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熠想了很多安慰的话，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不知道你和闻昭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定这个想法，所以十一，我没法给你我的答案。”
姜熠垂眸看着怔怔的小姑娘，话语里带着柔软的试探：“或许，你要先和我说说你和闻昭的故事，我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十一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很小声的道了句我不想说。
对她而言，那实在是很伤心难过的回忆了。
她抱紧了兔子玩偶，无意识的以此给自己获取一点安全感，看着姜熠的眼神里透着倔意，“姜姜，你是在偏袒闻昭吗？”
“......不是的。”姜熠拉下小姑娘细骨伶仃的手腕，握住她的手，语调柔和下来：“十一，我知道他在心里不够好，可是我没有顺着你的意说闻昭不好，并不代表我偏袒他。你也不要觉得我站在他那边，替他说话和辩解。”
“你的定论是他不要你了，可我不清楚这个定论定下来之前的前因后果，所以没有轻易给你答案。我知道他肯定做得不够好，当然我也是，可是我也要先明白他做了什么，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他这番话对于一个五岁不到的小朋友来说实在是过于难理解，十一茫然地看着他，“姜姜，我没听明白。”
“恩......换我问你一个问题。”姜熠被小姑娘懵然的表情逗笑了，唇角轻扬了下，“你为什么会问出，闻昭为什么不要你这种问题呢？”
长而密的眼睫耷下来，牙齿咬住下唇碾出一道白痕，她低着头，又是好一会才出声：“因为他是生我的人。”
是赋予她生命，和她骨血相连的另一个爸爸，也是血缘关系上来讲最重要和亲近的家人。
在他们的父女关系进入冷滞前，她也闻昭之间也是有过温情相处的，虽然不多，堪称零星一点。
大段记忆是模糊的，但十一一直清晰记得一个片段。那是某个平安夜，窗外是呼啸的风雪，闻昭抱着自己，坐在暖烘烘的火炉前，捉着她的手，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在电子琴上敲着小星星。
叮叮当当、断断续续的乐声，还有闻昭在跃动的火光下看起来温暖而柔软的眉眼，都成了她记忆里和闻昭相关的为数不多的美好片段。
因为不是全然的不好，所以十一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在意。
就像那天从熊猫馆出来后，她对姜熠说过的话，就算熊猫是独居动物，那也会想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吧。
“十一。”姜熠拍了拍她的肩，把他和闻昭的聊天记录翻给小姑娘看，“你看，他也在为了你要过去住而做准备，和我承诺了，会好好照顾你的。”
“真的不是在为闻昭说好话，事实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过去的不好和伤害我们不要刻意遗忘，但也不要为此困住自己。”
“你去了闻昭那里后，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遵从自己的心意来就好了。”姜熠点了点她的鼻子，“只一点，要记住了，你是回家，不是借住。我和他还没离婚，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都是你的家人知道吗？”
十一鼓鼓脸，闷闷地哦了一声，还是有点不服气：“可是我觉得他不会把我当家人吧。”
“当还是不当，总要相处一段时间才知道。”他没忍住戳了下小姑娘软软的脸颊，“别怕，我永远是你的后盾，要是不开心了，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试试吧，也许结果不差呢？”
十一托着腮，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那行吧，我就听姜姜的，试试吧，不过当爸爸不行哦，得先从室友做起。”
她看了眼姜熠，语气很认真：“最后一次机会啦，如果再让我很难过很难过的话，那我就不要闻昭了哦。”
姜熠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觉得好笑，而是很慎重地点点头，“好。”
闻昭说要他帮忙争取下，他只能帮到这了。姜熠觉得这开局不算差，至于到底能不能和女儿化冰就看小闻总自己的表现了。
-
隔天下午四点，闻昭准时来南水湾接人。
车子驶到时，姜熠和十一已经提前在等了。
闻昭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到那个小的身上。
他和十一也有将近一年没见过了，小姑娘又长高了不少，穿了条鹅黄色连衣裙，腰后绑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搭配白色的小腿袜，头发扎成两个低丸子头，系着和裙子同色的丝带，从头到脚都被打理的漂亮又精致。
她牵着姜熠的手，仰头爸爸说话时眼眸笑成两簇弯弯的弦月，眸子亮晶晶的，像是揉碎了小星星进去。
闻昭忽的就想起，小姑娘也是这么看过自己的，也是这般笑着，甜甜的唤他昭昭。
只是后来，她被伤到了，眼里的小星星成了漉漉水泽，眼泪浸湿了她的眼睫和面颊，哽着很浓重的哭腔说我也不要你了。
想起小姑娘眼眶红红的看着自己时那个眼神，心脏隐约抽疼了一下。
但...
车窗缓缓降下，闻昭以手支颐，唇角挂上清浅的笑，眸色柔盈，语气里恰到好处的带上一点不动神色拉近距离的亲昵：“两位，没等太久吧？”
他总是习惯藏起真实的情绪，以最佳面具示人。
小姑娘一下敛了笑，低着头回避他的目光，躲避的意味很明显。
感觉到十一牵住的力道徒然紧了一些，姜熠在心底叹了口气，他看着闻昭，“不赶时间的话，下来聊聊吧。”
“好啊。”
闻昭一下车，十一就跟着往后退了两步，姜熠只得示意闻昭稍等下。但不等他询问，小姑娘先开了口。
“我还需要点时间。”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小孩儿会说出来的话，她看了眼闻昭又移开目光，声音又轻又低：“先说好，我不喊爸爸，Daddy也不行。”
“可以啊。”小闻总唇边笑意不减，“我不会逼你喊我什么的，但是，Moon，你怎么称呼姜熠的呢？”
“姜姜。”这个称呼让闻昭怔了一下，小姑娘自始至终都没再看他第二眼，一直垂着眼，“不过我不会这么喊你的。”
“你和姜姜还有话要聊吧？”十一松开姜熠的手，走向副驾驶，“我去车上等你。”
闻昭看向姜熠，“那聊聊？”
正好，他也有东西要给姜熠。
“十一的态度，你别在意。”他侧眸看了眼闻昭，“像她说的那样，给她点时间。”
“我没有在意，这个情况，比我预想的好很多了。”闻昭笑着摇摇头，“融冰不急一时，慢慢来吧。”
“不过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想和女儿好好相处了吗？”
“不。”他今天戴了顶棒球帽，笼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眉显得愈发深邃，那双浅茶色的眼里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你的出发点的是什么我不关心，对十一没有坏处就行了，你又不会害她。”
他轻笑出声，“这么相信我啊。”
姜熠懒得接这话。
“诶，姜熠，你找我聊聊就是说这个？”闻昭盯着Alpha隽致清疎的侧颜，有些不岔，“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
姜熠瞥了他一眼，有些莫名，“你想听我说什么？”
我想听的你肯定不会说啊。
闻昭腹诽了句，随后握住了姜熠的手，在人怔愣之际给他戴上一枚。
姜熠只感觉无名指指根一凉，等回神时左手无名指已经多了枚。
姜熠的手很好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是那种带着冷感的白，整个似冰雪琢出的艺术品一样，再挑剔的手控看了都要称赞一句漂亮。
价值八位数的钻戒，也只能沦为这双手的陪衬和点缀。
闻昭欣赏了一会，见姜熠蹙眉看着他，眼中笑意愈盛，“补一枚婚戒啊，有什么问题吗？”
姜熠看在桎梏着无名指的银圈，语气淡漠：“婚戒意味着束缚和责任，我们似乎不是可以套牢彼此的关系。”
“可我觉得是啊。”闻昭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取的动作，“你都已经承认我们的关系了，戴个不过分吧？”
他昨天可是看了姜熠直播的。
“我一直都承认我们的关系。”他的眼里稍起波澜，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但是，还是算了。”
“你先收着吧。”闻昭把取了一半的给推回指根，指尖有意无意的，轻擦过他的掌心，带来一阵酥酥的痒意，“往后陪我出席宴会的时候，总会用到的。”
“同你的结婚证一起，收好了。”他不给姜熠再拒绝的机会，同时举起自己的左手，“我也戴了，可以挡桃花。”
戴着的手搭上Alpha的肩膀，他凑过来，扬起下巴靠上姜熠的肩膀，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暧昧地落在他的后颈：“你不会是，就此怕被我套牢了吧？”
一秒，两秒，闻昭数到第三秒的时候，被轻轻推开了。
“多想了。”他的瞳眸似被冰雪淬过的清冷，温融日光落进来，也没化掉里头的冷意，也很难让人想象，这双眼睛情动时，会是什么模样。
“闻总，你的激将法有用，我收了。”但还是被取下，姜熠轻勾了下唇角，眼眉间冷雪不化，笑意淡倦散漫，声音也是轻落落的，可无端的，却勾人的紧，“不过，你下饵的时候，可别不小心把自己的真心给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