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的呼吸声很重，此时此刻他无比期望，这只是一场奇异的梦，眼前的这一切并非现实。
然而这就是冰冷的现实。
“哥、我……我失去意识了……”盛煜想要解释，可出声后，他却又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厚颜无耻。
因为失去了意识，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可以理解吗？
比起他的慌乱，慕俞却显得很是冷静，他坐了起来，将被蹭得高高卷起的上衣拉了下来，掩盖住沾着污渍的小腹，他没听盛煜的所谓解释，而只是朝着门口冷冷一指。
出去。
像是被重重锤了一击，盛煜简直失魂落魄，可他心里清楚，要是他现在出去，他的小俞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想清楚了这点后，他终于恢复了一点冷静，道：“不行……我还不能出去，哥被我弄脏了，我必须帮哥把身上的东西弄干净。”
说着，他膝行几步朝着慕俞靠近，那原先紧搂在慕俞身后将他禁锢的结实手臂竟又向慕俞伸了过来，慕俞却还不想与盛煜过于靠近，见状立刻往后缩了几步，然而盛煜的速度快得可怕，慕俞便下意识抬脚抵住了盛煜的胸口。
然而，被踩住胸口后，盛煜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却顺着慕俞的脚心传来。
慕俞心里一跳，立刻就要将脚缩回，盛煜却比他还快，下意识就将他的脚腕攥住了。
盛煜的本能快过大脑，他低下头，看到被自己攥在手中的脚，慕俞的脚在同龄人中并不能算小，却很是秀气，雪白脚背上蜿蜒着藤蔓一般的淡青色血管，脚趾修长，脚尖带着一丝血色。
好可爱。
这个念头在盛煜心中一闪而过，而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抬起慕俞的脚，于微凉的脚背上落下了一吻。
吻过脚背后，盛煜再度短暂地恢复了一丝意识，又好似没有。
他抬起头，看见慕俞那张总是冷淡漠然的脸上如破开裂缝的面具般，暴露出了底下的怔然与无措，他就像是被强行扒开硬壳的贝壳，柔软而易碎的内里被彻底暴露在了盛煜面前。
盛煜又在脑海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好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
盛煜握在慕俞脚踝上的手忽地朝自己的方向一个用力，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慕俞根本无从抵抗盛煜的怪力，他就这么被拉到了盛煜面前，落入了盛煜准备已久的怀中。
“哥，我帮你洗澡。”盛煜那宽大的手掌抚在慕俞带着一丝恐慌的美丽脸庞上，经过最开始的恐惧之后，盛煜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现实。
他喜欢慕俞。
他喜欢他的小俞。
既然如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得到他的小俞。
第二天。
慕俞睁开双眼，罕见地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
“起来啦，小反派！”系统热情四溢的声音响起，“该训狗啦！”
慕俞面无表情，在心里朝系统比了个中指。
昨晚盛煜的分化期来得太突然了，无论是他还是系统，都没能预料到。
慕俞还在纠结是掐灭盛煜爱情苗苗还是照着人设利用盛煜的时候，盛煜已经自行选择了后者。
真是个好家伙。
但更是好家伙的，则是系统，慕俞简直想不通，这家伙看了一晚的马赛克，是怎么还能这么有精神甚至是活泼开朗的？靠看他笑话吗？
慕俞懒得理系统，他快速洗漱完换好校服，再将书桌上的作业一股脑丢进书包里——昨晚装睡把盛煜哄走后，他又偷偷爬起来做作业，以至于昨晚他的睡眠严重不足，现在脾气特别暴躁。
而一开门，慕俞就在门口看到了害得他睡眠不足的罪魁祸首。
一向晚起赖床的盛煜，竟是破天荒起得比慕俞还要早，比起慕俞的萎靡不振，正处于分化期的盛煜简直称得上是容光焕发、春风得意，那一头硬挺头发似乎还被他梳得整齐了一些，甚至还系上了上高中以来从未用过的领带，唯有那一双灰眸中隐约的血丝可窥出他的异状。
“哥，早。”他一看到慕俞，眼中便是一亮，如果不是慕俞还记得昨晚他强行抱着自己浸入浴缸，就算被自己用力踩着也还能兴奋释放的模样，恐怕就要被他这幅阳光的模样骗过去了。
原以为是萨摩耶，近看才发现是只泰迪狗。
慕俞看也不看盛煜一眼，快步便从盛煜身边钻了出去。
没得到任何回应，盛煜眼中一暗，可他知道慕俞一定不会轻易接受自己，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帮慕俞关上了卧室门，飞快追了上去，伸手便拎了慕俞背在背后的书包，他已经做好了慕俞硬是抓着包不让他帮忙背的准备，却不想慕俞一点挣扎也没有，又似乎只是懒得与他争执，一感觉到从包上传来的拉力，他便极为顺从地松开了手臂，将包留给了盛煜。
盛煜拎着个空落落的包，脸上微怔。
慕俞下楼前用余光看了盛煜一眼，见他拿过包后没有立刻追上来，而是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发呆，心里哼了一声，心情终于好转了一点。
下楼后慕俞没在餐厅看到盛景城，问过佣人才知道盛景城今天早上有紧急会议，早早就离开了。
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慕俞在心中吁了一口气。
遗憾在于盛景城不能看到正在分化的盛煜，庆幸也在于盛景城不知道盛煜在分化。
他的计划至少能更顺利一点。
慕俞没在家里用餐，他拿了便于路上吃的三明治就上车了，就在他在手机上打字催促司机开车时，靠近他的这一边车门却被打开了。
盛煜挤出一个笑，站在车外看着他，“哥，我还没上车呢，哥的书包也还在我这里，怎么就急着要出发了？”
慕俞没回应他，盛煜却已不像昨晚一样，慕俞不跟他说话他就急得团团转，也许是有了明确的目标，面对慕俞的漠视他仍能维持笑意，只是行动上却不那么温和，他强行挤进了慕俞这一边的座位，慕俞不愿与他接触，朝着空着的另一边座位挪去，他却还不依不饶，关上车门后，还接着朝慕俞身侧靠近，直至慕俞贴上车门，无法移动，只得与他大腿贴着大腿，盛煜才停了动作，朝司机笑道：“老李，开车吧。”
老李察觉到两个少爷气氛不对，但这雇主之间的问题，也不是他一个司机能置喙的，便没说什么，默默开了车。
然而没开一会，前后座之间的隔板却忽地缓缓升起，挡住了司机老李的视线。
老李奇怪之余，后座的慕俞也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快速用手语道：“你在干什么？”
“哥终于愿意理我了？”盛煜却露出一个笑来，他攥住了慕俞因做手语而举至空中的手，慕俞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出盛煜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盛煜将手指一根根挤进自己的指缝当中，最后再合拢五指。
十指相扣。
慕俞皱紧了眉头，他飞快朝前看了一眼，见老李的视线被隔板挡着，才松了一口气，然而松完这一口气后，他才意识到盛煜拉上隔板是为了什么。
见慕俞眼冒警惕，盛煜脸上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他压低声音道：“小俞害怕被看到？害怕我们的事被盛景城知道？”
慕俞有多在意他这个父亲，盛煜一直都是看在眼里，他甚至还为此吃过醋。
可现在，他已经不会再为这件事吃醋了，他和慕俞是同龄人，而盛景城只是个老男人，不管怎么想，慕俞接受他的可能性肯定要比那个老男人要高得多。
“有什么好怕的？”盛煜看向慕俞的灰眸当中满是迷恋与疯狂，“被他知道，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慕俞冷冷看着盛煜。
他指了自己的太阳穴，五指张开抖动了一下。
疯了？
“能为哥变疯，也能算是我的荣幸。”说着，盛煜拉起慕俞被迫十指相扣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一双灰眸却始终盯着慕俞，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
见状，慕俞不由得眼露厌恶。
“他大爷的，这家伙昨天刚亲过我的脚，今天就亲手上了。”慕俞在脑海中嫌弃地骂道。
系统嘻嘻：“这有啥，以后还得亲更多地方呢。”
慕俞：“……”
盛煜见到慕俞眼底的厌恶，灰眸却竟是愈发痴迷。
一直以来，他都隐约有所察觉，慕俞绝不只是表面上的谦恭清高，他的内里是远比泥潭还要更加黑沉阴郁……以这种方式逼出慕俞的负面情绪，令他感觉，自己像是更加贴近了慕俞的灵魂。
慕俞似乎以为他忘记了，可盛煜却一直记得，他们初见的第一个星期，慕俞便摔在了他的面前，尽管他并没有碰到慕俞，却还是成为了那个罪魁祸首。
可这有什么呢？他的小俞这么可爱，当然得坏一点，才能保护好自己。
以免受，如他一般的觊觎。
*
上课铃响，盛煜终于被迫从慕俞身边离开了，在离开前，他还恋恋不舍对慕俞道：“哥，中午我还有一场比赛，你记得来看。”
忽而压低的声音，贴到了慕俞耳畔：“如果小俞不来，我就只能跟盛景城说说我们昨晚发生的事了，小俞也不想我这么做的吧？”
慕俞敛下眉眼，没有任何回应，盛煜从他耳畔移开后，却是露出了阳光般耀眼的笑容，“哥，那我中午在篮球场等你。”
一班的同学都知道学神有个缠人的弟弟，这天却直观了这个“缠人”到底是怎样的“缠人”，在盛煜离开后，还有些吃惊朝慕俞道：“学委，你这个弟弟对你这个哥哥是真喜欢啊，简直是恨不得把自己绑在你身上不下来了。”
慕俞在心里暗暗道，是啊，是真喜欢。
想太阳的那种喜欢。
老师很快就拿着教案进了教室，教室里顿时没了说话声，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碎声音，慕俞也从桌洞中拿出这节课要用的课本和笔记本，却无意中带出了一张有些皱巴的信纸，飘飘悠悠落向地面。
慕俞下意识将它捡了起来，却发现，那张纸竟是由一片片被撕碎的信纸拼凑而成的，正面诉说着直白的爱语，看排版的格式，似乎正是昨晚被盛煜撕碎的那份情书。
他看到背后还有字，将信纸翻了一面。
看到背面潦草而疯狂的字眼，慕俞脸上的表情却与他看课本时的神情没有任何差别，因而周围没有人发觉他的异状。
只那双黑眸，愈发幽黑了。
……
烈烈的太阳落在篮球场，将所有人炙烤得发热，篮球场周围很快便聚起一群眼冒星光的学生，目光追随着篮球场中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灰眸少年，不知疲惫。
然而处在他们视线中心的盛煜，心情却并不那么美妙。
无论他的视线在篮球场外逡巡多少遍，那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来看吗？
盛煜灰眸愈发暗沉。
就这么不情愿？哪怕他搬盛景城出来，慕俞也能狠下心来拒绝他？不对……不可能……
盛煜脑中一片混乱，凭他对慕俞的了解，早上他说了那些话，慕俞一定会来看他的比赛，可他不来看，到底是为什么？……昨夜在慕俞的纾.解下平息安定的后颈又跳动起来，燥热感传遍他全身，然而盛煜却仍执着于在篮球场外寻找那道黑发黑瞳的清瘦神情，没意识到自己的异状。
“盛煜，比赛快开始了！”
队长又来催他了，然而盛煜一双眼却没有从篮球场外移开，他给慕俞发了几十条信息，慕俞却一条也没回应，中间队长又说了什么话，盛煜额间青筋狂跳，猛地抬头怒道：“闭嘴！他还没来！哥没来我就不比赛！”
然而，吼完这一声后，原本还站在盛煜身边的球员，却都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
队长早就分化成了alpha，可不知为何，他此时眼中却是冒出一丝恐惧，许久，才道：“……我只是想说，你哥应该不会来了……”
“论坛里有个人自称是他的同班同学，发帖说……”队长犹豫着道：“慕俞好像拿着别人给他写的情书，上天台去了。”
盛煜手中的手机发出“咔”的一声。
竟是硬生生被他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