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深棕色大衣,背对着他们,盯着正让医生做检查的狗。
岑致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沈郁亭注意到他视线,跟着看过去,问了句,“是认识的人?”
屋里头只有他们几个人,他声音不小,响起时听的清清楚楚,岑致刚要回答,在他们前面的那个人转了过来。
他一怔,对上视线的瞬间就移开眼,下意识拉住沈郁亭的手指,轻描淡写,“不认识。”
沈郁亭手上一用力,牵住他的手,嗯了一声,对他这说法也没说什么,冷漠地盯着对方,冷声冷气,“确实不认识。”
果然是他们啊。
裴潭看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沉默片刻,还是开口和岑致说了句话,“不是说还能做朋友?”
岑致眉头倏然皱起,声音和表情一同沉下来,“我是说过,但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做的?”,他意识到自己情绪有点儿激动过去,深呼吸和缓了语气,声音凉凉的,沾了雪和冰一般,“现在说要做朋友?”
一旁做检查的兽医一脸无措,手上的动作都暂时停了下来,盯着这边看。
岑致朝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抱歉,打扰到你了”,他指指雪花,“我是来接家里的猫,这只白色的。”
医生哦了一声,得以从刚才紧张的气氛里脱身,赶紧去把白猫抱过来,谈及专业方面,显得镇静了许多,一边装了几盒助消化的药,一边说明了下用法用量和雪花现在的情况。
岑致把雪花接过来,认真听他说,把之后要注意的事项都记下来,雪花一到他手里,就一头扎进怀里,猫尾巴如往常一样卷着他的手腕。
在他和医生交流的时候,沈郁亭偏头看了还站在后面没走的裴潭一眼,皱了皱眉头,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厌烦。
待到医生说完,岑致道了谢,拎起装药的袋子,转头想和沈郁亭说可以走了,却只看见那人锋利清晰的下颌线。
“……”,他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裴潭,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两米对望,用眼神隔着空气打架。
岑致扯了扯沈郁亭的衣服,无奈提醒,“回神了。”
沈郁亭伸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过去把药袋提过来,作出要走的准备,视线却依旧没移开,那眼神瞧着恨不得上去把裴潭揍一拳。
“不用在意他”,腰上的力道实在不算小,他笑了笑,轻声安抚,“我们快回去吧。”
“嗯”,沈郁亭不情愿地回他一声,收回视线,低头在他耳边小声嘟哝了句,“好想打他一顿。”
岑致忍着笑,拉着人往外走,“还是别了”,自始至终,他看也没看裴潭一眼,“快点回家吧。”
*
晚间时候吃过饭,程清回了沈家。
雪花一到家就欢快起来,迈着优雅的猫步巡视领土一般在家里转了一圈,在顾木青腿边蹭蹭,赏了铲屎官一个亲昵的贴贴。
“真乖真乖”,顾木青一把把它捞起来抱在怀里,摸摸头,“看着精神多了。”
岑致笑着回她,“但是医生说了,药还得再吃几天”,他把药袋归置好,半蹲下来,趴在桌上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都写在便利贴上,“我都记下来了,妈你别放了给它喂药。”
顾木青点头应和,手指头拨拨雪花湿润的鼻尖,“得再委屈你几天。”
“怎么能叫委屈”,岑致忍俊不禁,“吃了药才能好,好了继续活蹦乱跳,是件好事儿。”
“对”,沈郁亭直着身体坐在沙发上,听岑致说完,点头应和,接着对顾木青道,“阿姨,岑致说得对。”
岑致笑着看他一眼,转身去把写好的便利贴贴在冰箱上。
“这就开始应和上了?”,顾木青把猫放在腿上,手一下下摸着它软乎乎的毛发,脸上笑意深深,“都不帮着我说话?”
岑致顺便从冰箱里翻出牛奶,倒出来打算加热,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无奈道,“妈,你别老逗他。”
顾木青没理他,笑眯眯盯着沈郁亭,继续问,“不过你现在还叫他全民啊?”,她靠在沙发上,摸摸下巴,思索几秒,“这样显得很疏远诶。”
岑致刚进厨房,没听见刚刚顾木青说了什么,开了火,看着牛奶表面浮起热气,探出头问了句,“沈郁亭,要喝牛奶吗?”
沈郁亭偏头应了,说不喝,岑致点点头,就又进去了。
顾木青笑着摇摇头,“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牛奶,长大了还是爱和,我就不喜欢,一口都喝不下去。”
沈郁亭点了点头,心道难怪刚才岑致没问阿姨。
话题没隔几秒,又被顾木青提到先前一个上头去了,她喝了口水,一脸好奇,“原来阿致也直接叫你名字?你们俩平时都直接这么叫啊?”
沈郁亭想了想,募然一怔。
好像确实是这样,寻常情侣之间好像都有爱称,只有他和岑致一直叫对方名字。
现在经顾木青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这样的称呼,好像是会显得生疏。
但在此之前,他几乎没有考虑到这点。
顾木青看他脸上情绪变化一茬接着一茬,忍不住笑出声,“看来还真是这样”,她盯着沈郁亭的脸琢磨一会儿,开口,“阿致还说你情绪不外露,现在一看,这不是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嘛。”
沈郁亭冷不丁听她这么一说,脸上渐渐涌上热意,喉结上下滚动几下,张了张唇,最后只说出一句,“…很明显吗?”
顾木青认真点头,“至少刚刚很明显”,她补充,“连我都能看出来。”
话音刚落,岑致端着牛奶从厨房里出来,经过加热后奶香味更重了一些,顺着空气在客厅弥漫,他端着牛奶坐下,一眼看见沈郁亭泛红的脸,无奈一笑,看了顾木青一眼,“你们刚才又是在说什么呢?”
顾木青笑着回他,“还能说什么,在说你们两个啊。”
岑致困惑地看着她,欲开口再问问具体,后腰忽然被轻轻戳了戳,转头,发现沈郁亭在看着他。
“怎么了?”
沈郁亭收回手,一本正经道,“在说我们的称呼问题。”
称呼?
岑致一头雾水,“称呼有什么问题吗?”,他看看沈郁亭,视线回转,又落在顾木青身上,满脸困惑,“为什么会突然谈到这个?”
“……”,顾木青以前觉得自己儿子聪明,今天才发现这小子在某些方面跟他对象差不多。
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叹了口气,问他,“你倆平时就叫大名儿?”,她眼睛盯着岑致,努力暗示,“没有什么其他的更亲昵的,比如小名之类的?”
岑致一怔。
原来是这个意思。
关于称呼,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开始时叫名字,顺其自然,后面叫的习惯,也就再没有改,刚才经过顾木青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点儿生疏。
岑致垂眸思索一会儿,迟疑着开口,“那我去掉姓会不会好点儿?”
顾木青沉默了,手底下摸猫的动作都暂时停下,半晌反问,“还有其他的吗?”
沈郁亭从刚才起就没说话,低着头若有所思。
“其他?”,岑致闻言皱了皱眉头,“我想不出来。”
情侣间的爱称,他当然有所耳闻,只是要他叫宝宝、宝贝之类的,他一时……还不能适应。
顾木青长叹一口气,抱着雪花起身,“我就是随口一说”,她瞥一眼桌上的牛奶,提醒了句,“阿致,牛奶别放凉了”,而后弯腰拍拍沈郁亭肩膀,“阿姨先去睡咯,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还有课呢。”
雪花喵喵叫了一声,算作应和,路过时尾巴擦过岑致的脖子,毛茸茸的,带来一点微弱痒意。
卧室门打开复而合上,岑致笑着摇摇头,“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刚刚还说话呢,这就去睡觉了。
他喝了口牛奶,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这人刚才怎么没再说过话,伸手碰碰他侧脸,疑惑道,“怎么一直不说话?”
沈郁亭沉默几秒,抬头看他,忽然道,“我觉得阿姨刚才说的有道理,我们换个亲密的称呼吧?”
他眼睛黑黑亮亮的,叫人难以招架。
“……”,岑致默然。
难怪刚才不说话,原来是一直在想这事。
*
往年都是一月出头就放寒假,今年该也不例外,假期快来了,是件乐事,但是考试在即,也苦了一众人,好多人日日泡在图书馆自习室,做最后的冲刺。
岑致习惯做什么事都提前准备,复习战线拉的长,时间充足,又亏得他记性好,基本上都记得差不多,到了临近考试的时候,竟然清闲了起来。
之前他都是一个人去图书馆,这之后和沈郁亭在一起了,就变成了两个人。
岑致站在宿舍门外,一边等着人,一边低头看日历。
校历上虽然写着一月十六日放假,但专业课考试开始的早,等到完全考完,也才十四号,他在想是在学校留两天,还是直接就回去。
思考的间隙,寝室门打开,沈郁亭背着包出来,看着心情不错。
岑致抬头看他,莫名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几分得意,笑着问他,“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沈郁亭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明显了些,眉峰挑起,“查清楚了,我知道那家伙那天为什么会在宠物医院了”,他一顿,补充,“还是带着宠物去的。”
那家伙可不是个对猫猫狗狗感兴趣的人。
“……”,岑致一开始不知道他口中‘那家伙’是谁,可一听见宠物医院几个字,霎时就明白了,他没想到沈郁亭还记着那天的事,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查这个干什么?”
沈郁亭哼了一声,牵住他的手,“看见他就烦。”
?
岑致沉默片刻,“既然觉得烦,怎么还去查他啊?”
“他订婚了”,沈郁亭忽然道,他低头看着岑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太好,“他以前是不是和你说过我以后会和别人结婚?”
这话是说话,岑致看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沈郁亭低骂了一句,“混蛋。”
“…好啦”,岑致捏捏他掌心安抚,“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我不是没相信吗?”
他眨了下眼,接着问,“你刚说他订婚了,然后呢?”
沈郁亭脚步一顿,连带着岑致也一同停下,他别开脸,声音低下来,有点郁闷的样子,
“我只是想说,他才是那样的人。”
岑致明白过来,笑道眼睛都眯起来,“我说这是怎么了”,他勾勾沈郁亭的手心,笑意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原来沈同学这么小心眼儿呀?”
作者有话说:
小沈:让他说我,我要讨回来!(郁闷脸)
裴某人:?我都下线了,别逼我。
阿致:啊好小心眼(实际上觉得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