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寻:B栋七楼。

  陆信下了训练疲惫地左右抻动脖颈, 看到最新消息勾了勾唇角。

  LUKS:来了。

  他从全息舱出来走到隔壁敲敲门,林狄坐在复盘室里偏头看向他,“怎么了?”

  “我要出去一趟, 晚上训练前回来。”

  现在正处于赛前封闭训练阶段,原则上并不允许选手随意离开俱乐部。

  林狄皱眉,“去哪儿?”

  陆信握着门把手姿势不变, 坦白道:“旁边的B栋,帮人搬家。”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从他口中出来却带着几分莫名且少见的期待。

  林狄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纳闷问:“搬家?谁要搬家?”

  “范寻。”

  DE上下也就陆信敢这样直呼大名,林狄惊讶地提高音量:“范总要搬到隔壁?”

  “嗯,我走了,晚饭不在这吃了, 训练时间肯定回来。”陆信摆摆手, 不想陪着他漫长的反射弧周游, 直接转身离开。

  “不是……”林狄站起身眼看着门自动闭合, 眼中满是费解。

  半分钟后, 宋青放推门进来, 正撞见原地僵硬严肃沉思的教练,奇怪地问:“你干嘛呢?”

  林狄瞅瞅他, 低声干涩地说:“范总搬到隔壁的B栋去了。”

  宋青放一懵, “啊?B栋?”

  “啊,陆信去帮忙搬家了。”

  谷净维经过敞着门的复盘室探进头,“在开会?”

  “没有。”宋青放匪夷所思重复一遍情报:“林教说范总搬到咱们旁边的B栋了。”

  谷净维淡然的脸一空, 随即凝起微妙的神情, 还掺杂着些许意味深长。

  他毫无波动地问:“陆信去了?”

  林狄:“你知道?”

  “呵。”谷净维淡淡一笑:“我不用知道。”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日理万机的老总好好地大动干戈搬个家, 为的是什么,对谷净维这个知情人来说简直一目了然。

  林狄耿直提议:“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帮帮忙?”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的宋青放刚要说什么,谷净维果断拒绝:“拉倒吧,人家差那点儿家政钱吗?”

  “但陆信都去了……”谷净维打断他的话,语重心长地抬手:“陆信是陆信,我们是我们,天差地别两个物种。”临走前道:“听我一句劝,千万别掺和。”

  屋子里再次剩下两个人,宋青放沉思地看看一脸懵的教练,没敢说出自己的大胆猜测。

  他又想起金乌刚投资俱乐部的那天,谷净维罕见的气恼和陆信若无其事的敷衍。

  脑中闪过陆信那张堪称盛世美颜的仙容,他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们队长不会真的为了战队牺牲自己,然后走上那种……那种路了吧?

  不知不觉又成了金丝雀的陆信脚步轻盈地奔赴新鲜落定的“鸟笼”,AB两栋楼间隔着半个广场绿化,他穿梭在蜿蜒的植被小路间,总感觉今晚的空气格外舒服。

  一梯一户的单元电梯需要刷卡才能到达对应楼层,他正要奔着楼门口的呼叫器走,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笔挺地站在玻璃大门边。

  今天的范寻发型休闲柔顺,穿着深色的居家服,黑色的半袖下肌肉可观的小臂浮凸着明显的筋线,右手腕没了衬衫袖口的遮盖,黑麻绳光明正大地和价值不菲的手表交叠。

  陆信笑了笑走到他身边,“东西搬完了?”

  范寻放松地弯着唇,温和地说:“嗯,有人在打扫。”

  “那我来干嘛的?没我什么事儿啊。”陆信故意停下脚步作势要往回走,“要不我回去吧。”

  范寻手疾眼快拉住他的手腕将人定住,眼含无奈却又揉着几分顺从,“给你做饭。”

  “哦,有水煮鱼吗?”陆信笑眯着眼耍赖,“没有我就不上去了,阿姨今天好像做了辣炒螃蟹。”

  “有,买了鱼。”范寻手上加重力道,将人拉进半步,磁声道:“别闹。”

  陆信意外地挑挑眉:“真有?你别到时候一点辣椒都不给我放,真做一道水煮鱼出来。”

  “陆信。”范寻轻柔地叫他的名字,旁人听了绝对会惊异的温柔音色,陆信却从里面萃取出熟悉的警告意味。

  他盯着对方眼中藏在温顺之下的不容拒绝,不甚满意地“啧”了一声,晃晃手腕,“上楼吧,范老师。”

  每每陆信受压于范寻强势的管制下时都会这样叫他,妥协也要揶揄着妥协。

  范寻听见许久未曾听过的称呼心里滞了一拍,他定定地多看了陆信两眼,沉沉“嗯”了一声。

  紫悦公馆是拎包即住的精装豪宅,范寻这个新家是跃层格局,一进门就能看见一个环形楼梯,楼上楼下都是现代风格装饰,带着细微的科技感,主题色调偏暗却不缺人味儿,倒是符合陆信的审美。

  范寻带着他从一楼开始参观,将每一处都仔细介绍一遍,洗手间、书房、厨房、卧室,滤水器的热水怎么调、淋浴间的花洒怎么转换模式、厨房的微波炉放在哪个隐蔽的橱柜中,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

  “这是烤箱。”范寻看上去淡漠从容地打开微波炉旁边的柜门,和前十几分钟一样,介绍得随意自然,就像是遇见了恰好提一嘴随口说说一般。

  “水杯都放在上面的抽屉里。”

  陆信笑眯眯地缀在他身后一一听着十分捧场。

  “零食柜。”范寻两指轻巧地勾开一处上层储物柜,满满当当的各色零食被保洁整理得一丝不苟,活似一支五颜六色的仪仗队。

  范寻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丁点气质能和这一柜零食贴合上的,到底是为谁准备的,明白的都该明白,奈何这两个人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矜持着,一个配合着。

  陆信看着里面牌子熟悉的巧克力,自己想起来就要吃一袋的果冻,还有数量可观的进口小众饼干,他眨眨眼,装傻赞叹:“挺好的。”

  范寻看看他,薄唇不动声色地抿了抿。

  两人上楼,主卧还在打扫,其中一个客房被范寻改成专门存放全息舱的游戏房,范寻的全息设备是飞竞生产的限量定制,顶尖配置,真皮座椅,连封盖都是磨砂质感的星空贴膜。

  这一款全球限量,具体限了多少台陆信不记得,但能同时拿到两个绝不是容易的事。

  他回头看着范寻,笑意攀上眼底,傻白甜似的做作吹捧:“范总真奢侈,玩个游戏还得用两个限量全息。”

  范寻不说话,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他,细碎又不易察觉的怨念顺着空气中处处崭新的气息传到了陆信的眸子里。

  “您好,房间都打扫好了,您要验收一下吗?”几个保洁人员从主卧出来,看着杵在游戏室外的老板。

  刚才带人参观的时候几乎将整个房间看个遍,他摇摇头:“不用了,结算吧。”

  “好的。”保洁阿姨客气地和范寻结清钱款,拎着东西安静地离开了。

  陆信的时间不多,范寻独自在厨房准备晚饭,只负责张嘴等吃的食客则走进阳台,撑着栏杆向下眺望着。

  春日的风拂着楼下满园的花香将整个小区层层浸透,陆信惬意地借着呼吸释放心底莫名的愉悦,空荡荡的阳台静谧片刻,他突兀地自顾自笑了一下。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得接连急促,他打开一看,是同时登陆着的高中账号在不断地弹出消息。

  昨天群里讨论聚会过后,不知是谁挑起的头,大家忽然开始分享自己高中拍下的照片和视频,陆信本没打算在意,直到他看见高一志愿者活动照里范寻那副稚嫩又冷漠的高级样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追起这个回忆连载。

  旧手机利用率低得可怜,他干脆在常用的手机上登了两个账号。

  今天又有人参与进来,一口气发来十几张照片。

  陆信侧身懒洋洋地滑动着,终于,在毕业自由照里找到了那个出类拔萃的面容。

  十多张只有一个值得陆信点击保存,他又多瞄两眼,正要退出,又有人上传了一个视频。

  陆信点开,还是拍毕业照那天的场景。

  视频里他们班的学生或坐或站的聚集成一个弧形,专业摄影师站在一边对着他们喊:“都看镜头,来!”

  陆信无聊地看着晃晃荡荡的画面。

  这应该是那个同学让自己其他班的朋友帮忙录的,小姑娘偶尔会在镜头后窃窃私语

  那天他们班主任非要求男女生岔开站位,导致他和范寻一左一右相隔去了两个极端。

  突然,镜头里范寻在一众保持不动的同学中脱颖而出,这人竟然略转了转脖子,看向左前方某个方向。

  摄影师在前面无情连拍,中间偶尔会停下来再指导个别僵硬的孩子。

  陆信怔怔地紧盯范寻的一举一动。

  一次,两次……四次。

  这人在短短一分钟的视频里,四次侧头朝别的地方走神,而那个地方站着的,正是因为被迫和范寻分开而垮着脸的自己。

  陆信缓缓直起腰,又看了一遍。

  他太了解范寻了,这四次溜号全都是这人下意识的动作。

  他在不自主地关注自己。

  陆信心里猛地涌动起难抑的灼气。

  五年前那场荒唐之前,陆信从没敢从范寻的情感里确认什么。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把自己当兄弟?

  ——他对我这么好到底是习惯了还是别的什么?

  陆信一直在怀疑和纠结中度过高中两年,直到毕业聚餐后的那晚,他们在范寻的家里失了控,他这才从范寻近乎疯狂的亲吻里落定下一颗时刻高悬的心脏。

  可现在手中的视频却是除了那晚外最直观的证据。

  不自控地关注,目光无意识地追随……

  陆信单手遮住双唇,任由越发高昂的嘴角上扬,瞳仁里聚出一点不输碎星的细闪。

  范寻没带围裙,穿着一看就便宜不了的居家服切菜。

  他刀法娴熟的切好食材,起锅烧油,将东西按顺序放进去,不时配合着铲子翻搅几下。

  正忙着,身边无声无息地站过来一个人影。

  范寻侧眸看看倚靠着柜子的陆信,“怎么了?”

  陆信没说话,静静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范寻放下铲子由着菜慢炖收汁,借着机会仔细询问:“着急吗?”

  陆信抱怀注视着他那双只对自己柔和的眉眼,视线扫过菜锅,糖醋虾球,是他除了辣椒外为数不多吃不腻的菜。

  “范寻。”陆信叫他,“你来帮我,不会就为了给我做饭吧?”

  范寻一愣,脑子迅速空白下来。

  陆信耐心地等他回应,等着等着,锅里的滋啦声都渐渐变小也没等来想听的话。

  他垂下眸子松开胸前的手臂,凑近几分拧了一下炉灶开关,淡淡地说:“糊了。”

  范寻眼见着一股股失望从对方眼里流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使了力气将人拉到身前。

  陆信一怔,还不待说话,脸颊上传来轻细的麻痒。

  范寻右手手指虚浮着摩挲他耳鬓脸侧,将几个“不合群”的发丝捋顺。

  他试探着缩短两人间的距离,一点一点凑到近前,直至鼻尖热气彻底交融,他才沙哑地低声说:“是为了追你。”

  陆信已然失去思考能力,胸口本能的被他的话冲击得风起云涌。

  下一秒,嘴唇一软。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嘴唇怎么软了呢?

  好晚,检查的时候困到失去脑子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