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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裴镜予还没有意识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在衡夙面前泄露了自己小号的ID。
彼时，裴镜予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号上的种种“不传之秘”。
他完全忘记了，他是开着小号，光明正大关注“好想睡衡夙协会”的人。
他什么都忘了。
他现在关心的事情是和裴清漓的那几场对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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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对手戏，实则隔了个屏风，说是对手戏，其实他没台词。
他只需要坐在屏风另一边，展示一个卓越、别致，令人一看就心动的背影。要让所有观众看到这个镜头时，就能领会到楼导想表达的深意。
那必然要让所有人都信服这个背影。
因为唯有这样的背影，才会成为裴清漓所饰演的主角混沌人生中，独一无二的那道光。
楼导的讲解相当细致。
十年磨一剑！梅花香自苦寒来！楼导捧着剧本仰天长叹，语重心长道：“裴影帝，你需不需要出去散散心？”
楼导之所以有此一问，自然是楼导知道最近的风风雨雨。
裴影帝心情不好是合情合理的。
但在拍戏的时候，镜头扫到裴清漓的脸，就能看见他对着屏风表情僵硬地讲台词，这就不对劲了。
楼导说：“要是状态不好，还是多休息一段时间吧。”
虽然时间就是金钱，每次的等待都意味着大价钱，但楼导可以忍耐。
裴清漓闭了闭眼。
他试着调整心态，望向屏风的时候，竭力让自己遗忘另一边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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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有多讨厌裴镜予呢？他甚至无法说清。
要他张开口向“白月光”阐述自己的痛苦、罪恶，祈求得到一丝一毫宽恕亦或支持。
那是《夜河飞渡》这个虚假的故事构造出来的虚假的人。
而他无比真实，他难以做到。
只要看到屏风，他就会不断去想象另一边的场景。
想象裴镜予是如何坐在那里，或许在微笑，是怎样聆听他的声音，把他当成一个玩笑。
裴清漓从来都有自己的骄傲。
他浅浅吸了口气，微笑道：“没有问题的，楼导，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调整状态，给我五分钟就好。”
他隔着屏风去看裴镜予的背影。
裴清漓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在拍电影，里面坐着的人也不是裴镜予。
他走到今天，就是要向父亲无数次去证明他的优秀，他的出色，他要成为裴家的骄傲。
他已经尽力走到了今天。
不能在一场电影中就此舍弃机会，半途而废。
楼导在旁边仍有些担忧：“不要太勉强自己，我能理解你最近状态不好……”
“我状态很好，”他打断楼导的声音，“只要一点点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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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屋中只有两盏灯光。
镜头前的中心是一扇屏风，有人急切地推开门，发出撞击般的响声。
混杂着急促的喘息。
裴清漓闯进屋中，踉跄着站稳身形。
他抬起头，望向正中间的那扇屏风，镜头特写下，他的眼神从慌乱转变成平静，又渐渐染上信徒般的狂热。
“我——”他开口说了第一个字。
“我杀了人。”
话到唇边，他神情越来越疯狂：“都是、都是为了——”
最后一个‘你’字，裴清漓迟迟没能说出口。
他抿着唇，面容显得有些僵硬。
楼导咬着牙看镜头里的画面，拳头都攥紧了，没想到裴清漓还是说不出接下来的台词，叹着气揉了揉眉心。
“那个，裴影帝啊，”他举起喇叭，“我们先散了吧，都去休息休息。”
裴清漓从镜头里扭过头来。
那种清晰可见的恨意被楼芝予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下一惊，拿着喇叭的手颤了颤。
可等他再看去，裴清漓已经抹去所有神情，平静地开口：“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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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镜予揉着肩膀回到了酒店房间。
他第一次和裴清漓对戏，虽然没有任何台词上的交流，他也只贡献一个背影，但他觉得自己的演技简直是陆地神仙境界。
想那裴清漓，堂堂影帝，对着一扇屏风居然台词都背不出来。
倒不是他对裴清漓有意见，所以如此诋毁堂堂影帝。
实则是收拾场地的工作人员们颇有微词。
“唉，你们说，这个裴影帝不是该挺厉害的吗，怎么台词都说不来啊？”
“别提了，你难道不知道啊，前不久在网上衡夙骂他了。”
“这件事我知道，可这和他演不出来有什么关系喔，”那个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好歹是个影帝，戏外再怎么样，还是得好好演戏啊。”
另一个人也道：“我是真烦他这样子，台词都说不好，我上我也可以。”
还好这种话没有传进裴清漓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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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听到这些话的人是他！
裴镜予心道，我只会在心里暗自叫好，悄悄鼓掌。
他拿出手机，先登上小号给几个关注的博主点了赞，再跑去好想睡衡夙协会存了几张美图，又溜达回鱼头大军研究了一波粉丝动向，最后，作为一个严谨的人，裴镜予又绕到肃静广场上收藏了一堆同人图。
然后他才慢悠悠点开和衡夙的聊天窗口。
[楼导今天很不高兴，]他说，[因为裴清漓几次和我对戏，都念不出台词。]
衡夙问：[那你今天高兴不高兴？]
裴镜予道：[我挺高兴的。]
[我也很高兴。]衡夙说。
这几句话乍看之下是尬聊，但裴镜予早在这段时间领悟到了更多，衡夙绝对不是个说废话的性格，此人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稍有不慎就得被他吃干抹净。
裴镜予谨慎道：[你高兴什么。]
衡夙发来一张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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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张截图发过来之前，裴镜予告诉衡夙：我挺高兴的。
在这张截图发过来之后，裴镜予沉默了几秒钟。
他回复衡夙：[我挺搞笑的。]
截图里是他的小号。
就是那天没考虑那么多，冲冠一怒为蓝颜，为让衡夙一笑，他怒喷数十条消息的，那个小号。
而截图里的东西总是更丰富的。
譬如他关注了‘好想睡衡夙协会’，他还用小号存图的时候留言：谢谢太太，太太就是瑰宝！
可恶。
他这么有美德，还知道要抱图留言，不做伸手党。
他怎么会遭受如此报复！
什么是社死，这就是社死。
从前他根本不会尴尬的，但遇到衡夙之后，他经常因为自己的搞笑而感到尴尬。
裴镜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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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从解释这个小号。
难道要说这不是我的号，那天你看到的是幻觉，现在你发给我的截图也是幻觉。
通通都是幻觉，我裴镜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他试着转移话题：[不知道祁少最近怎么样了。]
衡夙答：[他心情很好，最近又磕到个假CP，但他已经大彻大悟，明白磕CP只是磕，CP真不真已经不重要了。]
衡夙又发来一张截图。
是裴镜予小号在夙愿第三团团队群里的聊天记录。
第三团团长询问：[你就是衡神一个人的粉丝？]
他用小号回答：[是啊。]
裴镜予眼前发黑。
他挣扎道：[我们这种关系，你是我的粉丝，我是你的粉丝，那不都很正常吗。别大惊小怪的，你是顶流，你要有格局。]
[哥哥说得对。]衡夙虚心受教，[所以我是哥哥的粉丝，但是哥哥和我睡了，这就叫睡粉。]
裴镜予：……
[哥哥，你睡粉了，你不干净了。]
裴镜予冷静下来，他端详这几句话片刻，回复到：[你也睡粉了。]
[衡夙，你觉得你做得对吗，你作为一个顶流，应该好好出专辑，做舞台演出，多给粉丝送福利。]
衡夙反问：[我睡粉难道不是给粉丝福利吗？]
裴镜予：…………
[你只给一个粉丝送福利也是不对的。]
衡夙道：[但我只有一根。]
裴镜予：[【】]
[我也不想讨论这种话题，]衡夙说，[是哥哥非要说的，我只是在配合。]
啊对对对。
裴镜予道：[意思还是我的错，你睡粉都是我的错。]
衡夙：[别的都可以是我的错，这个肯定是你的问题。]
[？？？？？]裴镜予大感震惊，[什么意思。]
[你天天都去‘好想睡衡夙协会’打卡报道。]
[……………………]
[睡到之后还去，证明你每天都很想。]
裴镜予说不出话。
衡夙又道：[都是你虔诚的愿想打动了我，否则以我多年的人设，怎么可能犯错睡粉呢。]
裴镜予：[……啊对对，是我的错。]
他承认，在不要脸这一方面，他稍逊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