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铮重新睡着后, 温景给时屿讲了一些关于对方病情应该注意的事项和发生像刚才紧急情况时的应对方法。
时屿听的很认真,甚至从带回来的行李箱里拿出笔和本子,做起了笔记。
“你也不用太紧张。”
温景看他一直抿着唇,不见丝毫轻松的样子, 提醒道, “平时就跟他自然相处, 你要绷得太紧, 会无形中加重他的心理压力,而且你自己也很容易把神经绷断。”
“对了, 我把贺铮心理医生徐桐的微信号推给你, 以后跟他生活要注意什么,或者有什么不懂的, 都可以请教她。”
时屿点点头, “谢谢温哥。”
“啧,别这么严肃, 笑一个。”温景戳戳他脑门。
时屿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他刚刚跟贺铮在一起,刚刚接触抑郁症病人, 刚刚亲眼看着对方病症发作。
短时间内,他无法以平常心眼睁睁看着贺铮陷入痛苦,而自己却毫无办法。
但时屿知道温景说的是对的。
他确实不能绷太紧, 于贺铮于他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这样想着, 时屿终于笑出来, 尽管他眸中还闪着泪光, 神情却坚定轻松了很多。
未来的路还很长,如果自己每次都比生病的贺铮先崩溃, 他还怎么陪对方走下去,又如何去找到办法疗愈他?
“这才对。”温景勾唇。
等待贺铮醒来的时间里,温景和时屿玩起了王者荣耀,病房里全是他俩手游里的特效声。
傍晚,时家老三送来晚饭,他本来想在回部队前见见贺铮,来之后才得知人病症发作服药后还在沉睡。
“要不我把他把叫醒?这个点也睡差不多了。”温景试探道,对时家这几位哥哥,他真是诚惶诚恐,生怕一个招待不周,把贺铮的幸福给搅黄了。
时琛却摆摆手,说话干脆又爽快,“人睡着,叫醒干嘛?大不了我下次再来。”
言罢,他把保温袋递给时屿,“行了,哥走了,下回放假来看你们。”
等时琛一走,时屿从袋子里拿出饭盒一一打开,温景凑过来扫一眼,顿时眼馋,“嚯,四菜一汤,还有甜品和水果切!。”
云怡装的饭菜的量都挺多,完全够两个大男人吃,时屿给贺铮留了一些银耳汤,然后又把饭盒重新装好,递给温景。
“温哥,这个给你。”
“嗯?”
“你之前说你和晴姐都不会做饭,很少能吃到家里的饭菜,我妈手艺还可以,这个点晴姐应该下班了?你可以带去跟她一起吃。”时屿道。
“哎嘿,”温景喜笑颜开,乐滋滋把袋子接过来,而后抓抓时屿的羊毛卷,“果然你这个弟弟没白认,不过我拿走了你俩吃什么?”
“我现在没胃口,贺铮估计也不想吃东西,”时屿笑着道,“待会等铮哥醒来,我陪他一起吃些点心。”
“那我就带走了,”温景看了眼时间,当下过去正好能接到下班的秦晴,但他有些犹豫,“我走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时屿点头。
温景便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送走温景,时屿返回病房,窗外天色昏昧下来,他打开地灯,而后搬了张小沙发坐在了床边。
看着床上男人安静的睡颜,他突然很想知道贺铮这时候有没有做梦,如果做梦,会梦到什么?梦里还会有那些让他难过的事情发生吗?
正胡思乱想着,医生带着护士来查下班前的最后一次房,之后整个病房都静谧下来。
时屿从箱子里找到自己买的《如何与抑郁症病人自然相处》重新坐回床前慢慢地翻看,他到底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刚开始看书并不能进入状态,很快他脑袋猛地一点,磕在了书上。
时间才走向十点半,时屿揉揉眼睛,看向贺铮,男人还没醒,似乎要一觉睡到明天的样子。
他便放下书,慢吞吞地把两人的衣物都放进衣柜,又整理了一下房内的物品之后,拿着一副从网上买的手铐爬上了床。
时屿轻轻地把一端扣在贺铮左手腕上,又把另一端扣在自己右手腕上,然后躺在男人身边闭上眼睛。
他怕自己像上次一样睡的太死,感觉不到贺铮的动作,发生意想不到的悲剧。
睡觉前时屿忘记拉上遮光窗帘,次日,他被直射进来的阳光照醒。
睁开眼,就看到贺铮正撑着脑袋勾唇看着他。
“早。”见他醒来,对方笑着说。
时屿脑子有些发懵,反应几秒,这才回道,“早。”
随即他腾地从床上坐起身,上下打量贺铮,“哥,你没事了?”
“嗯,”贺铮神情轻松,抬手冲他晃晃腕上的铐子,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没想到啊,小朋友,玩儿挺野。”
说着男人抬抬下巴,一副戏谑的口吻,“讲讲吧,昨晚趁我睡着对我做了什么?”
时屿顿时发窘,但他的脸皮被练出来了一些,闻言只扬了扬眉,小声嘀咕,“我要做什么,我还用等你睡着?我光明正大就做了好不好?”
他更是反将回去,“哥,你是不是挺期待我对你做点什么?”
贺铮大方点头,“是挺期待的。”
时屿眨眨眼,“那下次我一定得有点表示才行。”
大清早谈论这个话题很容易擦枪走火,二人适时打住,时屿翻身下床,先收起铐子,随后扶着贺铮下床去洗漱。
贺铮洗脸时,他站在男人身后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贺铮偶尔抬起眼,与镜子里的他对上视线,会笑一笑。
时屿心却莫名难受起来,他从身后贴上去抱住贺铮,轻声道,“哥,不用撑着,不用在我面前强颜欢笑,我们以后会是最亲密的人,你没必要在我面前遮掩和强撑。”
男人没说话,少顷,他脸上画上去的轻松表情一瞬间被剥离掉,整个人散发出迟暮颓败的气息来。
他的腿不方便挪动,只能把时屿拉到前面,而后微微弯腰抱住他,下巴搁在男生肩头。
他确实半个字都不想说,时屿看出来了。
时屿也没再开口,静静跟他相拥着。
过了一会,担心贺铮的腿站久了出问题,他把人带回了床上。
贺铮平时失眠很严重,病发后倒是只想闷声睡觉。
时屿拉上一层窗帘,挡住外面强烈的阳光,又不至于让房中完全昏暗似黑夜,接着他从小冰箱里拿出牛奶在热水中泡了一会,然后拿给贺铮。
“哥,吃点东西,待会还要吃药,空腹肯定不行,你吃完,咱们就一块儿呆着。”
贺铮对时屿的话言听计从,尽管他没有任何胃口,还是味同嚼钠地吃了几块点心和半瓶牛奶。
知道他这时候估计也不喜欢外界的任何声音,之后时屿果然没再说话,就连进来查房的大夫,收拾垃圾的清洁阿姨,时屿似乎都特意叮嘱过,把声音放的很轻。
贺铮无声地躺着,眼前的一切像出沉默的哑剧,他看到时屿轻手轻脚地在周围干这干那。
看他坐下来吃饭时,连咀嚼的动作都刻意放缓。
又看他把手机开了静音,放到一边,捧着刚刚翻过去一页的书继续翻看,期间目光时不时会朝自己扫来一眼。
他鼻梁上还架了副防近视的眼镜,被暖黄地灯笼罩的青年瞧着更显乖软可人,也显得孤独。
似乎是不忍小朋友一个人呆着,原本要躺好几天才能恢复的男人,晚上竟奇迹般地有了精神。
他坐起身时,时屿正准备把家里送来的饭菜留一份给他。
看他动了,时屿眼睛亮了亮,放下碗三两步走过来,“哥,想吃点东西吗?有板栗粥哦,可香了。”
贺铮点点头,时屿眉眼间顿时更加有了神采。
床上的小桌板终于派上用场,贺铮吃了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任何东西,他便停了筷子,看时屿吃饭。
时屿吃饭很香,咀嚼时腮帮圆鼓鼓的,让人有想戳一戳的冲动,尤其他吃长根青菜的样子特别好玩。
“你怎么跟个兔子一样?”贺铮忍不住笑着说。
时屿皱皱鼻子,哼一声,“我最讨厌吃菠菜了,我妈整颗炒也不知道想噎死谁!”
吃完饭,时屿收拾了东西,转头问贺铮,“哥,你还睡吗?”
他知道贺铮其实一整天都醒着,只是不动也不说话,整个人都暮气沉沉的,但现在看着对方的状态似乎比白天好了一些。
“不睡了,我陪你看电影吧?”
贺铮看向他,弯了下眼睛,“虽然条件有限,但追求人的台词不能少。”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时屿,我可以请你看电影吗?”
“可以、那必须可以啊!哎?这么快答应是不是太不矜持了?不行,等我再重来一遍。”
时屿忍着笑,状似思考了几秒,然后抬抬下巴,像矜贵的小王子为渴慕自己的骑士低下高傲的头颅,掐着嗓子道,“嗯,可以。”
“艾玛,好作啊。”
时屿被自己造作的表演先一步打败,嘎嘎乐出了声,他跑去拿出温景先一天带来的可乐和爆米花,然后拉上窗帘,打开电视,上床坐在贺铮身边。
“想看什么?”
“都行。”贺铮说。
时屿便找了一部轻喜剧投屏到电视上,可乐已经消了气泡,爆米花也不脆了,但他很开心——达成第一次跟贺铮看电影成就。
贺铮的手主动伸过来,与他十指相扣。
电影演了什么,时屿没太看进去,他不时捏捏贺铮的手或者喂他一颗爆米花,玩的自得其乐。
直到电影演到一半,出现了一幕男女主在夕阳下接吻的镜头,时屿才偏头,悄声问贺铮,“哥,你知道为什么追求人或者情侣都喜欢一起看这种电影吗?”
“为什么?”贺铮配合地问。
“因为气氛到了,可以接吻呀。”
时屿笑着说,而后他仰头正好吻上男人微微倾身靠过来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