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提着大包小包的药，小跑着回来了，直奔文瑶所在之处，手上的药也来不及放下，直愣愣杵在那里，跟阮宋大眼瞪小眼。
阮宋识趣低头，正想告辞，文瑶接过她手里的药摆放在腿上，低声无奈地哄她：“阿苏，别总板着个脸，世上没这么多坏人。”
阿苏避而不答，垂眼看她，“姐姐，外面好像乱起来了。”
“怎么了？”
阿苏摇头：“不知道，好像是基地附近出现了丧尸潮，有很多小队被紧急派遣过去了。”
“怎么会？”阮宋疑惑，他们之前开出去很远都没见着几个丧尸，怎么一回来附近就有丧尸潮？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树叶被呼啦啦刮下来几片，阮宋被风吹得要张不开眼睛，回头去看，只隐约看到一片黑压压攒动的人潮。
他扶着扶手往前靠，睁大了眼睛看，人潮被基地外围的护卫岗分成两大阵营，看不清动作，阮宋心砰砰跳着，“怎么会有这么多丧尸？”
文瑶也撑起身子来看，阿苏连忙扶住她，跟着她一起看。
“基地最近丧尸越来越多，我们每次出任务都九死一生，但是怎么样也不该会在基地附近出现丧尸潮！”
基地附近的建筑都被炸平了，附近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建筑，丧尸是有些畏光的，不是受到刺激不会倾巢而出到一片没有任何建筑遮挡的空地。
这也是文瑶疑惑的原因。
阮宋闻言转过头去：“基地附近很多丧尸吗？”
文瑶：“当然，你今天不是也出任务了吗，应该也看到了吧？”
阮宋凝重摇头：“没有，我们小队最近出的任务几乎没遇到丧尸，我们也觉得很奇怪，队长已经去处理了。”
文瑶被阿苏扶着坐了回去，嘴里念念有词：“奇了怪了，真是奇了怪了，之前有一个两次在异种手里活下去的人，现在又是丧尸潮又是没见到丧尸的，这是怎么了？”
阮宋一僵，讪讪摸了摸鼻子，为了防止解释起来麻烦，还会牵扯到一些不能说的东西，他还是没有主动认领。
他看着朝基地门口汇聚而去的人们，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我先回去看看，下次再见。”
“好，路上小心。”
阮宋绕过他们往回走，一路逆着人流回到他的住所，胖子正站在门前张望，看到他来连忙迎过来，勾着他往回走，“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找你了，现在外面乱成一团，千万别乱跑知道吗？”
“我们小队刚出过任务，这次的紧急任务名单没有我们，可以暂且休息一下。”
阮宋被带着往回走，回头看一队队全副武装的人们，也忍不住担忧，“怎么会忽然有丧尸潮？”
“见鬼了呗，最近丧尸潮的出现越来越不讲道理了，根本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科研院和末世公会那边已经在研究了。”
胖子把他往房间一推，跟着挤进来，“总之你先安安分分待着别乱走，等会跑不见了我怎么跟老大交代。”
他如临大敌坐在门口必经之路的椅子上，铁了心的要看住少年，让阮宋心虚中又有了几分好笑。
但是这个局面没能持续太久，尹浩忽然来敲门。
自从应越加入末世公会，他担任起了临时组长的身份，也负责传递起基地下发的信息。
尹浩皱眉，面色不太好看地通知他们：“出问题了，基地召开了全体紧急会议。”
全体紧急会议，怎么会这么严重？
从最开始发现异种之后，好像所有的轨道都在偏离，事态已经超脱了基地的控制。
基地建立这么多年，除了前几年难些，从来没有召开过这样庞大的集体会议。
阮宋忧心忡忡跟着队伍前去开会，高级住所有专门的开会地点，在基地最大的大会场，阮宋到时现场已经人山人海，没有坐的位置了。
阮宋顺着人流挤着，很快跟胖子几人冲散了，他在人群中被动地往前走，忽然被撞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扑到地上，忽然被扶了一把。
“小心。”
熟悉的女声自身后响起，阮宋回头，看见了文瑶，以及文瑶身后护着她的阿苏。
阮宋感激点头：“谢谢。”
文瑶拉了他一把，扯着他的袖子往人少的地方挤去，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一片空地上，两人都松了口气。
“你跟队伍走散了吗？”文瑶问。
阮宋点头，文瑶就笑一声：“我们也是，先在这里等着吧。”
现在正是入场人流最多的时候，这个位置还算前排，视野也很开阔，阮宋应下来。
阮宋跟着她往角落挤了挤，会场人山人海也不为过，这还只是一部分高级住所的人。
阮宋抿唇，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个小时过去，人基本都到场了，有一大半的人都站着，却迟迟没有人来主持，大家都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倒没有人闹，都耐心等着。
阿苏惦记着文瑶的伤口，脱了外套垫在栏杆上让她靠着，文瑶摇头：“不用了阿苏，已经不痛了，结痂了。”
阿苏固执地把她往后推，看到她半靠在上面才立在旁边，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乖巧样子。
文瑶哭笑不得地叹口气，只得照做，阮宋给的药是好药，她没有撒谎。
“说起来，你这药是哪买的，效果这么好？”文瑶问。
阮宋心里一咯噔，眼珠子乱转，他当然不能说是系统商城买的，只得含糊道：“就…药店买的。”
“哪家药店？”看出文瑶感兴趣，阿苏主动问道。
两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阮宋大脑疯狂转动想找个理由，咬着下唇刚想破罐子破摔说忘了，台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的注意一下就被吸引了，阮宋松了口气。
台上一身军装等级不低的男人对着话筒喂了两声试音，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听着他讲。
“你们好，事态紧急所以召开这次会议，后面说的话都非常重要，希望你们谨记。”
“第一，就在刚刚，距离基地1公里处爆发3级丧尸潮，基地已经派兵出去围剿，目前暂时安全了。但是最近丧尸潮频繁，基地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各个队伍随时可能会下派围剿任务，要求各组及时查看基地通知。”
“第二，任何，记住，是任何！任何有感染风险的人群必须上报和检测，违者逐出基地，包庇者同罪。”
“第三，我们将会抽取小队在基地附近巡逻塔二十四小时轮流巡逻，后续会下发通知，要求你们在半个小时内集结完毕。”
“以上。”男人简单说完，往一边抬手：“接下来请科研院院长计识微博士交代两句。”
人群骚动起来，“计识微！是计博士！”
人们个个抬高了脑袋要看看传说中科研院一把手是什么样子，有人翘首以盼，也有人嗤之以鼻。
阮宋不明所以看了一圈，人群里大家激动的小声讨论着，他并不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见一次计博士是多么困难的事。
直到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出现在台上，人群才稍微安静些，阮宋收回目光，扫过阿苏时却见她神色有些怪异。
他一顿，小心观察起来，却见阿苏瞳孔颤动着，眉头紧皱，连搭在护栏上的手也攥得发白。
少女胸脯不正常地快速起伏着，咬紧腮帮，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事物，眼神却是空的，似乎透过眼前的人回忆起什么过往。
阮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台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计识微计博士。
只不过面对着一大群人，他的眼里不再是他熟悉的温和柔软，满是严肃和冷漠。
他带来了爆炸性的消息，一下就点燃了人群。
“科研院最新研究确定，异种丧尸的进化表现出明确的阶级性，低级丧尸听令于高级丧尸，而高级丧尸，具有人的思维。”
“异种丧尸的进化也具有等级性，越高级的丧尸无论是智力、体力、能力方面都远超普通丧尸，甚至远超正常人类，而等级性和阶级性的同时存在，意味着丧尸中存在丧尸王。”
像是一颗巨石丢入湖面，炸起冲天的水花，人群一下沸腾起来。
丧尸具有人的思维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他们也许已经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建立起了文明，丧尸的数量早已超过幸存人类，这会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文明，人们不敢想象。
如果如他所说，人类会建立人类存在的城市，那么丧尸也会建立丧尸城。
在低级丧尸不怕痛没有思考能力的往前冲，以及高级丧尸的指挥下，人类也许真的会消失在历史长河。
没有人能想到这样一个结果，明明几个月前，基地给出的消息是血清研究有望，末世即将迎来曙光。
七八年的等待努力却迎来这样一个结果，有人恐慌，有人对着科研院破口大骂，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计博士似乎对充斥的骂声和吵闹声无动于衷，他充耳不闻继续说着，说完他往后退了两步，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看到了前排的阮宋。
他微顿，深深看他一眼，转身消失在幕布之后。
人群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改变，反而在长期压力堆积的崩溃下越发沸腾。
怒骂声哭喊声讨论声不绝于耳，阮宋心砰砰跳着，太阳穴也跟着一跳一跳的抽痛。
他闭了闭眼，耳边又传来文瑶有些着急的声音：“阿苏，阿苏，你怎么了？”
阮宋回神，却见阿苏一脸恍惚，仍望着台上男人消失的地方，怔愣着回不过神。
她灵魂好像飘到了这一方世界之外，文瑶大力摇她也不见反应，手细细发着抖，指尖摁得发白。
“阿苏，阿苏？”文瑶站到她前面，她比他矮上一截，要踮着脚才能跟她对视。
文瑶扶住她的肩，满是忧心的凑到她面前，几乎要跟她鼻尖对着鼻尖。
少女着急下鼻尖冒了层薄汗，呼吸间炙热的气息铺洒在她脸侧，阿苏回过神来，入目是少女着急的脸。
阿苏脸上是未散去的茫然，她几乎全凭着直觉，将眼前的少女揉进怀里，脸搭在她肩颈处喃喃道：“不怕了，不怕了。”
阿苏的力气大到文瑶感觉到了点痛意，文瑶微微皱眉，什么也没说，只踮着脚抱住阿苏，拍抚着她的后背，轻哄着。
“不怕了，不怕了。”她说。
喧闹的人群，闷热不通风的场馆似乎都远去，只剩下两人互相抚慰着。
过了好半晌，阿苏才缓过来些，她松开文瑶，脸色有些发白，手还搭在她的腰上，半天不愿意松开。
“姐姐…”
文瑶摸摸她的脸，温声说：“没事，怎么了这是，好点了吗。”
阿苏眼神有些发空，紧紧盯着文瑶好似才能钉住，她罕见地颤着声，呼吸都有些不稳：“我，我见过他。”
文瑶一愣：“谁？”
“刚刚台上讲话的，穿白大褂的人，叫什么，计…计……”阿苏脑袋一跳一跳的，一下子转不起来。
“计识微。”阮宋补充。
阿苏愣愣点头：“对，计识微，是他。”
阮宋低声问：“他怎么了？”
阿苏却不看他，旁若无人将头搭在文瑶肩膀上。
半晌，她闷声说：“在…在先行计划的实验室，他跟我是同一批实验体。”
“什么？！”阮宋震惊下忽然拔高音量。
与此同时，脑海中叮地一声响，隐藏任务【寻找尘封的往事】往前窜了一大截，变成绿色的已完成。
【隐藏任务：寻找尘封的往事——已完成，积分将会在主线任务完成后一并发放。】
阿苏在阮宋脑子里投了个大炸弹，炸的阮宋脑海嗡嗡作响，他攥紧衣摆，好半天回不过神。
阿苏依旧没有管他，自顾自说着：“他，他是同一批里最能忍、最抗造的，也是…也是最惨的一个。”
“他当时，被闻人雄带走了，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我以为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阮宋拳头松开，有一种茅塞顿开的脱力感，所有疑惑都在脑海里汹涌散开。
实验体。
仅是一个照面，让阿苏回忆起了往事，就让她如此恍惚痛苦，阮宋根本不敢想象当时她们遭受了什么。
更不敢细想阿苏嘴里所说，“他是最惨的那一个”是什么概念。
他想起来之前在实验室里见到的林飞，想起他满脸恐惧的样子，他也该是恨的吧？
但是林飞有自己救，阿苏有文瑶救，计识微呢？
计识微当时抱臂看着他，通过监控看他营救林飞，心里在想些什么？
对于计识微，阮宋本来满心不解，责怪，埋怨他为什么要为一己私心毁灭人类，却没有想过他背后经历了什么，经受了多少痛苦，爬上高层之后又经受多少责骂。
没想过曾经同样被关在实验室的少年，内心也曾满含多少的期冀。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一切都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