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审问的任务交给了项阳舒, 项阳舒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很显然他对自己做过或者想要做的事情感到非常恐惧,但是凭借这么多年的刑警经验, 项阳舒也不认为,他会是这两起案件的凶手。
“罗勇强, 你好,我是重案组项阳舒, 知道是什么原因请你回来协助调查么?”项阳舒的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迸发出凌厉的神色, 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副队长在提审犯人时跟他平时温文儒雅的样子相去甚远, 所以私底下他也有一个“白面判官”的外号。
罗勇强抖得越发厉害了,甚至连带桌上的水杯、文件夹也不规律的上下弹动, 发出阵阵声响,他开了几次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脸色发白、牙关打颤, 一张嘴又咬到了舌头。
好一阵嫌疑人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传来, “不、不知、知道。”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 你是最近两桩孕妇被杀一案的凶手,对此你有要申辩的么?”项阳舒不喜欢废话。
“不不、我没有杀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罗勇强找回了一点气势。
“首先, 你跟两位死者都有过接触,可能通过聊天得知她们及其家人的作息时间, 接着你又在下班的时候对两位进行过跟踪,你家里的的那些照片就是铁证。
再者,案发时间你并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 最后你看到警方的第一反应是逃跑。”项阳舒的语气更严肃了, “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做出以上的判断。”
听到这话的罗勇强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他显然被吓傻了,听了刚才警方的话,他感到似乎已经被法官判了死刑。
看到这里傅琛离开了,毫无疑问这并不是凶手。
一个小时后,项阳舒来到傅琛办公室。“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收获。”
傅琛看得出项阳舒的神情比刚刚舒展了两分。
“审了一个半小时,大概就三分钟有用的内容,罗勇强跟踪两位死者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一种特别的嗜好,只对孕妇有特别大的欲望,所以他跟踪她们的目的只是希望有点艳遇。”
“嗯。”傅琛点点头,罗勇强拍的照片里有好几张两位死者胸部、臀部和肚子的特写,得到这个回答的傅琛没有感到意外。
“罗勇强想要脱罪,说出一个关键信息,案发那天晚上,罗勇强睡不着又跑到周丽丽家盯梢,当时时间是凌晨两点,灯光很暗,他看到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还拿着一个箱子走进了死者那栋楼。”
“凌晨两点?”
“之前我们已经问过当天住户几乎都是正常时间入睡,没有人提到过凌晨有家人或者其他亲属来访,也就是说……”
“罗勇强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凶手。”傅琛接口。
项阳舒接着补充道,“据罗勇强所说,他看到的这个男性,中等身材,走得慢悠悠的,他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有把这个人和杀人凶手联系起来。”
罗勇强的口供提供了一些线索,同时也带来了其他的一些疑点,比如如果凶手是男性,两位丈夫不在家的年轻女性晚上听到敲门声,没有起疑而都开了门,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另外,两件杀人案的发生顺序也基本确定了,齐美颜的案子发生在前,周丽丽的案子发生在后,按照这样的时间追查起来会更精准一些。
一天以后,出去寻找目击证人的警员们没有太多发现,案件只往前推进了一小步,而这样的进度已经引起了部分江城市市民的不满。
此时的傅琛正在和省城的专家进行连线,在听取了案件的所有资料后,来自省城的万专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有些为难地说道,“傅队长,很明显现在的线索还太少,之前提的那些方向你几乎都已经着手开始调查且没有明显进展。”
在表达感谢后,傅琛收了线,从第一个死者被发现,到现在已经三天时间,案子继续陷入胶着,多往后拖一分钟,就有可能会导致另外一个孕妇陷入险境。
傅琛的直觉依旧很准确,凶手这几天没有犯案的原因很可能是还没有找到下手的目标,重案组的刑警们已经思考了很多种可能,凶手是依据什么样的标准挑选目标。
两位死者不管是身材、长相、背景不是没有相像的,但是这一点相像远远不能达到凶手的标准,孕妇孕妇,不都是怀孩子的女性么,还有什么可以深究的?突然有一个想法闯入傅琛脑内。
凶手的挑选机制如果不是孕妇,而是胎儿,又怎么说呢?想到这一点的傅琛也被自己吓了一跳,难不成凶手还有视线穿透的魔力,能够看到胎儿的情况?那同样凶手又是以什么标准选择他的猎物呢?
婴儿尚在发育,连父母本人都不知道婴儿的详细资料,莫非凶手是医生?不对,虽然凶手手法干净、专业,但王法医还是能够判断出凶手并不是科班出身。
傅琛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推测,婴儿的情况至少有一点父母是可能知道并且会告诉别人的,那就是婴儿的性别。
傅琛想起拍回来的齐美颜家里照片,蓝色的婴儿床,跟垃圾在一起的粉红色被单,这似乎是齐美颜不太喜欢的物品,傅琛再一次拿出详细的验尸报告。
“胎零:26周,性别:男,死因:胎儿离开后母体后血液、养分停止导致胎儿死亡。”
同样的婴儿用品好好收起来放在台上,都是一水的蓝色和白色,送礼物的人是齐美颜最好的朋友这一点傅琛已经知晓。
而地上和其他物品最大的区别不是送礼物的人,也不是物品的品类或质量,最大的可能,能让主人这么介意的,是物品的颜色。
齐美颜不想看到这个颜色的物品出现在房间,因为粉色一般是代表“女孩”,自己怀的是男孩,所以才那么排斥这个颜色?亦或是完全有另一个可能。
想到这里,傅琛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真正让齐美颜生气的不是好友送错了颜色,而是好友依据实际情况送出的,恰恰是她烦恼的根源。
傅琛明白了为什么凶手要赶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完成命案,为什么是两桩命案一起发生,为什么这几天他都没能物色到新的目标。
他马上找到给两位丈夫录口供的刑警,“你们是如何把死者和胎儿的具体信息告诉给他们的父亲的?”
两位刑警被他们队长的话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是这样啊,说了下妻子和小孩的情况,安慰了几句。”
“然后呢?”傅琛显然是有信息需要探查,两位刑警继续道,“因为这两个人肯定不是凶手所以大致说了下,当时家属正处于悲伤中。”
傅琛抬手打断他们,“我其实只有一个问题,你们有把婴儿的性别告诉给他们两位父亲么?”
“这……”两位刑警摸了摸头,“没有特别说起过吧。”
“那你们去告诉他们一下。”
“现在?”
“就现在。”
十分钟以后两位刑警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队长要让自己问这个问题。
得到告知的两位准父亲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呼,“这怎么可能?医生明明说……”
案件至此终于往前前进一大步,傅琛终于明白凶手的挑选机制,那是他自认为想做的帮助.别人调整错位的人生。
在第三次全体刑警出席的例会上,经过项阳舒的解释,刑警们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赵臣和齐美颜夫妇怀的是一个女胎,而他们家其实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健康的男婴。
而相反周丽丽家里一直希望怀的是女孩,没想到给医生偷偷塞了钱后,得到的结果却是男孩。
而凶手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们近乎逆位般的阴差阳错,然后又知晓了两位死者的家庭住址和丈夫工作情况。
而经过最新DNA检测技术,证实了在齐美颜尸体里的婴儿,是属于苏卫国和周丽丽的孩子。而齐美颜和赵臣的小孩则是被放到了周丽丽的肚中。
所以根据罗勇强那天晚上看到的情况再结合法医的验尸时间,凶手很有可能先到周丽丽家中杀死死者,用保温箱带走她的小孩,接着马上赶到齐美颜家中再次犯案,最后再回到周丽丽家完成置换。
而刚好两个婴儿的血型是一样的,法医在做验尸是只测了血型,DNA技术正在普及中,并不是法医现在验尸的首选,这一次也是找省城的专家借来了设备。
这个发现能提供的线索还不止如此,这也说明了凶手对两家人的事情非常清楚,毕竟像齐美颜只有最好的朋友才知道她怀的其实是个女胎,而凶手却清楚两家人的情况以及他们最真实的想法。
傅琛再次邀请了两位死者的丈夫来到市局,这一次必须打开其他的突破口。
虽然已经过了几天时间,赵臣的脸色依旧很憔悴,他这几天仿佛没有睡过觉,眼窝深陷,头发凌乱,浑身散发出一阵酒气。
妻儿的离去给眼前一米九的壮汉造成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几乎还没坐稳就开口向警方询问最新的案件情况。
“案件正在侦查中,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凶手。”傅琛给予对方异常郑重的承诺。赵臣被这样的承诺所感染,他重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坐得住。
在知道警方再次要求协助调查后,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警察局,“我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其实我觉得生男生女都一样,可能我是家中独子,所以我父母很想要一个男孙。”赵臣抱着自己的头低吟道。
“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父母私下给了美颜很大的压力,我们找医院熟人偷偷照过b超之后确定了是个女孩。现在计划生育很严,我们大概率也只会生一个孩子。”说着赵臣的眼眶红了。
“不论是男是女,我都会一样爱她和孩子,可是为什么凶手要那么残忍,还要把我们的孩子跟其他的调换。”
“我现在才明白美颜当时为什么会这么不开心,但是我几乎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胎儿的性别,我父母也不知道,她那边好像就只有和她关系最好的朋友清楚这个事。”
最后傅琛让赵臣写下了可能会知道胎儿性别的亲友的名字,待会儿等苏卫国的口供出来再进行比对,看是否可以找到线索。
接着傅琛等了很久,才等到下班后的苏卫国,他的状态跟赵臣很不一样,虽然这几天也没睡好,但是精神尚足,打扮的也比较清爽。
“不知道警方今天让我过来是有啥事?”
傅琛讲述了目前发现的情况。“原来是这么回事,昨天电话里的刑警已经跟我解释了。那个凶手是个变态,不仅杀人,还要做那么恶心的事情。”似乎回想起发现尸体时候的画面,苏卫国神情有些嫌弃。
他喝了一口茶,“对了警官,现在我老婆和我孩子的尸体都已经处理好了吧?好像还没有通知我签字,后事你们看着办吧,可不能让我掏钱!”
项阳舒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正要说话,被傅琛打断,“适当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办理这些手续的。”
苏卫国点点头,“其实我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女孩,可能我自己也是儿子吧,我爸妈给我结婚娶老婆花了不少钱,就我们住的崇林小区都是贷的款。
这件事情我老婆她自己也清楚,她跟我的想法一样,怀女孩就可以不管这些了嘛。但是我们去医院查过,帮我们照b超的是我家一个远方亲戚,他告诉我们我老婆怀的是男孩。
所以就因为这件事情吧,我们老吵架,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卫国有些怕热,汗水打湿了头发,也打湿了上面涂抹的发胶。
“我这人心大,没什么好隐瞒,我就跟我身边关系最好的几个朋友说了下。”苏卫国想了想,“我不知道丽丽有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也不是什么丑事,儿子就儿子吧,我当时就这样想的。”
“那你是否也做好准备,以后像你父母这样给你的儿子置办房产?”项阳舒撇到苏卫国没有完全塞进口袋的房地产宣传单,好像是郊区的房子。
“这这个,我还没有细想过。”苏卫国没想到警察会问出这个问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再次打断项阳舒追问的傅琛同样让苏卫国写下,可能知道他妻子怀的是儿子那些人的名字和身份。
“队长,你刚刚干嘛拦着我,这姓苏的明显有问题。”项阳舒有些不解。
“这种人你现在问他不会说实话的,只会耽误我们的时间,再让他有所防备。我们得拿住他的把柄,一吓他就什么都招了。
待会儿找人跟着他,苏卫国有很大的可能有外遇,而且他和妻子争吵的内容应该不只是胎儿性别那么简单。他这种人喜欢炫耀,憋不住话,多吓吓他关系最好的朋友会有发现的。”
很快,项阳舒带回了消息,跟傅琛所预料的一样,苏卫国自从结婚后就有一个出轨对象,一方面他对老婆没有太多的感情,另外一方面她又是怀的男孩。
看着自己的父母为自己结婚,几乎掏光了半辈子积蓄,实在不想也这么累的苏卫国就经常借机找茬和妻子吵架,并且三天两头让周丽丽去打胎,还放言说如果孩子生下来,一岁之后一定会离婚,而且不会再负责孩子的任何支出。
凶手的行为无形间给他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麻烦,这几天没睡好,只是玩得太高兴了而已。
项阳舒以团伙办案嫌疑人的身份把苏卫国再次带回了警察局,这一次他可老实多了。
他承认了和妻子吵架的真正内容,也承认了妻子其实还是很想留在自己身边,而案发前的一次通话,周丽丽在电话里面兴奋地对他说起她有办法改变孩子的性别,让他期待中的女婴降生。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次口供里就告诉警方?苏卫国,我们现在能够以多项罪名对你进行起诉。”项阳舒的神色冷得都要滴下冰滴。
“冤枉啊警官,我都是照着你们的问话,一点一点回答的。除了有点小隐瞒。”苏卫国有些讨好,他也知道警方治不了他的罪。
“我跟丽丽的凶杀案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可以随便去查,毕竟是我的老婆、是我的儿子,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人去杀他们呀。”苏卫国擦了擦额头的汗。
“所以你就准备等你老婆真的生下孩子后就把他们抛弃,就像你现在准备跟你的外遇对象重新买房子在一起?”项阳舒冷冷地问道。
苏卫国眼珠子转了转,“警官,这这不犯法吧应该?”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苏卫国把剩下的情况都交代清楚,迈着还算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看到刚才这场审讯过程的众刑警脸上都有些怒气,但偏偏对这样的事情无可奈何。
傅琛拍了拍项阳舒的肩膀,“项阳,法律对人类的约束仅仅是最基本的,我们没有办法利用我们的权利去进行阻止。”
项阳舒点点头,“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过阿琛,你比我还小几岁,这些方面却意外地靠得住,虽然全国你这个岁数能当上队长的人几乎没有,但是江城市有你在我很放心。”
调令已经正式下来,项阳舒会在这个案子结束后去省城附近的一个地级市任职重案组队长,而新来的那位副队长据说人也很年轻,姓赵。
不过也没有两位队长想的那么悲观,至少今天下午派袁金水那个大嗓门去苏卫国情妇那里录取口供时,他声音实在太大,整个办公室本来隔音就不好,他们的对话被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一些关键问题,“你跟苏卫国是啥时候开始好上的,什么?结婚后第二个月?”这些对话被全公司的人津津乐道,总算是有些人言可畏,外遇对象最终受不了别人的异样眼光,同苏卫国断了往来。
而当苏卫国回到厂里的时候,同样发现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事情。他只得意了两天,最终厂里的领导们嫌影响太坏,把他做了辞退处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今天两位丈夫都提到了比较关键的一点,两人妻子都对她们所怀胎儿的性别有深深的遗憾,首先是齐美颜很想遵从公婆的心愿,而周丽丽是觉得如果肚子里面是一个女孩,那么可能丈夫苏卫国就不会离开自己。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两位孕妇到底是如何让凶手探知道到她们的所求?周丽丽急于挽回丈夫的心,所以她迫不及待地告知了丈夫她已经有了办法,但是可惜苏卫国并没有耐心听完周丽丽的话,所以他也不知道周丽丽所谓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傅琛认为,一旦找到这个共同点,就很可能找到凶手。
经过对两位死者亲属的再次走访,除了周丽丽有曾经想要透露给苏卫国外,她跟其他人都没有提起过。而齐美颜,她连丈夫赵臣都没有说过,按照她的性格很可能想给他一个惊喜。
傅琛沉吟半响,“据说最想抱孙的是赵臣父母?你说齐美颜会不会跟他父母有偶然提起过?”
项阳舒明白了,“我马上去查。”
一个小时后消息传来,据赵臣的父母说,齐美颜有一次跟他们闲聊时,说起过她曾经去一个庙宇拜神时碰到一个活菩萨,她马上要达成老两口的愿望。
傅琛马上想到了周丽丽小区门口曾经看到过的那些广告,真正的共同点已经找到,而凶手即将浮出水面!
广告单上的地址是江城市一个挺有名的寺庙别院。从寺庙大门到不了这个地方,要从隔壁的侧门进去走上一段路,看上去似乎住的都是一些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其实里面鱼龙混杂,跟寺庙八竿子打不着边。
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向比自己更高明的存在求助,是人类固有的习惯。不管死者两人是看到了张贴的广告还是自己来到这里偶然遇见,最终都成为了凶手的目标。
傅琛带着队员走上楼梯时,迎面走来好几个下楼的租户,一对情侣,一个美艳的女郎,以及一个行动有些不便的中年男性。
傅琛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一个手势,后面的刑警把几人团团围住。
“这个时候才想逃跑会不会晚了点?”他对着那位美艳的女郎说道。
凶手不应该是男人么?众人有些面面相觑,眼前的女郎虽然有些高挑,但是她精致的妆容,走路摇曳生姿,不经意地朝你这边看上一眼,还觉得有些动人勾魄,这个人打死袁金水都不相信,他居然是一个男人。
洗去浓妆又脱去假发的凶手露出了他的本来面容,那是一张有些清秀的脸庞,他眼神很清澈,坐姿也很优雅,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个高贵的淑女走错了房间。
“可以交代你所犯下的罪行了吧。”项阳舒依旧负责最后的口供录制,其实凶手的口供到这里已经不再重要,警方在凶手出租的屋子里面,找到从凶案现场被带走的所有物品,而从凶器和其他物品上提取到的指纹,基本上凶手已经无从抵赖。
然而凶手也没有打算抵赖,他只是好奇地看着并不能看透的单向玻璃,仿佛他知道他想找的人就在那里,“从来没有人能发现我的伪装,那位警官同志是怎么发现我身份的?”疑犯的声音也有些清脆,像是女性,也像是青春期换声的男性。
其实傅琛并没有发现他的伪装,只是凶手太镇定了,其他这么多人看到这么多警察出现,或恐慌或紧张,就连那个腿脚不便的男人都踮起脚尖都有些好奇。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本身就很奇怪。
还有一点,两名深爱丈夫的女性一个人在家时,都在晚上对一个陌生男性毫无警觉地打开大门,这样的行为就算冠以“大师”的名头也有些可疑。
所以傅琛一直怀疑凶手其实有一定的变装技巧,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再进去凶手地盘后认真观察,所以才这么快发现了凶手的真面目。
不过凶手也只是好奇了一会儿,并没有想从警察口中得到答案。
他看着对面的警察,忽视了整个问讯室里面紧张的空气,仿佛此时置身于环境优雅的咖啡厅中。
好在凶手并没有沉默太久,“你们不该把我抓住的,没了我,这个世界还会有很多不该发生的悲剧。”
项阳舒露出疑惑的神情,这个凶手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我知道你们并不相信,可我是在帮他们,我知道不被欢迎的小孩生出来会有多么的痛苦,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爸爸希望我是个男孩,妈妈希望我是一个女孩。”凶手的眼中迸发出绝望的痛苦,跟他之前清澈的眼神比起来,像是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如果我是男孩或者是女孩,我至少可以得到他们一个人的喜爱。”凶手平静下来,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项阳舒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凶手用手肘枕着桌面,发出玩味的笑容。“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或者说我既是男人又是女人。”
已经拿到凶手资料的傅琛看着这个完全由亲人造就的悲剧,眼前名叫晏子实的凶手是一个双性人,从小因为他这样怪异的身体受到了父亲和母亲,以及其他所有亲人的排挤和谩骂。
他父母根本就是想通过这样方式让他自己受不了自杀,或者不小心以过失的方式把他打死,父母亲人都叫他怪物。
可就是这样一个怪物不仅活了下来,还有着天使般、救济世人的广大宏愿,此刻他的神情无比虔诚。
“齐美颜想要一个儿子,周丽丽想要一个女儿,这是我这么久才遇到的第1对可以互换的原本错位的人生,孩子生下来,可以在爱他的父母和环境中长大,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了。
我曾经在冬天被父母扔进雪地,曾经在夏天几天没有一口水喝,无数次我都在想,如果我有一个喜欢我的父母,我应该会多么幸福。”
这个案子到现在已经被完全侦破,一个悲剧最终演变成了更多的悲剧,在场的刑警们都有些唏嘘。
队里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大家准备好好休息几天,好在这几天许知诚总算识趣没有再来打扰,又花了两个小时把报告做完,傅琛又在办公室睡下了。
第二天直到下午,傅琛才打开手机重新查看之前的信息。
就在这时他才发现,99条短信里面有一条的发信人是路瑛,上面跟他约定在案子破获的第二天下午两点,她会在市局的小天台等待他的真正心意,失约后果自负。
在电话里跟许知诚说清楚原委,傅琛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正在忐忑间,许知诚直接杀到警局,他递给傅琛一束花就把傅琛推去天台。
“别想了,你这个人我可太了解了,你要是对她没感觉,你早就知道了!”
被好友醍醐灌顶的提醒,终于恍然大悟的傅琛来到顶楼,那里的人影已经等待多时,傅琛长长地舒出口气。“我还以为你走了。”
路瑛爽朗地笑了,“我科长说,今天不把你拿下就不让我回办公室,所以你的答案呢?”
傅琛拿出许知诚准备的花,刚才好友交代的话完全说不出口,许知诚准备的是一束紫色的桔梗,他想了想,对路瑛伸出了手。
路瑛笑了,她一步步走向傅琛,那是一段即将真正绽放的幸福。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