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恐怕不能答应你们。”
陈海这话一出，院长先是板起了脸，随后又换了副和蔼的表情：“陈海，你可能对于这一次进入到最终面试的学长学姐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们都是像你一样，努力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才到了如今的这个位置上。他们也不是非富即贵，更多的和你当初面临的是一样的困境。一个京华的综合型三甲医院的工作机会对于他们的重要性，我想你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我当然知道这个机会对他们来说有多不容易，所以我才必须要慎重。全科医学科和其他的学科不一样，它要求的内容太多太杂。尤其是我们医院的全科医学科还和其他医院不一样，对医生的要求太高了。一旦选错了，不仅对科室来说是负担，对于医生来说就更是煎熬。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火坑里跳。”
“陈海，你太夸张了。这如果是火坑，那我巴不得把医院所有的学生都推下去烧一烧。你想想，即便是他们最终没办法留院，这份工作经历也是一个金字招牌，将来不管他们去哪里简历上都是浓墨重彩，增光增色的一笔。”
陈海知道这样的理由没有办法说服院长。不撞南墙的人，永远只会认为南墙是纸糊的，真正撞上的人回过头想要规劝路上的人，依旧难以改变一帮人前赴后继往上撞的事实。
看陈海久久不说话，院长继续趁热打铁：“你不会告诉我你是觉得我们这样走后门的行为对其他人不公平吧？”
陈海没有否认，他确实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陈海，你要知道。能找到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展现。对于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来说，学校就是他们能依仗的最大的人脉圈子。如果连你们这些杰出校友都不帮自己人，他们还能指望谁呢？换句话说，其他的人肯定也是私下里找了关系的，如果你不帮自己人，对于那些学长学姐们就公平吗？”
陈海一下子想到了张婷，以她那边的复杂人际关系，求上门的人一定不少。老师那边肯定也有很多的老朋友，老同事会替自己的后辈拉拉关系。老师那边陈海不怀疑，可是张婷，她真的能顶得住他爸爸那边的压力吗？
突然，陈海想到了张婷今天早上对自己的劝告，陈海一咬牙，沉声拒绝道：“对不起院长，如果学长学姐有真才实学的话，我想即便没有我的帮助，他们也一样能够突出重围的。反之，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他们即便通过了面试，最终也会被刷下去的。不好意思，我上面还有事情忙，先失陪了。”
“陈海，上房抽梯这种事儿可不道德。你别忘了了，学校培养你这么久，你难道不应该替学校考虑考虑吗？三院是第一次直接面向众多医学院招收学生。这次的录取结果不仅仅会影响到你的学长学姐们个人，连同学校的办学口碑以及和医院将来的合作培养计划都会受影响。你难道真的要坐视不理吗？”
陈海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院长见陈海回心转意，马上也给出了自己的态度：“如果你觉得明目张胆地大规模放水太明显的话，你只要重点关注两个人就好。一个叫李一无，一个叫谢婉仪。只要他们能顺利通过，你就算是帮了学校的大忙了。”
陈海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坚定而炽热。他站直了身体，仿佛一棵不屈的松树，矗立在风雨中。他面对着院长，声音洪亮而清晰地说道：“院长，我回来不是回心转意，而是是为了告诉你，我相信学长学姐们的学术水平，更相信学校的教学水平。如果哪一天学校沦落到需要靠走后门维持自己的名誉和地位的话，我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学校走向没落的。”
陈海的话彻底激起了院长的愤怒，他再也懒得装成那副伪善和蔼的样子，直接对着陈海骂道：“陈海，你不要忘了，你今天能这么快地走到现在的位置，不就是托关系找后门才做到的吗？你在我们面前装什么清高。就算是你再怎么道貌岸然，都无法洗去你这你的那些龌龊勾当！”
见陈海没有回应，院长继续添油加醋地说：“你以为你今天的地位是靠你那点微不足道的才华赢得的吗？我才不信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天才，能够无视医院的规章制度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就算是真的有这样的天才，现行的制度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天才存在。要不是你背后有人，恐怕早就因为违反医疗流程被永久禁业，在哪个药店里卖药了。”
院长的声音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每一个字都如同尖锐的箭矢，狠狠地刺向陈海的心脏。“你不用这么盯着我，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你亲爱的同事们和老师们背后这么说的，我不过是转述罢了。你要是真的讨厌走后门，拉关系，根本就不可能接受自己一路走后门到今天的位置，你只是恨走后门的获益人不是自己而已！”
“说完了吗？”听了这些充满真实感的话，陈海反倒平静了下来。这些话他们不当着陈海面讲，背地里说得肯定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陈海管不住悠悠众口。
“你说的没错，他们说的也没有错。如果不是因为我老师和其他人的关系，我陈海不可能在现在的这个时间，取得我现在的成就，我就是这些潜规则的直接受益者。”
“你承认就好！”院长如同上位者般充满不屑的眼神对上了陈海饱含坚定的光芒的双眼。
“但就是因为我为了上位，不得不遵守这样违背初心的潜规则。如今我有了能够改变这些肮脏的能力，我才要努力改变这一切，让后来人可以真正地凭借自己的能力为自己争取到自己应有的权益，堂堂正正地和站在胜利的领奖台上领取属于自己的荣誉。不用像我一样经历那些不公平。所以我更不能一头扎进粪坑，蝇营狗苟，自甘堕落。”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是一种力量，一种称之为改变的力量。
“你说我是心口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好，说我是当婊子立牌坊的双标也罢，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够了。如果学校有什么非原则性的忙需要我帮，我还是那句话，我会尽全力帮忙的。当然如果学校还愿意认我这个毕业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