这么像幽灵一样在昏沉与清醒反复徘徊了一整天,母亲的来电惊醒了他。
和尤真去欧洲的事情,周觉因早在月初就和家里汇报过,说辞是“月底出差一星期”。
这事连他都忘了,母亲却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早上没等到他上机的消息,便算着时间等飞机落地,终于等到十二个小时以后,还是没等到他的回应,一心急就连忙打了个电话过来。
“对不起妈。”周觉因只好用一个新的谎言去弥补旧的谎言,“我出差临时取消了。”
周母悬了一天的心总算落地,数落了他几句,又开始絮絮叨叨。说她用老乡新打下来的棉花做了床被子,特别暖和。家里刚腌好的他最爱吃的鸡鸭,要给他寄过去。又提起两个小孩最近要一模考试了,妹妹状态一如既往的稳定,弟弟好像有早恋的苗头,好几次被他发现半夜不睡觉在那傻笑着玩手机。
周母抱怨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跟他说话他不听的啊,他就听你的话,你有时间了必须好好说说他,这样大学都要上不起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回家的念头一闪而过。
于是他听到自己说,“好啊,我当面说说他吧。”
这应该是当下最正确的决定。
逃避也好,麻痹也罢,总之空出来的七天,他不能再呆在家里了。
三年前,周觉因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举家从村里搬到县城,房子特意选在学校周边地段,方便两个孩子上学。他又在学校附近给闲不下来的父母租了间店面,两个人一起经营着一家小卖铺,日子过得平淡安稳。
听说他临时要回来,周父周母不约而同地一晚上没怎么睡。
大儿子平时一年就过年回来一次,最多呆三天,每次回家父母都会提前准备,连着三天大鱼大肉地伺候。这次突袭,留给两位老人准备的时间很少,于是他们分头行动,周母加班加点给他张罗房间,扫地拖地,换被罩床单。周父一大早就联系海鲜摊那边的朋友,订了平时舍不得买的东星斑和龙虾,订好货还不忘提一嘴,说他大儿子回来了,对,就是那个考了状元,在S市工作的儿子。
周知微起床早,洗漱时听到父亲打电话的声音,嘴角还挂着泡沫就跑出去追着问,“哥要回来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女孩急忙冲进周见彰的房间里,这人不出所料还在睡梦中流着口水。
“喂,喂,醒醒,哥要回来了!”
这声叫早铃声比任何旋律都有效,周见彰瞬间清醒,脑袋从枕头里蹦了出来,“哥要回来了?!为啥啊?我靠!”
得知大哥要回来,周见彰心里打鼓,心潮澎湃的同时又心有余悸。都一年没见着他哥了,想肯定是想的。但他这段时间确实不认真,他哥那眼神照他又像雷达,见面之后一顿臭骂是免不了了。
“肯定是妈!”
“妈!你是不是跟哥告我状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妈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啊,我哥那么忙,你怎么还好意思要他操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