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亭没说话,陆珩奇怪地看他一眼,把自己刚才的猜测说出来,“我看裴潭大概率是来找岑致复合的,啧啧啧,他可真厚脸皮。”
“嗯”,沈郁亭眼神沉沉的,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说。”
?
陆珩嘶了一声,转头看神经病似的看他,“不是,继续说什么啊?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奇怪?”,边说着,他伸手要去探对方的前额,“发烧了?”
沈郁亭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嫌弃地看他一眼,“别乱碰”,他回过眼,目光牢牢锁在岑致身上,“你不是骂他脸皮厚,多说点儿。”
“……”,陆珩无语凝噎,心道好你个老沈,怎么现在变成黑心的了,“不过他确实该骂。”
沈郁亭这次没应和,他隔着几杆竖起来的细小枝干看着岑致的脸,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变了表情,眉心微蹙着,能看出有点生气了。
草。
“…妈呀”,这一声声音不大,陆珩却听得清楚,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沈郁亭,讶异道,“你刚刚是不是骂人了??”
沈郁亭此刻烦的厉害,顾不上和他说话,从小花园的台阶走下去,径直朝着岑致去了。
“………”
前边不是还说先不去吗!陆珩愣了愣,赶紧跟了上去。
“你也知道,他以前可不喜欢男的”,裴潭阴沉着脸,故意加重语气强调,“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岑致默默听着,在他说完以后沉默一会儿,抬眼反问,“然后呢?”
裴潭一怔,脸上神色有一瞬间的改变,但很快恢复原样,“裴家和沈家有商业上的来往,两家倒也不算太陌生”,他走近了一步,紧紧盯着岑致的脸,试图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他出生在那样的家里,会愿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吗?”
岑致眉心微微蹙起,一点很极不明显的幅度,脸上神色微变。
裴潭自然没有错过,他满意地看着岑致的脸,几乎有点报复心地继续开口,“就算他现在口口声声说喜欢你,最后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过另外一种生活”,他又近一步,两人原本很远的距离被瞬间拉近。
他声音放地低了一些,吐出最后一句话,“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是吗?”,岑致低了下头,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下。
迄今为止,他好像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显然的,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无足轻重的,如今却被裴潭提起来,明晃晃地摆在面上。
裴潭说完这些暂时停了,他在等岑致的反应。
在这段短暂的沉默里,岑致想了下裴潭说的话,这是很现实的事情,任谁听了都会产生犹豫,然后奇怪的是,他没有。
他第一个想的是,沈郁亭不是这样的人。
这种信任像信念一样在刚才裴潭试图调动他的情绪时第一时间蹦出来,让他无法生出不好的想法。
岑致这才恍然间发现,自己对沈郁亭有一种过度坚韧的信任。
而且这种信任貌似不只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份交情和难得的缘分,更多的,源自于这段时间的相处和沈郁亭的态度。
蹙起的眉头渐渐缓开来,岑致轻轻吐出一口气,重新抬头看着裴潭,眉眼弯起来,在脸上勾起一点浅淡的笑意,“这就是你要说的所有?”
裴潭怔住了,“阿致,什么叫这就是所有?”,他双手在轻微地颤抖,面色阴沉,“你的意思是,这些你都不在意?”
他今天是带了十足的把握来的,依他对岑致的了解,这些足够让他产生疑窦。
岑致太聪明,看着温和柔软,其实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什么事都会选择总结决定,绝对不会拖泥带水,当然更加不会放任有什么不确定的因素来造成未知的不良后果——这是他后知后觉才知晓的。
但是现在、在这里,他都说了这么多,说的这么清楚了,他怎么会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裴潭攥紧拳头,咬紧牙关艰难地挤出一句,“你喜欢上他了?”
刚走过来、距离他们几米之遥的沈郁亭一顿,停了脚步。
陆珩很知趣地一起停下来,手搭在他身上,“这小子做了一件好事,我也想知道。”
“这关你什么事?”,岑致耐心耗尽了,他有时候常想是不是上一世界给了裴潭太多了耐性,所以才在再来一回的时候,一点耐心也不愿意给。
“好,不关我的事?”,裴潭忽然笑出声来,脸色很难看地抬脚上前,双手狠狠捏住岑致的肩膀,“你会后悔的。”
岑致皱起眉甩开他,“别碰我”,他后退一步,被碰过的地方针扎一样难受。
沈郁亭忍不住上前,拽住裴潭的领子,陆珩一惊,赶紧一把抓住他,控制住他,“卧槽,老沈你别冲动。”
岑致一怔,下意识叫了他一声,“沈郁亭?”
“……”,沈郁亭抬头看他一眼,握着裴潭衣领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把人甩开了。
陆珩默默地松开手,终于知道刚才老沈说的忍不住是什么意思了。
裴潭一反常态,这次半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被揪了领子也没作声,被松开领子后用力拽了一把衣服,临走时目光在岑致身上微一停留,意味不明。
岑致轻轻吐出一口气,走到沈郁亭面前,看一眼他紧蹙的眉心,无奈道,“你怎么来了?”
“咳咳”,陆珩心虚地别开脸,“这不重要”,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裴潭已经没了影儿,“你们两个什么情况啊?”
沈郁亭没出声,却也抬着眼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生气的神色,看着他的眼睛有点委屈的意思,两种情绪杂糅起来,也不冲突。
岑致忍住要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一下的冲动,开口道,“我刚从家里回来”,他一顿,接着道,“在门口遇见的。”
“他怎么还来找你”,沈郁亭皱起眉,声音里尽是不满,这话听着都是咬牙切齿的。
陆珩瞥他一眼,没感情地重复,“对啊,他怎么又来找你?”
末了他想起什么,接着道,“”
岑致坦然道,“不知道”,他垂下眼睫,看一眼时间,“没事了,回去吧。”
“行”,陆珩点点头,眼睛无意中瞥到旁边椅子上摆着的几个袋子,进哎呦了一声,弯腰低头挨个看了一眼,“这些不会都是裴潭带来的吧?他不会是真的打算来好你复合吧?”
岑致这才想起来这一堆东西来,他是决计不会把它们带回去的,可是就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又不是办法,他一时有点犹豫,“是他带来的……”,他顿了顿,无奈地叹一口气,“算了,我给他还回去。”
陆珩伸手拨弄了下,发现其中一个袋子里装着围巾手套等一整套的保暖用品,啧了一声,“这小子还会准备这些啊?”
岑致没应声,数了数个数,正要弯腰去捡起来时,沈郁亭先一步伸手过来,把袋子全都提起来,“不用你还”,他的眉头还紧皱着,看着这些纸袋的时候,一脸的不耐烦,光看眼神还以为下一秒这些东西会被丢进垃圾桶。
陆珩看一眼他的表情,张了张嘴,“别告诉我你要直接扔掉啊老沈?”
沈郁亭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反问,“我为什么要扔掉?”
“……额”,陆珩认真思考了下,回他,“因为你很讨厌裴潭?刚才都差点儿动手了。”
“……没叫你真的回答”,沈郁亭转头看看向岑致,声音和缓了一些,“放心,我不会扔的”,他收紧手上的袋子,眼里的嫌弃几乎要满溢出来,“我亲自去还给他。”
*
是夜,冷月疏星悬于天幕,街上冷寂无人。
小区外里行人寥寥,都在往家里赶,沈郁亭绕过前面几栋楼,径直往深处走去,进去后坐了电梯,按下十六层的按键。
这一栋楼内住户不多,设施齐全,几乎是电梯到了十六楼的时候,走廊里的声控灯就亮起来,光线明亮,恍如白昼。
走廊里隔音很好,几乎听不到多余杂音,大理石地面干净光滑,映出灯影。
这一层楼,几乎都是裴潭家的。
沈郁亭在门前停下,另一只插在外套兜里的手掏出来,握着手机,摁了一下门口的铃。
叮咚一声,在安静的楼里清晰悠长。
门铃响过后,门锁打开的声音接着响起,下一刻,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探出头来,眼角的细纹因为疑惑随着微微瞪起的眼睛上扬,“先生?请问您找谁?”
沈郁亭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地开口,“裴叔叔不在家?”
这阿姨在裴家这样的人家待了多年不是白待手,光凭着这个称呼就知道这个人家世不差,且和裴先生关系不一般。
她赶忙把门开大了,面上带上谄媚的笑,让开路来,“在的在的,您进来等吧?”
沈郁亭嗯了一声,跨进大门,站在玄关处,看着她关上门,出声道,“我有事找他,麻烦告诉他一声。”
阿姨面上连连点头,心里却觉得这一位语气多少有点太疏离冷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干嘛的。
不过这是裴先生和他之间的事情了,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做好本分就好。
阿姨刚转身,屋子更深处传来开门声,裴潭擦着头发上的水走到客厅,不耐烦地喊了一句,“门口干嘛呢?怎么与说话声?”
“哎——”,阿姨回应他,“是有客人来了。”
话音刚落,裴潭已经到了玄关处,打湿的额发挡住视线,他往上撩了一把,看到站在门口的沈郁亭时脸色一变。
“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今晚准时啦!