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晋顿了顿，将手收回去了。
自从长大成人离开父母后，岑修之就再也没有和任何人一起住过，哪怕是大学时期也是在外面租房，或者一个人留在大学研究室通宵做课题，他过于忙碌的学业生活，让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
但现在空间站站长的任务不再像刚入职时那般繁重，他又有了顾晋，从此得开始考虑好好生活。
每个区域都有定点维生学院，是帮助刚被制作出来的维生人更好的适应人类生活，教他学习许多人类的东西，本来这些也可以让原生家庭负责，但岑修之不觉得自己能做好，所以还是照正常程序将顾晋送去维生学院学习。
每天学习的时间是六个小时，维生人的智商几乎都在普通人以上，不需要像他们人类那样拥有几十年的学习周期，大约一个月会进行结业测试，通过了就可以毕业。
“砰砰。”
岑修之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摘下眼镜，站起身去开门。
顾晋站在门外，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地板上，栗色的短发和黑漆漆的眼眸让岑修之有瞬间的恍惚。
“……抱歉，打扰了你的工作，”顾晋道，“教授留的作业，我不太会。”
想不到顾晋竟然会主动找他帮忙，这一点让岑修之有些吃惊，他一直以为顾晋不太喜欢自己。
“进来吧。”岑修之转身回到房间，把笔记本里的记录文件保存，坐在椅子上道，“我帮你看看作业。”
顾晋把答卷放到岑修之眼前，岑修之才明白他为什么会一筹莫展了，虽然只有一道题，但若是对于顾晋，确实挺难的。
题目要求学生以自己的形式画出“爱”，还是一道绘画题。
将抽象的概念以具体的形式呈现出来，其实人类从幼儿园时期就在尝试，只不过顾晋作为维生人，哪里能这么快就明白这些情感。
“顾晋，你自己查过吗？”
顾晋点点头：“查过，但我不知道怎么画。”
“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顾晋沉默了。
大概意识到这个问题不适合顾晋，岑修之便换了种问法：“那或者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呢？”
岑修之耐心道：“比如花、小猫、饼干，之类的，你喜欢看的电影，觉得舒适的地方，或者爱吃的东西，爱的形式是有很多种的，其中并不仅限于爱情友情或者家庭，也有对世界的探知和欲求。”
“喜欢……我喜欢果汁。”顾晋尝试着回答。
“那就画果汁，其实教授的题目都不会出得太难，你尽量往简单的角度想，不要钻牛角尖，”岑修之伸出手，揉了揉顾晋的头发，笑道，“你想喝什么果汁，明天我做好了放在桌上，你画就好，今天时间不早了，先去睡觉吧。”
顾晋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站起身离开房间。
岑修之起床的时候，已经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顾晋有早上出去跑步锻炼的习惯，他的生活方式比岑修之健康太多了。
岑修之低头看了眼自己软绵绵的小臂，想到自己即将奔三的年龄，就不由得叹口气。
说不定在顾晋眼里，自个已经变成跟老父亲差不多的角色了，但那样也没办法。
岑修之要求得不多，只要能跟顾晋一起生活就好，不一定非要以恋人自居，其实顾晋能从一串数据变成真正的实体，来到他身边，就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没有理由奢求那么多，又不是哭就会有大人给糖吃的小孩。
“啪。”
顾晋打开浴室的门，热气顺着狭窄的空间内喷涌而出，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光着健壮的上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里面的能量液。
瞧见岑修之正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切什么东西，顾晋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眸一亮：“是芒果吗？”
“是啊。”岑修之打开水龙头洗手，“再打些碎冰就好了，你先去准备画板和纸吧。”
顾晋坐在桌前画，岑修之等在一旁，抱着臂好奇地看，毕竟他头一次看见顾晋画画。
开学第一天岑修之去过学校，就算是在维生人里，顾晋的颜值也是数一数二的高，当时就吸引了不少其他人的目光，此刻他戴着绘画护衣，手执画笔，认真谨慎的模样，看着还真有几分专业。
谁知道白色画纸上的线条会歪歪曲曲得像幼儿园小朋友。
岑修之没忍住笑了一下。
听到笑声，顾晋不满地抬了抬眼睛。
“抱歉，抱歉。”岑修之一边说着一边把脸侧了过去，但眼梢还是有挡不住的笑意。
清晨的阳光照耀着他墨色的发丝，那双如同淬冰般的眼眸犹如琉璃一样，漂亮得璀璨无比。
那一瞬间，顾晋顿了一下。
岑修之正一个人憋笑，手臂忽然被顾晋抓住，还被吓了一跳，扭头看见顾晋低沉严肃的表情，问：“怎么了？”
顾晋的眉头皱得很紧。
岑修之刚一愣，顾晋已经站起身离开餐桌，不由得叫道：“顾晋，你不画了？”
顾晋一边上楼一边扔下一句：“我不太舒服，明天再画吧。”
“怎么突然不舒服了？”岑修之一个人看着桌上晶莹剔透的果汁，忧心忡忡道，“难道刚出厂的副作用还没完全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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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尔打开教室门，发现顾晋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十指交叉抵着下巴，黑着脸沉思时的表情，同样被吓了一跳：“顾晋，你干嘛呢？”
看顾晋不说话，迈尔一边走一边解围巾，坐在顾晋前面道：“一大早的就吓唬人……哎，教授的作业你完成了没？让我看看嘛。”
“没有，”顾晋冷淡地回答，“还没开始。”
迈尔大惊失色：“啥？都三天了，你竟然没做，不可能啊，不符合你的优等生身份。”
“我那几天生病，”顾晋低着头若有所思，“但我一到学校就好了，很奇怪。”
“生病？怎么可能，该不会是有故障吧，要不要去护理室问问？”迈尔关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