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寻?你到家了?”

  陆信结束一下午高强度的训练, 练得脑子一跳一跳地发胀,回到隔壁B栋例行等男朋友,结果一进门便看见了楼梯扶手上的西装外套。

  “到家了怎么没跟我说……”陆信看着坐在沙发上连鞋都没脱的男朋友, 收回询问的话。

  周围难以忽视的酒气明晃晃地告诉他,向来恨不得把行程整个分享给自己的人为什么忽然不声不响回了家。

  “喝了多少啊?”陆信关掉凉丝丝的空调,从玄关拿了双拖鞋走过去。

  范寻一直低着头, 反应比平时迟钝了至少几十倍,待人走到跟前了才像老旧机器一样缓缓抬头, 随即, 露出一道醉醺醺的微笑。

  他拉过陆信的手,将人拽进怀里按到腿面上坐稳,不满地甩开他手里的拖鞋,抱睡枕一样地搂住, 整个头都窝进他的胸口, 活似某种被驯服的求抚摸的动物。

  陆信也就见过一次他喝多的样子, 那时两人都神志不清, 仅有的记忆还都停留在浴室里水流下的每分每秒, 对他这个样子倒是十分新奇。

  “你怎么像受委屈了似的?有人欺负你了?”陆信抬手摸上他的头, 捋了捋有些毛燥的发丝。

  范寻抵着他摇摇头,音色沉稳地问:“没去炸那个人的家吗?”

  竟是还带着十足的清醒。

  一下午训练过去, 陆信不再像事发当口那么冲动暴躁, 反而彻底冷静下来,也没有真的去炸到那人退游,想想日理万机的范总还要抽空给他的撒气行为擦屁股, 陆队长心疼男朋友, 暂且算是放下了。

  但得知情况的队友和一众见证直播的网友却没那么轻易放下。

  那人不仅嘴臭, 还十分会拱火。中午被LUKS针对后, 竟还迅速做了个视频,特意在直播平台上专属于DE战队的话题中发布,明讽暗嘲地把来龙去脉扭曲一番,将整个DE数落一遍。

  看得陆信都笑了。

  吕廉恒却笑不出来。他本来就不满自己错过了给师父报仇的机会,现在瞌睡遇到枕头,直接板着一张脸特意登录辨识度最高的公开小号,在自由时找到那个人的部落留下一套损失可观的高强度输出。

  姬耘结束了裹脚布似的排位也打算加入泄愤行列,却被宋青放一脸便秘地制止。

  作为掌握团队公关形象的岗位,这群人不止一次搞得他想提前退休。

  好在广大粉丝不受限制,在视频的评论区不断复制粘贴这位“理中客”在Follow直播间辱骂Forever的低劣言论。

  范寻飞机刚一落地就大略了解了整个过程,那个嘲讽视频下现在还挂着DE成员用真身大号发布的评论。

  Forever:[我推荐你一款保险,叫大病医疗险。]

  YunJ:[我没什么推荐的,这边建议你直接就医。]

  GT:[别关部落,打开。]

  Tan:[好好读书吧,少走弯路。]

  LUKS:[。]

  几个人阴阳怪气整整齐齐,唯独陆信平静如水。

  他随性地笑着,手指插进男朋友的发间轻轻地摩挲,“没去,成熟了。”

  “不用成熟。”范寻的脑袋老老实实地靠着,手却不怎么消停,在陆信的弱点上断断续续地探索。

  “这样就好。”

  “嘶,你摸就摸……”陆信攥住他的手捏了捏当做警告,“掐我干什么?”

  “手感好。”范寻挣开束缚,顺着衣服如同自由的蛇一样,游走在爱不释手的地方。

  “你是喝醉了耍酒疯呢,还是在这趁机耍流丨氓呢?”

  陆信好笑地看着难得一见的范寻,总感觉这个黏糊糊的身影里带着点幼稚。

  “没耍酒疯,也没耍流丨氓。”范寻的声音听不出半点酒气,他抬起头,脸颊甚至没染上什么颜色,只不过耳朵微微透着熏,整个人除了气质和眼神,哪哪都无比清醒。

  陆信被腰眼上的手剐蹭得很痒,耐不住地动了动,这一动却不知触到范寻哪个机关,立刻就被控制住,几乎被困进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随时准备逃跑的囚犯。

  范寻钳制住人,仰着头认真地说:“就是想上丨你。”

  陆信表情一顿,整个人猛地陷入混乱的怔愣中。

  范寻还没说完,继续直来直去坦诚道:“我可能是喝多了,不然……”

  说着说着自顾自收回下文。

  “不然?”陆信现在颇有些坐立不安,胸口燃着一把火,烧得他无意识地抬手摸上范寻的脖子,拇指抵住突突跳动的脉搏,失神地按了按。

  “不然在平时,我不会说出来。”

  陆信的心窝仿佛都随着他的话塌陷下去,他姑且镇定地笑了笑:“这意思,你平时也在想这些?”

  “嗯。”范寻毫不遮掩,利落应下,“想了很久,想了五年。”

  陆老师被自己男朋友的直白冲击得脑子都开始发热,短短几息,已经在“还得比赛”和“睡一次应该没什么”之间折腾得头昏脑胀。

  “范寻,你这样……我不好做人啊。”陆信咬牙切齿亲了他一口,故意笑眯眯地说:“要不然你让让我?被上……介意吗?”

  范寻盯着陆信的眼睛,像是在辨认其中的真实性,嘴上却几乎没有犹豫,磁声答应道:“不介意。”

  陆信直直地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掉进眼前这双漆黑的瞳仁,被那种特别的、望不见底的温柔团团包裹住。

  他凑近几分,鼻尖疏离地触上对方,眼眸垂着,不顾一切地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不好办了啊。和你,我更想在下面。”他敛去声音,夹着气嗓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我想看你在我上面的样子。”

  “我想让你……在、里、面。”

  范寻突然扬起视线,吸铁石一般紧紧粘在陆信含笑的眼珠上。

  场面安静了许久,连身上的手都忘记了不安分的动作,只干巴巴地贴在肋骨上,但陆信还是察觉到渐渐明显的湿暖,将其主人此刻的内心活动暴露得淋漓尽致。

  陆信被他看得挑挑眉,从容中带着几成明晃晃地引丨诱,“不亲我吗?”

  亲还是要亲的,他话音一落,范寻便急吼吼地贴上去极力攥取,舌尖所过之处都给陆信留下令他战栗的凶燥,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配合着,该转头就转头,该迎接就迎接。

  酒味很冲,给陆信度过去许多苦涩和微辛。

  “嘶。”热切的吻戛然而止,上一秒还大方回吻的人忽然向后躲了一下,吃痛地皱皱眉,握住耳边不知轻重揉捏的手指。

  下午刚打得耳洞,现在还没消肿,被范寻揉了两下便疼得钻心。

  范寻迷蒙着眼问:“怎么了?”他顺着手指看向自己异常迷恋的地方,眸子猛地一怔,“这是什么?”

  陆信轻笑:“耳洞都不认识了?喝的什么酒啊?”

  “你……你为什么要打耳洞?”范寻一瞬间醒了酒,怔怔地看着这个原本应该饱满光滑的耳垂,现在,这上面钉着一个银色的极简耳钉,边缘红彤彤一片,看上去就疼。

  陆信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喜欢吗?旧的长死了,打个新的给你。”

  范寻说不出话,喉咙一再一再收紧,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滑动,似是在隐忍什么,几秒过后,他终于还是没能止住汹涌的情绪,在眼眶上积蓄出一圈干涩的红。

  陆信一愣,惊讶地睁大眼睛,安抚地揉上他的后颈,嘴角扯着故作大咧咧的弧度,吊儿郎当地调侃:“不至于吧,一个耳洞就感动成这样?”

  “嗯。”

  这一声十足沙哑,擦着范寻紧绷的声带滑脱出来,听得陆信胸口压缩。

  他安抚地捏上范寻的后颈,“这有什么?范总要是喜欢,给你摘个肾都行。”

  追仙cp的超话里最近来了一位风格奇妙的太太,专写各种虐恋情深的古早风小短片,其中一篇就是LUKS被渣攻Follow强制摘掉一个肾去拯救白月光,昨晚陆信还特意转发到范寻的微信里,范总耐心阅读全文,看得满脸不赞同,最后给陆信回复了几条严肃又可爱的话。

  范老师:摘别人器官犯法。

  范老师:我没有白月光。

  范老师:有,你是。

  不过眼下,范总根本无暇回顾那个故事,也没心情去接陆信的玩笑话。

  他沙着音色说:“陆信,从没有人因为我喜欢就去做什么。”

  陆信一顿,笑容渐渐平缓,眼眸里的调笑迅速被细微的酸楚取代,偏偏他不会隐藏还要重新挂上笑,笑得有些牵强。他轻柔地抱住男朋友,“我这不是做了嘛,你喜欢什么我都会做。”

  范寻埋进他的肩头,平复着心口的波动。

  “范寻。”陆信打破苦森森的沉默,小心地问:“你爷爷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这个问题哽在陆信心底很久,范寻那个很少见面的妈妈和“母亲”这两个含义丰富的字本身并没有太多联系,从小,照顾他衣食起居和学业的人一直都是范鸿云。

  但范寻对这个爷爷没表现出过任何敬重亲昵的意味,甚至时常露出不耐的神色。

  ——从没有人因为我喜欢就去做什么。

  现在看来,范鸿云对孙子远没有陆信印象里那么和蔼可亲。

  “……”

  范寻沉默片刻,就在陆信以为他就要这么安静地瞒混过去时,他道:“他对谁都不好。”

  范鸿云的脸滑过范寻的脑海,能说的太多,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酒精终究是没那么容易挥散,范寻麻木地回忆着从前的事,抓住最鲜明的冰山一角,低声说:“他不允许生活上出现任何没经过他同意的变化。”

  陆信坐直身体低头看着他,范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红肿的耳垂,食指轻轻地摸上相对较远的耳廓,虚浮着摩挲,说:“我们家的装修和布局几十年没变过。”

  陆信任由他摸着,惊讶地回忆自己印象里的范家,从他八岁到十八岁,那里还真是没有过任何变动,最多新添些贵重摆设,其他的都始终是那副样子。

  怪不得他总觉得那里透着点诡异的阴森,那些木制家具和摆放高度整齐的东西经过多年沉淀,非但没沾染上人味儿,反而变得更加失衡违和。

  陆信移开眸子,看看眼前范寻的新家。

  茶几上按大小排列好的东西,书柜上阵列一般齐整的书,厨房明面上空荡荡的灶台和那些即便藏在柜里也整齐的厨具,还有那个永远平整的床面……

  这些,都是范鸿云给他种下的影子?

  他又想起小时候借住在范寻家的那段时间,这人总是跟在他身后修正自己无意间乱放乱丢的东西,范鸿云看见过几次,分明都是在笑着说随便玩,却莫名让他觉得不舒服,而那时,范寻总会神经质一般地将他拉到身后,淡淡地说一句:“我会收好。”

  还有那个不走正道的三叔,每次在家里吃饭,即便嘴上说的话再不正经,也一定会将餐桌礼仪用到极致,范越同样这样,小小年纪虽然讨人嫌,却守规矩守得像个机器人。

  陆信散漫惯了,很少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只单纯的不喜欢在他们家吃饭罢了。

  ——他……把家里东西都砸了。

  范越的声音突然回荡在陆信的脑中,他摸着范寻的颌骨,眼中的复杂和心疼毫无遮挡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他还以为这只是太过愤怒的发泄……

  范寻看懂他的眸子,慢慢凑上前,无言地吻住红润的唇,这次,他又恢复成平时温柔的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

  究极滑跪,这段时间属实忙,对不起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