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真有这种药吗?扶玉问。◎
清瑶的声线是清冷的, 平日里说话就仿佛含了冰雪在嘴里一样,凉凉的,而这一句话不知为何, 扶玉居然听出了一丝丝委屈来。
等等,这是该讨论镯子褪色与否的时候么?
扶玉也没理她,继续问自己的:“师姐不是在宗门吗?怎么来了?这里到底是哪儿啊?我是被你带来的还是妖怪带来的啊?”
清瑶也自说自的:“为何?”
扶玉也自说自的, “看来那间客栈就是有猫腻,啊, 遭了, 我们得赶紧回客栈,师姐们还在里面呢!”
清瑶总算理她了:“好。”
两人出得山洞, 清瑶的银霜还在半空等着她, 清瑶说:“你御剑不熟, 与我同乘一剑吧。”
扶玉却在她刚说完话时, 已经踩着剑飞了起来:“啊不用了,我现在御剑技术还不错。”
清瑶抿唇,默默跳上自己的银霜, 与扶玉一道飞驰而去。
原来这处山洞在一片荒山之上, 她们沿着山路疾驰而下,重新来到十方镇仙来客栈, 落脚在客栈最高的屋顶。
清瑶俯瞰下方, 不禁蹙眉:“好强的梦魇术。”
扶玉也看出了些许不同, 这客栈正被一股红雾笼罩, 是妖术,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只有修士们才能看得见。
扶玉问:“能解么?”
清瑶已经抬手胼指运动, 一道纯白灵力自她指间流淌而出, 瞬间到得客栈上空,化做千万雪花,洋洋洒洒飘落到客栈之中。
渐渐的,红雾消散于无形。
扶玉心喜道:“解了!走,我们去找师姐们!”说完就要转身,却被清瑶唤住。
“等等。”
扶玉诧异地看着她:“等什么?”
清瑶再一次撩起衣袖来,露出那只褪了色的镯子。
扶玉如今看见那镯子,心里已是另外一番滋味。
想想当初自己着实有点傻,居然用这个来测别人爱不爱你。
怎么着,测出爱能怎样?测出不爱又能怎样?
这种行为着实有些幼稚了,还赌上心痛的感觉,真是太傻了。
一想到心痛,扶玉忽而问清瑶:“你最近身体可有哪里疼过?”
清瑶看着她,半晌回道:“没有。”
扶玉心说居然没有吗?为什么会没有呢?没有就没有吧,没有也好,免得师姐受苦。
清瑶却抓住了这个问题:“为何会这样问?”
扶玉摆摆手:“没什么啦,就是日常关心关心师姐。”
清瑶微微偏了下头:“关心我?”
怎么肥事,师姐这个偏头有点杀她,果然长得美有一定蛊惑性。扶玉怕她误会,忙解释道:“是啊,师姐乃我同门,又是掌门师姐,身体的健康关系着门派安危,我作为本派弟子,是该关心关心嘛。”
说完又要转身跳下屋顶,却再次被清瑶叫住。
扶玉:“师姐还有事?”
清瑶将手中镯子退下来,递到扶玉面前:“哪儿买的,拿去修好,我喜欢红的。”
扶玉心说这恐怕有点难办……除非你努努力,让我对你再一次回到从前的感觉。
其实她也觉得蛮奇怪的,她近来莫名就想通了与师姐的事,且那种恋爱感突然就没了,如今再见师姐,心头平静得如师姐灵府里结了冰的雪花。
扶玉道:“师姐这个可能办不到……这镯子当时也是我随手买的,我都忘了在哪儿买的了,也没花多少钱,你若不喜欢了,扔了便是。”
清瑶递镯子的手顿在半空。
一阵夜风吹过,扶玉忽然哆嗦了一下,凉意不经意就袭来了:“好冷,师姐我们要不还是快下去吧,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啊。”
清瑶收回手:“扔了?”
扶玉双手抱臂,怎么越发冷了,看来在仙山呆惯了,初来凡间居然有点扛不住这凡间的昼夜温差。
扶玉说:“师姐要不咱们进房间再讨论?”
清瑶声音骤冷:“不必。”
说着一抬手,掌中灵力汇集,一把将镯子弹到了空中,扶玉惊讶地抬头,眼睁睁看着那透明的水晶镯子反着月光越飞越高,直至与天边星辰汇合,消失无踪。
啊这……真扔啊?
扶玉:“倒也不必扔那么使劲儿。”
“既然要扔,还是扔远些较好。”说完便将银霜召出来,踏剑而去,白衣猎猎,青丝召召,大有一种决绝之感。
扶玉喊道:“真的不见见素笺师姐吗?”
人已经融入漆黑夜幕里杳无踪迹。
“哎……”扶玉长叹一声。
小美忍不住说话了:【太怪了。】
扶玉:是有点奇怪,首先,师姐是怎么那么巧跑来救我的?其次,她怎么说走就走了?都不留下来帮忙收拾坏妖怪吗?还有,你说扔东西就扔东西吧,怎么扔那么远?
小美:【我说的不是她怪,是你怪。】
扶玉不明所以:我哪里怪了?
小美:【你还不怪啊?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抽身如此洒脱,很渣的样子。】
扶玉十分咸鱼地回答道:洒脱不好吗,你会唱忘情水那首歌吗,啊~给我一杯忘情水,喝了我就不流泪,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喝忘情水脱离情苦呢!
小美:【你就好像喝了忘情水一样。】
扶玉:修仙界各种药水多的是,没准真有这种药水呢,如果真有,我都想倒卖到我那个世界去了。
说完她忽而意识到什么,笑容僵在脸上。
此时一个人影飞上来,是素笺。
素笺见了她便问:“小师妹没事吧?我一醒来你就不在屋内了。”
扶玉摇头说没事。
素笺望着客栈半空上还残留的细雪:“掌门师姐来过?”
扶玉点头:“是,我不知道被什么妖物带到了那边山上的一个山洞里,多亏掌门师姐及时出现。”
素笺有些诧异:“掌门师姐如何得知我们遇险?”
扶玉哪里知道呢,摇摇头说:“不清楚。”
素笺又开始说妖物之事:“我问过了其他同门,但只有你被抓,其余人并没事。”
扶玉却问起了别的:“三师姐,这世上可有什么药,是可以食之忘情无忧的?”
素笺好奇地打量她:“小师妹问这个做什么?”
扶玉说就随口问问。
“有,名曰无忧水。”
“哪里有这种水呢?”
素笺奇道:“小师妹需要?”
“不是不是,我随口问问。”
两人总算跳下房顶,来到客栈之内。
一早她们便要出发,不可能在这里耽误太久,所以她们决定直接把小二弄来“严刑逼供”。
小二在楼下大堂守夜,正坐在柜台上打瞌睡,手撑着头一点一点的。
等他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凉意迷蒙着睁开眼时,却看见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且是出了鞘的。
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仙子饶命,仙子饶命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素笺不客气道:“既知我等身份,你也不用瞒我们,你这间客栈内,必有妖物,若你说不清楚,就去将你们老板请出来,趁我们还在,说不定还能救救你们,待我们走了,那妖物只怕要继续横行欺压。”
扶玉唱白脸:“你就说吧,我们见你这地儿妖气甚重,恐怕这妖物已经盘踞在此有一段时间了吧?”
店小二忙道:“二位仙子,我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扶玉道:“那我来问你,为何你一知道我们是修士,便直接将我们赶出去?怎么着,修士是得罪你了么?”
店小二苦着脸:“哎,二位有所不知,我们老板结了一位伴侣,那伴侣来自妖界,十分害怕修士,所以老板下令本店概不接待修士了。你们别误会啊,她虽说是妖,但从未伤人性命,是只好妖,如今妖界人届和平诏书已经下发,咱们可不能搞身份歧视那一套。”
素笺道:“好妖?且让我们看看她。”
扶玉心说,素笺师姐都闻出血腥味的妖气了,这妖能好到哪儿去?
店小二道:“东家们平时很少来店里的,店里一般就我们几个干活的。”
素笺问:“你们统计顾客生辰却是为何?”
“送赠品啊,一般是送一道对应月份的菜品。”
一番询问下来,除了得知店家的伴侣是只妖外,其余信息基本没什么用,店小二作为客栈的伙计,约莫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深的也问不出什么来,两人放了店小二,回到客房内。
“三师姐,眼看天就要亮了,我们是要留下来还是继续赶路呢?”
素笺抱臂在房间里踱步,戴了一天一夜的水晶透镜,鼻梁都累塌了,她现下已经摘了挂脖子上,只有一盏蜡烛的房间一片模糊:“现如今留下来恐怕有些耽误时间,怕大家错过两仪四象谷开谷,可如果就此离去,似乎也不妥,此妖血腥味儿分明极重,身上人命官司绝对不少,若不除之恐怕会为祸一方。可要想尽快找出妖物,我们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扶玉想起自己醒来在山洞里:“会不会掌门师姐见过?”
素笺一拍脑门:“对哦,没准师姐可以帮忙。好好好,我即刻休书一封。”
说着就要去坐板凳写字,谁知没戴透镜,人直接走床头去,绊一跤摔到了床上。
扶玉原想提醒提醒的,但三师姐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
素笺满不在乎,爬起来摸索着把水晶透镜戴上,取出纸笔奋笔疾书。
写完后,卷成一个卷,拿到窗户边掐了个千里传书诀,那纸卷瞬间化作一团小小烟雾,朝着既定方向飘去。
烟雾飘到高空,近乎与云层相接,不多时,便到达归羽门,一路飘进香雪苑,飘到某人卧房中。
卧房里,清瑶大半夜点着满屋蜡烛在练字,练得有些浮躁,地上已经铺好厚一层鬼画符似的废纸。
阿芳蹲在砚台边,拿一对触角撑着下巴有些心不在焉:“你若从前有这般爱学习,没准都给老娘考个状元回来了。”
清瑶没有理会,兀自写她的。
“你手不痛吗,回来后一直都在写。”
清瑶继续写写扔扔。
阿芳够着脑袋看她到底在写什么:“扶摇直上九万里,玉不琢不成器,清泉石上流,瑶草歇芳心耿耿。”
念完后阿芳摇摇头:“打小我就发现,你在诗词造诣上十分没有天赋,着实不大适合附庸风雅,你这四句诗分别出自四首不同的地方,你想表达什么?老娘着实没看明白。”
清瑶发现自窗户飞进来一团信云,一抬手,将信云一收,一只纸卷便落到了她手中。
阿芳还是第一次看见修仙界的传信方式,好奇地沿着清瑶的手臂爬到她肩头:“这便是你们的信云传书?看起来是要比飞鸽传书厉害一点。”
清瑶已经把信展开了,阿芳也跟着看了一遍信上内容。
“闺女,来机会了!你可以正大光明跟着你小师妹一起上路了!”
清瑶将信收起:“谁说我想与她们一起上路?”
阿芳讶然:“你不去?”
清瑶:“不去。”
“她们可是找你一道捉妖的啊?”
“之后我自会去解决,她们只管先上路。”说话功夫,她也写了张回信,大抵便是她话里的意思,写完后对着卷好的信纸,吹一口气,信纸化做小云团向屋外飘去。
天边现出鱼肚白时,信云飘到目的地,素笺接了,展开一看,心头有了打算。便去叫正在补觉的扶玉。
“醒醒,出发了。”
扶玉揉揉眼:“师姐回信了?不来么?”
素笺说不来:“我们走后掌门师姐自会来处理。”
扶玉心头也并不觉得失望,随波逐流地回了句:“那我们走吧。”
去召集其他同门,陆陆续续往楼下走去。
方出大门口,素笺便停下了步子,扶玉埋着脑袋走她身后,一不注意就撞了上去,脑门生疼。紧接着她的背后也有人撞上来,原来也是不抬头走路的同门把她撞了。
她听到素笺喊了一声:“掌门师姐。”
她诧异抬头,正好与不远处立在晨光熹微中的白衣女子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