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慕俞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就着缩在被窝里盯着卧室门的姿势睡着了。

  他昨晚最后也没吃上东西,此时正是被肚子里的动静给吵醒的,那动静响亮的,似乎慕俞再不吃上一口饭,就快要饿死了。

  听门外已经没了动静,慕俞便寻思傅远擎再怎么样,也不能在门外硬生生站上一整晚,又不是公司没事干了,便悄摸着给门开了个缝。

  门外果然是没了人,走廊里空空荡荡的,慕俞便果断出了门,朝餐厅的方向走去。路上经过前晚慕母在傅宅留宿时住的房间时,慕俞还是稍稍停了一下脚步,探头看了一眼,他当然不抱慕母还待在这里的期望,要她还待在傅宅,肯定昨天就出面了,他也不至于被傅远擎打屁股打得那么惨。

  果然不出他所料,屋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孤零零的输液架和收拾得很整齐的床铺,几乎像是没人住过一般,因为早就有所预料,慕俞心里也没有多少失望,只视线在输液架上停留了片刻,就又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一到餐厅,冰箱里没有昨晚傅远擎说的冷藏好的饭菜,估计+是过了一晚都被倒掉了,慕俞注意到保温箱还亮着点光,似乎正在运转,便撑着椅背过去,将它打开了,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大碗热腾腾的汤面。

  碗里的面条油亮亮的,大块大块的牛腩炖得软烂,堆在碗上几乎将面条都淹没,几粒葱花撒在其上,起到了万花丛中一点绿的衬托效果,将整碗面衬托得更加可口。

  慕俞用筷子在面里搅了一下,面条就□□弹弹地从他的筷子头处溜走,这碗面不知在保温箱里待了多久,面条居然还这么有韧性,一点都没有坨。

  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慕俞见餐桌边不知是谁在椅子上放了个坐垫,想也没想就坐到了那个坐垫上,埋头就是一顿吃吃吃,吃到最后,慕俞还在碗底翻出来个煎得很软的荷包蛋,他一阵稀里糊涂全给吃了,连汤都没剩。

  “呃。”慕俞摸着肚皮瘫在椅子上,神情是说不出的惬意,饿得发慌的肚子得到了补充之后,四肢也有了点力气,似乎连屁股都没那么疼了。

  “不知道是哪个厨子做的面,蛮好吃的,这个小世界结束之后能拐回快穿局给我做饭吃吗?”慕俞悠然问道。

  系统只呵呵一笑:“你怎么就知道这面不是男主煮的了?”

  慕俞惬意的小表情忽地一僵。

  他居然算漏了这一点!

  傅远擎确实是有点厨艺在身上的,一年前其实他还什么都不会,只是慕俞有天突然想吃某道菜,家里的厨子却怎么也做不出那个味道,傅远擎便主动学起了做饭,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修炼到了今天的味道还不错,以至于慕俞都不记得当时自己想吃的到底是什么味道了。

  “他应该不会这么早……就给我煮面吧……”离开卧室前,慕俞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五点多,要不是太饿了,这个点只能见到呼呼大睡的他。

  系统:“哈哈,也说不定呢。”

  它这么笑,就笑得慕俞浑身一抖。

  它又接着道:“其实要想把小世界的人拐到快穿局,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之前就有人这么干过呢……”

  “停停停!我不听我不听!”慕俞连忙叫停,像要躲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连忙从餐厅里又一瘸一拐地逃出。

  此时六点,傅宅已渐渐有了点人气,由于主人有洁癖,佣人得每天都打扫一遍别墅,打扫期间要是主人不在,聊上几句当然无可厚非,此时慕俞就听到餐厅外头有人声,“嗨呀,你说傅先生是怎么想的,慕少爷才刚过完生日,他居然就把慕少爷从户口本上除名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慕少爷不是他亲弟弟,而是慕夫人外头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孩了。”

  “哼,除名也算是好事,我真纳闷他怎么能撞上这种好运,被傅家给当成亲生的养上了,”说话的人语气里透着一点酸气,忿忿道,“就那种烂人,到处招惹人,到了傅家就是败坏傅家的名声,现在傅总把他从户口本里除名了,他居然也不自己识相点,收拾东西走人。”

  “这样说,不太好吧……”最开始提起这件事的人,反而有点犹豫起来,“傅先生都没说过赶人,还是让我们把慕少爷当傅家的少爷看待……”

  “呵呵,”那人只嘲讽地笑笑,“我估计是知道慕俞估计都没有家人了,才……”

  砰!

  一道重响传来,几个在上班期间偷偷说主人闲话的佣人惊愕望去,却见餐厅大门大敞,而慕俞抬着一脚,站在门后,显而易见,那声巨响正是他踹门时造出的动静。

  慕俞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声音很是平静,问他们:“谁说我没有家人了?”

  没人敢回答他,就连那个忿忿不平的男佣人,此时都噤了声。

  慕俞那双桃花眼透着点冰冷的红意,忽然朝他看了过来,“你说的?”

  不知为何,被慕俞用那种眼神看了一眼,男佣人竟是两股战战起来,直至慕俞用笃定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你说的。”

  ……

  “先生,先生!大事不好了!慕少爷跟人打起来了!”

  管事的女佣急匆匆跑到书房门前,几乎忘了傅远擎在书房不喜欢被打扰的规矩,连门都没敲,就冲进去通报。

  然而她刚把门打开,就见这个时间本应在书房开跨国会议的先生连耳机都没摘,就大步流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傅远擎面沉如水,连女佣的通报声都没回应,便快步朝女佣来的方向赶去。

  还没下楼,他就听见了从一楼传来的混乱声,傅远擎脸色更加难看,动作也越发快了起来。

  很快,他就看到不远处围在餐厅前的佣人们,已经从人群中传来的打斗声与惨叫声。

  听到那惨叫声,傅远擎几乎连理智都要维持不住,他近乎是有些粗鲁地冲进了人群当中,却见是慕俞将另一人压在地上一顿暴揍。

  傅远擎心中微微放松,只要不是慕俞吃亏就好。

  但紧接着,慕俞拳头上沾染的血迹又将他的心高高吊起。

  然而对于傅远擎的到来,慕俞却没有任何反应,直至傅远擎从腋下将他整个人从那佣人身上提起,他还挣扎着又要扑向那佣人,“放开我!你大爷的!”

  傅远擎忽地皱紧了眉头,是慕俞死死地咬住了他的手,但他没有让慕俞松口,只是用另一手安抚慕俞,在他耳边道:“小俞,哥哥来了,冷静,没人能伤害你。”

  傅远擎将慕俞从餐厅门前带离,剩下的佣人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带走了地上的伤者,最开始慕俞还想从傅远擎手臂中挣脱出,如被踹了一脚的野猫般恶狠狠地瞪着那人,但在傅远擎的安抚声下,他还是渐渐安静了下来,也松开了口中傅远擎的手。

  傅远擎却还是将手放在慕俞嘴里,如同抱孩子般单手就将慕俞从地面抱了起来,急匆匆朝楼上走去,同时低声吩咐管事女佣把家庭医生叫来。

  家庭医生过去一年出勤的次数加起来都没这几天来得多,他急匆匆地赶来,却见叫他来的傅总竟是将昨天才解除关系的慕少爷抱在床铺上,原本他还纳闷,慕少爷中了药那天,傅总明明看起来比谁都要焦急,第二天却一声不吭就把慕俞从户口本上除名了,实在是奇怪,如今看见这一幕,他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般,吓得怔在了原地,直到傅远擎半转过头来对他冷冷道:"还不快过来!”

  家庭医生这才回过神来,忙提着药箱过去,这时傅远擎攥着慕俞的手腕举到家庭医生面前,道:“给他包扎。\"

  在来之前,家庭医生就听佣人描述过,说慕少爷是打人把手给打伤了,但当家庭医生给慕俞处理伤势时,除了指骨上的擦伤,手腕上那一道明显被什么东西勒过的痕迹却也同样醒目。

  “这个……“家庭医生犹豫着问道,“也要处理吗?”

  傅远擎在那勒痕上盯了一会,“……也上一下药。”

  家庭医生给慕俞上药时,系统见慕俞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了,便小心翼翼道:“咋样?冷静点了吗?”

  之前慕俞突然暴起打人时,同样提心吊胆的还有慕俞脑中的系统,系统原本以为慕俞只是打算如昨天所说的那样,捣捣蛋让傅远擎知道他的本性才打架的,可叫了几声慕俞都没有回应,连男主来了,慕俞连余光都不给一个,它才意识到不对,便终于把最开始交接慕俞时偷懒没看的资料过了一遍,才知道,原来慕俞还是个孤儿,是被快穿局一名员工收养了才能长这么大,难怪听那个佣人说他没家人时会发那么大火。

  其实把个人情感带进小世界里,是不那么恰当的,但考虑到慕俞还是个小菜鸟,系统便决定统道关怀一下,“别听那种人瞎说,我看那家伙还恨不得自己就是个孤儿,才好被有钱人家收养呢。”

  慕俞看起来很冷静,“没事,他现在肯定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这么冷静,却反倒让系统更加忧心。

  另一边,家庭医生给慕俞手上都扎上绷带后,又准备给傅远擎手上的咬痕上药,其实相比之下,傅远擎手上那泛青渗血的咬痕要更需要包扎一些,但傅远擎却一反盯着慕俞指骨擦伤时的紧张,对自己的伤反倒没那么重视,只让家庭医生给自己上了点药粉,就让他离开了。

  家庭医生刚走没多久,傅远擎便将怀中的慕俞换了个姿势,没伤的那只手掐着慕俞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转到自己的方向,问他:“为什么打架?”

  然而,看清慕俞脸上神情后,傅远擎却是一愣。

  慕俞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中,却满满都是恨意。

  “别管我,你又不是我的家人!”

  傅远擎心中一跳。

  慕俞又开始挣扎了,一边叫着什么一边将包扎着纱布的手往傅远擎身上挥,傅远擎不愿再让他受伤,便只是躲避,混乱间还是被打中了一拳在颧骨上。

  单手实在压制不住慕俞,傅远擎便将先前被咬上的那只手强行托在慕俞头上,同时俯下头。

  吻住了慕俞的唇瓣。

  这个宣称自己包养了十几个小情人的花花少爷在他的吻下彻底崩溃,他的舌尖赌气般不停躲闪着,却被傅远擎纠缠住,慕俞被纱布包裹的手抵在傅远擎喉间,连傅远擎喉结上下滚动都能感觉到,只要他继续用力,就能掐住傅远擎喉咙,致之死亡,然而傅远擎却没有管慕俞的手,只是愈发深地亲吻慕俞,几乎令慕俞生出种自己的喉口都受到了侵略的恐惧感来。

  感受到慕俞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越来越微弱,傅远擎才松开了慕俞的唇瓣,离开时,他的唇上落了一道被咬得几乎渗出血的咬痕,但他没有管它,而是极度细致地舔去慕俞唇瓣的涎液。

  “冷静下来了?”

  与系统同样的问话,慕俞却不同于回答系统话时的冷静,而是恨恨道:“你别假惺惺?!为什么要把我从户口本里除名?!”

  在这样的质问声下,傅远擎竟是生出了一丝后悔。

  他知道慕俞不会接受这个结果,并早已做好应对的准备,但他没想到,慕俞竟会是这样抗拒。

  然而,傅远擎也清楚,就算当初他知道慕俞会这么抗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么做。

  在知道慕俞真实身世的那一刻起,这个结局就已注定。

  “不在一本户口本上,也不影响我爱你,小俞。”傅远擎道。

  “放屁!”慕俞怒骂道:“就算不和我解除关系又怎么影响你爱我了?你就这么不想当我哥哥?!”

  “是。”傅远擎竟是承认了。

  当着慕俞惊愕的目光,傅远擎冷静地将自己的心整颗剖开,“我就是不想当小俞的哥哥,比起哥哥,我更想以另一种身份站在小俞身边。”

  “我爱你,小俞。”

  傅远擎却不知道,爱这个词,对于慕俞来说,是很遥远的。

  因而慕俞能毫不犹豫地怒道:“爱我,爱我你就继续把我当成弟弟看啊!你要是真的爱我,为什么要把我不是你弟弟的事揪出来?为什么就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傅远擎,就你这种爱,算什么狗屁爱?!”

  他朝傅远擎剖出来的心狠狠踹了一脚,又将它强行血淋淋地塞了回去,眼不见为净。

  傅远擎只觉胸腔中传来一阵剧痛,他作为傅家掌权人至今,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

  他遇到的最大的挫折,却是他面前这个顽劣不经的青年。

  “小俞以为,我是真心想怀疑小俞不是我亲弟弟的吗?”他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响起,这不是什么好迹象,这是他面对想要打压的竞争对手时,才会用的口气。

  他想要克制住自己的侵略性,然而他看到慕俞脸上的抗拒,温和根本转化不了慕俞,唯有绑住慕俞的翅膀,才能让他乖乖停留在自己身边。

  “是小俞自己怀疑我们的关系,我才会知道这一切的。”

  “是小俞……查了DNA,还把证据放在床下,我才会知道这一切的。”他低沉的声音,冷酷而低缓,几近残酷,“如果小俞不怀疑我们的关系,我们当然可以继续当兄弟。”

  “是小俞,亲手毁掉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