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实验室的男人摘下口罩，露出温和的笑。
他的办公室就在隔壁不远处，这人竟然直接找到了实验室来，必然是有什么急事了，男人了然勾唇笑，引着人到办公室坐下。
宋瀛没穿着特制的军装，只穿了一身常服，蓬勃的肌肉在柔软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或许你是想问你的妹妹，宋副院的事？”见人低头沉思着，久久不言语，男人猜测道。
“不，不是。”宋瀛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科研院院长，稳坐科研界一把手位置的男人，胥衡。
“胥院长，上次你提的合作，我答应了。”
胥衡有些惊讶，上次他提的时候，他可是果断拒绝了的，这个男人一向说一不二，是什么让他回心转意了呢？
“合作宋家全程承包了，贵院不需要出原定的任何东西，作为交换，我想要些别的东西。”
胥衡挑眉，“您说，只要我能做到。”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宋瀛斟酌半晌，才缓慢道出此行来意。
饶是胥衡素养再好，也忍不住听得嘴角抽抽，“上将的意思是，让我，给一个小孩，当家教老师？”
宋瀛大大方方点头，“对。”
“在师生关系存续期间，宋家无条件支持科研院的工作，不止包括这些合作，科研院的各项支出全部由宋家承包。”
挺诱人的条件，可惜科研院并不缺钱。
胥衡承认这个合作对他挺重要，但也没有重要到他愿意委屈自己去给一个小屁孩教书。
他只是有些好奇，是哪个小孩值得宋家开出这么大的条件？
“冒昧一问，这孩子是？”
宋瀛道：“我弟弟。”
“宋吾？据我所知他应该算不上孩子了吧？”胥衡委婉说。
宋瀛抬起下巴，一副骄傲得瑟还要努力克制住的样子，嘴角压都压不住，“不是他，是另一个，叫阮宋，七岁，很乖很可爱。”
胥衡眼珠子转了转，识趣地没有多问。
宋家的关系可是有些复杂的，他有所耳闻，但是这个小孩，倒是真有点意思。
他从未见过这个高傲冷硬的人露出这种表情，好像向人展示的是什么不可多得的珍宝，让人仅仅是提起都能把腰杆子挺直。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胥衡有些好奇。
会让一向高傲的人求到他这里来，杀鸡用牛刀的让他去给人教书。
从前可从没听说过宋家还有一位小的。
胥衡日日泡在科研院，老实说他已经有点厌倦乐这样的日子，每天对着仪器的日子实在枯燥无味。
平静空白日复一日的生活也需要一些调味剂，不是吗？
“那好，成交。”他眯起眼睛，笑着说。
他不知道，今日随口应下的一句话，在很多年后，竟成了他被一个漂亮少年牵住所有心弦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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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这个瘦巴巴白生生的小孩时，胥衡觉得这小孩除了好看些，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正缩在姐姐的腿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暗暗观察自己。
胥衡朝眼前的女人点头，“宋副院。”
“院长，麻烦你了，宋宋有些怕生，可能需要您主动熟悉一下。”
胥衡看着就是很靠谱的样子，宋雪微跟他共事多年深有体会，这人作为自己的上司，掌管着整个科研院，是非常值得信任的人。
没想到竟然真的能说动他，宋雪微挺意外的。
宋瀛硬是拖着迟到了也要留在这里，他不太放心，跟着宋雪微哄着怯生生的小孩，最后还是不太放心的把人交给他。
胥衡推推自己的金丝眼镜，笑得温文尔雅，“放心，交给我吧。”
这下宋雪微和宋瀛才依依不舍去上班，临走时小孩眼巴巴看着，抠着自己的手指乖乖跟他们说了再见。
宋家还留了个陈姨，这么些天下来阮宋也熟悉了些，陈姨看这小孩简直跟看着自家孩子一样慈爱，这也是宋家几人放心把阮宋留在家里的原因。
科研院几乎可以说是隶属于胥衡的，他玩忽职守倒没什么，更何况，他这是给科研院挣“经费”呢。
胥衡笑意深了些，朝小孩伸出手，“你好，阮宋小朋友。”
宋瀛早给他打过招呼，说这是个被虐待过的小孩，可能不太爱搭理人，他已经做好了不被理的准备。
却见小孩头仰得高高的，观察他半晌，还是犹犹豫豫伸出小手搭上他的手。
胥衡有些意外，但他很自然地牵住了小孩的手，往书房走去。
书房已经提前整理过了，加了不少方便辅导的家具，譬如说阮宋坐的凳子，有个小楼梯，小孩哼哧哼哧爬上去，坐在高高的凳子上面。
阮宋其实还是很害怕。
他害怕陌生人，但是这是哥哥找来的人，是家教老师，他要乖乖听话。
胥衡没急着进入正题，他先向小孩正式介绍了一下自己：“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家教老师，我叫胥衡，你可以叫我胥老师，或者老师。”
胥衡规规整整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小孩只瞥了一眼就点头，好像记住了。
这么小的小孩应该不认识自己的名字。
胥衡察觉到他有些紧张，先是跟他聊了些别的，只是小孩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坐得笔直，听两句点一下头，就是不太搭腔。
说多了也就有些兴致缺缺了，胥衡扯扯嘴角摇头，觉得自己是疯魔了才会觉得这个小孩有点意思，还答应给人做家教。
他不再耐心地引导他，冷了脸色开始给他讲题。
他想着，再过几天就找个理由推掉这份工，谁爱干谁干，科研院不缺那点钱。
他发着呆的想着，眼神有些放空，回神一看小孩正盯着自己，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收了笑意的脸，更加紧张了。
也许是能明显感觉到这人不太喜欢自己，小孩一向对人的善恶非常敏感，更何况是阮宋这种特殊小孩。
胥衡不再多想，公事公办开始给他讲知识，从语文数学英语的基础知识开始教。
一天下来，胥衡却是越教越惊奇，越较越眉头紧皱。
那熄下去的兴趣又燃起些残火，胥衡反复打量着这个坐的端端正正的小孩。
他太聪明了，聪明的不太正常。
宋瀛说他还没有启蒙，胥衡教的时候也能明显感觉到很多东西他不太懂。
但是所有东西，只要他说过一遍，小孩不可能会让他有需要说第二遍的时候。
他不会犯相似的错误，能非常轻松的融会贯通。
他试探着加上难度，发现哪怕是高中的题，只要讲上一遍他就能轻松理解领悟。
更荒谬的是语文。
甚至不需要他教，他只需要看一遍书上的内容，就能一字不差复述下来，哪怕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应该已经不是聪明的问题了，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记忆力。
连自己都遥不可及的可怕记忆力。
胥衡撑了下眼镜，眸光敏锐地看着他，小孩被看得更加紧张，眨巴着大眼睛，抿着嘴不敢说话。
“小孩，这些你真的都没有学过吗？”胥衡又噙起一抹笑来，说的温声细语。
阮宋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老实摇头。
他眼神清澈到根本藏不住东西，也撒不了谎。
胥衡摸着下巴，垂下眼思考着什么。
更让人觉得耐人寻味的事在后面。
当他将这个发现讲给晚上回来的宋家人的时候，他们骤然变了表情，让胥衡觉得自己留到这么晚看这场戏真是划算。
他也不说话，等着人主动来问，拍拍衣服下摆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笑眯眯的眼下却是想着，宋家人态度大变的原因是什么，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觉得自己平静的生活似乎要掀起些浪花来了，他却想着，大些，再大些，他的人生已经足够无聊，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
是什么让宋家一大家子人都变了脸色呢？
他一下下点着自己的胳膊，一秒一秒数着，宋吾终于从失声中回过神来，失态道：“怎么可能？！”
一向稳重的宋瀛和宋雪微都失神半晌，宋雪微丢了魂似的，还是保持着礼貌先将胥衡送出了门。
大门在身后关上，胥衡脸上勾起个大大的笑容，他摸着下巴回头看一眼，挺高兴走了。
胥衡离开后，宋家的氛围却不太妙。
阮宋被陈姨哄着去洗澡睡觉，客厅里的四个人沉默相对，眼里皆是凝重。
“操，怎么会…”宋岐压着声音骂一声。
“说不通啊，如果宋宋真的…那为什么阮芝玉不能母凭子贵，带着小孩回宋家呢？这么多年她不是得偿所愿了吗？”宋雪微说。
“除非她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小孩最是单纯天真，这种事怎么会瞒得住？阮芝玉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宋雪微拧眉，“明天我带宋宋去科研院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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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仪器只有科研院有，但使用也需要经过最高审批。
这么一个审批送过来，加上宋家一大家子浩浩荡荡过来了，胥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怪不得今早一早就让自己先别去了，原来是带着人过来了，他们为什么要用到这个机器呢？
胥衡勾勾嘴角，调整了下笑容，确保和煦温柔，才状似惊讶地去找人。
宋家一屋子整整齐齐都在，等着审批单下来，却是院长胥衡亲自送来了。
阮宋不知道他是院长，乖巧地仰着头喊他：“胥老师！”
胥衡笑眯眯跟他打了招呼，好似很疑惑的顺势问道：“喏，审批单，不过你们为什么要用到这个机器？出什么问题了吗？”
宋雪微接过单子沉思半晌，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宋超益当年可是做的大张旗鼓的。
更何况这是阮宋的家教老师，让他知道也没坏处。
阮宋被抱到床上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他环视一圈极简的装饰，轻轻扯扯宋雪微的衣袖。
“姐姐，这里是医院吗？”
宋雪微不想吓到孩子，于是点头说：“对，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好不好？”
阮宋看一眼胥衡，自以为小声说：“可是这是胥老师呀，是家教老师。”
“不冲突的宋宋，是老师也是医生，我们这里最大的一家医院就是他开的呢。”
阮宋举起双手，“就是说一个人可以有不同的身份职业的意思吗？”
他一向不太懂这种生活常识的东西，宋雪微也愿意耐心解释，鼓励地拍拍他的脑袋。
“对，真聪明，现在让胥医生给你抽血检查一下好吗？宋宋怕抽血吗？”
小孩叉着腰摇头，有点骄傲地说：“不怕，我经常出血的。”
宋雪微的手一顿，笑也收干净了，看向小孩天真的小脸，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心疼的不行，恨阮芝玉恨得牙痒痒。
果然如他所说，小孩一点不怕抽血，见着针头往自己手臂上戳也不带转眼睛的，好像这是什么很平常的事。
抽完还压着棉签动了动，挺开心地感觉了一下，觉得不疼。
比之前妈妈打他舒服多了，一点都不疼。
等实验结果的过程是很漫长的，小孩子觉多，阮宋又一大早被薅起来“检查身体”，等了一会儿已经在打哈欠了。
宋雪微于是把他抱到隔壁休息室，让人看着。
实验室里的几人就静静等着，做这种事还是胥衡更加得心应手，他在仪器操作台上不停操作着什么。
又过了很久，屏幕上终于慢慢显示出一条条x形状的物体。
胥衡将画面拉大，双螺旋结构出现在仪器上面，他凑近了些，一条条看过去。
宋雪微也忍不住跟着看，眼睛刷刷刷看过去，跟不太上胥衡的速度。
胥衡查找的速度非常快，但也耐不住多，他操作几下略过不必要的部分，继续一条条看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着两人停在一处基因片段中不动了，眼神越发凝重，宋吾急得要跳脚。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宋吾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把未完的话咽下。
宋雪微心情复杂地闭上眼，长叹一口气轻声说：“对……宋宋就是成功遗传到了宋超益的超忆症。”
阮芝玉真的生下了一个“合格”的宋家继承人。
“怎么会……”宋吾不可置信地喃喃着，话未说完，忽然被仪器前沉思的男人打断。
“不，不是遗传。”胥衡镜片反着光，他眯起眼睛，斩钉截铁说着。
“他的基因有明显的编程痕迹。”
他笑笑，补充说：“但他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失败品，这段基因看起来并不显性，只是有什么契机触发了他的超忆基因，让这个性状成功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