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仙侠武侠>北乔峰传>第五十六章

众人大惊,撒疯子赶忙上前将她扶起,问道:“你,你中什么毒了?我……我立刻给你驱毒!”

樱花岛主摇头苦笑道:“算了吧,你现在功力未复,如何给我驱毒?况且……况且就算你功力未失,也不能……也不能。我……我中的是黑风毒。”

乔峰叫道:“是黑风毒,我用擒龙功替岛主驱毒。”

樱花岛主道:“那没有用,飘尘知道的。”

飘尘垂泪道:“不错,岛主她,她常年习练黑风掌,体内早已聚集大量毒质,现下又中了黑风毒,那……那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了,都是属下害岛主中毒,属下罪该万死!”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韩庭恼怒之极,一把扯起飘尘的衣领,怒喝道:“自然是你不好,若不为了回去救你,我……她,她怎么会弄成这样?”说着扑在樱花岛主的身上,哭道:“你……你怎么样,为什么好好地,你会中毒呢?你……你不能有事……呜呜……”她虽然与樱花岛主相处时间不长,且一直对她恶语相向,但毕竟母女连心,即便自己一直嘴上竭力不承认是她女儿,但内心中实已早就认了这个母亲。

她自小便是孤儿,没享受过承欢父母膝下的天伦之乐,虽然师傅对她也甚是疼爱,但天山童姥生性冷酷乖僻,众弟子侍仆从未见她笑过,心中实是对她敬畏多而爱慕少,而韩庭更是在懂事起便幻想能有一对疼爱自己的父母,今日得遇自己的亲生父母,心中那份狂喜实是不言而喻,待知晓自己两位师姐并非樱花岛主派人加害以后,心中更是对母亲消除了敌意,只是美美的想象着完结此事之后回归中原与父母一起生活,谁知乍闻母亲竟中了无药可救的剧毒,犹如一下子从狂喜的顶峰跌入悲痛的谷底,再也忍耐不住,趴在樱花岛主身上哭了起来。

樱花岛主见韩庭真情流露,显是已经认了自己这个母亲,心中又是喜慰,又是酸楚,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好孩子,我的女儿,别哭,别哭。唉,你别怪飘尘,是我自己不好,太低估了黑煞了,我在擒住那契丹王子之时,他便无声无息的射了我三枚黑风钉。我……我没能躲开,唉……也是我命已该绝,天幸让我去世前见到我的女儿。”说着嘴角边荡漾出一丝微笑。

韩庭哭的更加厉害,拼命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娘,女儿不会让你有事的!”

樱花岛主欣慰的笑道:“你能叫我一声娘,我就算死了也值得了。”

众人正在悲怒之时,忽听一个声音叹道:“唉,可惜,可惜,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就要这么死了。”众人一鄂回头,见说话之人正是耶律昭。韩庭怒道:“你这契丹狗,我先杀了替我母亲开道!”说着唰的抽出长刀,向耶律昭头上砍去。

樱花岛主低声喝道:“住手,别杀他!”韩庭愕然回头,道:“为什么,这个坏蛋,早就该死了。”

樱花岛主咳嗽着想要挣扎着站起,但还没站起,膝间一软,便即摔倒,撒疯子与飘尘赶忙上前扶住。樱花岛主喘息道:“千万别……别杀他,他是你们的护身符,如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出半个时辰,黑煞准派人驾船来追杀咱们,若是没有这个契丹王子挡驾,你们……你们怕是难以生出这茫茫大海。”

乔峰怒道:“出不去就出不去,这契丹狗,若不是他,也不会有这么多恩怨,这么多死伤。”

樱花岛主向乔峰凝望片刻,道:“小兄弟,你过来。”

乔峰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来,问道:“前辈有何吩咐?”

樱花岛主问道:“你叫乔峰?”

乔峰答道:“是。”

樱花岛主道:“不错,小兄弟,你当真会一心一意对我女儿吗?”

乔峰一怔,不料此时此刻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自问对韩庭情深意切,但这种男女之情他从不敢对人宣之于口,就算偶尔在心中想起也是羞愧难当,樱花岛主这么一问,他如何当众启齿,登时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樱花岛主叹了口气道:“唉,瞧你的样子,你是爱煞我的女儿了,只是羞于出口而已,没关系,这正说明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专心之人,不会朝三暮四,我女儿跟着你,我很放心。”

乔峰与韩庭听她这么说,都是惊疑不定,听她口气,竟有托孤之意。只听她道:“乔峰,你听着,我现下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死之后,我要你好生照料我的女儿,不让她受到一丝半毫的伤害,你能不能做到?”

乔峰点了点头,道:“前辈,你放心吧,乔峰就算性命不要,也要保护七妹平安周全。”

樱花岛主点了点头,笑道:“很好,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还有,我还是要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会不会一生一世爱护我的女儿?”

乔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甚是为难,他生性粗鲁,从不会说这些肉麻的情话,就算他与韩庭两情相悦,这种煽情的言语他也从未对她说过,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如何能够说出口。他回头看看韩庭,只见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低下了头,眼望地面,过了一会,才微微抬起头来望了乔峰一眼,目光中却带有祈盼的神色,似乎是期待他亲口承诺。

乔峰又向撒疯子看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似乎在说,小子,说罢。乔峰回过头来,突然之间,却发觉飘尘两道热辣辣的眼光怔怔的瞧着自己,忍不住向她望去,却见她双眼如秋水荡漾,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不禁一呆,心道:“她为何这般看我,为什么她的眼神跟七妹看我时如此相像?”摇了摇头,不敢再想,只听樱花岛主嘶哑着嗓子道:“乔峰,你说,你说,你会不会一生一世爱护我的女儿?”她伸出手去,抓住乔峰的手臂,虽然她中毒后全身无力,但这一抓却力气大得惊人。

乔峰只感手臂一阵疼痛,挣了一挣却没挣开,陡然之间他想道:“我对七妹之情,天地可表,又有什么好丢人的。”当下大声道:“会的,乔峰自然会一生一世爱护七妹!”

樱花岛主听他说完这句话,才松开他手臂,缓缓点了点头,道:“好,好,你记住今日你说过的话,若是他日你没有与我女儿终生偕老,我就诅咒你活不过四十岁去,你听到没有!”

乔峰点头道:“乔峰记下了,前辈请放心。”

樱花岛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我女儿终身有拖,我也了却一桩心愿。我……我……”突然间哇的一声,口一张,一大口黑血喷将出来。众人大吃一惊,乔峰忙去查看她伤势,要用擒龙功给她驱毒;韩庭与飘尘则一人拉着她一只手,不知所措;撒疯子急的抓须扯发,团团乱转。

樱花岛主抓住乔峰的手,厉声道:“你记住,你答应了我的,所以……所以这个契丹人你不能杀,要……要利用他保护我女儿平安抵达中原,你……你知不知道?”

韩庭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抱住樱花岛主,声泪俱下道:“别再说了,娘,你别再说了,你……你快歇一歇,让乔大哥给你驱毒,说不定……说不定你就会好的。”

樱花岛主摇头苦笑,叹息一声,道:“没有用的,我久住樱花岛,常年习练樱花岛的内功,黑风毒已然布满全身,此刻又中黑风针,毒上加毒,是万难……万难施救了。若我不言不动,尚能支撑几个时辰,只是我为了交代这些事,强行运气说话,此刻……此刻已是毒气攻心,嘿嘿……就算不达观也不成了……”她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已是气若游丝,双目似闭微闭,眼看随时都能毙命。

募地里韩庭只觉一股凉意从顶门直通脚底,似乎身体某处被抽离一般,她拽着樱花岛主的手臂,喃喃的道:“娘,娘……”

这几声呼唤声音虽低,但在樱花岛主耳中,听来却犹如几个炸雷相似,猛地睁开双眼,道:“对,我的女儿,我……我还有一件事。”她本来半躺在韩庭与飘尘的臂弯中,说完这句话竟然一下子坐起身来,呼吸顺畅,脸色也不如先前那般难看。韩庭见状大喜,道:“娘,你好了吗?”

樱花岛主摇了摇头,并不答话。撒疯子却已看出她这是回光返照之象,在这片刻的精力恢复之后那便是真正的死亡。多年来他对她钟情至深,虽然知道她心中始终没有自己,但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却十几年如一日,此刻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人死去,又如何不让他痛之入骨。

樱花岛主缓缓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事,递到韩庭眼前,说道:“接着它!”

飘尘失声叫道:“是樱花岛主的令牌!”只见这物事是一朵以黄金打造的樱花,金光灿烂,鲜艳夺目。韩庭一听这物竟是樱花岛主的信物,不禁大奇,问道:“这,这给我干什么?”

樱花岛主道:“我将它传给你,你现下便是樱花岛第五代岛主。”此言一出,众人齐声“啊”了一声,语音惊奇,韩庭大惊之下,更是向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道:“不,不,我不要,我不要做什么岛主,你别给我!”

樱花岛主跨上两步,仍是将那金樱花举在她面前,厉声喝道:“快接着,我时候不多了!”

韩庭两行热泪从眼中流下,泣道:“娘,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不要当什么岛主。”

樱花岛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的道:“好女儿,你我今日初次见面,我就这么一个要求,你都不能答应我吗,难道你真忍心看我死不瞑目?”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庭再也推脱不得,只好含泪跪下,双手接过金樱花。

樱花岛主纵声哈哈大笑,道:“好,好,我心愿已了,樱花岛主后继有人,我死也瞑目了。风护法!”飘尘赶忙上前,道:“属下在。”

樱花岛主道:“我女儿韩庭现下便是樱花岛的第五代岛主,今后你便效命与新岛主。”飘尘强忍悲痛,含泪向樱花岛主跪下磕头道:“属下谨遵岛主遗命!”又向韩庭磕头道:“属下参见新岛主!”韩庭不知所措,只好含含糊糊应了一句:“起来吧。”

樱花岛主向众人环视一眼,又是几声大笑,蹒跚着向船边走去。飘尘与韩庭想要扶她,却被她轻轻推开,只见她走到船边,手扶船舷,眼望大海,低声吟唱。

韩庭一听这歌声,心头一震,想起那晚在船中听见的正是这歌声:

山中无日月,伴君光阴长

聚合离散皆随缘,独居于异乡

梦里犹记青衫长剑,是否君模样

孤夜泪湿裳,意彷徨

红颜、绿鬓、刹那芳香,难留君郎

明月清风痴笑我,泪比血更伤

蓦然临镜,惊觉两鬓霜

却原来,山中日月更长

…………

樱花岛主越唱越响,声音中充满着无限的思念与哀伤。

飘尘道:“岛主心中其实苦的很,平日她虽然纵情欢愉,但每当醉酒之后,她便会独自唱这支歌。”

韩庭淡淡的道:“是么,母亲心中对那人实在是放不下。”

撒疯子不禁黯然神伤,他知道她歌中的“君郎”,绝不是自己,而是她心中朝思暮想的那位“姐夫”。果听她歌声渐渐止歇,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低呼:“姐夫,姐夫,你在哪里,是不是也像我这般思念着你。”说完之后又长长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荡气回肠,当真令人惆怅无限。

樱花岛主低声呼唤几声,突然间哈哈大笑,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却见她陡的拔高身子,跃入海中。众人大惊,一起奔向船边,向下望去,但见海浪翻滚,却哪里有樱花岛主的影子。韩庭大叫一声,跟着也要跳下去,乔峰连忙拉住她,道:“不行!”

撒疯子大声吼道:“冰儿,冰儿,你回来,你回来!”回答他的却只有海风呼啸,浪涛沙沙。

韩庭挣脱乔峰,手扶船舷向下望去,高声哭叫道:“娘,娘,你回来,女儿要你回来!”突然间只感一阵头晕目眩,站立不定,俯身趴在船板上。乔峰急道:“七妹,七妹,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