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仙侠武侠>醉吴钩>第120章 琨霜剑

巷子里,角落堆着些柴草,还有摞起来的没用的木箱,墙角边生的青苔,还有坑坑洼洼的墙面。

仨人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蛋子带的路,前后被人堵了个死,一个个的活动筋骨歪扭脖子,“(冷笑)怎么不跑了?接着跑啊!”

那少年捎了捎头,看了眼身后堵住路的人,扭过头来笑道:“大哥,您看再宽限宽限我几天行不行,三个月都宽限了,不差这几天了吧?”

“哼,你哪回不是这么说?我告诉你,今儿你们要么交剑,要么交命!”

陈丘驰跟季平尘俩人一愣,想来自己的仗义执言怕是免不了一场战斗,一个准备拔刀一个准备拔剑,不料那少年突然高喊一声,“你们往一边闪闪!”俩人见他撸起袖子,怕是高人不显山不露水,先前小瞧了这人。

那少年,挺起胸膛叉着腰,用鼻子盯着那群人道:“你们不肯放我一马,便是不仁在先,那你们也别怪我不义了!”

“呦呵,吓唬起老子了?”

“(骄傲一笑,指着自己鼻子)知道小爷我什么背景么?”他见那群人满脸不在乎,“说出来不怕吓着你!小爷我乃极意宗弟子!识相的赶紧走开!”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季平尘这个想去极意宗的人,看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可那群壮汉没有,反而笑道:“你放的什么乌龟臭屁!上次你就用这伎俩骗我大哥,还想再骗我们一次,当我们猪脑子吗?”

“嘿不信是吧,好!小爷我给你们展示展示!”

他说完,突然转向季平尘,“(嘿嘿一笑)亲大哥,借您剑一用。”

“你背上包裹着的不是剑么?”

“嘿嘿,这剑我不能用。亲大哥,别这么小气嘛,借我用用。”

季平尘将信将疑把剑递给了他,见他接过剑拔出鞘,而后手握剑柄在身前挥剑,嘴里吟念道:“极目骋怀,极意天地,我自逍遥……”

话音落,他把剑往身前一甩,而后松了手,手指间结势,那剑竟神奇的自己浮空而起。他手势不断变换着,那剑也随着他手势旋动,“看好了,极意宗独门招式,瀑流千山!”

只见定尘剑在其身后,借着光影开始隐约虚幻重叠,如山崖飞瀑层层叠坠。

那群壮汉见了,彼此都滚了滚喉咙,步子慢慢往后开始退去。那少年盯着那群壮汉,面上稳如泰山,心里疯狂打颤,见对方站在巷口三步一回首,高呵道:“再不走,可别怪我伤人了哈!”

说罢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凭着感觉横臂一个挥振,突然感觉手打到了什么东西。他见自己这声势起了作用,偏头望去才见陈丘驰捂着鼻子说不出话,“哎呀我的亲二哥啊,不是让你闪开些嘛!”

“我……”倒不是陈丘驰没说话,而是他捂着鼻子听不清说啥,拿下手来才知道,鼻孔下两道血痕一长一短挂在人中两边。

三人相顾无言,只有那少年讪讪的笑容。

……

季平尘往嘴里划了了一口饭,扫了眼身边黑着脸叉着胳膊,鼻孔下还有些隐隐血渍的陈丘驰,又抬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那少年,两个腮帮鼓得像驼峰一般,还是不停的往嘴里塞。

很明显,这顿饭钱怕是掏的陈丘驰的口袋。

季平尘:“你慢些吃,没人和你抢。”

那少年使劲把嘴里的一大坨吞进嗓子里,然后笑道:“嘿嘿,二位哥,我这两天没吃饭了,失态失态。”

陈丘驰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两天没吃饭就饿成这狗样?你知不知——”

“丘驰。”季平尘止住了他的话,无崖城的事情没什么好提的,“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哦对哦,光顾着吃了。我叫薛千诺,二位哥呢?”

“季平尘。”他看了眼没打算接话的陈丘驰,“请你吃饭的这位叫陈丘驰,我们年纪相仿的。”

“平尘,他愿意叫哥就让他叫!亲兄弟明算账,你看这一碟——”

“(满面笑容)哎呦呦丘驰兄弟,这就没必要了不是。”薛千诺搭住陈丘驰比划的手,又轻轻拍了拍,缓缓给他摁了下去,“今日二位的恩情,来日我定会报答,怎么报答都行!(一顿)唯独没钱……”

陈丘驰:“(一扯胳膊)那不白瞎么!”

季平尘笑笑,问道:“千诺兄,你当真是极意宗的弟子?”

薛千诺听这话,慢了嘴里咀嚼的动作,缓缓把刚放进嘴里的筷子又拉了出来,顿了一下而后笑道:“当然了!你没看我刚才那起式,货真价实的!”说完继续划拉饭菜。

“那拜入极意宗难不难?都有什么考核?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还有还有……”

“哎亲大哥,这些东西啊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我慢慢与你说道!”

季平尘听这话,不再问这事儿,看了眼薛千诺斜跨在胸前的那麻布包裹着的长剑,“这剑似乎对你很重要?我看你生死关头也不愿交出去。”

“这剑啊,要是我自己的,早就给他们了。但偏偏是别人托付我的,让我好好拿着,说日后若有缘再见,会讨要的。我答应了人家,不能给人弄丢了不是。”

薛千诺,人如其名。季平尘有些好奇,“这剑我们可以一睹真颜么?”

薛千诺一抽鼻子,抬起头四下扫了扫,“可以是可以,但这儿人太多了。繁剑城可不比别处,要是没有能守住宝贝的能力,就最好低调些。”

于是乎,三人饭后找了间客栈住了进去,关好门掩好窗子。陈丘驰靠在墙上抱着胳膊瞥着薛千诺前前后后跟做贼似的那小心样,白了一眼,“不就是把破剑么,跟什么千年宝贝一样……”

薛千诺没恼,“(笑)诶二哥,此言差矣,这剑可真的是宝贝啊!”

陈丘驰不在乎,可季平尘就不一样了。江湖剑客对剑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古玩行家对古董的热爱。他帮着薛千诺一块忙活完,然后与他相对而坐,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兴奋感,俩眼抓着薛千诺那慢慢取下剑的动作,见他又慢慢掀去外面那层麻布,而后……

里面还是层裹布。

套娃呢?

薛千诺自己都不好意思,讪讪一笑,加快了些速度。三层麻布一开,只瞧见那寒光一闪星芒一耀,刺得季平尘睁不开眼。

原是陈丘驰拿着桌案上的小铜镜靠在窗户上摆弄,闪季平尘一眼。季平尘缓了老半天才把眼里的炸星子给弄没,就是眨眼的时候还有些红的绿的。

他揉了揉眼,稍微凑近些瞧那剑的庐山真面。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真的是颠覆了他对剑模样的认知。

这剑从剑锋至剑刃、剑格、剑柄最后再到剑首,最外层如天工雕镂出的银白色框架,框架勾勒出祥瑞流云般的纹理,顺然无兀,典雅大气,宛如天成。

而这银白框架内,镶嵌白玉作填充,如江水绵绵充盈着剑面、剑脊、剑格、剑柄与剑首的所有镂空处,与银白外架浑然一体。

凑近了细看那白玉内嵌,玉中充斥着淡青色流纹,盈盈如谷中风,山间月,薄雾杳然。长剑整体偏细,一眼感觉便极其轻盈,仿佛这不是一把剑,而是鬼斧神工的巨作。

季平尘在薛千诺十分关切担心的目光中小心握起这把长剑,方才手里果然轻盈,触感十分温凉。他看了半天,竟看不出这剑究竟是用什么材质锻造而出的。随而他用手指轻轻一弹剑面,剑面立马给出反馈,真如清风缭绕而起,一瞬消散。

季平尘很不情愿的扫了眼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定尘剑,突然就觉得有些看不进眼了。他捧着剑抵还给薛千诺,“浩浩君子,琨玉秋霜。好一把君子剑!”

陈丘驰瞅季平尘这么兴奋,自己也踮着脚张着嘴想瞅瞅那剑长啥样。

薛千诺一怔,而后有些兴奋道:“当初这剑主人交付与我的时候,说这剑的名字,就叫‘琨霜’!”

“那这剑的主人是何人?什么身份?”

薛千诺蔫了些,“他当时什么都没跟我说,只问了我的名字,然后跟我说,若是日后有缘能再见,就拿回此剑。”说完他把剑重新包好,躺上了床翘起了腿儿,开始闭目养神。

这吃的住的全是季平尘跟陈丘驰俩人掏的钱,倒不是他薛千诺不要脸面,而是他现在真的身无分文,只是承诺到日后有钱必定还清。

陈丘驰只是嘴上说说,季平尘就算是精打细算的性格,也没什么不放心,毕竟因为一个承诺,能将一个不知名姓不明身份的人交托的东西守成这样,确实值得信任。

薛千诺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想翻身,打算明儿一早离开这繁剑城,远离那帮子追债的。本来他只欠三百贯,被那些人连本带利的涨到了七百贯。而且这三百贯本金,还是之前在赌场时,对面出老千赢去的,所以他根本不想还这冤枉钱。

可陈丘驰天生就不是能闲得住的东西,本就是初涉江湖闯荡的少年,这繁剑城颇合他胃口,到了晚上说什么也要出去转转。

薛千诺不愿,怕出去招摇再被人盯上。可陈丘驰拍着胸脯跟他打包票,说出什么事儿他会顶着,又道薛千诺不是什么极意宗弟子,还怕那群小喽啰不成?薛千诺一欠着他人情,二不愿丢了脸面,抱着剑一块出去了。

他是嫌客栈不安全,不如自己抱着来的安稳。

这城里面随随处处都搭着大大小小的擂台,各个前面都围了一群看客。不过要是多观察观察,就能发现,这看客越多,那擂台上的人不是身份地位越高,就是实力越强,所以陈丘驰专挑那人多的地方挤。

季平尘不太喜欢跟别人擦身贴蹭,本来也不打算凑这些热闹,但他发现有些台上的比试倒真能让他学些东西,所以站远了瞧。

薛千诺被陈丘驰拽着猛往里挤,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面团四面受压,弄不好瘦一圈是小,四肢错位是大。

他抱着胳膊,肩膀被陈丘驰压着,满脸不情愿的看着这些擂台比拼。他是不屑的,因为看多了更精彩的,眼睛被养刁了。

他一会左脚前一会右脚后,时而叉腰时而负手,把那包好的剑杵在地上撑着身子,气都快被叹烂了也叹不进陈丘驰耳里去,只能无奈瘪着嘴陪陈丘驰看完了。

这边擂台是有完尽的时候,但别处还有啊。这边胜负一分,陈丘驰立马就拽着他往别处跑,还老远吆喝上季平尘,好像早就选好了下一个目标。

看的人多但好歹都蒜瓣一样的挤在一起不动,可一散了场这群人方向各异,你撞我碰。陈丘驰是奔出去的,一只手攥着薛千诺衣袖。

后者双脚几乎没得反应,跟个风筝一样,他往哪拽自己往哪飞。可这四面退散的人群冲冲撞撞,很快就冲断了二人之间的连接。薛千诺身子都是半倾斜状,脚底下没个重心,一下俯了身向前踉跄而去。

薛千诺本来都快稳住的身形,也不知道是被一双脚还是几双脚给来了个绊,右脚一顿猛得提上前来,结果左脚没调好,脚尖磕在脚跟上,自己给自己又来了一绊。

他脑袋朝前俩脚朝后,如猛狗般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扑,却感觉撞着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然后摔在了地上。膝盖是磕疼了,双手也撑在地上被碎石子压出凹痕,可独独脸跟上半身感觉压在了什么上面。

陈丘驰察觉手里没了攥着的袖子,回身找人。打远处就瞧见薛千诺跟个蛤蟆一样,半只身子在地上,另外半只——趴在个姑娘身上。他见薛千诺撑起身子,嘴里道了歉,显然还有些愣头愣脑不明状况,而后……

“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